他們不禁回想起了王家村的上一任族長和村長。王善才老爺子為人是非常和藹的,平生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給家裡買地,然後雇傭更多的村民去為他耕種,王家家族的祭田一大半都是他貢獻出來的。除了必要時期,他的手段其實十分的軟和。如果是他來處理這件事情,隻會悄悄的為兩家人解開彼此的心結,而不是做出讓他們彼此徹底對立的處罰。當然,也不能說王淳之的處置是錯的,畢竟對加害者的仁慈,就是對受害者們的傷害。隻是,以前的補償從未有過這麼多,不遵從的後果也不會這麼嚴重。王淳之這一出,讓還沉浸在王善才老爺子餘溫中的村民們驀然驚醒。他們王家村頭頂上的天已經換了。從未這麼清晰的認知到這個概念。“嗚嗚~,我們不走,我們在這塊地上生活了幾十年,憑什麼要趕我們走啊?”那些女人哭泣道,眼淚不停的流下來。那些男人則臉色鐵青,和女人們不同,隻關心自己的家,他們心裡在衡量著離開和賠償糧食,哪個損失更小。就像家裡女人說的那樣,這裡是他們的家,經營了數十年,怎能因為這小小的一件事情而背井離鄉,到彆處重起爐灶。“你們沒聽村長說麼,隻有不想還糧食和地才要走,你們把糧食直接還給我們不就行了。”王家胖嬸大著嗓門道,一下子就把那些女人的哭泣聲給蓋了下去。村民們也恍然回神,“對啊,村長也沒說讓他們一定走,隻是讓他們還人家糧食罷了。”“既不想出糧,又不想賠地,一點都不聽村長的判決,這樣的人也沒必要在我們王家村了。”族長和村長的身份是權威,但是這權威背後,卻是來自整個家族的子弟和全村村民的支持。彆看村民們的聲音不大,可是他們也會自己動腦子,知道王淳之這次判決的非常公正。之所以會重一點,也是讓後麵的人以此為戒,不要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要不然,處罰輕了,如何遏製這種貪婪的事情發生。村民們大部分都是老實的,他們不去侵占彆人家的田地,自然也不想自家的田地被人侵占。王淳之此次的處罰維護的不僅是那些受害者們的利益,還有他們這些老實人未來的田地利益。反應過來的村民們道,“要麼賠糧,要麼賠地,要是都不想做,那就請你們離開我們王家村吧,要不然誰能保證你們留在村子裡麵不會再來一次。”眾人同仇敵愾,惹怒了那些需要接受處罰的人,女人們尖聲叫道:“憑什麼!憑什麼!糧食是我們家的,地也是我們家的,你們誰也搶不走。”男人們一聽,心道不好,他們還沒想好這事該如何解決,就聽見了女人們毫不退讓的話語,這簡直就是要把他們的後路堵死。王淳之眉頭一皺,“既然這樣,那就請你們離開王家村吧,你們的房子村裡會原價購買,地你們想賣給村子和村民們都可以。”“糧食、農具、家畜之類的要是不方便攜帶,村子也可以原價購買下來。”聽到王淳之已經把他們的後路都給安排好了,男人們心頭一凜,不再遲疑,站起來走到女人們的身邊,直接給了她們幾巴掌,終於讓她們不停叫囂的嘴巴閉上,受到疼痛,說不出話來,女人們的眼神瞬間變的可怖,活像是要吃了他們一樣。男人們顧不得那麼多,對著王淳之的方向跪下來道,“村長,不,族長,我們願意賠償糧食給那些人,求你看在我們都姓王,一家人的份上,饒過我們這一次吧,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他們不能離開王家村,不能離開家族的庇佑,外麵的世界真要是能獨行,也就不會有家族報團取暖了。當然,也並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想留下來,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挨了打,一個沒有挨打的女人目光傲然的看向了王淳之,對王淳之道,“小村長,是不是我們隻要離開了王家村,那些糧食就不用我們賠償了?”“如果你們離開王家村,我可以代你們向人家賠償。”王淳之道。聽到自家女人的話,她家男人嘴唇蠕動了一下,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默認了女人的選擇。之所以有底氣,無非是女人的娘家非常的給力,離開王家村這個破地方,他們家可以過的更好。男人以前雖然也動過離開這個村子的念頭,可是卻從沒想過,他會以一種十分狼狽的模樣被人趕出去。一共有十五家人侵占了彆家的田地,最終,有十三戶人家準備賠償苦主們糧食,兩戶人家準備離開王家村。他們離開的原因未必是因為賠償的事情,從頭到尾都從未有過一絲悔改,兩戶人家,一戶男人低著頭,不敢抬頭去看村民們,另一戶人家則不然,目帶不屑的掃過王家村的村民們,道,“他今天能這麼對待我們,以後就能這樣對待你們。”“我們啥時候也侵占彆人家的田地啦?”王家胖嬸大著嗓門道,說出的話讓村民們一愣,男人猛的一噎。“對啊,要不是你們先做錯了事情,又死不悔改,也不至於會被趕走,要不然,小村長為什麼不把我們家趕走呢?”有村民們道。“就是,就是,說到底,源頭還不都是在你們自己頭上麼。”王淳之眉眼中帶上了一抹笑意,道,“我隻對犯了錯,做錯了事情的人處罰嚴厲。”當然,這件事情王淳之也可以不管,畢竟真要說起來,這隻是他們兩家人的事情,可以讓他們互為糾纏去。隻是,那樣一來,王淳之在族長和村長這個職位上就是屍位素餐了,就像京城朝中的大部分官員們一樣。男人的挑撥離間並沒有起效,畢竟村民們心中自有一杆秤。捫心自問,要是有一天他們也淪為王翠翠那樣的家境,家中的女人被這樣欺負,他們是會默默承受,還是想要有人出頭給他們討回一個公道?讓他們家哪怕隻剩女人,也不用擔心被欺負。九成的村民們都是弱勢群體,在受到來自高階或同階的欺壓,他們自己無法為自己討回公道時,就會寄希望於彆人。而現在的王淳之,就是他們心中這樣的存在。尤其是那些同樣得到一樣補償的外姓村民們,更是恍然覺得自己和王家人站在了同一個高度上。村長為了他們這些受到欺負的外姓村民們討回公道,並且對犯了錯的自家人不假於色,這讓他們心中湧起一股巨大的暖流。他們的小村長用事實證明他對王家村的村民們是一視同仁的,並不會因為血脈而對犯了錯的人開脫。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村民們卻沒有一點回家做飯的意思,因為這件事情還沒完呢。讓孩子去通知家裡麵的老人烙上幾張餅,或者做幾個黑不溜秋的窩窩頭,大部分的村民們就手裡拿著餅和饃,裡麵加點蘿卜鹹菜,或者一根蔥,一頭蒜,就地直接啃了起來。王淳之帶頭,讓那些選擇留下來的十三戶人家當天就把賠償的糧食給交出來,全村人見證。“還是族長想的周到,一個晚上過去,誰知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顛倒黑白。”眾人之前要是回去了,第二天那些人要是說他們已經連夜還糧食了,沒有人看見,你說還了,他說沒還,糧食又不會自己開口說話,到時候他們該相信誰。你還彆說,還真有人心裡在打這個主意,這家人侵占的就是王翠翠家的地,王翠翠家裡沒有成年男丁,他們心裡並不害怕王翠翠,打定主意拖上一夜,第二天就讓王翠翠全家有口難辨。可誰知王淳之會插手的這麼深,居然讓他們的賠償在今天晚上一步到位。這一夜,是王家村點亮油燈最多的一個夜晚,幾乎快要把院子給照亮。眾目睽睽之下,侵占王翠翠家田地的一家人麵皮不受控製的抖動著,心裡滴血的從屋裡扛出來了一麻袋的糧食。占彆人家土地的時候不覺得,現在一看,才知道兩三分地,五倍的糧食居然有這麼的多,這一幕簡直就像在他們的心頭上剜肉一般,鮮血淋漓的疼。與之相反的是受到補償的一方,突然多出來的那些糧食簡直就是喜從天降,嘴巴從看到糧食之後就沒合攏過。當然,村裡人精打細算,怎麼可能正好賠一麻袋的糧食,眾人還需要把糧食過稱,稱下來一算,把麻袋裡麵的糧食用碗再給那家舀回去一點。看到還有點糧食能夠回籠,詭異的,那戶人家心裡升騰起一股安慰來。這件事情絕對公平公正,誰也不敢出幺蛾子。見到自己妹妹家的糧食算好,王家胖嬸欣喜,指揮自家男人道,“林大牛,過來給翠翠把糧食運回去。”至於她們兩姐妹,自然是要跟完全程的。人群裡走出一個瘦瘦高高,麵色黝黑的男人,沒有說話,默不作聲的把一麻袋的糧食給扛在肩膀上,旁邊王翠翠的公公婆婆幫扶著,把這天降之糧給運回了自己家裡。一個時辰過去,十三戶人家把該賠的糧食全都給賠完,王淳之帶著最後兩戶沒有受到賠償的村民們來到了自己家,一路上,儘管心裡非常不舍得那些金燦燦的糧食,兩戶人家還是極力推辭,拉著王淳之不讓他往前走。“小村長,是他們欠我們糧食,又不是你欠我們糧食,這糧食不應該你來賠。”“對,就當我們已經把糧食吃了,順便還送走了兩戶討厭鬼。”兩戶人家紅著眼睛咬牙道。他們的家人在人群裡麵張了張嘴,最後隻無聲的歎了一口氣。雖然沒有了糧食心裡非常的可惜,但是他們尊重自家男人的選擇。“你們不用這樣,就當我用那些糧食買了兩戶名額吧。”就當他剪除了那些乾枯枝葉的報酬,畢竟,真要是養著蛀蟲不僅費糧,還得費心。王淳之態度堅定,兩戶人家的反對漸漸的沒了聲。說實話,王淳之氣場一開,眾人對他心裡還是有些發怵的。背著糧食回家,兩家人的嘴巴也笑的直咧開。等這件事情徹底了結,已經是月上中天的時候,村民們這才紛紛各回各家。至於另外兩戶人家,已經算得上是另外一件事了。跟著看完大半的熱鬨,另外兩個村子的村民也打著哈欠,回了各自的村:“嘿,你還彆說,今天王家村這一出,比鎮上的那些戲文還要精彩。”戲文裡麵為民間百姓主持公道的青天大老爺可是非常受百姓們歡迎的。而他們今天看了一出現實版的官為民做主。簡直就像做夢一樣,有一種不真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