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背信者的真相(1 / 1)

六花的勇者2 山形石雄 12610 字 16天前

初遇蘿蘿妮亞時,她隻是個一無所有的少女。與泰格狃訂下密約的半年後,摩菈接到壞消息:神選了個不配當聖者的人物為繼任者。成為新任聖者的,似乎是在【鮮血】神殿打雜,駑鈍又毫無特長的孤兒少女,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勝任聖者一職的樣子,而她本人似乎也無意繼承。摩菈本來已授權崴綸處理一切雜事,然而按照規定,聖者引退必須由神殿長親自批準。摩菈不得已,隻好前往【鮮血】神殿。一抵達神殿,新任聖者正在後院水井旁洗衣服——她在那兒唯一的工作。邋遢的女傭裝扮,配上滿手的裂傷。由於生活在眾入的責備裡,她的表情滿是卑屈。我現在可沒空理會這樣的女孩兒——摩菈邊想邊開口搭話。“你就是這次獲選的新任【鮮血】聖者嗎?”一聽到有人問話,少女站起來並回過頭。一對上她的眼,摩菈感到些許電擊般的震撼:那是熟習戰鬥之人才能感應到的,強者所特有的氣息。摩菈發現眼前的少女看似懦弱,但早已蘊含不可小覷的戰鬥力。“對、對、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把內衣的線扯散了,對不起!”少女似乎誤會了她的來意,不停地彎腰賠罪。“我有件事要問你。”摩菈輕輕牽起少女的手。“你有辦法操縱血液,治愈這些裂傷嗎?”“咦?咦?那個……我隻是因為意外被選為聖者,所以這種事情我……”“我隻問你辦得到辦不到,你隻要先試試看就對了。”“好、好的,對不起。呃……”少女凝視指尖,並稍加施力,於是手掌泛出紅潮並發熱。沒多久,她的手掌回複當初健康的肌膚。即使被神選中,也不代表聖者立刻就能行使神的力量;唯有經過後續訓練,並且不斷與神交流,才能成為獨當一麵的聖者。摩菈理解到,這名少女所擁有的天賦異稟。“我是【山】之聖者摩菈。你叫什麼名字?”“我……我叫蘿蘿妮亞·曼切特,隻是個打雜的仆人。”看著不停哈腰道歉的少女,摩菈腦中想著的卻是另一件事:她從前靈光一現而想到,最後卻因無法實現而作罷的點子。要是有這名少女,或許就能實現那點子。那是個不該動的念頭,一個不該付諸執行的駭人計劃。隨後,摩菈很快帶蘿蘿妮亞回萬天神殿,並決定對其施行菁英教育,宣稱要在三年內讓她成為六花勇者的一員。多數聖者反對摩菈的決定,認為蘿蘿妮亞就算有聖者的天分,但絕不是塊當戰士的料。而乍看之下,蘿蘿妮亞的脾氣的確不適合當戰士。但摩菈獨排眾議,把她接到萬天神殿。蘿蘿妮亞當時顯得無措、害怕、驚恐得哭個沒停。摩菈首先教了她身為【鮮血】聖者必備的技巧,包括治療傷者的能力,操縱血液控製鞭子的能力,透過嘗血來分析對方的能力,以及操縱敵方失血,予其重傷的能力。一如當初所料,蘿蘿妮亞擁有難以置信的天分,沒花太多努力就習得這一切。之後,摩菈讓蘿蘿妮亞到世界各地拜師。她到年邁英雄史特拉德·卡姆門下學習戰士應有的思想準備,接受傳說軍師托瑪索·哈迪羅灌輸各種戰略基礎,對付凶魔的專家艾特洛·史派克則傳授她關於凶魔的知識。然而,蘿蘿妮亞果然不是塊當戰士的料。她不隻遇見敵人就退縮,更怕傷害到敵人;即使學會各種聖者之術,從她身上仍然看不出一丁點變強的跡象。戰士必須心懷傲慢;要打倒敵人,得先信任自己的實力。然而在這方麵,蘿蘿妮亞可說是一無所有。蘿蘿妮亞長期遭修女欺負,被大家稱為笨手笨腳、沒記性、什麼忙也幫不上的家夥。在這樣的環境裡,讓她深信自己真的是個沒用的人。若沒有變強的決心,人是不可能變強的。“頭頭,我看算了吧,那孩子不可能成得了六花勇者的。”某天,就在摩菈指導蘿蘿妮亞時,一旁的崴綸說了。“適合蘿蘿妮亞的並不是戰鬥之道,而是助人之道啊。”“錯了,崴綸。我知道她有天分,能成為優秀的戰士。”然而說歸說,其實摩菈自己也沒信心。“蘿蘿妮亞是個性情溫和的人,更適合治愈或回複類法術。與其要她戰鬥,還不如讓她像陶樂聖者那樣去救助生病或受傷的人。你怎麼會連這都不明白呢?”崴綸說的的確有理,摩菈自己也心知肚明。然而在她計劃裡,蘿蘿妮亞是不可或缺的一員;她非得將蘿蘿妮亞培育成世間屈指可數的戰士,使其獲選為六花勇者不可。不管是對崴綸還是對蘿蘿妮亞,計劃都是不可告人的。利用蘿蘿妮亞並殺害六花勇者——如此駭人的計劃,絕不能泄漏給世上任何一人。“相信我吧,崴綸。這孩子將來一定能成為傑出的戰士。”接下來,是蘿蘿妮亞自對付凶魔的專家艾特洛·史派克居住的山裡歸來的事。這二天,摩菈邀她到自己房間飲酒。蘿蘿妮亞最先有點錯愕,但還是喝下了她生平第一口酒。“……蘿蘿妮亞啊,你可曾想過讓自己變得更強?”“隻有一次……稍微這麼想過。”蘿蘿妮亞低著頭回答,答案讓摩菈有些詫異。“我……在艾特洛先生那兒交了一個朋友。那人想成為六花勇者……每天都好努力。”摩菈不禁納悶,她在艾特洛那兒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我覺得,要是自己能變強,當上六花勇者,也許就能幫上那個人的忙。”說完,蘿蘿妮亞開始揮舞雙手。“……像、像我這種人怎麼可以這麼癡心妄想呢。六花勇者這種天大的榮耀……應該由摩菈小姐或崴綸小姐,或是更強大的人來擔任……”“……蘿蘿妮亞。”摩菈從椅子上起身,牽起蘿蘿妮亞的手,對她垂下頭。“摩菈小姐,這、這這這是……?”“我知道,自己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呃……?”“但是拜托,請你務必變強,當上六花勇者,陪我一起討伐凶魔。我真的需要你的協助。”“可是,像我這樣的人……”“非得靠你不可了!”摩菈激動一喊,把蘿蘿妮亞嚇得身子一顫。“為何一定得靠你,我現在說不出口。但我隻能像這樣低下頭求你,所以請你彆說其他的,答應我變強就好。我真的非得靠你不可。”蘿蘿妮亞害怕地搖搖頭。“摩菈小姐,我好怕,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因為我從來就……不曾像這樣子被人需要……”“每個人總會有第一次。”“可是……”摩菈知道,蘿蘿妮亞有個遠勝大家的優點:她比誰都更樂於助人。“要是到時當不上,我該怎麼辦呢?我想我一定辦不到的。”“……我不奢望其他的,你隻要儘力而為就夠了。”“……好吧,我會儘力而為的。如果隻是儘力而為,我想我應該能辦得到。”這時,摩菈首次看到蘿蘿妮亞笑了。那是得到信賴的笑,也是頭一次幫上忙的喜悅。在那之後,蘿蘿妮亞變得不太一樣了,不再像過去那樣畏首畏尾,也少了些不知所以然的道歉,對變強一事也更加認真。接著是約一年前的事。在萬天神殿的競技場,蘿蘿妮亞正做著奇怪的舉動。競技場中央,有個用稻草紮成的草人,胸前寫著“大壞蛋凶魔”的字樣。蘿蘿妮亞正對著它大吼大叫。“白癡!我討厭你!你這壞蛋,敵人!”而崴綸就站在她身後監督。“不行不行,你要再更憤怒一點。重來一次!”“我、我要打飛‘泥’!把‘泥’扁得不成人樣!”大概是不習慣大吼,蘿蘿妮亞有時喊得口齒不清。“聽起來好點了,繼續保持下去。”“看……看我宰了你!該死的人渣!讓你心跳停止!”崴綸聞言,拍了拍蘿蘿妮亞的肩膀。“好極了!蘿蘿妮亞,就是像這樣!”“崴綸小姐,我辦到了!”兩人在競技場中相擁歡呼。“也差不多該輪到我問了,你們到底在變什麼花樣?”按捺不住的摩菈,就在這時插了句話。於是崴綸搔搔頭向她解釋。“你看嘛,蘿蘿妮亞她的乾勁不足,或者說缺乏鬥誌,所以我覺得要是讓她像這樣對敵人泄憤,搞不好能改善她這方麵問題。”這方法真讓摩菈無語。“那個,摩菈小姐,我覺得非常有效呢。搞不好,我真的能靠這練習變強。”“要是有效那倒好。”摩菈狐疑地說道。“但是蘿蘿妮亞,你知道的臟話似乎還不夠多,得再多背點詞彙才行。”“好的,抱歉。”“放心,我會負責灌輸你的。蘿蘿妮亞,你聽好了,這世上光是叫人去死,起碼就有上百種的說法。”“原來如此……那麼崴綸小姐,請你教教我吧!”看著兩人一步步離開競技場,摩菈連忙叫住她們。“蘿蘿妮亞啊,今天是我跟陶樂教你治愈術的日子,你該不會忘了吧?”“啊……說得也是。那麼崴綸小姐,我先失陪了。”“沒關係啦,那麼明天見了。”於是摩菈帶著蘿蘿妮亞,前往陶樂所在的醫療所。“今天的課程將會很辛苦,你得參加陶樂的手術,在她切除患部時負責維持患者的血液循環與心跳,而且為了防止失血過多,除了止血外還得使用增血術。總之可彆掉以輕心了。”“好的!”蘿蘿妮亞的成長幅度驚人。她如今已習得醫術,熱衷於學習人體構造,治愈方麵的能力也已跟摩菈平分秋色。戰鬥方麵儘管成長幅度較小,但也點滴累積起實力。摩菈在這段期間,又體認到蘿蘿妮亞的另一個優點:她的儘力而為,簡直勤奮到令人感動的地步;她的一心一意,可說是無人能及。一如摩菈的計劃,蘿蘿妮亞日益精進。過了這一年,她已經成長到足以擔任六花勇者的水準。但她無法對蘿蘿妮亞坦白,自己付出的指導,其實隻是為了殺害一名六花勇者。摩菈的良心當然不可能不受苛責,然而為了自己,以及自己的愛女,摩菈勢在必行。“蘿蘿妮亞,終於到你派上用場的時候了。”摩菈奔向【永恒蓓蕾】,嘴裡念念有詞,視線望著蘿蘿妮亞所在的東邊。亞德雷等四人摸黑趴在丘陵地表,在寶石照耀下尋找亞德雷所說的證據。丘陵上布滿戰鬥的痕跡:有好幾頭凶魔屍體,有亞德雷扔出的毒針,有芙雷米射出的子彈,有摩菈踐踏過的腳印,有蘿蘿妮亞鞭子掠過的印痕。看著這些痕跡,亞德雷一邊翻尋記憶,試著找出應該會有線索的那地方。他撥開稀疏的野草,摸了摸乾燥的沙礫,小心翼翼地尋找,就連腳邊都不能掉以輕心。那目標物實在太過細小,也許輕輕一腳就會被踢開,一踩就會碎散無蹤。不知另一頭的夥伴們是否安好,泰格狃是否還在結界裡——亞德雷抬起頭望著西邊。與摩菈約定的期限,如今迫在眉睫。“喵~~!”才搜了約十分鐘,韓斯率先發出大叫。“彆這麼大聲啊,會把敵人給引來的。”“我忍無可忍啦,我最痛恨這種繁瑣的工作了喵。”說完,韓斯懶懶地趴到地上。亞德雷沒理會他,繼續尋找下去。“亞德雷,你是不是看出什咪端倪?找出那玩意兒,到底能當什麼證據?”“現在沒時間解釋了。”“也就是真的有咪?那你隻要回答我,關於泰格狃的謎團就好了。”亞德雷說不出口。之前的靈感實在是太過異想天開,在親眼見到證據前,就連亞德雷自己也無法相信。“我們彆再搜了,早點回去唄。我很擔心另一頭的狀況。”“我、我想應該不要緊的。”蘿蘿妮亞說了。“【永恒蓓蕾】那兒有摩菈小姐在,不管發生什麼事,她應該都有辦法應付才是。”“……蘿蘿妮亞,你乾嘛這麼信賴摩菈?她其實也挺可疑的你曉得咪?”“神殿長是個偉大的人,我無法想像……她會成為敵人。”韓斯什麼也沒回答,隻躺在地上搔搔脖子。摩菈的千裡眼監視到異象:七頭凶魔逼近【永恒蓓蕾】,並且在結界之力剛好不可及之處停下腳步。“……有什麼事?”“我們接到泰格狃大人的命令,前來協助你殺害六花勇者。”說話的是當初與泰格狃閒聊的那頭石頭人凶魔。泰格狃這家夥也未免太設想周到了——摩菈不由得起了一陣寒顫。“不過看來我們是白來了,你不愧是泰格狃大人相中的人。我們剛剛看到你扛著芙雷米的樣子。”然而摩菈拳頭對準凶魔群,冷酷地說道。“你們立刻離開這裡,到山的南邊乖乖地躺在那兒裝死,靜候我的指示。”“……你還沒殺她嗎?這是為什麼?”“這我沒必要告訴你們。”“你不想救女兒了嗎?”“……要是你們有一丁點不從,我就不殺六花勇者,並且舉手投降坦承自己第七人的身份。我說到做到,絕不是唬你們的。”凶魔看著摩菈的眼睛,思考了一陣子。以它們的程度,應該看不出摩菈的計劃。“我們就照你的指示,一切如你吩咐。”“知道了就快走,還是說你們想死在這兒?”被摩菈催促,凶魔即刻動身。那麼,聽見槍響的恰姆也差不多要回來了,我可得趕緊準備——目送凶魔離開後,摩菈盤算著後續。距離泰格狃指定的期限隻剩下兩天。亞德雷等人的注意力依舊擺在泰格狃的謎團上,恰姆也還沒對摩菈起疑。若想下手,今晚是唯一的機會。接下來得做的事情不少:首先摩菈得癱瘓芙雷米與恰姆,然後引誘、拆散亞德雷他們,建立起隻有摩菈、蘿蘿妮亞、目標對象三人共處的場麵,最後還得擊敗目標對象才行。要是不能完成所有環節,摩菈的計劃將宣告失敗。摩菈的千裡眼捕捉到恰姆的身影。她身後跟著五頭從魔,自己則騎在巨大蛞蝓從魔的背上。“芙雷米!你對阿姨開槍了對吧!”恰姆筆直衝向泰格狃先前所在之處,卻發現那裡空無一人,頓時一陣錯愕。“阿姨!你上哪兒去了!?死掉了嗎!?”她命令從魔搜尋周遭,自己則騎著巨大蛞蝓從魔到四周繞了繞。另一頭,摩菈扛著芙雷米的身軀回到洞窟,並從行囊裡拿出一隻金屬瓶扔到地土踩扁。瓶身一受壓,裡頭的液體噴了出來,摩菈又踢散地上的泥土,將液體散布到四周。“阿姨,你真的死了嗎?笨蛋!你怎麼可以死啦!”透過千裡眼,她看到恰姆正在尋找自己。“無能!廢物!沒用的家夥!阿姨大笨蛋!”看著她不知在咒罵自己,還是在擔心自己的模樣,摩菈雖然身處非常狀況,還是不禁莞爾一笑。這時,恰姆似乎想起了什麼,掀起裙子看著大腿上的六花紋章。“啊,還活著。”隻要有勇者死去,紋章的花瓣就會少掉一枚。看來恰姆終於想起這回事。摩菈冷汗直流。接下來,她得對付當代最強的聖者,要是一有不慎,搞不好瞬間就會被她殺掉。“~亞德雷!恰姆!快回來!我們中計了!~”她使出回音之力放聲大喊。“阿姨?”回音被控製在隻有恰姆聽得到的範圍,身在遠方丘陵的亞德雷等人是聽不見的。“在哪裡!?阿姨你在哪裡!?”“~永恒……~”摩菈話隻說了一半,但意思已充分表達。果不其然,恰姆帶領所有從魔,回到了【永恒蓓蕾】。摩菈拿布蓋住洞窟裡的結界之花,並誦唱咒語,熄掉發光寶石的光芒。“阿姨!發生什麼事了?”恰姆進了【永恒蓓蕾】結界,發現沒半個人,於是又往洞窟而去。“彆過來,恰姆!”但摩菈喝了一聲,讓恰姆在洞口處停了下來。“怎麼了,阿姨,為何裡頭這麼黑呢?”“……你千萬彆進來,也不要點燈。”“發生什麼事了?”摩菈什麼也沒回答。這是場爭取時間的拖延戰。恰姆並沒發現漆黑的洞窟裡,已經被摩菈撒下由【藥】之聖者製作的藥劑。表麵上,這藥是用來止痛與預防感染的,而當初亞德雷被娜榭塔妮亞重創時,這藥也的確曾派上用場。當初接到摩菈大量調製藥劑的指示時,陶樂曾一陣納悶。這藥效力強大,甚至可說強過頭了,隻要摻半滴到水裡,照理說就已經足以應付各種狀況,要是直接塗抹原液,反而有可能弄壞身子。外加這藥還有副作用,使用後會導致渾身乏力,仿佛喝了酒般酩酊酣醉,甚至光是鼻子湊近一聞,都能令人腳軟站不穩。這藥雖好,不過看來是無法帶進魔哭領了——表麵上,摩菈對陶樂這麼說,但私底下,她卻把危險的原液裝進金屬瓶內,偷偷帶在身上。“……阿姨你說不能點燈……這是為什麼呀?”“總之千萬彆進來,這你無法應付的。”“所以恰姆才問呀,到底發生什麼事嘛?”為了將恰姆留在原地,用藥把她熏醉,摩菈刻意含糊其詞。摩菈事前早已借由反覆用藥,將身子練出抗藥性,以防自己跟著醉倒。一切都是為了此刻,為了殺六花勇者而做的準備。“我來壓製對方,你彆靠近就對了。”“阿姨,對不起,恰姆沒辦法乖乖待下去了。”說完,恰姆緩緩進入洞窟。摩菈蹲進洞窟深處,從黑暗當中看著恰姆前進的身影。“阿姨你在製伏誰?芙雷米跑到哪裡去了?”“芙雷米……她逃了。”就在這時,恰姆停下腳步看著摩菈。“誒,阿姨你怎麼怪怪的?”事機敗露了,但為時已晚。摩菈跳起來猛然衝向恰姆。恰姆試著向後急退,卻雙腳一軟倒了下去。“!”從魔紛紛上前攻擊摩菈。蛞蝓的酸液燒灼著身子,原生生物的觸手纏著手臂,但摩菈還是掐住了恰姆的頸子。之所以選擇在洞窟伏擊,其實有兩個理由:其一是為了將藥效發揮至最大,其二則是為了防止被恰姆的從魔同時攻擊。一摸上頸動脈,以節製的力道稍加按壓,恰姆隨即昏了過去,從魔也在同個瞬間,紛紛回到她的嘴裡。“嗚……”摩菈自己也深受藥害。然而這場戰鬥,才剛進入中盤。摩菈殺害六花勇者的計謀,接下來才是重頭戲。“亞德,還是找不到耶。”在丘陵上找東西的蘿蘿妮亞抬起頭,頸子跟眼睛似乎都酸疲不堪。四人在這兒找證據,已經找了很長一段時間。亞德雷手扶額頭思考著,會不會是泰格狃早已湮滅了證據?若真是這樣,也許現在該放棄尋找,早點回摩菈那兒。畢竟距離當初約定的期限,已經超時許多。“我可以回去了咪?”韓斯躺下來搔搔屁股。“那個,拜托您……再努力一下吧。”“先付錢唄。給我錢的話,我就再努力一下。”“抱歉,我身上一點錢也沒有……”亞德雷望著【永恒蓓蕾】所在的山頭。摩菈那兒音信杳然,這究竟算是好消息,還是事態早已惡化到無以複加呢?這時,葛道夫手伸到韓斯腳邊,拾起埋在土裡的某個東西,並拿給亞德雷看。“……就是它嗎?”亞德雷看著沾滿泥土的那東西,隨後拿出檢驗凶魔蹤跡的藥劑,噴了一點在上頭。看著那東西變成橘色,亞德雷不由得咽了口口水。“憑這個東西,能看出什麼嗎?”葛道夫不解地問道。“喵?找到什麼了咪?”韓斯總算爬了起來。但亞德裡根本沒聽見他們的話。由深處湧起的激昂感,令他身軀為之顫動。“……逮到了。”亞德雷說道。“終於逮到泰格狃了!我們回去吧。”他把東西收進腰間小袋並把韓斯叫起,自己則等也沒等就衝了出去。三人見狀,連忙跟了上去。“我已經掌握泰格狃的真麵目,接著隻要想辦法打倒它就行了。”說完,亞德雷露出滿意的笑。“你們聽著,其實泰格狃的真麵目……”“等一下。”邊跑邊解釋的亞德雷說到一半,蘿蘿妮亞卻出言打斷。“……了!”興奮過頭的亞德雷完全沒注意到,從山峰那一頭傳來的摩菈回音之聲。聽到那回音,原先澎湃激動的心也急遽冷凝。“……關於泰格狃的真麵目,稍後再聽你說唄。”說完,韓斯拔劍而出。昏厥的芙雷米與恰姆已經吃下麻醉藥,暫時是醒不過來了。摩菈走出洞窟,坐到一旁的岩石上,垂下頭捂著臉,但那並不是因為疲憊或暈眩。“……事到如今,還在迷惘嗎。”她反問自己並嘲笑自己。明明下定決心,要為了女兒無所不做,然而摩菈卻依然猶豫著。夥伴們的麵容自腦海裡接連浮現。他們曾令人放心不下,也曾惹人大動肝火,但他們是群了不起的年輕人,將來想必能打倒魔神,守護世界。摩菈知道事情結束後,自己肯定難逃一死,腦海裡接著又浮現,那再也見不到麵的家人臉龐。忘了他們吧。我將步入歧途,已經沒資格再與他們相會了——其實摩菈早就明白,自己從很久以前,就已經踏上了不歸路。她站了起來,透過回音之力放聲大喝。“亞德雷!鹽領結界被消除了!”隔了幾秒鐘,她再次大喊。“快回來!結界被消除了!”四盞亮光在咯血穀內搖曳著。亞德雷等人全速奔馳,朝【永恒蓓蕾】前進。結界被消除了——說完這句,摩菈的聯係也跟著中斷。亞德雷不知她為何沒說下去,心臟因不安而劇烈震蕩。一離開溪穀,遠方浮現漆黑的山峰,大家發現原先籠罩全山的鹽領結界,如今消失殆儘。“結界根本是被打破的唄。她說消除究竟是怎咪回事。”韓斯說道——不是破壞或打破,而是被消除。如今山裡靜悄悄的,聽不到凶魔聲或爭戰聲,完全想像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摩菈站在比【永恒蓓蕾】更高一些的山頭往東望去。遠方來了四盞微光,大概再過幾分鐘就會進入山裡。“亞德雷!快啊!”摩菈再次喊道。四盞亮光頓了一下,隨後再次跑了起來,看來是聽到了摩菈的回音之力。“泰格狃跟著其他凶魔一起逃了!但是……混賬!”說到這兒,摩菈暫時中斷。要是把狀況描述得太過詳細清晰,反而顯得不自然。“但是,有一頭不曾見過的凶魔……前來攻擊【永恒蓓蕾】!可惡!”摩菈再次停頓,佯裝遭受攻擊。“快點回來啊!凶魔就要衝破【永恒蓓蕾】了!”一喊完話,摩菈捶打地麵,粉碎岩石,發出宛如激烈戰鬥的巨響。寧靜的黑夜裡要是靜悄悄的,將會引人起疑。捶了幾下地麵,摩菈回過頭,看到泰格狃派來的七頭凶魔,有兩頭在那兒待命。看來它們都是擁有智能的高等凶魔。“你們就在這兒假裝戰鬥,發出吼聲,裝出像是在進行攻擊的樣子,明白了嗎?”凶魔們點點頭。“打了五分鐘後,你們就去自殺。要是敢不從,你們就最好有計劃泡湯的心理準備。”摩菈繼續捶著地麵,同時心裡忐忑不安,不知這樣是否真的能騙過他們。四盞亮光來到山邊,隻差幾步就進入千裡眼的效果範圍。摩菈長長地籲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拆散亞德雷等人的作戰,已邁入最終階段。“芙雷米!你上哪兒去!快點回來!你想乾什麼!”摩菈聲聲呼喊。當然,此刻芙雷米正睡在【永恒蓓蕾】結界內,並沒有任何行動。“芙雷米!你要上哪兒去……亞德雷!快回來!芙雷米她逃走了!”“泰格狃是逃到哪兒去了?”韓斯一邊爬著山坡一邊嘟噥,而亞德雷也抱著相同疑問。不隻鹽領結界,就連先前一大票凶魔,如今也消失得一乾二淨。仿佛與凶魔爭鬥的聲音,自遠方依稀傳來,然而次數並不頻繁。為何敵人會突然行動呢?由丘陵回到山中的這三十分鐘,遽變的狀況令人眼花繚亂。不自然——亞德雷的腦海裡,浮現這個字眼。也許一切都是假的,但現在可不是判斷真偽的時候。不管那些是真是假,他們都得儘快趕回九*九*藏*書*網【永恒蓓蕾】。“芙雷米!你要上哪兒去!”怎麼又出事了——亞德雷差點脫口而出。摩菈的回音之力,這次竟然提到芙雷米的名字。“亞德雷!快回來!芙雷米她逃走了!”“什……”聽到這一句,亞德雷不禁停下腳步。芙雷米逃走了?乍聽的當下,他甚至無法理解這六個字的涵義。“亞德,不要停下來,我們得趕緊回去才行。”蘿蘿妮亞牽起停下腳步的亞德雷。然而亞德雷還是一動也不動。韓斯與葛道夫不得已,隻好陪他一起停下。“芙雷米往泰格狃逃走的西南邊去了!理由我不清楚!”“喵,那家夥搞什麼鬼呀。”韓斯一派輕鬆的口吻說道。一旁葛道夫沉默不語,看起來仿佛若有所思,又仿佛不是這麼回事。“韓斯!葛道夫!前往西南邊追捕芙雷米!蘿蘿妮亞跟亞德雷快回來支援我!”摩菈的回音到此中斷。“芙雷米小姐……怎麼會呢……”蘿蘿妮亞對著【永恒蓓蕾】的方向嘀咕道。“喵……看來她果然是第七人咪?總覺得這答案挺讓人難以釋懷。”“不可能是她的。”亞德雷反駁了韓斯。芙雷米應該是有什麼想法,也搞不好是被泰格紐操縱了。“韓斯、葛道夫,芙雷米交給你們沒問題吧?”葛道夫點點頭,但韓斯卻搖了搖頭。“芙雷米她那麼討厭我,還是你去比較好唄。”亞德雷覺得韓斯話中有話,正打算問個清楚,他卻牽起蘿蘿妮亞的手一奔而出。“喵喵,蘿蘿妮亞你快跟著我來唄!”“請、請等一下!”沒兩下子,韓斯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走吧,亞德雷。”聽了葛道夫的話,亞德雷這才回過神,往摩菈所說的西南方向而去。四盞亮光分為二組,一組往西南前進,一組往【永恒蓓蕾】而來。要將亞德雷等四人平分為二,本來就是最難的部分,而這道難關似乎是順利通過了。若他們四人依舊同行,或是分為三人與一人,摩菈的計劃就等於徹底失敗。“凶魔們,亞德雷與葛道夫筆直往你們那兒去了。”她靠著回音之力,對泰格狃送來的其餘凶魔下達指示。“用你們的性命絆住他們,等任務結束就全部去死。”凶魔站了起來。而不知情的亞德雷與葛道夫,依舊朝著它們那兒奔去。“……出發吧。”摩菈自己也展開行動,下山奔往蘿蘿妮亞那兒。她唯一的失算就在這裡:和蘿蘿妮亞在一起的並不是亞德雷,而是韓斯。本來摩菈打算殺的是亞德雷。他比摩菈弱得多,一對一的話很有勝算,加上亞德雷有些涉世未深,隻要攻其不備,要贏幾乎不是問題。而要是對手是葛道夫,摩菈一樣有勝算。他雖然比亞德雷強焊得多,但破綻還是有的。然而這次對手是韓斯。行事謹慎的他,想必是不吃偷襲這套。而單就戰鬥力來看,他也毫無疑問高過摩菈。但不可思議的是,摩菈現在一點也不害怕。舍棄一切的她,如今已經是無懼之身。她的下場隻剩拯救宣妮菈而後死,或是救不了宣妮菈並含恨而死。她雙拳緊握,衝上斜坡。如今已不再需要千裡眼之力,僅以雙眼就能看到兩盞光亮。遭遇瞬間將是勝負關鍵。摩菈認為要打倒韓斯,隻能在他拔劍之前出手。“摩菈小姐?”另一頭傳來蘿蘿妮亞的聲音。正當摩菈握拳準備毆向韓斯,他卻扔出手裡的發光寶石。刹那間綻放的強光,閃灼摩菈的雙眼。“嗚!”適應黑暗的雙眼因一時的強光而目眩。摩菈捂著眼睛,向後退了幾步。“韓斯先生!您這是在做什麼!”蘿蘿妮亞大喊的同時,摩菈身子往側邊一翻。不遠處傳來發絲撕裂聲,摩菈知道就在數公分外,自己剛與死亡擦身而過。“喵嘻嘻,看來失敗了。”摩菈微睜雙眼,看到韓斯手裡的劍正轉得咻咻作響。“韓斯先生,您究竟在做什麼!而且摩菈小姐,您怎麼一身是傷……”蘿蘿妮亞舉起鞭子備戰。渾身是血的摩菈,令她一時說不出話,雙腿因突如其來的事態而顫抖,視線也四處遊移,顯然是不明白當前的狀況。“要是換作亞德雷,大概就上當了唄,畢竟那家夥可是個好到不能再好的好好先生。真是受不了那天真的小子哪。”忍著雙眼的刺痛,摩菈擺出備戰姿態。“韓斯啊,我總算把你給引出來了。趁早死心吧,你的真麵目早就已經曝光了。”這句話目的,是蘿蘿妮亞的信任。要是能騙她加入己方,就能將戰局切換為二對一。“喵喵?這句臨場的謊話還挺逼真的咪。我一直以為你是千金出身,想不到還挺有兩下子的。”韓斯倒是不以為意。“這是什麼意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蘿蘿妮亞語帶嗚咽。“第七人就是摩菈。這家夥打算宰了我們哪。”“第七人是韓斯!他原本打算殺了你!”雙方同時喊道。蘿蘿妮亞來回看著兩人,卻不知該如何是好。然而即使是她,似乎也看出狀況的不自然。或許她已經發現摩菈在說謊,但韓斯畢竟是今早剛認識的人,而摩菈卻與她共處了兩年半。即使心存懷疑,她一時還是無法對抗摩菈。“蘿蘿妮亞,待在一旁乖乖看著唄。要是來搗亂,我就連你一起斬了。”韓斯慢慢地、無意義地動了起來,以古怪的動作逼近摩菈。蘿蘿妮亞見狀,向後退了幾步。“蘿蘿妮亞,你不要插手。”見到蘿蘿妮亞退縮,摩菈心想要拉攏她,似乎是不可能了。“……相信我吧。”隨後,她定睛望著蘿蘿妮亞說道。下一秒,韓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飛向摩菈。瞄準腳跟的斬擊,被摩菈鞋子的鐵板擋下。但光是這一擊,就令她一路麻木至大腿。“嗚喵喵喵喵喵!”韓斯的斬擊接二連三,身段宛如追逐逗貓棒的貓兒,嘴裡發出貓兒戲耍般的歡鬨嘶笑。“葛道夫,你有聽到嗎?”遠方隱約傳來的爭吵聲,讓亞德雷邊跑邊回頭。在寧靜的山中,人聲顯得格外清晰。葛道夫也看著同個方向,並且同樣察覺到狀況有異。從剛剛開始,就沒再聽見摩菈的回音。而大家呼叫芙雷米不但沒得到任何回應,也沒看到泰格狃或凶魔的身影。跑著跑著,眼前出現一頭豹型凶魔的屍體,腦袋被芙雷米的子彈射穿。亞德雷伸手一摸,發現屍身早已冰冷多時。“果然不對勁。摩菈說的話根本充滿矛盾。”芙雷米逃跑一事恐怕是假的。亞德雷決定先逮到摩菈,厘清這一切。“芙雷米與恰姆應該平安吧?”亞德雷看著右手手背,紋章的花瓣一枚不缺,看來她們兩人都還活著。“來了。”葛道夫拔槍而出。沒多久,五頭凶魔圍了上來。亞德雷與葛道夫背貼著背,舉劍並握著毒針針。然而凶魔並沒攻擊,隻是逐漸逼近他們倆。亞德雷抓準空檔,對著其中一頭狼型凶魔扔出毒針,並趁著它退縮時舉劍斬去,但一旁的石頭人凶魔就在此時猛地揮拳而來。交手了三次,石頭人凶魔向後退去,隔了段距離牽製亞德雷。看到凶魔的被動姿態,亞德雷意會到凶魔的目的是拖延自己,同時也理解了摩菈的意圖,原來是與凶魔合作,引導並拆散六花勇者。在黑暗之中,猛獸靜悄悄地跑著。失去照明的摩菈看不清其動向,隻剩蘿蘿妮亞手裡寶石的微光,微微照出猛獸的身影。“嗚喵!”韓斯嘶哮一聲,壓低的身子幾乎貼著地表,以驚人的速度飛馳而去,雙刀同時朝摩菈腳下揮砍,就像是要剪斷她的腳踝。擋不下來——摩菈縱身一跳,試圖躲避劍擊。韓斯一把劍插到地麵煞住身子,並刺向空中的摩菈。柔韌異常的身段,以難以置信的姿勢,發動難以置信的攻擊。“嗚……!”在空中的摩菈雙手交叉,用鐵甲接下那一擊。雖說是女性,但摩菈的身體也並不輕盈,外加身上掛著鐵甲與護鎧,然而韓斯的一刺,輕易就擊飛了摩菈。韓斯像貓一般奔竄,毫不留情地追擊。空中的摩菈對準了他,一雙鐵甲奮力砸下。宛如衝擊波的聲浪,把韓斯震懾得暫時卻步,旁觀的蘿蘿妮亞也不由得捂起耳朵。韓斯的追擊,因此慢了半拍。“喵哈!”一著地,摩菈背向韓斯跑了出去,試著先騰出間距,重整自己的姿勢。目前屈居被動防禦的她,麵對韓斯的猛攻,毫無出手機會。想不到實力竟懸殊至此——摩菈好歹也是聖者,是擁神力戰鬥之人,不論臂力或運動能力,都遠超越一般凡人。相較之下,韓斯照理說隻是一介凡人。“休想逃!”鐵甲勉強擋下追擊。看來韓斯連調整間距的機會都不給她。“嗚喵!”“……啊、嗚……究、究竟該怎麼辦才好……”蘿蘿妮亞緊追在來去倏忽的兩人身後。對芙雷米與恰姆使用過的藥,如今派不上用場。在計劃完成前,蘿蘿妮亞必須安然無恙地待到最後,若此時拿藥對付韓斯,將會連帶波及蘿蘿妮亞。邊抵擋韓斯的劍,摩菈隻能無奈地以腳踢還擊。韓斯以劍擋下踢腿,向後跳了一大步。就在兩人距離騰開之際,蘿蘿妮亞舉著鞭子介入其中。“摩菈小姐、韓斯先生,請暫停!”“喵,我不是叫你彆礙事,你聽不懂咪?”韓斯露出貓兒特有的悚然微笑,釋出就像是要連蘿蘿妮亞一同斬殺的狂氣。“大家有話好說。我們何不先等亞德來,再一起好好溝通呢?”還真像蘿蘿妮亞的思考方式啊——摩菈心想。儘管有點對不住她,但摩菈並不能那樣做。除了現在打倒韓斯,沒其他方法可拯救宣妮菈。“喵,你這次可真是安分哪,為何沒像中午那樣鬼吼鬼叫地攻過來?”“這、這個……”摩菈很清楚,那隻是為了激發戰意的某種儀式。蘿蘿妮亞基本上是個膽小的少女,要是沒透過那激進的儀式,是戰鬥不了的。“算啦,那種事無關緊要。我正玩到興頭上,你就彆來搗亂了。”“玩到興頭上……?”“我這人啊,向來是見到高手就想宰。和睦共處雖然也不賴,但我最愛的還是較量廝殺呀。”蘿蘿妮亞退了一步,似乎是怕了韓斯。“……蘿蘿妮亞,你退下吧。這家夥已經嗜殺到有點兒偏離人道了。”摩菈架起雙拳。蘿蘿妮亞雖然不發一語,但眼色裡蘊含的已不是信賴,而是疑念。“韓斯!放馬過來吧!”“喵哈哈哈,你就算求我收手,我也停不住了!”韓斯騰空一躍。摩菈潛下身子縮起身軀,雙臂交疊在麵前,拚命擋下此起彼落的猛攻。五頭凶魔個個都是強敵。亞德雷解決了一頭,葛道夫解決了包括石頭人的其餘四頭。“亞德雷,你怎麼打算?”在確定敵人全斷了氣,葛道夫開口了。山的東邊依稀傳來金屬碰撞聲。那並不是與凶魔戰鬥的聲音,而是摩菈在跟韓斯戰鬥。摩菈欺騙大家一事,至此可說是清楚無疑了。亞德雷正想著要不要去幫韓斯與蘿蘿妮亞,但隨即改變了主意。“那裡不要緊的,憑韓斯一定能夠擺平。雖然他跟我這地表最強的男人有毫厘之差,但也算是功夫了得的人。”“那麼……”亞德雷連聽他回話的時間都舍不得浪費,徑自跑了起來。現在亞德雷最擔心的,是不見蹤影的芙雷米與恰姆。他翻過手,看著手背上的紋章。花瓣依舊一枚不缺,六花勇者全都還活著。他的目的地是【永恒蓓蕾】。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線索想必就在那兒了。“……第七人是摩菈。但為何她直到現在才開始行動?”亞德雷邊奔跑,邊回想摩菈過去的言行。她過去的確有點可疑,但若以一個敵人來看,她那些行動未免太過費解。跑著跑著,亞德雷終於抵達【永恒蓓蕾】。一踏進洞窟,他立刻發現倒地的芙雷米與恰姆。“你們還好吧……”被抱起的芙雷米發出輕聲並微微睜眼,看來她隻是被人弄昏了。“不必擔心……我沒事的。”芙雷米起身撿起槍。“這兒發生了什麼事?”“我被摩菈襲擊而昏了過去,一醒來就已經在這兒了。至於她為何要襲擊,為何不殺了我,這我完全不清楚。”“……她也一樣沒事。”葛道夫去看了恰姆的安危,而看來她也隻是睡著了,並沒受到什麼重創。“葛道夫,晚點再替她包紮,我們先去追捕摩菈!”亞德雷與芙雷米衝出洞窟,葛道夫亦抱起恰姆跟隨在後。僅三分鐘的攻防,摩菈就痛切體會到這場戰鬥毫無勝算。在獲選為六花勇者前,摩菈習得了各式各樣的術法,與聖者們共同研發了新的武器。然而行動如此快速又古怪莫測的敵人,是摩菈始料未及的。如今她的身軀被砍得遍體鱗傷,血液從上臂動脈大量流失。先前落在腹側的腳踢,踹斷了她的肋骨,加上雙腳也受到重創,跑起步來都變得踉踉蹌蹌。前額的出血滲入眼中,更讓她連韓斯的身影都難以辨識。“摩菈小姐,請您彆再打了,這樣下去是沒有勝算的。”蘿蘿妮亞說道,並打算湊上去,卻被韓斯擋下。“喵嘻,你到現在還站在她那邊?”“摩菈小姐真是第七人嗎?不是吧?這一定是哪兒搞錯了,所以請你們彆再打了。”“這可不成,我要在這兒解決掉她。”“韓斯先生……”“退下,我們倆的戰鬥還沒結束呢。”摩菈染血的雙眼瞪著蘿蘿妮亞,以滿懷殺意的口氣斥道。“你也聽見她說的了。接招唄!”說完,韓斯衝了上去。摩菈雙臂的鐵甲舉到麵前,雙肘緊貼側腹,彆下腰屈起膝,緊縮著身子向後方跳去。那是宛如龜形的防禦架式。“彆想逃!”韓斯的斬擊,對準防禦的破綻之處接連揮去。摩菈以最小限度的動作,熬過淒厲的攻勢。她現在絕不能再受到任何的致命傷。“嗚!”摩菈忍著劇痛,又往後方跳了一步。為了不被迂回至身後,她隻能拚命地移動。傷痕累累的身子,早已失去一切反擊力量。“嗚……嗚嗚……”旁觀戰局的蘿蘿妮亞,束手無策地呆然而立。韓斯出手慎重,不急不躁,慢慢等候摩菈體力耗儘。摩菈若想贏,隻能抓準韓斯攻擊的空當賭上一擊,而她的盤算,韓斯早摸得一清二楚。“唔喵,你也該投降了唄?”他甩起刀子。“但很遺憾,已經來不及了喵。我正在興頭上,沒殺掉你之前是不會罷休的。”說完,攻勢再度發動。摩菈像烏龜一般護身,一味地抵擋攻擊。她現在很著急,因為亞德雷與葛道夫恐怕已經察覺受騙,馬上就會抵達這兒,屆時自己將會被逮與被殺。然而一出手就輸了。韓斯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任何破綻。她現在能做的,就隻有貫徹防禦。即使身在絕境,摩菈心卻未死。拯救宣妮菈是失去一切的她,僅存的唯一心願。要是連這都放棄,摩菈就真的一無所有了。“想不到聖者這玩意兒還挺強韌的喵。要是再讓你繼續活著,我都要對自己的功夫失去自信了。”韓斯的攻擊變得更加沉重。摩菈感受得出,他打算做個了斷。劍刃掠過頭頂,削去她的部分毛發與頭皮。對著腳上砍去的劍刃,則讓她失去平衡,屈膝跪下。接著,韓斯繞到她的身後。就在此時,摩菈合上眼,靠著千裡眼的能力環顧周遭,以捕捉韓斯由身後下手的那瞬間……“嗚喵喵!”韓斯瞄準的,是摩菈後背正中央,肋骨稍下之處。那兒是腎臟的所在部位,也是人體的要害之一。刺客若要由身後確實殺掉對方,一定都是由腎臟下手。但就在劍尖即將刺進的那一刻,摩菈身子一扭,劍尖也稍微偏離了要害。“嗚啊啊啊!”伴隨一聲咆哮,摩菈靠剩餘力氣,撐起身軀朝著韓斯的劍尖頂去。劍刺進她的背,劃破內臟的冰冷觸感也隨之傳來。摩菈使出僅存餘力,以緊繃的肌肉接下劍身,同時膝蓋一蹬,用身子把刺在身上的劍頂了回去。若反過來看,這動作就與挺身朝著利刃衝去無異。若是凡人的肉體,下場隻有被刺穿而死。“喵嘎!”背後傳來喀啦一聲。以千裡眼觀察身後的摩菈,知道這是韓斯左手腕脫臼的聲音。摩菈靠著背部肌肉接下劍刃,韓斯沒多久也鬆開了左手,摩菈就在同時回過身,一腳朝他臉上踢去。腳踢從搖搖欲墜的韓斯額前掠過,但下一秒,韓斯的身體晃蕩了起來。看來摩菈使勁的一踢光是掠過,就奪走了他的平衡感。摩菈眨眼間卸下鐵甲,追向翻滾而逃的韓斯,指尖掐住他的麻布衫,硬是將他拉了回來。“摩菈小姐!”蘿蘿妮亞喊道。摩菈的掌心往韓斯胸口一拍,發出肋骨斷裂聲,韓斯的身子重重彈到地上。這一擊拍中的是左胸;承受如此重擊,心臟與意識頓時暫停。這是即使再怎麼千錘百煉,也克服不了的。摩菈拔出背後刺著的劍,撲到韓斯身上,劍刃抵著頸動脈並紮了下去。“韓斯!蘿蘿妮亞!你們在哪兒?”在夜色淒迷的山裡,亞德雷奔跑在前,芙雷米、葛道夫與恢複意識的恰姆緊跟在後。沿途不曾間斷的金屬撞擊聲,如今再也聽不見了。韓斯直到剛才都還在戰鬥,如今卻結束了。亞德雷邊跑邊舉著照明寶石,到處尋找韓斯。“亞德雷!你看你的手背!”這時,芙雷米大喊。“!”一看,亞德雷這才發現,印在手背上的六花紋章,一枚花瓣正漸漸消褪。油然而生的恐怖感染了全身,力量仿佛自雙腿逐漸流失。花瓣的消失意味著,有六花勇者喪生了。但死的究竟是誰?是韓斯、蘿蘿妮亞,還是摩菈?“韓斯!蘿蘿妮亞!是誰死了嗎?”亞德雷提高音量大喊。這場勝負千鈞一發。若當時沒能閃開致命一刺,如今倒地的將會是摩菈。韓斯的勝算十拿九穩,摩菈這次隻是走運遇上剩餘的那一場——兩人的實力差距,就是如此懸殊。現在,戰鬥結束了。鮮血自韓斯的頸子泉湧而出,隨後漸漸趨緩、乾涸。摩菈手貼到韓斯的胸膛,摸不出下頭應有的心跳。“啊……啊啊……”摩菈站了起來。被刺穿的內臟傳來痛楚,一大口鮮血自她嘴裡嘔出。蘿蘿妮亞來到韓斯身旁,顫抖的手摸著韓斯的頸子。“蘿蘿妮亞,你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吧?”摩菈說道。“聽清楚了,就照我當初教你的那樣做。”說完,摩菈踏著搖晃的步伐打算離開,卻因雙腿不聽使喚而倒下。亞德雷等人的呼喊聲,如今已近在咫尺。“明白了吧,蘿蘿妮亞,務必照著我教你的那樣做!”說著,摩菈再次起身。下一秒,亞德雷等人自懸崖跳了上來。“……亞德雷,看來你遲了一步。”摩菈背對著他們,平靜地說道。摩菈的戰鬥,一切的一切,全都到此結束了。宣妮菈的寄生蟲如今應該已經消散。泰格狃不可能違背諾言,也沒有違背的必要。摩菈向他們承認自己下手殺了韓斯,以及自己就是第七人。說話的途中,摩菈的視線沒從蘿蘿妮亞身上離開過。而蘿蘿妮亞拚命對韓斯施展治愈之術,對周遭簡直視而未見。“蘿蘿妮亞,這是怎麼回事?”“蘿蘿妮亞,你是跟韓斯一起行動的,當時你人在做什麼?”亞德雷與芙雷米接連問道,但蘿蘿妮亞一句也沒回答。這樣就好——摩菈心想。她與【藥】之聖者陶樂過去再三指導過她,使用治愈之術時,務必全神貫注。恰姆逼近屈膝而跪的摩菈,揮出小小的拳頭毆打摩菈、斥責摩菈,眼角泛出淚光。摩菈頗意外的是,恰姆竟然會為韓斯的事亂了方寸。她從來不曉得,原來恰姆對韓斯存有感情。吾命休矣——摩菈覺得眼前一切,如今仿佛遙不可及,不禁感歎原來人之將死,麵臨的就是這般滋味嗎。“我並不願這麼做,不願下這般毒手;我不想殺韓斯,不想殺任何人。”摩菈像是在交代遺言般緩緩道起。“你說什麼?”“然而除了下手,我彆無選擇;實在是因為可行的方法全被封死,隻剩殺掉韓斯一途。”一滴淚水,自摩菈眼中流下。“我想守護這世界,想與你們一同打倒凶魔,阻止魔神複活。”“誰會相信你。”恰姆回道。“至少,直到昨天為止……不,直到一小時前,我還是這麼打算的。”話才剛出口,恰姆揪起摩菈的前襟。“少騙人了!”恰姆的一雙怒目,摩菈並沒看見。她的視線就隻是落在為韓斯治療的蘿蘿妮亞身上。“……蘿蘿妮亞,光輸送血液是不行的,那樣血液很快就會混濁。你得把流出的血給輸回去。”“阿姨你在胡說些什麼呀?把頭轉過來好嗎?”恰姆往摩菈臉上摑了幾下,但摩菈的眼珠子依然沒從蘿蘿妮亞身上轉開。“你在做什麼,這樣血根本不夠。蘿蘿妮亞,你難道忘了我之前怎麼教的嗎!”被摩菈一斥,蘿蘿妮亞有了反應。“好、好的。血……我得收集韓斯先生的血……”她單手貼著地表,接著集中精神。“同時使用兩種法術並不容易,但現在的你,一定能辦得到!”摸著染血的地麵,蘿蘿妮亞反覆深呼吸。“你在做什麼呀,蘿蘿妮亞。把頭轉過來,恰姆也有事情要問你喔。”“來不及了,蘿蘿妮亞。他已經沒了心跳,血也都流光了。”不隻恰姆,一旁的芙雷米也接著說了。“……手腕……應該沒辦法。”蘿蘿妮亞念念有詞。精神集中在法術上的她,聲音聽起來就如夢囈般。“手腕?你在說什麼?”“脫臼的手腕……跟折斷的肋骨……我沒辦法治療。”“什麼意思?”“但是其他部分,我一定治得好的!”蘿蘿妮亞望著地麵喊道。“治得好?這不可能好得了的!”“不,他一定治得好!他隻不過是心臟停止,血全部流乾而已!”蘿蘿妮亞一喊,手掌發出光芒,滲進地麵的血液被吸了起來,化為球體環繞在蘿蘿妮亞的手上。“不可以直接輸回去!你得先除去雜質!”“好的!”血球開始扭曲變形,從中流出混了泥沙的液體。“韓斯先生!快快活過來吧!”蘿蘿妮亞一喊,血液漸漸流進韓斯頸子的刀傷之處,原先慘白的身軀,漸漸恢複了血色。蘿蘿妮亞從最初一直操縱著韓斯體內僅存的血液,讓它在肺與腦之間循環,並調整血液裡的成分,讓韓斯即使心臟停了,腦也不至於缺氧死亡。蘿蘿妮亞曾多次擔任【藥】之聖者陶樂的手術助手,這招正是由那些手術當中學習並完成的。至於將失血彙集並送回體內,則是摩菈以自身為試驗品,讓蘿蘿妮亞練習而來的成果。“接下來……隻要讓心臟跳動……”蘿蘿妮亞左手壓著傷口,右手貼到心臟部位,試著操縱血液讓停止的心臟重新跳動。這招是摩菈拜托壽命將儘,隻剩數日可活的老人,讓他在死前當蘿蘿妮亞的試驗品。“難不成……他真的還有救?”韓斯心臟停跳的瞬間,紋章的花瓣確實消失了一瓣。既然眾神判定韓斯已死,【語言】之神應該也要求泰格狃履約除去寄生蟲,宣妮菈此刻應該已平安無事。泰格狃當初要求摩菈殺掉六花勇者,並沒有禁止摩菈救活六花勇者。見到蘿蘿妮亞的頭一眼,摩菈就看出她的才能世間罕有,隻要假以時日,也許連起死回生之術都能習得。計劃最困難的部分,在於如何讓韓斯死後還能活得回來。蘿蘿妮亞的能力終究隻是操縱血液,若韓斯斷了頸子或頭骨,或內臟受了重創,可就再也救不活了。“蘿蘿妮亞,有什麼我們能幫的嗎?”看懂蘿蘿妮亞在做些什麼的亞德雷,來到一旁並問道。“呼吸……得讓他恢複呼吸……”“人工呼吸是嗎,交給我來吧。我也是……略懂醫術的。”於是亞德雷坐到韓斯身旁,往他嘴裡吹氣。蘿蘿妮亞忙著循環血液,一邊幫他脖子上的傷口止血。“不會吧……他活過來了?”恰姆驚訝地問道。也難怪她不相信了,畢竟成功讓死者複蘇的聖者,蘿蘿妮亞恐怕是史上頭一個——這可是連陶樂都不曾辦到的。“……噗哈!”韓斯嘔了一口血,捂著胸口沒完沒了地咳了起來。蘿蘿妮亞輕拍著他的背,亞德雷則擦了擦沾血的嘴角。“喵~~~!喵~~~!嗚喵~~~!”咳嗽一停,韓斯捂著脖子嚷了起來,似乎很是混亂。然而前不久他還是死的,這反應也算情有可原吧。“……亞德雷,讓我看看你的紋章。”摩菈說道。於是亞德雷翻過手瞧了瞧,接著反手轉向摩菈。上頭紋章的六枚花瓣,如今的確一枚不缺。看來成功了——摩菈總算鬆了口氣。這真是段漫長又艱險的挑戰。芙雷米與恰姆是殺不得的。芙雷米有一半是凶魔,身體結構也許跟常人不同,複活很有可能失敗。而對恰姆來說,死而複生的沉重負荷,以她嬌小的身軀恐怕難以承受。能下手的對象,就隻有亞德雷、韓斯、葛道夫三者之一。“摩菈,你從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做,是嗎?”亞德雷說了。“你必須殺掉韓斯,同時又不能讓他死。我這麼說應該沒錯吧?”摩菈點了點頭。“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件事說來話長——聽摩菈這麼說,大家決定先回【永恒蓓蕾】。韓斯搭著亞德雷的肩膀,葛道夫則架著摩菈。“真是一點都搞不懂。”走在最後的恰姆嘀咕著,而亞德雷也有同感。回到【永恒蓓蕾】,大家先為韓斯處理傷勢。亞德雷幫他扳回脫臼的手腕,固定折斷的肋骨。蘿蘿妮亞為他促進全身血液循環,以防後遺症發生。亞德雷交代芙雷米,要她也替摩菈包紮。芙雷米隻好掛著一副五味雜陳的表情,替摩菈縫傷敷藥。“你覺得怎樣,韓斯?”“……渾身麻木到根本無法隨心所欲地動呀。”韓斯苦著一張臉。接受包紮的摩菈屈膝在地,雙手繞到背後。“摩菈,換你從實招來了。”亞德雷轉頭向著她。“當然。我現在已經沒任何必要再隱瞞了。”於是,跪在眾人之中的她,開始道起真相:與泰格狃的密約、培養蘿蘿妮亞的理由、非得在兩天之內殺掉一名六花的原因,以及自己就是第七人的事實。亞德雷默默聽完摩菈的話,從腰間小袋裡掏出丘陵上發現的那東西,仔細端詳了一番。原來是這麼回事——他心裡嘀咕著。“……我把我知道的全說出來了。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你們賞我個痛快吧。”最後,摩菈為漫長的自白畫下句點。一時之間,眾人不發一語。“關於公主,你什麼也……不知道嗎?”葛道夫率先打破沉默。摩菈點了點頭。“泰格狃沒提過任何與娜榭塔妮亞有關的事,我當時也沒多餘心思去注意她。”“是嗎。所以公主……”葛道夫欲言又止,說著說著又回歸沉默。“這有點傷腦筋耶。恰姆本來想殺掉阿姨的,不過現在又有點同情了。”恰姆說道。“真的打算殺摩菈小姐嗎……”換蘿蘿妮亞開口了。“但是既然家人被綁架,這應該算情有可原吧?何況韓斯先生也活過來了。”“是呀,我還真是悲喜交加呀喵。”韓斯難得鬨起脾氣。“……你不是自作主張接受挑戰而敗的嗎?這叫自作自受。”芙雷米沒好氣地回了句。但摩菈接著說了。“蘿蘿妮亞,要是再留我一條生路,就未免太天真了。”“摩菈小姐……”“這次被殺的人,不見得一定活得過來,就算成功複活了,也極可能留下重度後遺症。我可是明白一切風險,而對韓斯下手的。”蘿蘿妮亞陷入沉默。“結果好壞姑且不論,我確實背叛了你們,我們必須就此劃清界限才行。何況……我也不想背負背叛世界的汙名,繼續苟且偷生。”“那麼雖然很遺憾,不過看來也沒辦法囉。”恰姆抓了抓頭。“摩菈的話不可儘信,我們還是該殺掉她。”“可是……”正當眾人討論不休,亞德雷開口了。“呃,這個嘛,從哪裡說起才好。”“怎麼了啦?對了,亞德雷你今晚好像什麼事也沒做嘛。”恰姆挖苦了一句,但亞德雷不以為意。“我先從結論說起好了,你們冷靜地聽著。”“……?”大家全都一臉納悶。亞德雷平靜、篤定地說了。“摩菈她,並不是第七人。”果不其然,六人張口結舌,愣愣地望著亞德雷。“亞德雷啊,我不懂你所說的。我不隻在泰格狃的脅迫下殺了你的夥伴,身為第七人的證據也是一應俱全啊。”摩菈率先反駁。“你難道沒聽懂剛剛的話嗎?摩菈都承認自己是第七人了。”芙雷米接著說了。“亞德……抱歉,這聽起來未免太沒道理了。”連蘿蘿妮亞也與她們口徑一致,至於其他成員,也全都不相信。看來這下可有得解釋了——亞德雷暗想。“首先,摩菈並沒有背叛我們吧?她儘了自己所能,保全我們大家,也儘了全力挑戰泰格狃。既然擁有打敗魔神,守護世界的意誌,她怎麼可能會是叛徒呢?”“你說得沒錯。但就算她不是叛徒,卻一樣是第七人。”“我們沒任何證據。”亞德雷一口斷定,芙雷米則詫異地看著他。“關於第七枚紋章的誕生始末,以及第七人是如何選出來的,這些我們一概不知。你們冷靜想想,摩菈身為第七人的證據若追根究底,豈不是全部來自泰格狃嗎?”“來自泰格狃正是重點所在,因為泰格狃是不可能對我撒謊的。”“泰格狃不會撒謊,這想法本身才是圈套。”“……此話怎講?”“泰格狃的目的毫無疑問,是讓摩菈殺掉六花勇者,也曉得摩菈絕不會棄女兒於不顧。但那家夥其實暗地裡又設了另一個圈套,也就是讓摩菈誤認自己是第七人。”驚人的見解,令摩菈為之屏息。“把真正的勇者栽贓為第七人,這詭計誰都料想得到。但是讓真正的勇者誤以為自己是第七人,這可就沒人想得到了。畢竟誰都不會認為,自稱第七人的家夥竟然會是真貨。泰格狃實在有兩下子,這招真是妙到連我都想稱讚幾句。”亞德雷笑道,接著繼續說了。“摩菈,聽你之前說過的,就算跟【語言】聖者發了誓,也並不代表從此不能撒謊對吧?【語言】聖者能做的,就隻是讓撒謊的人付出當時決定的代價。”摩菈點了點頭。“那麼事情真是再簡單不過了。三年前,泰格狃向【語言】聖者發誓不得撒謊,表麵上是為了讓摩菈接受談判,但其實另一個目的,是為了讓摩菈誤以為泰格狃從此不會撒謊。”“……”“摩菈堅信泰格狃撒不了謊,而泰格狃則撒了謊,說摩菈是第七人,摩菈也真的就相信了。事情是不是很簡單?”“慢著,你真以為我不曾懷疑泰格狃嗎?”摩菈說了。“我也曾想過泰格狃會不會欺騙我,然而【語言】聖者的力量是絕對的,沒有人能夠規避,甚至就連【語言】聖者自己也解除不了。”“也就是說,就連【語言】聖者的力量也影響不了泰格狃?不可能的,若真是這樣,泰格狃就真的是不死之身了。”芙雷米說了。“世上才沒有什麼不死之身,頂多隻有魔神能算得上。我對聖者的力量雖然不太清楚,但要抵消【語言】聖者的力量,應該是辦不到的。”“那麼究竟是怎樣?難不成泰格狃真的為了撒這謊而死去了嗎?”“……”該如何說明呢——亞德雷思考了一會兒。“聽說它宣稱摩菈是第七人,隨後就潛進水母凶魔的體內是吧?我猜那並不是為了逃走,而是為了隱瞞自己的死。它當時已經照【語言】聖者麵前發過的誓,付出撒謊的代價死去了。”但摩菈搖搖頭。“……不可能,它可是凶魔的巨頭,要是死了,凶魔們將會失去領導而化為一盤散沙。它不可能為了一個小謊而死。”“泰格狃並沒有死,否則它的手下現在應該會亂成一團。泰格狃肯定還活在世上。”“先冷靜點,聽我從頭說起。”亞德雷頓了頓,整理事情的來龍去脈,想著該從何說起。“之前那頭與我們戰鬥的,擁有三根翅膀的蜥蜴型凶魔,我們一直認為它是泰格狃,但其實它並不是。”“……什麼意思?”“我在丘陵上發現了泰格狃的真麵目,接著就來說明這件事。我們……我跟芙雷米還有蘿蘿妮亞,今天一整天都在討論泰格狃的謎團。”“是。”“我們絞儘腦汁,思考為何聖者之釘對泰格狃無效,得到的結論是,泰格狃的能力並沒辦法抵禦聖者之毒。”亞德雷談起蘿蘿妮亞的分析,以泰格狃無法抵消聖者之毒的理由。“既然如此,想必是有其他凶魔或聖者幫助了泰格狃,但要有怎樣的能力,才能抵禦聖者之毒?是解毒能力嗎?還是替身能力?從艾特洛·史派克那兒繼承了一切知識的我,加上曾是凶魔一員的芙雷米,兩人怎麼想也想不出擁有這種能力的凶魔。”“那麼……”“所以難道是聖者嗎?這也不對。我回到泰格狃當初伏擊我們的丘陵底下探索,但並沒發現人類的蹤跡,可見抵禦毒素的不是聖者之力。到這裡,我本來束手無策,差點打算放棄了。”“那些辛苦過程就免了,你還是說結論就好唄。”“但是葛道夫的行動,偶然給了我一大提示。”亞德雷說起葛道夫在地下坑道刑求凶魔的事。“讓我感到不對勁的,是凶魔的那句話:‘要是有泰格狃大人的力量,像我這般貨色,根本不成問題’。”“這句話怎麼了嗎?”“不覺得這句的講法很彆扭嗎?照理說應該是‘要是有泰格狃大人在’才對吧?為何它特彆提到泰格狃的力量?由這句話可以推斷出,泰格狃有賦予其他凶魔力量的能力。”“……我從來沒聽過這種能力。”芙雷米說了。“我倒是曉得有一頭凶魔擁有這種能力。七百年前在六花大戰裡登場的史上最強凶魔:魔王卓孚雷,大家起碼聽過這名字吧?”除了芙雷米,眾人一齊點了點頭。“文獻裡稱卓孚雷為支配種凶魔,其能力就是分出部分肉體,借此增強其他凶魔的力量,並完全控製其肉體,隨心所欲地操縱。”“確實是有過這樣的記載……”摩菈說道。“然後我發現支配種的力量,其實能抵消聖者之毒。”“什、什麼意思?”蘿蘿妮亞問道。“你們回想一下聖者之毒的作用機製吧,首先對方會精神錯亂,全身被劇痛折騰得無法正常思考,接著會徹底喪失平衡感,變得動彈不得,外加產生幻覺與記憶障礙,最後在五至十五日內死去。說穿了,聖者之毒就等於人類所謂的神經毒,是破壞腦與運動中樞的毒素。”聽到這兒,芙雷米霎地抬起頭,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但要是中了聖者之毒的是被支配種操縱的凶魔呢?它本來失去自我意識,隻是個活傀儡,乍看之下就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好像聖者之毒無效一般。”“不會吧……”“泰格狃它……不對,應該說我們以為是泰格狃的那頭三翅凶魔,其實是被支配種操縱的。真正的泰格狃,是在幕後操縱三翅凶魔的那頭凶魔。”“但你突然搬出這理論,我們也很難相信呀喵。”韓斯質疑似的歪著頭。“慢著,你有證據嗎?若長了三隻翅膀的並不是真正的泰格狃,那麼真貨又在哪裡呢?”芙雷米說了。“我從前一直認為它就是泰格狃,即使如今回想起來,也不覺得那是被人操縱的傀儡。”“你沒發現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泰格狃從一開始就視你為棄子,刻意對你隱瞞真麵目。”“那麼真正的泰格狃,又是什麼角色?”亞德雷環視周遭。當初一起到丘陵的三人,似乎都已經理解了。“你們看看這個。”亞德雷從腰間小袋掏出滿是沙子的那東西。那是四人在遇襲的丘陵上找了許久,最後被葛道夫偶然發現。“這沙塵是?”芙雷米問道。“原來是這咪回事喵,真教人難以置信。當初聽你說在找這玩意兒,我還以為你摔壞了腦袋哩。”“這是泰格狃吃剩的無花果殘片。”亞德雷記得很清楚,當初與泰格狃對戰時,見到它突然掏出這無花果,並且在吃無花果時,掉了這一小塊殘片。“芙雷米,關於支配種凶魔如何控製其他凶魔,你還記得我們先前提過的嗎?”“記得。”“支配種凶魔會分送部分肉體給其他凶魔,並借此行使能力。簡單說,就是拿自己的肉體給其他凶魔吃。”“難不成……”“這顆並不是普通的無花果,而是凶魔。”說完,亞德雷又從腰間小袋掏出檢驗凶魔分泌物的藥。一噴上無花果殘片,那立刻化為橙色。“三翅凶魔拿的那顆無花果,才是真正的泰格狃。”“……真難以置信。”“摩菈,你記不記得當初跟泰格狃談判時,它有沒有吃過這種無花果?”“抱歉,這我實在記不得了。不過回想起來,似乎是有這麼回事……”“芙雷米,你跟泰格狃談話時,有沒有看過它吃無花果?”“我記得一清二楚,它的確是常常吃,但我當時根本沒放在心上。”聽了兩人的回答,亞德雷滿意地點了點頭。“泰格狃一直對芙雷米隱瞞自己的真麵目。裝出一副大胃王的模樣,其實是為了掩飾自己吃無花果的不自然;之所以沒告訴你魔王卓孚雷的事,則是因為不想讓你知道支配種的存在。”“……這樣一來,的確是解釋得通……”“大家還記得嗎?跟泰格狃對決時,它突然從胸前嘴裡掏無花果出來吃,接著戰鬥力忽然就提升了。那並不是因為它使出真本事,而是支配種凶魔強化其他凶魔的能力發揮了作用。”亞德雷望著手裡沾滿沙子的無花果殘片。“就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我一直以為凶魔至少會有人類那麼高大,一定有著恐怖外貌,但凶魔本來就是千變萬化,就算有無花果型凶魔,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這推論,你確定是真的嗎?”“我無法肯定這就是正解,也無法否定其他可能性——也許世上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凶魔或能力。但目前擁有的一切線索,跟這個結論都不起衝突。”亞德雷麵向摩菈。“說到這兒,大家應該也明白,泰格狃是如何欺騙摩菈的吧?”“……明白。”三年前,泰格狃向摩菈發誓要是撒了謊,願以命核破碎為代價,但那指的並不是泰格狃的命核,而是三翅凶魔的。“三隻凶魔充其量,隻是泰格狃本尊操縱的道具,是顆用完就丟的棄子;它打從一開始就是以毀約為前提,向【語言】聖者發誓的。”摩菈什麼話也說不出口,思考似乎跟不上急轉直下的事態。“所以為何摩菈不會是第七人,我還需要再解釋嗎?既然泰格狃特地撒謊設局,讓摩菈誤以為自己是第七人,那麼摩菈當然不會是第七人了。”“這恰姆看得出來,用不著你特地解釋啦。”恰姆嘟起嘴說道。“所以我……並不是第七人?”依舊跪著的摩菈怔怔地說道。“像我這樣的人……竟然是真正的六花勇者?實在無法置信,這一切……是真的嗎?”“不管你信不信,我隻肯定這就是真相了。”說完,亞德雷手伸向摩菈。“來吧,快點站起來,你不隻有女兒,還有全世界得守護啊。”摩菈停了半晌,伸手握住了亞德雷。這次能看破泰格狃的圈套,有一半是基於偶然。若亞德雷沒發現泰格狃體內暗藏玄機,或是破解謎團時半途而廢,恐怕就找不出真相,身為真正六花勇者的摩菈,也將死於誤會之下。但即使來自偶然,勝利就是勝利。同一時刻,萬天神殿的醫療所聚了一大票人:摩菈的丈夫剛納·切斯特、摩菈的年邁父母、【鹽】之聖者崴綸、【語言】聖者瑪姆安娜、【火】之聖者琳利爾、在萬天神殿工作的政務官、從【山】之神殿趕來的眾修女,以及侍奉摩菈的專屬女傭。醫療所本來就不大,不但容不下這麼多人,甚至連走廊都被塞滿了。“……還沒好嗎,真他媽的急死人了。”【鹽】之聖者崴綸,急得嘴裡念念有詞。“摩菈……我相信你辦得到。”剛納就坐在房間一角,雙手叉胸並垂著頭。約三十分鐘前,宣妮菈忽然說她胸口微疼,剛納一看之下,發現蜈蚣狀的瘀痕消失了。這代表寄生蟲死了,還是異變的前兆——不明白的剛納立刻將陶樂找來。崴綸與萬天神殿的眾人聽聞,也全都趕了過來。陶樂自醫務室內現身,眾人的視線這下全彙集到她身上。她直直來到剛納麵前,牽起並緊握他的手。“寄生蟲消失了,宣妮菈她平安獲救了。”“乾得好啊頭頭!”崴綸舉拳高呼,衝向陶樂抱了上去。在場眾人也興高采烈地歡呼,彼此握手擁抱,甚至還有人跳上桌子,揮舞著脫下的上衣。“混賬凶魔看見了沒!這才是我們的頭頭!”崴綸放開陶樂後,不分青紅皂白見誰就抱,異於常人的臂力,把大家抱得哀聲連連。“但是這沒問題嗎?她會不會是殺了哪個六花……”瑪姆安娜不太放心似的說道。“這怎麼可能!頭頭一定是宰了那個大混賬啦!”在陶樂助手的牽領下,宣妮菈出了醫務室來到外頭,卻被等候室裡的喧鬨嚇著了。剛納走向宣妮菈,將她高高抱起,自己卻流下男兒淚,仿佛過去憋著的苦楚,也跟著傾瀉而出。“好,喝酒吧!今日不喝更待何時!我這就去拿我的珍藏來。”崴綸手勾到瑪姆安娜肩上。“現在慶祝也太早了吧,她們根本還沒打倒魔神呢。”“提前慶祝嘛!祝六花勇者一路順風!頭頭、蘿蘿妮亞、恰姆、公主、葛道夫,那個叫什麼的小子……對,卑鄙戰士亞德雷,願他們大家百戰百勝!”他們當然不曉得,宣妮菈之所以得救,並不是因為泰格狃被打倒,而是因為當初泰格狃承諾過,一旦對摩菈撒謊,宣妮菈就會同時獲釋。並且,他們也不曉得魔哭領發生的戰鬥,不曉得行事低調的韓斯獲選為六花一事,更沒人曉得芙雷米這個名字。東邊的天空泛起紅暈,在魔哭領的第一個早晨即將到來。負責守衛的亞德雷,一時對著早霞望得出神。在韓斯與摩菈傷愈前,大家決定暫時待在【永恒蓓蕾】,而他們今晚想必就能動了。隊伍裡有兩名帶治愈能力的聖者,讓大家即使受點傷也無須擔心,可真是值得慶幸的事。【永恒蓓蕾】外以及周邊山地如今也是一片寂靜,看不到凶魔或泰格狃的身影。也因此,除了亞德雷,其他人都各隨己意休息去了。“……我說,亞德雷,”摩菈開口了。“我真的能再與你們一同繼續前進嗎?”亞德雷什麼也沒回應。如今的摩菈悶悶不樂,既沒有活命的喜悅,女兒得救時的歡欣也早已褪去。她被敵人欺騙,殺了自己的一名夥伴,深知下手對象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阿姨,恰姆本來以為這次絕對饒不了你了。”恰姆代為回答。“阿姨到底還要被騙幾次?這麼喜歡被騙嗎?到底有沒有誌氣呀?”就彆再刺激她了——亞德雷心想。摩菈望著地麵,模樣垂頭喪氣。“韓斯,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亞德雷於是問了。韓斯身為最大受害者,是該擁有優先決定權。“喵,我知道接下來大家還是得一同前進……但這想來可真不是滋味。”也難怪了——亞德雷心想。“等一切結束,就殺了我吧。這次欠下的債非還不可。”“這對我有什麼好處?”韓斯手掩在嘴邊,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要還的話當然是用錢來還!聽說萬天神殿很有錢是唄?到時我要去你們金庫掏金掏到見底為止。喵嘻嘻嘻嘻。”“……你這樣就滿意了嗎?”亞德雷忍不住插嘴。“沒錢可是萬萬不能呀。我這人向來追求活得有趣,活得與眾不同,可惜每一樣都要有錢才能搞定。”這點要求當然不成問題——摩菈點了個頭,韓斯卻忽然板起麵孔。“摩菈,接下來可不容你再搞砸了。哪怕是付出生命,也非得打敗魔神不可。你的腦袋就是為此留在脖子上的,你可要記得這點。”“我明白。我一定會贏,就算犧牲生命也會守護這世界。”看韓斯似乎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了,亞德雷回頭看著蘿蘿妮亞。某方麵來說,她也算是這次的受害者。“摩菈小姐……”蘿蘿妮亞過去想必很信任摩菈,而在知曉摩菈之所以提拔自己,隻是為了殺害六花勇者,如今的她心境如何,亞德雷無從思量。“我雖然覺得無法諒解,卻又覺得這是救宣妮菈的不得已手段……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摩菈什麼也沒說,隻是垂頭向地。“……但我還是想說一句,謝謝您這些日子的栽培。”“蘿蘿妮亞,抱歉了,並且謝謝你……真的、很感謝你。”她們的視線沒有交集,因為兩人都還沒理清情緒。“我忽然想問個不相乾的,你們不介意唄?”韓斯無視氣氛凝重,以快活的口吻問道。“韓斯,什麼事?”“我死掉的時候,六花紋章怎麼了嗎?”“……啊。”恰姆想起當時的情境。“恰姆有看到,亞德雷的紋章少了一枚花瓣。”“那這豈不就證明我是真貨了喵?因為隻有六花勇者死去,花瓣才會少掉一枚唄?”“好像是吧。也就是說貓先生是正牌的勇者囉?”恰姆微傾著頭。“這沒辦法證明什麼的。也許第七人死亡時,也會像真貨那樣少掉一枚花瓣。關於第七人所持紋章擁有的特性,我們目前依舊一無所知。”“喵……”“要是有誰死了,紋章花瓣卻沒消失,那麼那人肯定是第七人,然而要是死亡時紋章也同時消失,並不代表那人就是真貨。所以很遺憾,目前無法斷定韓斯是真貨。”“喵,還真複雜呀,想得我頭皮都癢起來咧。”韓斯手往頭上抓了抓。“第七人,是嗎……”亞德雷邊嘀咕,邊望著正在討論的夥伴們,腦海裡浮現一個疑問。泰格狃除了誤導真正的六花勇者,讓摩菈誤以為自己是第七人,會不會同時又進行了逆向操作,讓第七人誤以為自己是真貨呢?不管是霧幻結界之戰,還是咯血穀之戰,第七人明明有許多殺死六花勇者的機會,卻都沒有趁機行動。也許第七人目前,根本還不曉得自己第七人的身份。若真是這樣,那麼所謂的第七人,究竟是什麼呢?一場戰役結束了,第七人這個最大的謎團,卻依舊遍尋不著線索。狀況如今更加混沌,謎團也益發深邃。山嶽另一頭的西邊方向,有座蓊鬱的森林。那是從前持花聖者失去左手指的地方,名為斬指森。三十多頭凶魔如今聚集在那兒。在群體的中央,有頭凶魔正看著書,它外觀貌似巨大野人,卻帶著一顆烏鴉的頭。“這副身體可真難使啊,看來過陣子得再找副好點兒的。”嘀咕著的它,腿上擺了顆無花果。“嗨,早啊。”野人向著空中說道,一頭鳥型凶魔就在這時由天而降,停在野人凶魔的肩膀上,對它說了些什麼。沒多久,野人凶魔合起書,沉吟了半晌。“這回報真教人難以置信,想不到那七人竟然全都活著。”說完,野人凶魔拿起腿上的無花果吃了起來。“難不成摩菈失敗了?她誰也沒殺掉嗎?”“並不是這樣,泰格狃大人。摩菈確實殺了韓斯,但是在那之後,蘿蘿妮亞又將死去的韓斯救活了。”“被她耍了!”野人凶魔——泰格狃的新肉體伸手往大腿一拍。“原來如此,這就是她培育蘿蘿妮亞的目的嗎!先殺掉再將其複生……真虧她如此異想天開。想不到在最後的關頭,竟然被摩菈反將了一軍。”泰格狃站起來,在周遭踱著步。“摩菈並非第七人之事,似乎也被看穿了。”“這又是被誰察覺的呢。是芙雷米嗎……不對,看來應該是亞德雷吧。”名為泰格狃的凶魔望著森林深處。好幾頭凶魔正忙著將東西深埋入地,原來那是先前與亞德雷等人交手的,那頭三翅凶魔的屍體。“……一敗塗地啊。既然計中計全都被破解,除了這句彆無其他形容了。對於他們的奮戰,我們就獻上最真誠的讚美吧。”它的話裡沒有焦慮,聽不出計謀被識破的憤怒,也聽不出危機感;不但如此,裡頭甚至流露出些許喜悅,仿佛對六花勇者的勝利與有榮焉。“也罷,該進行下一場遊戲了。已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泰格狃大人,請下達指示。”鳥型凶魔說道。泰格狃笑著回答。“去通知第七人,要他先彆輕舉妄動,也彆暴露真麵目,繼續潛伏在裡頭。”於是,鳥型凶魔振翅向東飛去。泰格狃一邊目送它離開,一邊低吟。“看來六花勇者還能繼續取悅我。那麼接下來,該怎麼玩這場遊戲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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