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1 / 1)

“我想聽聽大家的想法。”摩菈說道。今天是魔神蘇醒後的第十四天。捱過泰格狃圈套的亞德雷一行人,正待在魔哭領的安全地帶【永恒蓓蕾】裡,等著身受重傷的韓斯與摩菈康複。【永恒蓓蕾】周遭,如今幾乎看不到凶魔。它們集結在更西之處,名為斬指森的地方等待亞德雷一行人。斬指森是片遼闊的森林,麵積約占魔哭領的五分之二。千年前持花聖者在那兒遇襲而失去左手指,當地也因此得名。等待傷愈的期間,亞德雷等人討論了許久。首先關於第七人的真麵目,大家靠各自擁有的線索交叉分析,但還是得不到答案,也想不透假的紋章究竟是怎麼製作出來的。至於霧幻結界一戰,大家更是巨細靡遺討論了一番。揭穿娜榭塔妮亞真麵目後隨即昏過去的亞德雷,在聽了同伴的描述,才知道娜榭塔妮亞後來被韓斯、摩菈、恰姆三人追捕,但在天明之際出了結界,隨後便消失無蹤。至於娜榭塔妮亞為何要背叛,以及凶魔的魔掌有多深入人類世界,大家雖然也有所談議,但終究是得不到結論。芙雷米也將凶魔內部情況告訴大家。她說泰格狃的部下裡,有種叫做特質凶具的特殊凶魔。它們並不致力於提升戰鬥能力,而是聽從指示,將自己的特殊能力進化至極限。在它們之中,有些擁有特化過的追蹤能力,有些能侵入聖者體內封住其神力,有些擅長從人類身上獲取情資,有些嗅覺極度靈敏,有些擁有與人類生子的能力。當然,芙雷米不可能掌握所有特質凶具的能力,但還是將知道的凶魔能力與樣貌告訴大家。在那之後,眾人又聊了許多,然而就在話題即將結束,夜色將明之際,摩菈忽然提議,說要聽聽大家的想法。“怎麼了,摩菈?”於是,亞德雷問了。“我覺得,我們何不趁現在開誠布公,說說自己懷疑的對象呢?”“我不是說過了嗎,誰都不該輕易質疑自己的夥伴。”“這我明白,但事實是大家不可能不懷疑。而要是能事先知道自己哪裡遭人質疑,也好預防日後被人栽贓冤枉,不是嗎?”亞德雷顯然不樂見這樣的做法,但一旁的芙雷米倒是心平氣和。“我認為這提議不壞。”她說。“喵嘻,我覺得意義不大就是了喵。”韓斯也回道。“在證據確鑿前,我們當然不至於對人動手。這麼做不過是給大家一個參考的依據。”“好吧……也隻好這樣了。”說完,亞德雷聳了聳肩。“我懷疑的是葛道夫。”率先開口的是芙雷米。“他曾經是侍奉娜榭塔妮亞的騎士,理所當然該受質疑。”“是嗎?恰姆倒是覺得,芙雷米比較可疑喔。”就在這時,恰姆插口說道。“很合理吧?因為她前不久還是我們的敵人呢。恰姆呀,可沒忘記之前與芙雷米廝殺的那件事喔。”“我想也是。其他人呢?”對於避衢質疑,芙雷米倒是不以為意。“……其實我也懷疑葛道夫。”摩菈接著又說了。“就算侍奉過娜榭塔妮亞,也不代表葛道夫就是第七人,然而我從他身上,感受不到願意為勝利付出的意誌。”葛道夫一聲不吭。他駝背而坐,無神的雙眼愣愣望著地麵。自從進了魔哭領,他就一直是這副模樣。“葛道夫啊,若你不是第七人,那麼是不是該更儘點力為夥伴做些什麼?是不是該透過言行與態度來避嫌呢?被懷疑是第七人,想必你也覺得不舒服吧。”然而摩菈的關心,卻勸不動葛道夫。他即使耳朵聽得見,心卻依然是閉塞的。最初相見時,葛道夫並不是這樣子的。在亞德雷印象裡,他是個既強壯又忠誠,時而流露些許傲慢的年輕騎士。但自從娜榭塔妮亞離開後,他簡直就像是變了個人。“葛道夫,你怎麼說?”即使亞德雷開口,葛道夫依舊沉默不語。就在這時,恰姆又舉手了。“對了,雖然芙雷米很可疑,不過恰姆覺得蘿蘿妮亞也不太對勁喔。”“嗚呃!?”原先默默旁聽的蘿蘿妮亞,嚇得發出一聲怪叫。“為、為、為什麼……您這麼認為呢?”“因為蘿蘿妮亞你呀,根本不曉得心中在想些什麼嘛,就是這方麵不太對勁。”“這……這樣嗎……對、對不起。我、這個……我會努力改進的。”蘿蘿妮亞顫抖,勉強擠出回應。“啊,不過應該還是芙雷米比較可疑。嗯,還是選芙雷米好了。”恰姆的胡亂猜測,讓摩菈無奈地歎了口氣。“韓斯呢?”經摩菈一問,韓斯先是手扶下巴,思考了半晌。“我咪……我懷疑亞德雷或恰姆。”除了葛道夫,其他人全驚訝地看著韓斯。“我啊,才不去想誰最可疑。誰是第七人時造成的危害最大,才是最關鍵的。而這群人裡,就屬亞德雷背叛時最為嚴重,其次則是恰姆,因此我懷疑他們倆。”原來還有這種觀點——亞德雷不禁佩服了起來。“那麼蘿蘿妮亞,你覺得咧?”韓斯將話題轉交給蘿蘿妮亞,隻見她環顧周遭,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你還是坦白說出來吧。剛剛不是才有人說過,看不透你內心的想法嗎。”經芙雷米提醒,蘿蘿妮亞這才輕聲開口。“我……懷疑葛道夫先生,至於理由……就和摩菈小姐一樣。”這下子,五人裡就有三人懷疑葛道夫。不管他是第七人還是真正的六花,這局麵顯然對他不利。然而葛道夫的心,卻還是絲毫不為所動。“亞德雷,那麼你呢?”“我拒答。我可是帶頭的人,說什麼懷疑不懷疑的,隻會影響大家對我的信賴。”亞德雷毅然決然地回道。“好吧,以你的立場,這樣的確是好些。”於是眾人的視線彙集到最後一人——葛道夫身上。隻見他抬起頭,空洞的雙眼望向四周。“葛道夫,那麼你覺得咧?或者說,你有聽到剛剛的話喵?”“……聽到了。”隔了一會兒,葛道夫才回了句。“所以,你懷疑誰?”“……誰都不懷疑。”這個答案令大家一陣錯愕,這像是他承認自己就是第七人。“誰是第七人……無所謂……怎樣都無所謂。”“葛道夫,我跟蘿蘿妮亞懷疑的,就是你這種態度啊!”摩菈終於發火了。“為何不試著思考第七人是誰?為何不肯透露你對娜榭塔妮亞所知的一切?你真有心要守護這世界嗎?”“……守護、世界?”葛道夫的眼眸瞬間回複了霸氣。他看著手掌,隨後拳頭緊握。“你說得對,摩菈。我想起來了,我得守護世界不可。守護、世界……因此我必須……”緊握的拳頭發出顫抖,以及喀喀聲響,原來是握拳握得太緊,把掌骨都握出聲響。“沒錯,葛道夫,你可是世界的守護者。你願意振作起來嗎?”摩菈的手蓋到那拳頭上,沒想到葛道夫硬生生撥開她的手,隨後頭又垂了下去,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不論夥伴說什麼,他都不再回應。“看來你的勸導,意義似乎不大。”“確實如此。抱歉了,各位。”“就彆再管這事兒啦。相較之下,我更擔心的是關於泰格狃呀喵。”“的確,斬指森就在前方,而看來泰格狃已經在那裡等我們自投羅網。”即使換了話題,亞德雷的視線依舊對著葛道夫。儘管葛道夫口口聲聲說要守護世界,亞德雷卻從中感受不到任何值得信賴的要素。亞德雷雖然沒說出口,心底懷疑的同樣是葛道夫。這段日子,夥伴雖然過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彼此還是漸漸產生群體感,唯獨葛道夫,他怎麼也無法把他當成同伴。韓斯的智慧與實力,就連亞德雷也很器重,而他剛剛那番話,也是信賴亞德雷的表現;恰姆這人雖然不好打交道,卻也有乖巧可愛的一麵;摩菈雖然一度背叛,但她試圖守護夥伴與家族的心卻是貨真價實的;蘿蘿妮亞提供由衷的信賴與支援,是個可貴的成員;而芙雷米雖然總是與自己意見相悖,但同樣是亞德雷最珍惜的夥伴。但葛道夫不一樣,亞德雷與他毫無共鳴。他的內心令人難以理解,亞德雷有時甚至覺得,他就像是頭陌生的怪物。對於葛道夫·奧歐拉這名少年的本質,亞德雷目前可說是一無所知。……魔神蘇醒後的第十五日。韓斯與摩菈傷勢已痊愈,摩菈之前毀損的鐵甲也已修繕完畢。當天深夜,芙雷米的狙擊與恰姆的從魔收拾了在附近監視【永恒蓓蕾】的凶魔,七人再次踏上旅程,朝遼闊的森林邁進。大家披著亞德雷事前準備的黑色鬥篷,壓低身子溶入夜色,馬不停蹄地向西而去。亞德雷一行人並沒打算打倒泰格狃,也沒打算揪出第七人,隻是想儘辦法隱藏行蹤,避開戰鬥。“摩菈,後頭有追兵嗎?”“沒有。”最前頭的亞德雷問道,殿後的摩菈隨即回應。她舉起雙拳,麵向後方以退為進,芙雷米與韓斯則分彆警戒著左右兩側,七人就這麼靜悄悄地前進。這時,一條蚯蚓爬到七人腳邊,恰姆掐起蚯蚓湊到自己耳朵旁。“它說前方三百公尺處有道敵人搭建的柵欄,還有一大票凶魔守著。”“是嗎……芙雷米,那柵欄是怎樣的構造?”“那柵欄由南到北將近三十公裡長,想繞道應該是不可能的。柵欄本身並不堅固,靠摩菈的臂力就能打破,但是上頭設了機關,隻要一靠近就會發出很大的聲響。”“那是怎樣的機關,你知道嗎?”“是由繩子與木片組成的響板,要是腳絆到繩子,就會牽動木片並敲出聲音。”“喵嘻,原來也才不過如此,憑我的身手輕鬆就能越過啦。”亞德雷扶著下顎,思索了半晌,隨後召集大家,講解接下來的作戰計劃。“首先我們退後一公裡,接著芙雷米,你在地麵設置炸彈,設定一小時後引爆,我們趁這段期間先往北邊移動。”“聲東擊西嗎?”亞德雷對摩菈點了點頭。“炸彈爆炸後,凶魔應該會聚集過去,恰姆就趁機派從魔破壞柵欄。但這也是聲東擊西的一環。我們會南下前往柵欄處,由芙雷米狙殺剩下的哨兵,我跟韓斯破壞響板,摩菈再儘可能用最低音量破壞柵欄。”“了解。”“大家千萬小心,彆被凶魔……彆被泰格狃撞見了。”於是七人悄悄展開行動。芙雷米和恰姆先是以炸彈、從魔攪亂敵方,芙雷米再開槍射殺警戒薄弱處的敵人,亞德雷、韓斯、摩菈三人隨後突破柵欄。就這樣,一行人在凶魔哨兵返回崗位前迅速穿越屏障,繼續西進。“這樣……應該算順利吧,亞德?”途中,蘿蘿妮亞向身旁的亞德雷問道。“目前算是吧。”亞德雷抬起頭,看著從群樹之間的天空。星鬥漸漸隱沒,天邊泛起魚肚白。“我想泰格狃應該跟丟我們了。若它有掌握我們的行蹤,應該會派更多凶魔在附近埋伏才是。”“這、這麼說也對。”“總之隻管逃就是了。在穿越森林,跨越山穀,抵達落淚鄉之前,我們要想儘辦法避開泰格狃。”亞德雷說完,蘿蘿妮亞點點頭,韓斯、恰姆、芙雷米等人也都露出同意的表情。不跟泰格狃交手,不被泰格狃掌握行蹤,竭儘所能避戰,直線前往落淚鄉——這就是亞德雷的計劃。“亞德雷,你注意到了嗎?”這時,芙雷米開口了。“注意什麼?”“後頭好幾次傳來戰鬥聲,可惜聲音細小,聽不出是誰跟誰在戰鬥。”一邊跑,亞德雷邊凝神傾聽。在樹林的沙沙聲以及夥伴的腳步聲裡,的確是摻雜了些許凶魔的咆哮。“的確是有戰鬥聲。那會是誰跟誰?”“要去看看嗎?不過應該會花很多時間。”對於恰姆的提議,亞德雷搖搖頭。“好奇歸好奇,但現在時間寶貴,我們還是前進要緊。”芙雷米與恰姆點了頭,於是七人再次向西前進。回頭一看,柵欄如今已遙遠得看不見了。亞德雷等人穿越柵欄後過了約一小時,一頭凶魔出現在毀損的柵欄前。“唔,連這道關卡也被闖過,這可傷腦筋了。”擁有野人軀體與烏鴉頭的凶魔,手裡握著一棵碩大的無花果。“看來一味地躲避我,似乎就是他們的計劃了。”野人凶魔——泰格狃邊歎氣邊說道。在它身邊,聚了一大票凶魔,發出嘶聲互相叫嚷。聽得懂話的上級凶魔正忙著下令,要它們立刻找出六花勇者的下落。“十八號,你怎麼看?”泰格狃身旁,有一頭蛇型凶魔。它的身子雖細得單手就能握住,身長卻有十餘公尺,而在頭部下方五十公分處,長了一對跟點火用的紙卷差不多細的手臂。“那些家夥全是些懦夫,根本不足為懼。”凶魔語帶嘲笑地說道。泰格狃麾下有許多凶魔,其中有群與眾不同的存在,名為特質凶具。它們在泰格狃的吩咐下進化自己,獲得了各式各樣的獨門能力。而這頭凶魔,正是其中第十八號。“不足為懼的明明就是你。”泰格紐說完,輕輕踢了十八號一腳。“若站在他們的立場,你會怎麼做?首先會采取什麼行動?”“……我的話,會先想辦法揭穿第七人的真麵目……”十八號說完,泰格狃歎了口氣。“這正是最壞的一步棋。目前他們根本沒有分辨第七人的手段,恐怕也沒有關於第七人的線索。這種狀況下,你叫他們怎麼做?”“呃……”“若我是他們,就會等第七人自己露出馬腳。還有其他想法嗎?”“或者,先打倒泰格狃大人您。”“這一步就平凡了些。的確,隻要能打倒我,六花就離勝利更近一步,但卻得賠上更可貴的東西,你知道是什麼嗎?”“這個嘛……”沒等十八號回答,泰格狃繼續說下去。“是時間。距離魔神複活,如今隻剩十四天,要是他們沒能在那之前抵達落淚鄉,就等於是我們贏了。而六花要是主動上門,我一定會竭儘所能地拖延時間,到時他們不但打不倒我,還會浪費寶貴的時間。”“……”“這下你明白了吧?他們現在能走的好棋,就是設法避開我,直達落淚鄉。畢竟我再怎麼有辦法,要是掌握不到他們的行蹤,能做的依然有限。”泰格狃嘴角動了動,看來像是在笑。“不錯嘛,亞德雷,挺有兩下子的。也對,這點程度的問題,想必是難不倒你。”“……泰格狃大人,我有個提議,我們何不通知第七人回報六花的下落呢?”泰格狃垂下肩,一副忍無可忍的模樣。“再胡說八道,小心我一腳踩爛你。”說著,它把腳踏到十八號的身上。蛇型凶魔垂下頭,以細小的手臂撐著地麵謝罪。“算了,我們就慢慢玩吧。看是要找出他們,還是騙出他們,玩法可多著呢。”……離開【永恒蓓蕾】後的兩天裡,亞德雷等人在斬指森內不停躲藏。在錯綜複雜的森林裡,芙雷米負責帶路;恰姆負責派從魔搜索敵人,尋找戒備鬆散的地區;摩菈靠回音之力混淆敵人;亞德雷與韓斯兩人集思廣益,一起推測敵人的行動模式。不過,要是真不幸遇上凶魔,他們就在對方向泰格狃回報前先行殲滅。要徹底殺死凶魔,非得找出命核並破壞掉不可,否則數年後就會再次複蘇。但亞德雷他們目前分秒必爭,隻好省下這步驟前進。斬指森地域遼闊,就算凶魔數量再多,也不可能守得了每個角落。這兩天裡,亞德雷等人並沒被泰格狃發現行蹤。就在東邊天空泛紅,黑夜將明之際,亞德雷一行人來到森林的出口處。“……森林外頭看不到凶魔的身影,我想應該可以安心前進。”前去探查的芙雷米歸來,向大家報告。“後頭也沒有凶魔耶,看來應該是甩掉它們了吧?”恰姆說完,接著輪到韓斯。“泰格狃它應該以為我們在北方吧。就這麼繼續前進,應該不成問題。”“看來是突破一道難關了。”亞德雷等人相視而笑,彼此握手稱慶,唯獨芙雷米雙手抱胸,頭撇向一旁,無奈亞德雷的手糾纏不休地伸了又伸,她隻好不情不願以指尖輕握一下。亞德雷握完,蘿蘿妮亞、摩菈也接連伸出手,害她又皺著臉孔依序握手,韓斯見狀也將手湊上來,這次她索性一掌甩開。“倒是話說回來,第七人還真是毫無行動呢。”握手一結束,芙雷米說道。在森林內行進時,眾人也同時監視彼此,深怕哪個夥伴摸黑襲擊,或故意泄漏行蹤給敵方,以及偷偷連絡泰格狃,然而沿途觀察下來,卻沒見到哪個人行蹤可疑。“這沒什麼好急的,第七人遲早會有所行動,我們隻要隨時留意就行了。”“……但願如此。”不經意地,亞德雷的眼光落到位在角落的葛道夫身上,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與他握手。他一伸手,對方也老老實實地回握。“你也乾得很好,接下來就照這樣繼續加油吧。”但亞德雷就像是在自言自語。葛道夫不但沒回應,甚至就連瞧也沒瞧一眼。在森林裡前進時,亞德雷特彆提防著葛道夫,然而他忠實執行亞德雷的命令,沒做出任何奇怪的舉動。雖說如此,他的想法依舊成謎。亞德雷實在看不出,那靈魂出竅般的態度究竟是裝出來的,還是發自真心。“亞德雷,該出發了。穿越森林後就要進入山穀,可彆掉以輕心了。”“啊、喔喔,我知道。”回應完芙雷米,亞德雷踏出步伐,但心中依舊惦念著葛道夫的樣子。他到底在想些什麼,現在對娜榭塔妮亞又是什麼感覺?——得不到答案的亞德雷離開森林,往更西邊前進。亞德雷並不曉得,就在斬指森的一隅,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態。亞德雷穿越森林的同一時刻,泰格狃正躺在吊床上歇息。他胸口擱著一本書,以及一顆碩大的無花果。一頭老鷹型凶魔,就在這時從天而降。“泰格狃大人,有事向您稟報。”“由於負責追蹤六花的特質凶具被恰姆的從魔擊敗,失去了六花的痕跡與氣味,處於毫無線索的狀態……我說得沒錯吧?”泰格狃連眼都沒睜,語氣裡倒是藏了些許焦躁。“是……是的。”泰格狃從吊床下拿出地圖並攤開來。“好吧,讓我猜猜你們會在哪兒。是在森林北邊嗎?還是已經抵達山穀了呢?”話一說完,泰格狃陷入一陣沉思。“……泰格狃大人,請您下令。”“看來他們已經穿越森林了。留一半凶魔在森林,另一半往山穀出發。接下來的遊樂場就訂在山穀裡,趁著他們穿越山穀時,從旁給他們迎頭痛擊。”“遵命。”但就在老鷹型凶魔起飛的瞬間,泰格狃卻又伸手抓住它的腳。“泰格狃大人,怎麼了嗎?”泰格狃沒回應,而是往四周環顧。烏鴉頭缺乏表情變化,誰也看不出它在想些什麼。“我收回剛剛的話,把兵卒全召集來這兒。”“咦……請問這是為什麼呢?”“敵人上門了。”老鷹型凶魔立刻展翅而去。泰格狃下了吊床,啃了一口無花果,隨後拾起地上的棍棒緊緊握住。它的周圍出現了詭譎的奔跑聲響。……穿越森林後,他們大約又走了五小時,而太陽已經當空了。七人途中並無遭受凶魔襲擊,筆直向西前進。他們已經橫越了五分之二個魔哭領。在平原上行進的七人,遇見了接下來的障礙。“喵嗚,真是有夠大的!我這輩子可從沒見過這麼壯觀的景象哪!”目睹的瞬間,韓斯不知為何發出歡呼,亞德雷則是被其巨大給震懾得啞口無語,摩菈、蘿蘿妮亞、恰姆三人,也同樣雙眼睜得鬥大。擋在他們麵前的,是座山穀,深度恐怕將近百公尺,寬度最窄處起碼也有一百五十公尺。山穀呈筆直的南北走向,向南向北望,都完全看不到另一端儘頭。垂直的山壁被光滑的岩石覆蓋,找不到任何可供攀爬的支點。穀底的河川滾滾沸騰,冒出的氤氳蒸汽甚至可達亞德雷等人所在之處,周遭氣溫也比森林要高出五度。亞德雷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山穀。三天前在【永恒蓓蕾】時,芙雷米曾提過山穀,但這巨大的程度,實在超越亞德雷的想像。“真不敢相信,這些全都是凶魔鑿出來的嗎?”亞德雷身旁的蘿蘿妮亞問道。“為了對付六花,凶魔群可是持續備戰了三百年。對它們來說,鑿出這種程度的山穀,根本算不了什麼。”眼前這座巨大的山穀,在持花聖者與魔神戰鬥時,以及前幾任六花擊敗魔神時,都還不存在。卡爾癸克溪穀——這是由凶魔巨頭之一的卡爾癸克建造而成,世上最大的壕溝。依芙雷米所言,這座山穀將魔哭領一分為二。要想前往落淚鄉,勢必得越過它不可。亞德雷等人的目光,就這麼被雄偉的風景吸引了好一陣子。不久,愁容滿麵的摩菈開口了。“這下該如何越過山穀才好?我們穿越森林的事遲早會被泰格狃察覺,一旦凶魔追來,我們可就成了甕中鱉了。”“馬上就能搞定的。隻不過是橫越山穀,總會有辦法的。”亞德雷邊說邊從背後的鐵匣裡拿出繩索,然後讓摩菈拉著一頭,自己則綁住並沿著懸崖跳下。然而下到約七十公尺處,底下的熱氣就令人喘不過氣,亞德雷隻好沿著繩索回到崖上。“沒用的。就算依靠聖者的力量,要突破這座山穀也沒那麼容易。”芙雷米冷冷地說道。“芙雷米,這兒沒有橋梁之類的嗎?”“有的,就在山穀最南邊與最北邊,但是想通過應該不可能。因為那兒有卡爾癸克的部下埋伏著,一旦我們想通過,他們隨時都能毀掉橋梁。”“誒,芙雷米,沒有其他暗道嗎?就是不必經過橋梁,又能安心通行的那種。”恰姆問道。“沒有建造的必要吧。凶魔平常隻要靠橋梁就能往返了。”“這麼說也是……”恰姆雙手叉胸,歪頭苦思著,其他夥伴也同樣思索如何渡過山穀,但沒人想出什麼妙計。“靠蘿蘿妮亞的鞭子……應該也到不了。”聽亞德雷這麼說,蘿蘿妮亞遺憾地點了點頭。蘿蘿妮亞雖然能自由操縱融入自己血液的鞭子,但光靠那能力,還是不足以架起橋梁。而且她的鞭子隻有三十公尺長,就算接了繩索,仍然到不了對岸。“恰姆,你的寵物裡有沒有能飛天的呀?”韓斯問道。“有的話還用得著這麼煩惱嗎。貓先生,你該不會是瞧不起恰姆吧?”恰姆怏怏地答道。“要是艾思芮在的話……應該就能搭冰橋橫越了。”摩菈語帶遺憾地說道。艾思芮是盛傳有機會成為六花的【冰】之聖者,然而她敗給專殺六花的芙雷米,喪失了性命。“當初泰格狃下達指示,要我以【冰】之聖者艾思芮為頭號目標,就是為了不讓六花通過這座山穀。”芙雷米低語道。在那之後,七人又討論了好一陣子,但得到的唯一結論,就是以目前的陣容,沒有任何方法可渡過山穀。建壕溝防範敵人進攻,是既中庸又單純的想法,然而這樣的正規戰術,卻也是最棘手的正因為效果卓越,才被人稱作正規。也許那名為卡爾癸克的凶魔,是個更甚於泰格狃的強敵。“再這樣下去也討論不出結果,我看我們兵分三路,去尋找橫越山穀的方法吧。不管什麼都好,彆放過任何細微線索。韓斯和摩菈往北,我跟蘿蘿妮亞、葛道夫往南,恰姆跟芙雷米留在這兒戒備後方。”“看來這道障礙,比想像中的棘手多了。”摩菈說道,然而亞德雷以遊刃有餘的表情回答:“這個叫卡爾癸克的家夥也挺有兩把刷子的,要不是有我這地表最強的男人,恐怕就走投無路了。”“哈,好久沒聽你自稱地表最強了咧。”韓斯苦笑道。“畢竟這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我就沒再刻意宣傳了。”“除了你自己,根本沒人這麼認為好嗎。”恰姆沒好氣地回了句。“我、我相信。我認為亞德是地表最強的。”蘿蘿妮亞說了,她顯然是在擔心亞德雷會發脾氣。“我也同意。某方麵來說,亞德雷或許是地表最強的人沒錯。”“什麼叫某方麵,我可是全方位的地表最強!”就在這時,芙雷米冷冰冰地說了句:“……看來你隻要感到不安,就會嚷著說自己是地表最強。”一語中的,亞德雷一陣支支吾吾。“喵嘻,你不就喜歡他靠不住的這點喵?”“並不是。”“嗚喵喵喵,不然你是看上那傻蛋的哪一點?”“……你這男人真囉唆。”見兩人氣氛緊張,摩菈連忙介入。“時間不夠了,還是趁早找出橫渡山穀的方法吧。韓斯,我們走。”一說完,摩菈就拖著韓斯朝北而去,亞德雷也帶著蘿蘿妮亞與葛道夫,準備前往南邊。芙雷米就在這時叫住了蘿蘿妮亞。“蘿蘿妮亞。”“呃、是,請問有什麼事嗎?”被芙雷米一叫,蘿蘿妮亞著實嚇了一跳。她臉湊到蘿蘿妮亞麵頰邊,說了些不知什麼,蘿蘿妮亞點了點頭,奔回亞德雷身旁。“她跟你說了什麼?”亞德雷邊跑邊問道,蘿蘿妮亞卻不知為何結結巴巴的。“就、就是……她要我‘好好保護亞德雷’。”回頭一瞧,芙雷米正望著亞德雷。於是亞德雷抱著羞赧的心情,朝南邊奔去。“芙雷米小姐真是善良呢。”蘿蘿妮亞說道,亞德雷也同意地點了個頭。從前陣子開始,芙雷米和蘿蘿妮亞的關係似乎好多了。不知是蘿蘿妮亞先向芙雷米示好,或者是顛倒過來。……同一時刻,五十餘頭凶九-九-藏-書-網魔,正集結在距離亞德雷等人約二十公裡的東南方。這是位於斬指森之外,一片布滿崎嶇岩石的荒蕪大地,底下冒出滾滾熱氣,周遭不時有間歇泉噴發。被凶魔稱為熔岩地帶的這片區域,地底數十公尺處,有條被岩漿加熱的地下水脈。聚集的五十頭凶魔裡,有兩棲類凶魔。那巨大的身軀配上巨大的嘴巴,體表被岩石覆蓋,身上還不時釋放帶了點異味的蒸氣。除了兩棲類,還有猿猴凶魔。它的身形極其細瘦,體毛不斷隨風飄動。而坐在這群凶魔中央的,是頭可愛的凶魔。仿佛鬆鼠與狗合而為一的嬌小身軀,呈現奇特的樣貌。“娜榭塔妮亞,我們準備好了。”可愛的凶魔平靜說道。它名叫德茲,是背叛魔神,離開魔哭領的造反份子,也是率領凶魔的三大巨頭之一。“我等的命運將在今天、在此地做個了斷。娜榭塔妮亞,不管今後結果如何,讓我們一起奮戰不懈到最後吧。”德茲音量不大,隻傳進坐在它身旁的娜榭塔妮亞耳中。“這是在為我操心嗎,德茲?”說著,娜榭塔妮亞笑了。“放心吧,我什麼也不害怕。這場戰鬥,獲勝的顯然是我們。”“……娜謝塔妮亞。”“我們還有葛道夫在,沒有什麼好畏縮的。”德茲默默點了個頭。“為我等野心而戰。”“為人類與凶魔的未來而戰。”“並且,為死去的同誌而戰。”說完,娜榭塔妮亞起身,拍掉臀部的塵埃。“走吧,各位,準備殲滅恰姆·若瑟。”隨著這句話,狀況開始急速啟動。娜榭塔妮亞麵帶笑容,看著圍繞身旁的眾凶魔。……“那個……亞德、葛道夫先生。”過了約十分鐘後,蘿蘿妮亞對著觀察崖下的亞德雷與葛道夫問道。“發現什麼了嗎?”亞德雷有些焦慮,因為即使找了又找,卻什麼也沒發現。“不,發現倒是沒有……隻是,不覺得有點不對勁嗎?”“什麼不對勁?”“為什麼這裡一頭凶魔都沒有呢?”經她一提,亞德雷這才向四周張望。照理說,泰格狃也差不多該察覺六花已穿越森林,就算沒察覺,山穀邊起碼也會安排些斥候,但沿途卻什麼也遇上,的確是不太自然。亞德雷從懷裡掏出芙雷米給的甩炮。當初說好了,一旦發生什麼事變,芙雷米就會遠控引爆它,借此通知亞德雷。“看來芙雷米跟韓斯他們也沒遇見凶魔。”“還有那個……好像也不太尋常。”蘿蘿妮亞遙指遠方天空,一頭巨大飛蛾般的凶魔正飛向魔哭領內地。朝東南方全速飛行的它,看來並沒發現亞德雷一夥人。“剛剛也有其他凶魔朝那裡飛去呢。”“……真怪。”亞德雷納悶地望著東南方。由種種跡象看來,不難推測凶魔正往東南方聚集,原因卻令人費解。泰格狃想必早就料到六花會朝山穀而去,卻無視這樣的推論,將凶魔集結至毫不相乾的地方,背後究竟是有何種理由?就在這時,葛道夫緩緩地朝東南方走去。“葛道夫先生,您怎麼了?”蘿蘿妮亞喚了聲,葛道夫不但沒停下,緩慢的步伐還漸漸加快,與兩人越離越開。不太對勁——亞德雷驚覺有異,連忙追了上去,揪住葛道夫的肩膀。“喂,彆擅自行動,我們現在可沒要到那兒去。”這時,亞德雷才剛發現自己手腕被抓住,隨後便翻了個筋鬥。不知發生何事的他,躺在地麵仰望著藍天。“亞德!?”直到蘿蘿妮亞驚呼,他才意識到自己是被摔倒的。“葛道夫,你這是在乾什麼!”他甩掉葛道夫的手,由地麵翻身而起。“……公主、出事了。”“出了什麼事?公主……娜榭塔妮亞怎麼了嗎?”葛道夫沒回應亞德雷,快步向東南方而去。“站住,葛道夫,給我說清楚!娜榭塔妮亞怎麼了?”“公主有危險,我要、去救她。”“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娜榭塔妮亞可是敵人啊!”亞德雷繞到葛道夫麵前,沒想到下一秒,亞德雷的腹部挨了一記拳頭。肺裡的空氣今被擠出,害他雙腿一軟跪到地上。“葛道夫先生!?您這是……!?”蘿蘿妮亞奔往亞德雷身旁。葛道夫轉過身對兩人說:“亞德雷、蘿蘿妮亞,我要、去拯救公主。”“為何突然要去呢?”蘿蘿妮亞替開不了口的亞德雷問道。“聽著、你們倆聽好,不要、妨礙我,我得去、救公主。”進了魔哭領後宛如行屍走肉的他,如今眼神恢複了光彩。黝黑的眼眸裡,正燃著熾烈的火焰。“我一個人去,你們大家、彆跟過來。”“先等一下,葛道夫先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蘿蘿妮亞喊道。“狀況、不一樣了。要是誰來阻撓,我絕對不會留他生路。”“不……不留生路?”蘿蘿妮亞驚惶道。這時,亞德雷見到出乎意料的景象。葛道夫哭了。他望著先前凶魔離去的東南方,一聲不響地落著淚。待亞德雷起身,葛道夫早已轉身離去。亞德雷本打算追上,但蘿蘿妮亞阻止了他。“……還是彆一個人追去吧。葛道夫先生他……已經完全失常了。”巨大的身軀以毫不相稱的神速奔向東南方。亞德雷兩人隻能看著那背影遠去。……三十分鐘後,六人在平原上四處追尋葛道夫。“究竟是怎麼回事?”芙雷米問道。聽完亞德雷與蘿蘿妮亞的敘述後,大家都是一臉納悶。“該不會,那小子真的瘋哩?”韓斯接著說了。身為目擊者,亞德雷自己也覺得韓斯所說的可能性不低。畢竟葛道夫的行動實在令人費解。葛道夫向來仰慕娜榭塔妮亞,自然希望把投靠凶魔陣營的她給帶回來,而他所說的拯救,指的或許就是這回事。但亞德雷絲毫不懂,為何他哪時不行動,卻偏偏挑上這個節骨眼。這時,一行人在道路前方發現三頭凶魔屍體。亞德雷湊了上去,檢查凶魔身上的傷口。“是葛道夫下的手嗎?”摩菈問道。而由傷勢來看,摩菈似乎說中了。這三頭凶魔都是被沉重又尖利的一擊給刺死的,但古怪的是,它們在死亡後,又被人剖開肚皮。“看來有人把手伸進去攪和過。葛道夫這小子,到底在搞什麼名堂?”“我想他應該是想救娜榭塔妮亞吧。”芙雷米說了。“……什麼意思?為了救娜榭塔妮亞,所以剖開凶魔肚皮?”看來葛道夫發瘋的可能性又更高了。亞德雷等人離開現場,繼續朝葛道夫追去。“這前方有些什麼?”邊跑,摩菈邊問道。“再前進一段路,會再次進入森林,等出了森林後,就是一片熔岩地帶。那兒地下有個岩漿庫,附近到處是間歇泉,是個危險地帶。”“那小子……跑到那鬼地方到底是想乾什麼?”亞德雷剛嘀咕一句,芙雷米就在同時站住,連帶讓其餘夥伴也停下了腳步。“芙雷米,怎麼回事?”亞德雷問道,但一對上芙雷米的眼,他立刻就看出芙雷米的心聲。“……我們不該繼續追下去。”“芙雷米?”“我猜熔岩地帶八成聚集了凶魔,而葛道夫正打算引我們進入。我不知道泰格狃或娜榭塔妮亞準備了什麼陷阱,但要是繼續前進,就等於是自殺。”“你意思是,葛道夫是第七人?”“我無法斷定,但他極為可疑。”“可、可是、芙雷米小姐……”蘿蘿妮亞結結巴巴地試著反駁。“葛道夫先生也許是中了什麼圈套,也許是被娜榭塔妮亞小姐騙去的也說不定……”“怎麼說?”“葛道夫先生不是喜歡娜榭塔妮亞小姐嗎?那麼一聽到娜榭塔妮亞小姐有難,他一定會出麵的。也許敵人對他撒了謊,把他騙到熔岩地帶。”“但是這不合理。娜榭塔妮亞是如何誘騙葛道夫而不被人察覺的?當時你跟亞德雷根本沒看見或聽見什麼,不是嗎?”“這……”芙雷米這番話確實有理,令蘿蘿妮亞啞口無言。恰姆就在這時說話了。“咦咦?蘿蘿妮亞你不是懷疑葛道夫的嗎?為何要幫他說話呢?”“啊……嗚……這是因為……”芙雷米似乎想到了些什麼,接著又開口說:“挺機靈的嘛,恰姆。經你這麼一說,我又看出其他端倪。也許是蘿蘿妮亞設計了葛道夫,讓他前往熔岩地帶,再慫恿我們跟過去。這同樣不無可能。”蘿蘿妮亞驚得什麼也說不出,嘴巴就像魚一般又張又合的。“沒憑沒據的揣測就彆再說了。現在最要緊、也最該做出決定的,是我們該拿葛道夫怎麼辦。亞德雷,你怎麼打算?”麵對摩菈的問題,亞德雷迷惘了。敵人肯定在前方守株待兔,葛道夫也確實疑點重重。亞德雷望著韓斯,想借助他的智慧,但韓斯搖了搖頭。“這事兒該由你決定。要是不能當機立斷,算什麼領導者咧。”一點也沒錯。亞德雷對試圖求助於韓斯的自己感到慚愧。“坦白講,我懷疑的也是葛道夫,要我下決定棄他而去,也不是不可能……隻不過……”話語至此中斷,亞德雷隨後苦思了好一會兒。“我那時看到了葛道夫的眼神,那絕不是憑演技能裝得來的。我能肯定,葛道夫是真心要去救娜榭塔妮亞……或者至少,他不是在騙我們。”亞德雷說完,蘿蘿妮亞也點了點頭。“所以呢?”“我認為葛道夫不見得就是第七人,還是有清白的可能,而既然那可能性存在,我們就不該棄他而去。一旦夥伴間不再互助互濟,我們大家就等於是玩完了。”芙雷米眼裡透著冷峻的憤怒,對著亞德雷說:“……好,就假設葛道夫不是第七人,而且是去救娜榭塔妮亞,但彆忘了娜榭塔妮亞可是敵人。既然葛道夫去救她,就等同是叛變,不再是我們的一員。為何你還打算去幫助叛徒?”“那小子並沒有背叛,隻是迷上娜榭塔妮亞罷了。試圖守護心愛之人,這樣的念頭並不算背叛。”“……你當真要去幫葛道夫?”亞德雷點頭以對,這下芙雷米激動得一把揪住他前襟。“開什麼玩笑!”“芙、芙雷米小姐……”蘿蘿妮亞慌得不知所措。“你太天真了!葛道夫要不是第七人,就是叛徒,再不然就是瘋了,沒有其他可能!而你竟然還想為了這種人,刻意踏入險境!?”“喵,芙雷米,你也太大聲了唄。”即使韓斯製止,她依然充耳不聞。“我已經決定了,不會拋棄同伴,也不會改變主意。”說完,亞德雷掰開芙雷米的手。“我無法再跟著你這種人走下去了。”“……芙雷米小姐,我覺得,亞德這麼做是對的。”這時,蘿蘿妮亞開口了。“怎麼說?”“其實我,沿途一直煩惱得不得了,不知自己哪時會落入圈套裡,或是被冤枉為第七人。而接下來的路,也得一直擔心下去。”“所以?”“但是亞德雷從來不曾拋下我,總是信任我到最後一刻。就是有這份安心感,知道亞德絕不會背叛,我才有辦法戰鬥下去。而不隻是我,我想大家應該都是一樣的吧。”眾人一陣沉默。“芙雷米,你還是讓一步吧。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這次就相信亞德雷吧。”“是呀,當初已經說好要由他全權決定,如今也不該再說三道四唄。”說完,韓斯笑著並邁步而去。芙雷米低下頭,垂著肩,注視著地麵。“亞德雷,我……”但說到一半,芙雷米卻又噤了聲。見到她的樣子,亞德雷知道自己傷了她的心,但卻又想不出任何安慰她的話。……一小時後。六人邊提防四周邊前進,踏入了熔岩地帶。這裡被濃灰色的一大片粗岩覆蓋,某些地方透著紅光,還酷熱異常,隔著鞋底也能感受得到熱度。岩石縫隙間不時噴出夾帶硫磺味的蒸氣,臭得令人眉頭緊皺。地表連一隻蟲或一根雜草也沒有,一片死氣沉沉。對於這區域,亞德雷毫無了解。不管是持花聖者還是過去的六花,都不曾到過這裡,而芙雷米雖然來過,但也隻是路過幾次罷了。“……真是討人厭的地形啊。”亞德雷嘟噥道。陡峭的岩山在眼前連綿不絕,高度從五公尺到二十公尺不等,幾乎沒一塊地是平坦的。呈不規則狀的岩山嚴重影響視野,即使站到高點,也很難掌握周邊地形。要想埋伏偷襲,這裡稱得上是絕佳場所。“這地形看起來,不太像自然形成的。”亞德雷說完,芙雷米接著答道。“聽說這裡本來是座大火山,卡爾癸克在建造那座山穀時,就是從這裡引導岩漿過去的。”登上一旁岩山的韓斯,伸手指向另一方:“嗚喵,那兒也有凶魔屍體呢。看來葛道夫那小子,應該已經進入熔岩地帶深處了吧。”亞德雷人朝韓斯所指的方向望去,發現那頭凶魔屍體就跟森林裡發現的類似,不但被一擊刺死,肚子也一樣被人剖開。“葛道夫這究竟是在做什麼。”摩菈不禁嘟噥道。之後,亞德雷等人繼續前行,走了約三十分鐘,越過好幾座陡峭的小岩山,期間又發現許多凶魔屍體。進入熔岩地帶時,亞德雷早有遇襲的心理準備,沒想到遇上的卻儘是凶魔屍體,連一頭活著的也沒有,也感受不到任何埋伏的跡象。“什麼東西都沒有呢。這會不會是陷阱呀?”恰姆說。但亞德雷不這麼認為,覺得葛道夫搞不好真的將凶魔全收拾掉了。又走了一段路,這次眼前出現一座巨大的台地。眾人登上約三十公尺高的頂端,發現台地中央陷了下去,呈一個直徑約七十公尺的平坦窪地。見到窪地裡的景象,亞德雷不禁屏息。“……這究竟是……”裡頭的凶魔屍體堆積如山,數量超過兩百頭,亞德雷等人衝下邊坡前往該處。“這難不成是葛道夫先生一個人做的?”“這怎麼可能。要是能獨力收拾這麼多凶魔,那家夥肯定不是人類了。”經過一番檢視,亞德雷發現屍體上的致命傷,幾乎都是啃咬或利爪造成的,還有一些是燒傷或酸液造成的灼傷。由傷口來看,它們應該是數小時之前死的。“凶魔間自相殘殺嗎?”亞德雷嘀咕著。地表到處被掀出坑洞,碎裂的岩片散落各處,不難想像當時戰況之激烈。看了幾頭凶魔的樣貌,芙雷米開口了。“大半都是泰格狃派的凶魔,不過也摻雜了不少卡爾癸克派。我想應該是凶魔間決裂沒錯了。”關於凶魔間複雜的對立關係,芙雷米之前就已經透露過。依她所言,凶魔分為三大派係,勢力最大的是卡爾癸克派,其次是泰格狃派,而這兩大派係裡,都藏了些背叛者德茲派的凶魔。“所以卡爾癸克跟泰格狃開戰了?”亞德雷接著問道。“……我不確定。卡爾癸克與泰格狃確實已是那,但現在應該都忙著對付六花,我不認為它們會蠢到在這時候起衝突。”“所以是那個德茲搞的喵?我對那家夥一概不知就是哩。”“德茲派的勢力有大到足以掀起內亂嗎……我想應該不至於。”芙雷米納悶地歪著頭。在亞德雷等人不知道的地方,事態顯然起了變化,但沒人曉得那是對我方有利,或是令狀況更加惡化,也看不出跟葛道夫有什麼關連。“不管怎樣,凶魔起內訌對我們來說總是好事。彆管這個了,先把葛道夫找出來再說吧。”亞德雷剛說完,背後突然傳來說話聲。“喔,原來你們是來找葛道夫的嗎?”聽到聲音的瞬間,亞德雷反射性地丟下鐵匣並拔劍,蘿蘿妮亞以外的其他人也同時架起武器。那高亢柔和的聲質,以及彬彬有禮的優雅口吻,大家當然不會忘記。“我還以為,你們是專程來殺我的呢。”在環繞窪地的邊坡上,一名少女正坐在凶魔屍體上,從容不迫地俯視亞德雷等人。她身穿以黑白色為基調的奢華鎧甲,戴著附有兔耳形飾的頭盔。不知她是何時現身的。在幾秒前,那裡明明還空無一人。“好久不見了,六花的各位。”總有一天會再見,而如今預感實現了。四天前曾與大家殊死搏鬥的第一號假勇者娜榭塔妮亞,如今就在大家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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