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夜(1 / 1)

七宗罪 言桄 3715 字 16天前

我被噩夢驚醒,發現額前不知何時滲出一層冷汗。我拭去汗珠,抬頭看看窗簾上已是一片光明,看來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剛準備下床,忽然聽到外麵有輕輕的敲門聲。“誰?”我雖然已經醒來,但意識還殘留在尚未消失的餘夢之中,隻是輕輕問道。屋外沒有人回答,仍舊是有節奏地“嗒-嗒嗒-嗒”敲了四聲門。“Who's there?(誰在那裡?)”我意識到什麼,換用英語大聲喊問道。令人奇怪的是,那神秘的敲門聲忽然倏地消失了。我警覺地立刻從床上彈起來,躡手躡腳走到門邊猛地將門打開。門外傳來一聲尖叫,一位棕色頭發,身材高挑的外國女生站在走廊的對麵目瞪口呆地瞪著我,厲聲叫個不停。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渾身上下隻穿著一條白色平腳內褲,一時間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嘴裡不聽使喚地用英語問她是不是剛才敲我房間門了。“不,我剛起床開門。”她用英語答道,“你是凱若的中國朋友麼?”“是,我叫言,你好……”我應付一句,慌慌忙忙地準備退進屋裡。“我是莉維亞。”她看到我驚悸不已的樣子不禁失聲笑了。可我管不了那麼多,急匆匆緊跑回屋裡,順便把她那句“早上好”的問候“砰”地關在門外。我退回屋裡,猶自窘得手足無措,正在這時手機解圍一樣響了,我看一眼,是凱若打來的電話。“哈囉,言,醒了沒有,該吃早飯了。對了,早上謝默斯帶著那隻犀牛角到了,晚上我們就可以乘船去長江上照怪物了。你正好下來,人員都到齊了,我給你介紹一下。”“好的。對了,凱若,你剛才沒有來敲我的門吧?”“沒有啊,我一直都在二樓,起床後還從來沒有去過三樓呢。是不是又有人敲錯門了?”“經常有人敲錯門麼?”“難免,你看看自己的房間號就知道了。這棟樓的房間號都用中國的甲乙丙丁排列的,這些個老外對方塊字總識彆不清嘛!我吃飯時可以幫你問問是哪個文盲又敲錯門了。我們在一樓西走廊儘頭的餐廳吃飯,你快點下來吧。”“原來是這樣。好的,我馬上下去。”我掛掉電話,急忙穿上衣服,匆匆洗漱完畢,拉開房門就往外走。沒想到的是,當我開門的那一刹那,一張紙片忽然從門上微小的縫隙中飄落下來。我驚異地將它撿起來,這是一張從複印紙上裁下的小條,紙上打印著幾行英文詩,翻譯過來就是:“七宗死罪,罪不可逃。汝為見證,報在今宵。”我舉起這張紙條仔細審度著——一張平淡無奇的複印紙,任何地方都可以買到;打印的字體是加粗的泰晤士新羅馬,看上去是噴墨打印機的作品,除了那首陰森的恐嚇詩外,一切似乎都平淡無奇。可是,這張紙條又是什麼時候塞到門沿上方的呢?剛才聽到怪異敲門聲的時候我曾經猛地拉開門,照這個力度,如果那時有紙條的話,它應該立刻被晃地飄飛下來。所以,放置紙條的時間,隻能是我退回到屋裡之後。但放紙條的人和前麵的敲門聲又有什麼關係呢?我邊思索邊走出屋子。走廊很窄,所有的八個房間都分兩行排列在樓梯左側。我看看自己的門牌,上麵寫著“三乙”兩個漢字,我的左右兩邊分彆是“三丙”和“三甲”,“三丙”的左側是“三丁”。甲乙丙丁房間分彆對應著戊己庚辛四個屋子,剛才我忽然開門嚇到的莉維亞,就是住在我對麵的“三己”房裡。看來要查明偷偷敲我的門和放上紙條的人,還要首先弄清每個人居住的房間才行。但是,那紙條上寫的恐嚇詩句,究竟是惡作劇,還是謀殺啟事呢?這裡真有什麼狂熱的宗教極端分子麼?我沉思著往樓下走去,忽然手機有短信響聲,掏出一看,竟然是妻子發過來的:“好不容易碰到了一個有信號鎮子,你在家做什麼呢?沒有私自同彆人女人外出吧?給我老實點!”我誠惶誠恐,趕緊回過去:“彆鬨了,我在家胡吃胡睡,眼看都變成豬了。”妻子沒有回過來,我猜她那邊手機信號估計又斷了。我從三樓下到底層,忽然發現一個皮膚白皙,眉毛細挑,長著一雙水汪汪大眼睛和兩個若隱若現小酒渦的女孩站在一層大廳裡。她正咬著右手的拇指,皺著眉頭,看樣子是在做什麼決定。我想到凱若說的他們團中有華裔的事情,心想這必然是其中之一,於是忙用英語問候。那女孩卻不回答,直愣愣看著我,半晌才說了句:“你會說中國話麼?”“你是中國人?”我訝異地問道。“對啊!這座樓是我們家開的私人旅館,那個趙姨就是我媽媽。你是誰?也是中國人?”我這才明白原來這座氣派的中式樓閣原來是一處彆出心裁的旅館,連忙點頭說:“我是那個美國旅遊團裡凱若的朋友,她邀請我來的。放心,我是中國人,會講漢語的哈哈。”“啊,是那個長得像漢族人的凱若麼?沒意思,都看不出她是外國人來。”“這個有什麼區彆麼?”聽她用不屑的語氣說我的朋友,我明顯有些不悅。“外國人多有氣派啊!”她嘴裡一副崇拜的語氣,“對了,我想問問你,用英語說‘無論你怎樣想都沒關係,我永遠在等你’該怎麼說?能把發音用漢字給我寫在這張紙上麼?”她嘻笑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套紙筆來遞給我,我無奈地幫她寫了出來,遞給她問:“對了,這個旅館裡是不是有噴墨打印機呢?”“有啊!緊挨餐廳就有一間商務室,有一台電腦可以免費提供上網和打印的——隻要你不是打印長篇。”“原來如此!”我長籲一口氣說。“言,你怎麼還在這裡!大家都在等你呢!”凱若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走廊西側餐廳的門口,朝我這邊大聲喊道。我趕緊應聲跑了過去,凱若看著我嗬嗬笑道:“又在搭訕小姑娘?”“哪裡有!”我滿臉通紅地抗議道。02餐廳是把一樓西側的兩個房間連同走廊打通連接起來的,加上隻有我們幾個人吃飯,因此顯得異常空曠。我隨凱若走進餐廳的時候,發現坐在那裡的每個人都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我。“大家好!這是我的朋友言。”凱若有點興奮地把我拉到餐座旁邊介紹著,“言,這就是羅科,這次活動的組織者。他也是一個大型網絡社區的策劃主管,深具設計活動的能力。”正如凱若之前所說,羅科是一個有著褐色皮膚的精力充沛的人,他禮貌地跟我握握手,說了句“歡迎來到我們這個團隊”,然後帶著笑容坐下。“這位是謝默斯,他的外公是華人,所以家裡有著不少中國來的珍寶。這次活動所用的犀牛角也是他捐助的,他剛剛從美國趕來。”謝默斯長著東方人的黑眼睛和五官,但頭發又黃又細,幾乎像絨毛一陽敷在腦袋上,他身材瘦長,再加上還沒有倒過時差,所以站起來搖搖擺擺,簡直就像一根在寒風中晃動的小枯樹。“言,你好!哦,恕我無禮,我太累了!該死的航班在東京轉機被暴雨耽擱了,我到北京後又看不懂漢字。一切都混亂不已,我就像一條跑進斑馬群裡的狗似的亂竄!哦,原諒我,我話太多了!我想吃完飯後好好睡上一覺。”謝默斯有氣無力地跟我握握手坐下,看樣子上眼皮都要砸到地上去了。換作是我,早一個人躲房間裡呼呼大睡,才不管什麼早餐呢。“泰威思,你好!這位是我的朋友言桄。——言,這是泰威思,我們團的勇士。泰威思以前在海軍服役,現在是棒球教練。”泰威思是個三十歲左右的魁梧的白人,他渾身凸著大大小小的肌肉塊。肉塊布滿著全身,仿佛都要長到嘴唇上去了一樣。他伸出自己長毛的巨型“熊掌”跟我握了一下,乾巴巴說了句“早上好”,然後冷冷地坐下。我有些尷尬地隨凱若走到下一個座位旁邊,那裡坐著一位我今天早上剛認識的年輕女孩。“莉薇婭,這是……”莉薇婭大方地朝我點點頭微笑著說:“我和言早已經認識了。很高興認識你,我也有中國血統,我是醫生。”凱若用“夠快的啊”的眼光調侃著看我一眼,我滿臉通紅地衝莉薇婭點點頭。莉薇婭旁邊坐著一個神經兮兮、蓬鬆頭發的老女人,自從我走進屋裡後她就一直似乎在翻著自己的手袋找東西。當然,當我走到她身邊的時候也依然如故。“琺琺拉,你好!什麼東西又不見了麼?言,這是琺琺拉,她是哥倫比亞大學的東亞史教授,也是我們探險團隊的靈魂人物。”“哦,你好,言!你看,我的記憶估計真的不行了,現在找個東西比探究失蹤九_九_藏_書_網的北京人頭蓋骨還難!原諒我總是這麼慌慌張張的樣子。可是,凱若,我昨天明明把一把瑞士小刀放在這裡了,我還要用它的!哎呀,我的蔻丹油也不見了!天啊,怎麼一切都亂糟糟的,像四世紀初的晉朝!”琺琺拉果然是東亞史教授,我萬萬沒想到她漢語居然能說這麼好。我們離開了尋尋覓覓中的晉代的女英雄,轉到了餐桌旁邊凱若的座位上,那裡有一個大腹便便的禿頂老頭正叼著雪茄,用眼角的餘光斜乜著我。“言,這是賈斯廷。也是我們此行的讚助者,他是艾奧瓦州大名鼎鼎的律師。”“你好!”我伸出手去。賈斯廷艱難搖晃著他肥的能溢出脂肪的身體,然後伸手把自己厚厚的眼鏡摘下來看了一眼放回去。他然後咬住雪茄,伸出右手的食指衝我晃晃說:“我來過中國很多次了。可惜啊,這個國家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女人的方便。”“因為她們和你的母親同價。”我毫不客氣地回他一句,徑直走到餐桌上空著的座位上坐好。03賈斯廷的話令我憤懣不已,但是我覺得還是應該問問究竟是誰敲錯了我的房門,是誰把那張恐嚇紙條放到了我房門上。趁著剛吃完東西喝咖啡的時候,我終於把那張紙條放在了桌上,將自己的問題提了出來。賈斯廷傲慢地點燃一根雪茄說:“這種紙條我們每個人都曾經收到過,肯定前來這裡探險,卻發現毫無趣味,大概是組織者為了活躍氣氛搞得惡作劇吧?你說呢,羅科?”羅科聳聳肩笑著說:“我每天都去附近的城鎮遊逛,詢問一些傳說,忙著記筆錄,回來還得整理,不會有時間搞惡作劇來取悅你們的。言,至於你說聽到敲門聲的事情,我想隻有除你之外三樓的唯一住戶或許能夠看到那個人吧?”我想想自己早晨撞見莉薇婭的事情,心想看來除我之外三樓就隻有她了。果然,在大家的目光彙聚之下,莉薇婭無奈地搖搖頭說:“抱歉,我確實看到過言驚訝地開門探望,除此之外其他什麼都沒有看到。”“言,你拉開門之前那一瞬間,門還在響麼?”泰威思忽然問。“沒有,它是有節奏地敲響,不是連續的,大概每連敲兩下停頓兩秒種的樣子。”“兩秒種?莉薇婭,你看到言開門探望之前,是不是也出來了?”“他開門的時候我剛剛出來,當時看到他衣冠不整的樣子嚇我一跳。”莉薇婭看著我咯咯笑了。“那就是說,從你開門出來,到言猛然開門探望不過兩秒種時間,但這短短的兩秒種,敲門的人怎麼會憑空消失呢?——你們聽到任何奔跑的聲音了麼?”我同莉薇婭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哦,天啊!一會兒是匿名信,一會兒是神秘敲門聲!真有種中世紀的神秘感!”琺琺拉神經質地尖叫起來。“但是我困了,親愛的朋友們,我實在需要美美地睡上一覺。恕我不能再陪你們探討什麼中世紀問題了,晚上還需要一起探險呢!”謝默斯無精打采地站了起來,朝我們點點頭,徑直走出餐廳。“你們都住在哪個房間?”我想起來什麼,趕緊問道。凱若笑著說:“你又有什麼想法?這座樓房間的命名順序你也看到了,是以每樓的中間走廊為界,先南後北,先東後西。還有,你要注意,這座樓是梯形建造的,越下麵的樓層麵積越大,但是樓梯是從上至下貫通的,所以三樓有八個房間,都分布在樓梯西側,走廊南側從東到西依次是甲乙丙丁四個房間,北側從東到西則是戊己庚辛;二樓則有十二個房間,其中樓梯東側有兩個房間,西側有十個房間,南北兩側由東到西依次分彆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子醜;至於一樓,由於最東側是餐廳,中間還有大廳,除這些外還有十個房間,東側餐廳和樓梯之間是一甲和一己,大廳西側分彆是乙丙丁戊和庚辛壬癸。“至於我們所住的位置,我在二甲房間,謝默斯現在住我對門,是二庚,琺琺拉在二乙,羅科在她的斜對門二壬,羅科西側隔壁的隔壁是泰威思,二子房間,賈斯廷住在二樓最西側走廊儘頭南麵的二己房間,至於你跟莉薇婭這兩個三樓人士,我就不用解釋了。還有,一乙緊挨大門,是趙姨的門房,一甲是商務室,一己是趙小姐的房間。”“什麼狗屎的甲乙丙丁,我看那些方塊字都長得一樣!”賈斯廷不屑地喊叫著。“哦,賈斯廷,你不了解這種方形字體的魅力,它們已經使用了4000年了,是四大文明中唯一存活的文字。”“是化石麼?那更應該送進古董店,而不是讓他們繼續像活著木乃伊一樣四處奔走……”凱若看到我又要發怒,輕輕用手拍拍我,用漢語說:“彆理那個老瘋子。”我強忍著怒火,瞥一眼賈斯廷說:“既然世界上有賈斯廷這樣好壞不分的眼睛,有人把我的房間號看錯了,敲錯了門有很大可能。”“可是,在座的各位,有人去過三樓麼?”凱若又問。餐桌上所有的人都搖著頭,包括那個目空一切的賈斯廷。我皺皺眉頭說:“既然這樣,我就去休息了,昨晚一直沒睡好,晚上不是還有活動麼?”“是啊,犀牛角也有了,我們晚上就要正式去長江上麵點燃它照怪異世界了,嘿嘿。”琺琺拉乾巴巴地笑著,那笑聲就像從牙膏裡麵擠出來一樣讓人窘迫不已。04令我沒有想到的是,這群看似烏合的人卻在探險方麵有著嚴格的規矩。根據他們了解到的東方文化知識,他們嚴格製定了午夜十二點作為正式點燃犀角的時間。於是我們中午議定晚上十一點在牛渚河碼頭集合,那裡有他們花錢從當地人手裡租來的一條半大不小的漁船。凱若領我最先到了那裡,夜幕中的翠螺山如同巨大的怪獸一般踞臥在長江邊。與滔滔流動的江水不同,牛渚河這條小汊顯得平靜許多,河水靜靜在我們堤岸下麵淌著,岸邊的石柱上拴著一條六米來長,三米來寬的無篷柴油機船。“你相信會看到奇異的東西麼?”我有些諷刺似的問凱若,“即使看到,你就不怕落個像溫嶠一樣的下場?”“我不怕,言,其實世界上有許多東西更加可怕,比如說我們收到的匿名紙條,如果那不是惡作劇的話,那肯定有某種陰謀在滋長。”我點點頭,沉默不語。如果妻子也在這裡的話,她一定能為我解開神秘敲門聲和匿名紙條之謎吧?賈斯廷在我們之後來到了碼頭上,他依舊叼著一支雪茄,毫不顧忌地搶先跑到船上找了個好座位。“狗屎!這個地方居然是濕的,我的褲子!”他尖叫著站了起來,小船一陣搖晃,他趕緊抓住船舷蹲了下去。我和凱若在岸上哈哈大笑。探險小組的成員和船夫陸續來到,船夫是一個沉默寡言的漢子。他雖然不懂英語,但顯然小組人員已經跟他有了詳細溝通,他一聲不吭地上了船,坐到了駕駛的位置上。我們八個人圍成一圈坐在船倉的木幫上,羅科挨個點了名字,尤其是確認謝默斯把那隻犀角呆在身上後,這才讓船夫開動馬達,小船晃了一晃,便推開水麵向長江上疾駛而去。我雖然深信此次探險必定以失敗而告終,因為我明白即使是正史中記載的某些奇異之事,也難免以訛傳訛,早已真假莫辨。況且這滔滔揚子江上,自古以來船帆不絕,如果水下真的有另一個世界的話,怎麼千古已降,隻會有溫嶠一個人才能瞻其真容呢?不過想歸這樣想,當小船甫一駛到江心的時候,一股莫名的寒氣夾雜著江水的腥味忽然撲麵而來。古時候曾經把南京以西,鄱陽以東的這段江麵叫做西江,李白詩中也有“牛渚西江夜,青天無片雲”的名句。采石江麵自古江流湍急,小船駛在上麵真有“一葉扁舟”的感覺。在漆黑的夜裡,這葉孤舟更似將自己的運命都交給了深不可測,闊不可望的昏黑世界。我們幾個人都緊張地屏住呼吸,除了清脆的馬達聲,整個世界都陷進了無儘洪流的嘩嘩聲中。船夫慢慢掉轉船頭逆著江流,船夫將船碇拋進水中,馬達也慢慢減速調整到和迎麵而來的滔滔江水速度抵消的狀態。他望一眼仿佛黑色巨獸般的采石磯說:“應該就是這裡了,這江心正對著山上的燃犀亭,就是古人照水怪的地方。”我抬頭望去,漆黑一片的采石磯將自己龐大的身影投入江水之中,此處的江麵顯得越發陰沉逼仄,一陣冷風吹來,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其他幾個人大概也懷著同樣的敬畏,他們紛紛抬頭仰望著巨大的采石磯,想必心中早已經驚懼不已。半晌我才聽到羅科開口說:“好了,時間到了。謝默斯,你的犀牛角準備好了麼?”謝默斯的聲音仿佛有些發顫,他顫抖著雙手從帶來的一個盒子裡掏出件東西來,然後按亮手電筒,照著它仔細看看說:“沒錯,可以用了。”我目瞪口呆地望著他手中拿著的東西,那竟然是一件長約尺餘的用犀牛角雕刻成的美人觚!而且在謝默斯拿著它擺弄的時候,我清楚地看到觚底鐫刻著“鮑天成製”四個字。“等等!”我的喊聲在這詭異的江夜中顯得分外駭人,他們都把頭轉向我。我對謝默斯說:“你難道不知道這是一件文物麼?”“當然知道。但這是我家祖傳的財產,我不喜歡舊的東西,我也有權處置它,嘿嘿。”謝默斯朝我白癡似的地笑著說。“言,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現在犀牛角早禁止買賣了,我們要完成這個試驗,就必須要犀牛角,我們應該感謝謝默斯的大公無私。”我氣憤地想衝過去奪下那件犀刻作品來,但是賈斯廷卻一把將我按住。“老實點,你有你的原則,我們探險小組也有我們的原則”羅科似乎也對我的激烈反應有些不滿,為了不讓我影響他們的計劃,他快速地從口裡掏出一些油脂抹在那件寶貴的犀角美人觚上,然後拿起一個大個兒放風打火機將它點燃。我心痛地看著這件寶貝像火炬一樣燃燒起來,羅科從雙手戰栗的謝默斯手中接過“火炬”,然後莊重地舉向漆黑的江麵。漆黑的江麵上忽然亮起一點跳動的火焰,使得夜裡的氣氛更加奇譎緊張,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將目光投向那一片被照亮的水麵。犀角燃燒著,發出“啪啪”的聲響,散出難聞的氣味,但是長江的水流湧動如初,大概千年變改,即使這裡曾經有另一個世界的入口,也該遷移挪位了吧?正當犀角即將燃儘,人們有些失望的時候,莉薇婭忽然手指江麵,發出一陣尖厲的叫聲。我們趕緊快速移到她手指的船舷一側,竟然看見照亮的江麵下忽然浮現出黃紫綠藍色的五彩魅影!我難以分辨那些魅影的位置,它們似在江麵,又似在江底,不斷地變換著形狀,好像用肆意延展著自己的生命來嘲笑我們一般。“那是什麼?!”正當我們為這些詭異的魅影顫抖驚異不已時,琺琺拉忽然從後麵伸手指著遠處的江麵,她的聲音被恐懼扭曲得異常可怕。我們抬頭看去,隻見遠處的水麵站著一個黑乎乎的人影!“不可能!不可能!誰能站在這水上那麼高!”凱若大叫道。我忽然又聽到那種似羊似鳥的叫聲,而在那個“人”似乎已經發現我們注意到他,隻是一瞬間的功夫便消失在幽深可怕的夜色之中!就在這時,水麵下忽然傳來“嘶嘶”的響聲,氣泡一陣陣滾湧上來,仿佛有什麼怪物正在水底潛遊,隨時準備躍出水麵襲擊吞噬我們一般。船上的女人們頓時尖叫陣陣,船夫此時同我們一樣被嚇得臉色煞白,他大喊一聲:“走不走!彆惹了水怪!”但是他已經喊晚了,漆黑的水底忽然魅影消亡,一件黑乎乎的東西從水下慢慢浮了上來。我們早被嚇得呆若木雞,幸虧羅科還算鎮靜一些,他篩糠似的把幾乎燒光的犀牛角扔到水裡,從身下拿起手電筒就朝那個黑色物體照去!船上此刻已不再是女人們尖叫了,男人們也都恐懼地失聲大喊起來,小船在眾人的慌亂中劇烈晃動著。我緊緊抱住撲到我身上的莉薇婭,她的身體像被電擊了一樣顫抖,而她的手指卻如同凍僵了般直直指著那個江麵上浮起來的東西。那真的是一個人,或者毋寧說是一具屍體,一具我們能辨認出容貌的屍體!她就是剛才還在船上同我們一起因恐懼而叫喊的琺琺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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