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船上方樓梯上冉冉走下一位女子,身著素色綿袍,衣襟處繡著精致的梔子花圖案,舉止輕盈,尤其是容顏絕色,使她步下樓梯的姿態宛如仙女下凡。蔣乾是個男人,對漂亮女子有著尋常男子一樣的好色之心,他隻望了那女子一眼,心就劇烈地跳動起來,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兒擱。一隻樓船趁著夜色倏忽駛向烏林方向,離岸邊不遠,周瑜命令拋錨,自己登上望樓,窺視曹營,發現水軍營寨雖然隻是粗具規模,卻也井井有條,他心裡明白,諸葛亮所言非虛,蔡瑁、張允還算懂得水軍。“必須先除掉這二人,才可擊破曹兵。”他心裡暗想。他正思慮的時候,曹營也發現了周瑜樓船,趕忙擊鼓示警,很快水寨門大開,從中飛駛出十幾條朦瞳鬥艦,向周瑜樓船撲來。周瑜忙令:“起錨。”樓船上士卒一起搖動槳槽,好在赤壁在烏林的下遊方向,順江行駛非常迅疾,曹兵追趕不及,隻好中途而歸。曹操聽見東吳軍隊偷窺營寨,也不以為意:“他們軍力遠不如我們,就算偷窺,又能怎樣?待到春暖花開,就有他們好看的了。”這時一個帳下身長八尺、麵容俊秀的中年幕僚應聲道:“丞相是想兵不血刃獲取東吳,還是想以武力服之而後快呢?”曹操瞥了這個儒生一眼,感覺有些麵生,他心裡想,廢話,要是能兵不血刃征服東吳,當然千願萬願。這不正好說明我能以德服人嗎,不是更可以讓天下人心悅誠服嗎?不過嘴上倒還客氣:“上天有好生之德,若能以德服之,兵不血刃,當然更好。君是我帳下的謀士嗎?怪孤眼拙,竟然不認識,請君恕罪。”那儒生道:“毛遂當年不自薦,連賢明的平原君也不知道他是誰。不怪永相,怪臣無能罷了。臣姓蔣名乾,字子翼,乃九江郡人,和周瑜是同州桑梓,自幼也有些交情。臣才智鴛劣,自蒙摧拔於帳下效命以來,未有尺寸之功報效丞相,甚為慚愧。此番願憑三寸不爛之舌,去對岸說服周瑜率兵來降。”曹操大喜:“子翼君謙虛了,若真能說服周瑜投降,孤一定在皇帝陛下麵前保舉君為列侯,封萬戶。”蔣於道:“丞相放心,臣到赤壁,定要成功。”曹操道:“需要置辦https://何物?”蔣乾道:“隻消一個童子隨從,二仆駕舟,其餘不用。”很快,蔣乾率領一個童子,飛舟朝赤壁駛去,遠遠撐著一麵旗幟,表明自己是使者,不是士卒。東吳巡邏士卒看見使者徽幟,沒有射箭,逕直將他迎到岸上,並派人火速報告周瑜。周瑜這時正和將士在一起苦苦思考對敵的辦法,突然士卒來報:“曹營有船來到,被我們截住,船上一個中年儒生,自雲名叫蔣乾,乃是都督的故人,要求拜見都督。”周瑜莞爾一笑:“蔣乾,這豎子原來投奔曹操了,我們久不見麵,此刻曹操派他來,一定是充當說客。”他略一沉吟,腦中萌生了一個想法,如果蔣乾還像以前相處的時候那麼迂腐,這個計策說不定管用。而且不管怎樣,死活也得試一試,說不定就成功了呢。於是他下令大開寨門,隆重迎接,並親自盛裝來到渡口。蔣乾身後跟隨一個小童,器宇軒昂地走了過來。周瑜趕忙緊走幾步,熱情地握住他的手道:“子翼兄,自少年一彆,十九年不見,彆來無恙乎?”蔣乾見周瑜對自己這麼熱情,剛開始還少許有點忐忑的心放下了:“無恙,隻是生活困窘,遠不如公瑾兄這樣手握重兵,馳騁天下的威風啊。”周瑜笑道:“豈敢,瑜不過是受孫將軍驅使,身不由己,子翼兄不臣王侯,與清風明月為伴,堰仰嘯歌,這才是真正的瀟灑啊。”蔣乾臉色尷尬,乾笑兩聲,道:“哪裡哪裡,不瞞公瑾兄,乾如今在曹公帳下做事,仕途坎坷,所以越發敬佩故人啊。”周瑜假裝愕然:“哦,子翼兄當年一直恬淡寡欲,有箕山之誌,沒想到到底還如瑜等,未能免俗啊。兄既從曹公處來,難道是為曹公做說客嗎?”蔣乾趕忙否認:“哪裡哪裡。我和公瑾兄久彆想念,特來敘舊而已,兄奈何疑我為說客?”周瑜笑道:“我雖不及師曠之聰,聞弦歌而知雅意。”蔣乾佯怒道:“足下待故人如此,便請告退。”說著假裝轉身要走。周瑜趕忙追上他:“隻因身在軍中,未免無端緊張,子翼兄莫怪,且請進營寨一敘。”說著挽住蔣乾的胳膊,一起步人大帳。這時樓船船艙裡已經擺好宴席,周瑜帶著蔣乾步入,諸將皆甲胄整齊,英姿颯爽地排列兩旁。周瑜對諸將道:“此乃我同窗契友蔣子翼也。雖然從江北到此,卻不是曹賊說客。君等勿疑。”又解下佩劍給太史慈,道:“君可佩我寶劍當監酒官,今日宴飲,但敘朋友交情,不許談軍事,否則君可當場斬之。”太史慈道:“末將遵命。”接過劍佩在腰間。眾將開始獻籌交錯,勸蔣乾飲酒。蔣乾望著太史慈,心想,勸降這種事本來也不好當著大庭廣眾施行,所以周瑜是多此一舉,但是否這從一方麵暗示了周瑜的態度呢。也就是說,他根本就不想讓我提到勸降的事,他絕不會投降。想到這,他有些憂慮。但一轉念,或許周瑜知道我的來意,但怕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種隱秘之事,一旦傳出去,就算想投降也做不到。誰能確保諸將中沒有孫權安插的親信?周瑜啊周瑜,你也太小看我蔣乾了,我蔣乾雖然忠厚,但忠厚絕不等於愚蠢,我會在大庭廣眾之間勸降嗎?想到這,蔣乾又很快高興起來。飲了幾杯,周瑜豪興大發,道:“子翼,且來參觀我的軍士。”說著拉起蔣乾的手往帳外走,蔣乾身不由己地跟著周瑜。帳外軍士皆全副武裝,持戈執戟傲然屹立。周瑜對蔣乾道:“我之軍士,頗雄壯否?”這些士卒雖然矮小,倒也精乾,不過比起曹操的北方士卒,似乎要羸弱一些。他們或許搖船的功夫還不錯罷,要是在陸地上,肯定隻是曹兵的屠殺對象,蔣乾心裡這麼想,嘴上卻不能不讚:“真熊虎之士也。”周瑜愈發得意,又拉著蔣乾走到帳後一望,糧草堆積如山,周瑜道:“我之糧草,頗足備否?”蔣乾心裡簡直要笑出聲來,這點糧草算得了什麼。曹丞相光在江陵倉繳獲的糧草,儲量就達三百五十萬石,足以讓三十萬大軍整整食用一年。東吳想抵抗曹操,簡直是以卵擊石,待會兒私下裡把這層意思向周瑜好好說說,應該可以說服他投降。但是麵對諸將的麵,他也隻能唯唯連聲:“兵精糧足,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周瑜大笑道:“想我周瑜和子翼同窗讀書時,不曾望有今日。”蔣乾繼續吹捧:“以吾兄高才,實不為過。”周瑜抓住蔣乾的手:“大丈夫出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義,內結骨肉之恩。言必行,計必從,假使蘇秦、張儀、陸賈、哪生複出,口似懸河,舌如利刃,安能動我心哉?”說罷朗聲大笑。蔣乾望著周瑜得意的嘴臉,心想,如果說服得你投降,那我就是大功一件,可以封列侯,纖金拖紫。而你不過是個降將,未必能封到列侯,那時你就要拍我馬屁了。想到這裡,不禁高興起來,也附和周瑜,朗聲大笑。周瑜又抓住他的手道:“來,我們回帳再飲,這次還要讓你見一個人。”說著對身邊隨從道:“快去把夫人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