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孫權去見大喬的時候,周瑜找來了魯肅、諸葛亮,興奮地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動舉措。但是,對周瑜的興奮,諸葛亮卻不以為然,周瑜很自信:“主公已經下了決心,特賜我寶劍,拜我為水軍大都督,總領抗曹軍隊。”諸葛亮道:“隻怕未必。”周瑜道不解:“先生何出此言。”諸葛亮道:“剛才聽都督所言,日間隻向孫將軍表示了決心,而具體破敵謀略皆未涉及。孫將軍年少,雖然一時血氣憤湧,決心抗曹。但思緒平靜之後,想到眾寡懸殊,又會猶豫彷徨。”周瑜“哦”了一聲,道:“先生所言也有道理,那麼該當如何?”諸葛亮道:“都督應當再次求見孫將軍,細致分析雙方兵力,告訴他不須畏懼曹軍的原因以及具體作戰方略,使他確然無疑,然後大事可成。”“很好,那我即刻去見主公。先生且請和子敬在此飲酒,我去了儘快回來。”周瑜迫不及待,不把這件事解決,隻怕是沒心情飲酒了。說著他也不待魯肅、諸葛亮兩人答應,立刻跑了出去。諸葛亮猜得很對,孫權從大喬處回來,一想起大喬的冷淡,就滿腹煩惱。他不知道怎樣才能緩解自己對大喬的思念,一則大喬顯然對他不感興趣,她喜歡的人是曹操。對孫權來說,難以理解一個女人會對一個遠在中原的老男人能有什麼感情。是的,他知道曹操和喬家的關係,他們之間是世交。在曾經的很長一段時間,曹操都是喬家的常客。當小喬姐妹十來歲的時候,曹操還不到四十,也可以算得上有魅力,這種魅力對喬氏姐妹來說,有一定的吸引力。但是這些都過去很長時間了,他們現在還能有什麼聯係嗎?當然,孫權不得不承認,像曹操這樣雄才大略的男人,對女人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而他自己,不過是一個靠著父兄的庇蔭獲得江東統治權的人,和曹操相比算得了什麼?除非他能打贏這場即將到來的大戰。可是這怎麼可能,以他小小的江東怎麼對抗龐大的中原。除此之外,他和大喬之間身份上的尷尬也讓他輾轉不寐,他的母親不會允許,除非他的母親即刻死了。可是,這又怎麼能,為人之子,怎麼能萌生這樣可怕的念頭。他正在案前沉思,郎衛報告周瑜求見。他忙叫道:“快請進來。”周瑜一進來,孫權就道:“公瑾來得正好,孤正要派人去請你。”見孫權這麼熱切,周瑜有些感動,這個孺子,當年自己跟著他哥哥一起征戰的時候,他還是那麼小,可是現在已經成為他的主君了,他開始確實有些不習慣,可能正是因為自己無意中表露的一些驕傲做派,讓這個孺子對自己有所猜忌罷,希望這次仗打完後,他們君臣間能消弭一切嫌疑。他直截了當地說:“主公大概還在為曹操兵多的事疑慮罷?”孫權喜道:“公瑾既然猜到孤的心思,肯定早有妙策。”周瑜暗暗佩服諸葛亮的妙算,道:“臣特為此而來。”孫權道:“快說。”周瑜道:“主公因見曹操書信,說有大軍八十三萬,因此憂懼,其實曹操所言極為妄誕,不可相信。據臣分析,他率領的北方士卒,不過十五六萬,而且久戰疲憊;所得袁紹的兵馬,也不過七八萬,而且大多懷有二心;至於荊州水兵,剛剛受降,遠未達到能嫻熟控製的地步,更加不值一提。他以久疲之卒,禦狐疑之眾,人數雖多,不足畏懼。隻要主公肯給臣五萬兵馬,臣定為主公擒獲曹操。此言絕無虛妄。”孫權大喜,又問了一些細節問題,周瑜一一對答如流,顯然是深思熟慮。孫權鬱結的心胸逐漸舒展開來,他拍拍周瑜的背脊:“公瑾此言,足以開我心胸,我現在無所疑慮了。”忽然想起張昭等人,歎道,“子布那些人,平時滔滔不絕,大敵一來,隻會勸我投降,甚失我望。隻有君和子敬,才真心為我考慮。君明日就檢點兵馬,擇期出發,我當繼續征發士卒,為君後應。倘若君接戰不利,就振鐸回京,我將親率軍隊和曹賊一決雌雄。”周瑜也頗為欣喜:“主公肯下決心,那就最好了。”孫權握住周瑜的手道:“公瑾,自我長兄戰死,皆仗君為我鎮守邊地,撫循士卒,以致君終年不得回京和妻子團聚,這都是我的過錯啊。”周瑜兩眼冒出淚花:“保家衛國,是臣的職責,主公何必自責。臣當年受孫討逆將軍厚恩,無以為報,臣視主公,如當時視孫討逆將軍一般,隻要主公吩咐一句,臣肝腦塗地,在所不辭。”孫權感覺自己兩眼也濕潤了,他一直擔心周瑜看他不起,不肯對他忠心耿耿,現在聽周瑜這麼一說,他感覺的確出於赤誠,他也不由得真情流露:“公瑾,雖然名義上我是君,你是臣,但實際上我一向是把你當兄長看待的。這次你回京,不過幾天,又必須遠出征戰,我甚為愧疚。你可把小喬夫人也帶至軍中,軍中勞苦,有夫人在旁照顧,可以聊為慰藉。”說到這些話的時候,孫權的語氣都變了,不再稱周瑜為“君”,而是直稱“你”;自稱“我”,也不稱“孤”。從表麵上看,這表述不夠禮貌,但顯然更親熱,不分彼此。周瑜伏地拜道:“多謝主公厚恩。天色不早,主公請儘早歇息,臣先告退了。”周瑜辭彆孫權,歡快地跑了出去。孫權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躊躇滿誌,忍不住從架上抽出劍,揮劍起舞,彷佛他已經戰勝了曹操,他一連舞了數刻時間,猶自正酣,郎衛又來報訊:“啟察主公,張長史來了,說要麵見主公,陳述要事。”孫權長嘯一聲,將劍擲到架上,大聲道:“請他進來。”張昭進來的時候,孫權已經正襟危坐,一本正經地問道:“子布,君這麼晚來找孤,有何急事?”張昭道:“主公,臣這幾天,一直在為曹兵壓境的事憂心忡忡啊。”孫權冷笑一聲:“君所憂心的是怕孤仍負隅頑抗,不肯乖乖投降罷?孤知道君乃一代儒宗,名震天下,曹操身邊的人都對君讚頌有加,傳言隻知東吳有張昭,不知有孫氏。如果孤率江東投降曹操,君的官職諒必絕不會是一個小小的將軍長史。”張昭覺得自己受了侮辱,他本來就不是甘願投降曹操的人,如果說投降曹操是對漢室懷抱忠心,那倒不算冤枉他。但如果沒有漢室,投降曹操自然不如跟隨孫權,何況孫權當年是他堅決擁護上台的。他當即怒道:“主公若想殺昭,就請立刻下令,將昭拉去斬首。昭寧願死於刀劍之下,也不能受主公這番侮辱。”孫權也吃了一驚:“君……君不是一直勸我投降嗎?難道孤錯怪了君。”張昭兩眼噙淚:“臣當年受孫討逆將軍厚愛,命臣登堂拜母,誓同生死,文武大事,儘皆委托給臣。孫討逆將軍臨死之前,不把臣托付給主公,而把主公托付給臣,是以臣日日思儘臣節,以報隆恩,以便臣死之後,得以忠臣之名流傳後世。臣前日觀曹兵勢大,又假托漢室天子之命,名正言順,是以勸主公歸順,亦不過權宜之計,難道會真的希望主公將江東拱手交給曹操嗎?”孫權見頭發斑白的張昭老淚縱橫,也有點心軟,俯身扶他:“子布,當初孤長兄剛死,眾臣惶恐,心懷不安,若非子布整傷僚屬,令各奉職,孤也不能穩坐此位。不過君近日所言,確實教孤不解啊。”張昭泣道:“臣年過五旬,已知天命,官至長史,夫複何求?而主公富於春秋,來日方長,豈可不忍一時之忿,而任由周瑜等少年孺子,急進貪功以成己私?”孫權道:“君為何說周瑜急進貪功以成己私?”張昭道:“曹操奄有北方六州,如今荊州也已平定,有八十三萬之眾,而我東吳境內山越未平,豈能以一敵十。”孫權道:“可是剛才周瑜為孤分析敵我兵力,認為曹兵不過二三十萬。”張昭道:“他急於邀功,若照實說,又豈能說動主公出兵?況且就算曹兵不過二三十萬,將軍自思,我東吳最多能出多少兵馬?”孫權沉吟道:“不過五萬。”張昭道:“以五萬對二十萬,仍是寡不敵眾啊。”孫權心內煩躁又起。張昭看看孫權的臉色,又道:“據說曹操東下,意在二喬,不知主公可曾聽聞?”孫權心裡撲通直跳起來,好像被眼前的老臣猜中了自己的心事,嘴上卻輕描淡寫地說:“哦,那又怎樣?”張昭道:“昔日範蠡將自己所愛西施獻給吳王,遂保越國社稷;越王勾踐十年生聚,終滅吳國。周瑜若真忠心主公,就當把小喬獻給曹操,以退曹兵,讓我東吳有十年生聚以報大仇的機會。而如今他隻知勸主公出兵,讓主公冒不測之險,難道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心嗎?”孫權哼了一聲:“誠如君言,那大喬夫人是我亡兄遺嫣,又當如何?”張昭正色道:“主公不妨卑辭厚禮,為大喬夫人求免。實在不行,讓太夫人下令,賜大喬夫人自儘,不亦可乎?”孫權大怒,重重地在案上一拍:“胡說八道,豈有此理。”他用力甚大,將案上的竹簡全部拍落在地,在殿門侍候的郎衛也被驚動了,一起跪在門邊問:“主公,有何盼咐?”見孫權如此憤怒,張昭也不禁大驚失色,他不明白孫權為什麼會憑空發這麼大的氣,在他看來,一個女子,無論怎麼重要,總沒有家國社櫻重要,如果能救家國社櫻,犧牲一個女子,又算得了什麼?他正要惶恐謝罪,突然外麵傳來一個聲音:“誰胡說八道了。”孫權抬頭一看,竟然是自己的母親,吳太夫人,趕忙緊走幾步,跪倒在她麵前:“母親怎麼來了,臣拜見母親。”張昭也跪倒:“參見太夫人。”吳太夫人走到中間席上跪坐,犀利的目光看著孫權:“以老婦看,張長史的意見很有幾分道理。”她沉吟了一下,又緩緩道,“不過,範金獻西施給吳王,也在越國戰敗之後,若周瑜此次不能退敵,我們再行此計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