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周不疑的住處?”曹朋在司空府大門外跨坐上馬,大聲問道。“公子,我知道。”“前麵帶路。”曹朋也不廢話,馬鞭一指那家臣。家臣更不敢怠慢,連忙上馬,在前麵領路。直到曹朋已經離開,典韋才帶著人來到府門外。見曹朋已經走了,典韋氣得破口大罵:“爾等還不立刻備馬。”司空府的家臣們,立刻七手八腳的忙碌起來。片刻後,馬匹前來,典韋一把就推開了家臣,翻身上馬,朝著曹朋離去的方向,打馬揚鞭而去。夜風,陣陣。初雪過後,氣溫陡降,許都的夜晚,極為寒冷。曹朋騎在馬上,迎著風,疾馳。自高順等人入許都後,漢帝一黨一直表現的太過於平靜。不是曹朋想要生事,而是於情於理,帝黨都不應該如此平靜才是。越是平靜,就越是說明帝黨在醞釀一個大動作。否則,眼睜睜看著呂氏漢國歸附,曹操因此而獲得巨大的名望,進一步架空漢帝,豈不是坐以待斃?曹朋自認,若他是帝黨,絕不會就此罷休。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曹朋的警惕性也漸漸鬆懈下來……他萬萬沒有想到,帝黨竟然是這樣子來進行安排。酒席宴上,若高順被毒死,剛剛歸附過來的呂漢,會是什麼態度?高順是呂漢的肱骨之臣。如果他死了,就算呂漢依舊有心歸附,隻怕也無法繼續牽製高句麗。他們在三韓,必然會麵臨一個混亂的局麵,甚至會落入下風。誰都知道,呂漢而今是兩麵受敵。之所以歸附中原,固然是有私人的因素在裡麵。但就公事方麵,呂漢也希望借由此次歸附,來謀求中原的援助和支持。畢竟而今三韓,的確是一個蠻荒。特彆是百濟馬韓,在此之前不過是一個城邦製的國家,體製非常鬆散。想要對抗高句麗這樣的龐然大物,若無外力支持,的確是一樁麻煩事。曆史上,高句麗在曹魏以後,不斷發展壯大。曆經五百年發展,他們幾乎占領了漢江流域,將新羅百濟壓製在朝鮮半島的一隅。城邦製的國家,終究不是那種中央集權的對手。高順若死了,呂漢歸附必然無疾而終,而曹操也將聲望大減……一箭雙雕!帝黨的手段,可謂毒辣。不過,曹朋沒有想到,帝黨竟然借此機會,把曹衝和周不疑,都給牽扯進去。曹衝在月前已經被送往潁川書院,在書院裡叫什麼名字,恐怕隻有曹操和鐘繇兩人知道。而周不疑……他斷然沒有這樣的手段。那孩子倨傲,孤高,有些偏執。但究其本質而言,始終還隻是一個孩子。曹朋現在擔心,帝黨會借此機會,把周不疑當成替罪羊扔出來。不過,必然是一隻死羊……周不疑受曹朋打擊,已經心灰意冷。在那天晚上之後,如銷聲匿跡般,很少拋頭露麵。曹朋可以感覺的出來,周不疑有點想回家了。可是,帝黨會這麼輕輕鬆鬆,放周不疑回家?曹朋,不信!※※※“公子,前麵就是銅駝巷。”帶路的家臣,猛然勒馬,回頭大聲提醒。曹朋,也立刻駐馬觀瞧。銅駝巷,位於毓秀街的儘頭,是一條幽靜偏僻的小巷子,環境非常舒適。這裡是在建安四年,許都擴建後才有的一條街巷。當時,城牆向外移出六裡,在古城牆廢墟的基礎上,開設了銅駝巷。許都的城市規模,和漢魏雒陽城頗為相似。有水從此流淌而過,銅駝巷就依有水而建。他麵積不大,卻很幽靜,環境也非常優美。但由於這裡距離鬨市較遠,出入不太方便。所以居住在銅駝巷的人,大都是一些書生和士子。入冬後,銅駝巷的人很少,所以顯得有些寂靜。路上的積雪還沒有消融,可以看到一溜溜的腳印……家臣在前麵領路,曹朋緊隨其後。“這裡原本是環家的一處彆院,去年夫人把這個院子送給了周不疑。小人曾奉五公子之命,給周公子送過幾次東西,所以倒也不算陌生……公子小心,這裡的路麵,不是特彆平整。”家臣在前麵領路,借助路旁宅院門口的氣死風燈籠光亮,隱約可以看清楚路麵的狀況。曹朋也沒有吭聲,手握長刀,警惕的跟在那家臣身後。順著有些昏暗的小巷往裡走,很快就來到了銅駝巷的儘頭。周不疑的住處,就在銅駝巷最裡麵,門外有一排古鬆,蒼雄虯結。院門緊閉,那家臣上前,蓬蓬蓬叩響門扉。但是裡麵卻沒有半點動靜……曹朋一蹙眉,沉聲道:“讓開。”家臣連忙閃身,就見曹朋上前,一腳狠狠的踹在門上。卻聽哢嚓一聲響,那緊閉的大門,被曹朋一腳踹的四分五裂。曹朋二話不說,邁步就走進了院子。院子的麵積不大,圍牆大約在兩米左右的高度。牆上生有青藤藤蔓,給這庭院平添了幾分幽冷氣息。一共有三間房舍,正中央是正堂,後麵連著兩間偏房。此時,院子裡靜悄悄的,屋子裡也都黑著燈,似乎沒有人。曹朋在庭院裡,喊了兩聲周不疑的名字,可是並沒有回應。“可有引火之物?”“回公子,小人這裡有火折子。”“嗯,隨我來。”曹朋說著,便邁步走上了正堂門階。門虛掩著,裡麵黑漆漆,靜悄悄……曹朋推開了房門,就著月光掃了一眼,頓時臉色大變。“把燈點燃。”“喏!”家臣連忙擦亮了火折子,找到了窗台上一盞油燈。他把油燈點亮後,屋中頓時有了光亮。回身看去,卻見正堂上有一張食案,一個少年匍匐在食案上,一動不動。曹朋正蹲在少年的身邊,將少年翻過來,招手示意家臣把油燈湊上前。果然是周不疑!那少年,麵色蒼白如紙,氣息幾若無有。曹朋連忙為他號住脈,眉毛挑了挑,扭頭向食案上看去。“立刻請張仲景先生和華佗先生過來。”看到這種狀況,那家臣自然也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他連忙把油燈放下,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聽到門外傳來馬蹄聲,緊跟著有典韋那粗豪是聲音,傳了進來。“阿福,阿福可還好?”“叔父,進來吧。”曹朋抱起周不疑,往廂房裡走去。他把周不疑放在床榻上,然後猶豫了片刻,扭頭對剛走進來的典韋道:“這孩子被人投毒了。”“啊?”“司空府的事情,應該和他關係不大。這孩子恐怕也是受人唆使……那什麼小迷糊的來頭,估計他也不太清楚。對方想要把他扔出來當替罪羊,所以提前一步投毒。我剛才留意到,食案上的酒菜已經冷了,估計凶手早已經離開。我已經派人去請華佗和張機先生過來,希望能來得及,把這孩子搶救回來……”“阿福,你還是這麼心善。”典韋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慨。他可是很清楚,周不疑這兩年都乾了些什麼事情。屢次詆毀曹朋和胡昭,氣焰極為囂張……不過這段時間,這小子倒也還算是老實,沒有惹出什麼狀況來。可在典韋眼中,周不疑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甚至聽說他中毒,有些幸災樂禍。“把火盆子點上,讓人在廚房燒水。一會兒華先生他們過來,說不定會有用。”曹朋沒有回答典韋,目光在房間裡掃了一眼,卻落在床榻木枕旁的一個灰色包裹上。他走上去,打開包裹。典韋舉著火把湊過來為他照明。包裹裡,是一些衣物,還有幾卷書籍,以及一個乾糧袋,和一個錢袋子。錢袋子裡大約也就是三貫銅錢的樣子,數量並不是很多。拿起那書卷,曹朋一怔。《八百字文》、《三字經》,還有一卷拓印的《三十六計》。曹朋的《三十六計》剛剛完成,並沒有拓印成書,市麵上也沒有怎麼流傳。除了少數人之外,甚至沒有人知曉他做了這麼一部兵書。這少數人當中,除了曹朋家人和龐德龐統夏侯蘭甘寧等部曲之外,就是曹操郭嘉還有陳群荀彧幾個人。周不疑居然有他剛完成不到三個月的《三十六計》?不過想一想,似乎也不奇怪。曹衝那邊肯定有這部書,周不疑和曹衝的關係那麼好,有個拓印本,倒也正常。隻是看周不疑這架勢……曹朋眉頭,不由得一皺。“怎麼了?”“這孩子,怕是要離開。”“那他怎麼……”“估計就是因為他想要走,才會遭此大難。”這時候,銅駝巷完全沸騰起來。衛將軍夏侯惇領兵馬已經封鎖了整個許都,銅駝巷更聚集了許多人馬。領兵前來的,正是城門彆部司馬夏侯尚,也就是夏侯真的親哥哥,曹朋的大舅子。他步履匆匆的跑進來,看到曹朋和典韋,連忙拱手道:“典中郎,末將奉衛將軍命,特來查探。”曹朋扭頭道:“華先生他們來了嗎?”話音未落,就聽門外有人道:“莫急莫急,老夫在這裡。”華佗邁步走進了,喘了口氣,朝著曹朋一拱手,“公子,老夫來了……不知公子有何吩咐?”“這孩子中毒了!”曹朋一指周不疑,然後側身讓開。華佗連忙上前,俯下身子,為周不疑檢查了一下。“堇草?”“啊?”“一種毒草,毒性甚烈。中毒者口鼻中會帶有一種很獨特的甜味……不過這種草很容易辨彆,所以常被人將之與肉食相混合。但如此一來,堇草的毒性就稀薄,相對毒性就會減弱……恩,毒性還沒有入肺腑,尚有得救。不過救醒之後,怕會有後遺症。具體是什麼狀況,因人而異,我也說不準。”“還請先生施聖手,救他一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華佗也不囉嗦,立刻開始動手施救。而曹朋則拉著典韋和夏侯尚出了廂房,隻留下華佗和他的兩個弟子,在房中忙碌。不一會兒的功夫,張機也來了。聽說華佗正在裡麵施救,他也不客氣,帶著徒弟馬真,也加入其中。“兩大聖手聯手施救,若還是不成,恐怕也沒辦法了。”曹朋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下門廊。“伯仁。”“嗯?”“煩你派人前去司空府,稟報主公,就說周不疑和此事無關,而今被人下毒,正在施救,尚不知結果。”“和他無關?”曹朋苦笑,拎著周不疑的包裹。“這孩子看樣子都準備要回家了,何苦做這種事情?”“說不定……”夏侯尚本想說,說不定是畏罪潛逃。可畏罪潛逃,也不至於把自己毒死不是?他想了想,點頭答應,立刻命人返回。“阿福,那我先回去?”“恩,司空府裡目前形勢不明,有一名死士,難保沒有第二個死士。叔父還是當回去保護司空,同時提醒司空,小心呂氏漢國使者的安全。有些人,不鬨出點事情來,隻怕是不會心安。”曹朋想了想,突然轉身,邁步往外走。“阿福,你要去哪裡?”曹朋沒有回答,隻回頭對夏侯尚道:“伯仁,這裡不用留太多兵馬。我出去一下,待會兒就回來。”說完,他便衝到門外。向一名軍卒討來一匹馬,曹朋翻身跨坐馬上,打馬揚鞭而去。夏侯尚跑出來的時候,曹朋已經走了。他連忙讓一隊兵卒跟上去,而後站在庭院中,有些不知所措。※※※曹朋縱馬衝出銅駝巷,直奔毓秀街而去。片刻功夫,他就來到了毓秀街上一座大宅門口。縱身從馬上跳下來,曹朋三步並作兩步,竄上門階,抓起門環,蓬蓬蓬連續拍擊。那大門上的小門開了一道縫,從裡麵探出一個腦袋。“誰啊!”曹朋也不贅言,抬手按住小門,猛然發力。就見那小門呼的一下子被推開,裡麵的門子,被一股巨力頓時撞飛了出去,摔在地上便昏迷不醒。曹朋邁步,走進大門內。而這座府邸中的家丁,也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紛紛探頭出來查看。“有刺客!”一個家丁,扯著脖子叫喊。可沒等他喊完,就見曹朋抬手翻腕,一支鋼弩咻的飛出,正中他身邊的門框。“劉光,你再不出來,休怪我砸了你家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