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的小心思 第五節(1 / 1)

他說不錯,那一定是非常不錯的地方。她繼續把下巴放在膝蓋上,看著過山車。他察覺了:“想去坐?”“不敢坐,”她輕吐舌頭,“可是又一直想坐,暖暖那個大恐高症,不願意陪我去。”真讓她一個人去坐,她也不敢。季成陽忽然探身,擋住了她眼前的視線,她疑惑,就看見他又坐直了身子,手裡多了一個空瓶子。原來他是發現她的水喝完了:“我去買水,你坐在這裡等著,彆亂走。”……她很想說,自己馬上就要十六歲了,完全沒有被拐賣的危險。他很快買回來,還拿著兩張過山車的票。她看暖暖那邊繞了幾圈的隊伍,估摸著自己回來了她還在排著,就很興奮地跟著季成陽去了。可是真坐上了過山車,看著保險杠降下來,扣在自己的肩膀上時,她忽然有些害怕了……“彆怕,”季成陽安撫她,“我在這裡呢。”是啊,他就在自己身邊,一個手臂的距離。甚至隻要動一動,就真的能碰上了。她安慰著自己,感覺著過山車緩緩開動,然後一個震動後,就開始向著最高點慢慢開去。整個人都仰躺著,視線兩側除了天空,就隻有他。他挺直的鼻梁,還有眼睛……他忽然碰了碰她的手臂,把手心麵向她,紀憶立刻膽戰心驚地把手放上去,緊緊握住他的三根手指,就在想說很害怕的瞬間,整個人都以飛的速度墜落了下去。第一個高坡是最高的,也是最嚇人的。其實後來再如何翻轉,她都沒感覺了,因為整個人都嚇得木掉了,隻知道緊緊抓住他那幾根手指,眼睛都不敢睜開,就聽著呼呼的風聲在耳邊刮過。最後停下來都沒有任何反應,直到保險杠又升起來,竟然聽到後邊的女孩子嚇哭了……她睜開眼睛,短暫的模糊視線裡,隻有他覺得有趣的笑。季成陽看她呆呆坐在那裡,再看看身後哭著的女孩子,終於伸出手臂,把她整個人從座椅上抱了出來,然後牽著她的手,從出口的台階走下去。到真正落地了,站在滾燙的水泥地上了,紀憶才覺得自己的腿是軟的。他們走在樹蔭和陽光的交界處,季成陽剛從煙盒裡抖出一根煙,想要咬住。紀憶忽然嘟囔了一句:“我這輩子再也不坐過山車了……”他聽到這一句,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惹來經過的兩個女孩子回頭,很羨慕地看著他們。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真正愉快地笑出聲,很好聽。也是同時,她發現自己仍舊攥著他的手,像小時候一樣,攥得特彆緊。這趟過山車之旅,在吃晚飯時被暖暖狠狠嘲笑了一番。暖暖嘲笑完她,忙對從服務員手裡接過菜單的季成陽說:“小叔,我不吃蔥薑蒜韭菜,不吃動物內臟,不吃帶皮的肉和肥肉,還不吃——”“西西呢?”季成陽有意打斷。“我隨便,什麼都可以。”她說。“你沒有不喜歡吃的?”她想搖頭,卻被暖暖揭穿:“她不吃魚,這還是我觀察出來的,她吃飯從來不夾魚。”其實……她真的隨便。不喜歡吃就不夾就好,哪怕彆人夾過來,吃幾口也死不了人。季成陽完全意料到了:“女孩子不能太挑剔,但要學會適當挑剔,”他翻著菜單,清淡地說著,“你習慣強調自己的‘不喜歡’,彆人才會習慣去注意你,尊重你,愛護你,不過要記住,特彆要求有一兩個就足夠了,太多要求隻會讓人反感。”暖暖咬著筷子,眨眼睛:“小叔,你第一次教育人誒。”他眼皮都懶得抬:“這是做人的藝術。你已經沒救了,不需要教育。”……他隨便點了幾個菜,然後才問小姐:“有沒有什麼特彆推薦的湯?不要是魚湯,我這裡有人不吃魚。”身邊的服務生立刻繞開和魚有關的,推薦了一道老火湯。服務員開單離開。季成陽這才拿了茶,潤喉:“以後出去吃飯,記得告訴陌生人,你不吃魚。”紀憶也咬著茶杯,嗯了聲。季成陽開車把他們送到樓下,準備走的時候,紀憶都下車了,又忽然回身,趴在車窗上仰頭問他:“你學的是什麼專業?”他笑:“哲學博士,還沒拿到學位,在休學。”她不熟悉的專業,不熟悉的表達方式,原來大學也能休學嗎?一年後即將麵對的大學生活,對她來說是神秘的,尤其前路已經有了這個天才一樣的人存在。哲學……博士嗎?身後有人走過,叫她的名字。竟然是二叔和二嬸,她回頭,叫了聲,還想著繼續去問他一些關於文理科的問題,畢竟十天後,她就要決定自己是讀文還是讀理了。二嬸卻出乎意料地走近,笑著和季成陽寒暄:“小季啊,真是好久不見了,聽說你最近特彆照顧我們西西,多謝你了。”季成陽說:“沒什麼,我從小就認識西西,已經習慣了。”“是啊,西西不懂事,從小就喜歡跟著你這個叔叔到處玩,”二嬸非常禮貌地打斷她,“不過現在大姑娘了,也該學著避諱避諱了……”言下之意非常明白,一個快高三的大姑娘,天天跟著個非親非故的年輕男人到處跑,終歸不好。暖暖聽了有些不高興。他似乎微微怔愣,然後很快,客氣地說了句什麼。紀憶竟然沒有聽清,她是心亂如麻,怕季成陽會生氣。忙就說再見,回了家。她在自己房間塞上耳機,聽英語聽力題的時候,二嬸進來,語重心長說了句:“大姑娘了,不要總是和彆人的叔叔出去玩,乖。”她沒吭聲,忽然就想起在那個小山鎮,他和阿亮說的那句話。“敢於背負自己理想的人,才能有機會成為彆人理想中的人。”他六歲開始學鋼琴,比同齡人晚,九歲已經登台演出。小學跳級兩次,念了四年,十六歲就讀賓夕法尼亞大學,到現在……哲學在讀博士,正在休學。同時,也是一名戰地記者。如果說她有什麼理想,那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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