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 逝水(1 / 1)

陽一一心裡還堵著什麼東西,高高的懸在口子上,又雜又亂,讓她咬著嘴唇,沒辦法回應這個環抱。隻能呆呆地站立一會兒後,輕聲道:“吃飯吧。”還好之前因為出眾成就,她和袁深一起拿到了香港永久居民,出國手續也不必被刁難,一周後,她便順利地去了美國,很快便開始拍這部科幻動作片。她飾演的女二號是男主角的助手,美麗聰明、身手又好,喜歡男主角,但生性高傲,見男主角對自己沒有意思,便一直藏著感情,叛變到黑暗勢力的男二號一直喜歡她,最後在兩人的交鋒中,她為救男一號而死,男二號悲痛非常,亂了陣腳,最後自戕,男主角這邊爭取到階段性勝利,為普通民眾帶來正義的光明,自己也和女一號結了婚。雖說有明顯的感情線,但最主要的還是各類精彩的打鬥鏡頭和高科技成就在片子殺青沒多久,剛見完來美國玩的袁倩的陽一一,就接到了陽春的電話,說有件事要告訴她。袁倩和陽春所說的話,讓陽一一意識到她還和國內有太多牽連,並沒辦法過這樣世外高人般的生活,因而迅速割舍掉了國外的安逸,直接飛回了m市。第一個原因是Neo早就告訴她的,她一個月前就已經被內陸解禁,隨著《傲紅塵》在各個電視台又繼續開始輪播、民國戲獲批在各大衛視上星首播,廣告也慢慢重新出現,之前對她下令封殺的幾位相關人員也受到了一些小處分。她身在國外,不理雜事,還不知道國內發生了些什麼鬥爭與變革,才能有這樣的結果。畢竟之前就算做了錯誤決定封殺哪位藝人,沒有個一兩年也是不會解禁的。陽一一順帶問了陽春,得到的解釋是這次她和段叢山並沒出多大力氣,紀離有沒有想辦法不知道,袁家卻有人幫了她大忙。而另一個起了決定性作用的,則是陽老爺,他動用自己手裡多年來翻手是雲、覆手是雨的權勢與關係,迅速地了結了封殺事件。而這又牽扯到第二件事,陽春說,陽老爺前段時間被診斷出早期肝癌,第一階段的治療結束後,他決定正式開始逐漸將龐大的家族掌門人的位子交到老大陽禕手上。然後他也拉著病床前的陽光坦誠,原來她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而是源於之前他某位至親兄弟酒後的一夜失控。那兄弟深愛鬱淨蓮,可鬱淨蓮卻愛著陽老爺,事情發生後,那人怕生性冷傲清高的鬱淨蓮發瘋,便百般跪求陽老爺擔下責任,對醉後清醒的鬱淨蓮說一切都是他做的。陽老爺抵不過情義,就擔了下來,而他為了所謂的義氣,即使被陽一一母親發現後怨怪不已,也沒有背叛兄弟說出真相。他沒有背叛好友,其實也沒有背叛她媽媽,可是,卻為了所謂的兄弟情,讓她媽媽那麼苦痛,直至因為抑鬱症而死。陽一一回到m市,又一次突破層層關卡,衝到陽老爺的房間,衝那個正坐在輪椅上,比印象裡衰老不知多少倍的老年人吼道:“你以為這樣可以獲得諒解嗎!?我寧願你是真愛上了鬱淨蓮,所以背叛了媽媽,也不願意你居然為了這麼可笑的理由,眼睜睜看著媽媽那麼苦痛,你如何忍心?”陽老爺轉過輪椅,仰首看了她半分鐘,沒有說話。就在他靜默的半分鐘裡,陽一一緩緩蹲往地上,痛哭出聲。她始終欠她媽媽這樣一次哭泣。聞知死訊趕往出事地和醫院、安排後事葬禮選墓下葬,後來的生忌死忌拜祭之時,她從未為她媽媽流過一滴眼淚。這個她腦海中認定了的傻女人,為了愛情付出生命的傻女人,她終於為她而哭。陽老爺移過輪椅,到她麵前,緩緩摸著她的頭發,在她揮開後木木地收回手來,歎息道:“是我對不起你媽媽。那時隻告訴她讓她相信我,可你知道你媽媽的性子,說什麼理都不聽不信,一起安靜吃著飯能突然把湯潑到你臉上,後來我漸漸也不知如何再麵對她,卻不想她偏激至此……我何嘗不痛苦呢?十一,我親眼看著你媽媽長大,愛她早已入骨穿心,這麼多年,我沒日沒夜的受著這刺骨的感情折磨,眼下也終於算得了報應……”聽到這裡,陽一一突然從地上站起來,轉身就又衝了出去,走廊上險些撞到陽禕,正準備繞過,卻被他抓住手肘:“有空的時候,多回來走走、看看。”陽一一使勁甩開他,狠狠反手一抹眼淚,大步逃走了。一路就衝到了定河邊上,這時她已經不再哭了,扶著欄杆,望著下麵緩慢東流的河水,任由眼眶酸澀,雙腿僵硬,卻漸漸放空心頭塞滿的愁緒。城市華燈初上,河邊的光彩工程又複換了花樣,映在河麵如盞盞流燈漂浮而逝,她將從小到大的每一個回憶,都捋了一遭,那些她愛過的人、恨過的人、忘不掉的人,麵容接替在她腦海流轉。她很少花這麼多時間來回憶過往,或許是一直都悲觀厭世,如今的回憶想來,也沒有多少值得歡喜的事情,可回憶這件事本身,卻讓她漸漸輕鬆和快樂,仿佛是證明了人生存在的涵義。她不知道因為這些回憶,在河邊將她耽擱了多久,隻在袁深走近的時候,一切幻夢才倉促結束。而她不過是朝著這個將她喚醒的人轉了轉方向,想看清他完美高貴又透著憂鬱的眉眼時,就從腳底竄來一陣鑽心的蝕骨酸麻,令她腳下一拐,就摔了下去。幸好他扶住了她,再拉起她,讓她靠進自己懷裡,輕而緩地喚了聲:“一一。”“嗯?”陽一一回了個鼻音之後,仿佛知道他短時間內不會給什麼回應,她又徑直說:“扶我到長椅上坐會兒,腳麻。”待坐好之後,袁深不容反對地抱過她的雙腿,一邊替她按摩著,一邊無奈的問她:“乾嘛一直站著?”“站在最貼近河的位子,才不容易被人看清楚臉,現在天黑了,可以坐會兒。”因為腿上的酸麻感受,陽一一始終半蹙著眉頭,而看了袁深的側臉半晌後,她湊過去,環住他脖子,依偎在他肩頭說:“小袁,謝謝你。解禁的事情……這段時間你一個人,肯定很辛苦。”袁深停下手上的動作,一點點笑出來:“你在的時候,好像還會累些,不然你認為你幫過什麼忙?”陽一一憤然拍他:“袁深,你說話為什麼一直這麼直接?”袁深隻笑不答,抓住她的手,在自己脖子上環好,然後抱起她:“走,我們去車裡,還得帶你去吃飯,你肯定又一天沒吃東西了。”“我不吃飯,我要睡覺,時差問題上來了……”因為滿心的焦慮,陽一一在飛機上的時候就沒闔過眼睛。走到停在河堤的車邊,司機下車替他們打開了後座門,袁深小心翼翼地將她先放進去,隨後自己才跟著上車,在小冰箱裡拿了塊芝士蛋糕給她:“那也得先吃點東西。”陽一一撅著嘴看了那芝士蛋糕半晌:“不是你烤的我不吃。”“是我烤的。”袁深雙瞳裡蕩著淡淡的笑意。“你騙人!”陽一一扭頭,“你那麼忙哪兒有時間烤蛋糕,而且你又不知道我今天回來,還是你烤給彆的姑娘吃的?”“是啊,你怎麼猜到的?”袁深笑笑,在她圓睜眼睛瞪過來的時候,又溫聲解釋:“烤給袁倩吃的。”“還真是個好哥哥,那你留給她吃吧。”陽一一臉上寫滿了“廉者不受嗟來之食”幾個大字。袁深終於收拾起耐心,換了另外種路線,徑直用小勺挖下一塊,平平靜靜地問:“要我喂你嗎?”陽一一厚臉皮地回過頭,衝他微微張開了嘴,袁深有些驚訝,可短暫的怔愣後,便把小勺遞向了她,陽一一瞪了瞪他,沒辦法地搶過小勺和蛋糕,自己開始吃起來,邊吃邊說:“以前就覺得拿巨蟹座的你沒辦法,現在你在婆媽的基礎上還加上了厚臉皮,真讓人無可奈何、束手無策。”袁深始終望著她,笑的無害又純真。陽一一則垂著視線,漸漸停止進食,靜了會兒後說:“小袁,跟你說件事。”“說吧。”袁深也斂了笑容。陽一一彎了手指,翻過自己的指甲,細細打量著:“雖然你好不容易幫我在這邊解了禁,但我不準備再混這個圈子了,我想隱退……在這個圈子,我能拿到的,都拿到了,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我支持你,”袁深說的聲音像是輕而易舉,可這種不假思索的支持,又恰恰驗證了他純直的內心,“雖說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但我之所以費這麼大的努力,是想你即使退出,也不要顯得是被動又冤屈的。如你上次所說,在最高處急流勇退,你會成為真正的傳奇。”“對,美國拍的那個片子上線,也可以說明我不是因為被封殺受了打擊才退出的……雖說嘴長在彆人身上,他們愛怎麼說怎麼說,但這樣還是更完美……謝謝你為我考慮那麼多。”陽一一將吃了一半的蛋糕放回小冰箱,然後執起了袁深的右手,隔著這樣半米的距離,牽到自己麵前,細細察看著這原本完美的手上深淺大小不一的傷疤。“不用什麼事都給我說謝謝,你就當我其實是自私,不過是為了自己也好受些,”袁深見她仔細端詳自己受傷的那隻手,略微有些不自在從眸底劃過,更是有些緊張和警惕地看著她的反應。靜了片刻,他望著她唇角的那抹微笑,想到另一件他籌備已久的事,此時拿來當個話題岔岔氣氛或許不錯,因此他開口:“剛剛你還說你沒有任何遺憾,似乎還有一個吧?上次你提到停項的第三張專輯……”“我說的每句話你都記得?”陽一一歪過嬌媚又活潑的視線看他,“莫非你真準備幫我出一張自己留著聽?”袁深對上她的眸光,聲音如從翠綠草葉上拂過的夏風:“詞曲都準備的差不多了,製作人也已經找好,明天等你休息好了,我安排你們見麵。”“這是你給我準備的驚喜?”陽一一挑著眉,湊近他:“是不是你本來打算明天帶他來的時候再告訴我的?”袁深被她說中心思,因而沉默著不知如何回答。陽一一唇角又勾出一點邪惡的笑來,再近地貼上他:“小袁,你滿心滿意、仔仔細細地把我放在心上,為了不讓我不安,你還說做這些事情都是因為你自私,為了自己好過……我真沒見哪個自私的人像你那麼傻……在你心裡,你是不是把我當成油鹽不進、自私刻毒的木頭人,除了會把你當外人般不願你為我付出太多,其他的情分半分也不會記入心裡?所以你做一百分,隻讓我看到一分,其他九十九分的苦痛通通瞞著我。這究竟是我把你當外人,還是你視我為外人?”袁深神色有些悵然,深邃的雙瞳裡終於有種被戳到痛處的哀傷,他也沒忍住地彆開了目光,搖了搖頭說:“我不敢,一一。我當然想把你當做最親近的人,可同時你又離我那麼遠,我不敢單方向地將你視作誰,可卻知道你對我而言,遠遠重要過我自己的生命。”“生命,還有之前你最愛的鋼琴,”陽一一再度拉起他的右手,原本哭過之後便是酸脹的眼睛又一次淚盈於睫,“你把我的每一句話都放在心上,那也一定知道我多麼珍惜你的手和你在鋼琴上的才華……你竟然忍心瞞著我……袁倩說你的手如果及時醫治,不是沒希望恢複如初,你那麼孤絕地斬斷一切退路,真的認定我知道了就不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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