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白金數據 東野圭吾 12040 字 16天前

踏入新世紀大學醫院,神樂抬頭看了看閃耀著銀色光輝的建築物。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每個房間的落地窗,乍一看都是玻璃。據說,創建者秉承著有規律地正確沐浴陽光是維持健康的秘訣這一信念。抗震設計很完美,玻璃也不會破碎掉落,但病人很容易被來複槍瞄準,不過,創建者對此似乎並不擔心。在這樣一個隨時隨地可能出現殺人犯的時代真是太不謹慎了,神樂每看到這裡的建築物就有這個想法。神樂從正麵通道進入,穿過候診室後停住腳步。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們坐在角落裡一張細長條的桌子前。他們背後的牆上貼著一張紙,上麵寫著“請登錄DNA”字樣。神樂知道,他們是受“特殊解析研究所”之托,在收集國民DNA情報。其他醫院也在做同樣的事。托他們的福,神樂他們收集的DNA情報數量,多的時候一天可超過一萬件。神樂走近他們所在的地方,一個工作人員正在說服一位主婦模樣的女性。“……所以說,自從靠DNA來進行犯罪搜查,破案率有顯著提升。這點想請您先理解。”“那個啊,我知道。”主婦好像毫無興趣,向四周東張西望,估計正在想用什麼借口離開這裡。“怎麼樣?您要登錄嗎?”工作人員投去奉承的目光。用不著那麼點頭哈腰吧,神樂在旁邊看著,有點急躁。“如果我的親屬裡出現罪犯的話,那人和我之間有血緣關係這種事會馬上傳開吧。有點不能接受,這不就是侵犯隱私了嗎?”“可是,這已經被國會認可了……”工作人員還在支支吾吾地回答。神樂大步走過去說,“隻要你身邊的人不出現犯罪的人就好了,事情就是這樣。”他的話,讓主婦嚇一跳地抬起頭。“你是?”工作人員問道。“我是DNA搜查的負責人。”對職員點點頭後,神樂將視線轉回主婦,“看樣子您誤會了,DNA登錄的真實目的並不是為了逮捕罪犯,最重要的是讓想要犯罪的人們從此會有所顧忌,不敢輕舉妄動。”“可是,也有衝動,或者一時起歹念而犯罪的情況吧?”“難道因此要放過那些罪犯嗎?”“我也沒那麼說,不過……”“正如您所說,即使有DNA搜查,依然存在犯罪的情況。明明知道會被逮捕,還是有很多沒大腦的人考慮不到這一層,從而引發衝動行事,因邪念而殺人的事件。請考慮一下因此種情形而被害的人或被害者家屬的心情。他們一定有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凶手的想法,DNA搜查對他們而言就是最大的支持。他們從心底裡期望著增加登錄者,提高發現犯人的可能性。”“那個我知道……”“因為血緣關係者中可能會出現罪犯覺得丟人而拒絕協助調查?——你能在被害者家屬的麵前這麼說嗎?”神樂的話讓主婦低下了頭,她肯定在想,為什麼我要挨罵啊。“沒關係的。”他緩和下口氣繼續說,“如果親戚中沒有人犯罪的話,你的DNA情報被國家徹底管理,是絕對不會被使用的。還是說你覺得你的親戚中有可能出現罪犯?”她抬起頭,瞪著神樂,“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說,”神樂笑道,“能為了維持良好治安而協助我們嗎?在這裡你要是能夠做個榜樣的話,之後其他人也會陸續協助的。我這樣拜托你,是因為我認為你還是對這個事情有些關心的。要是你毫不關心的話,早就站起來走人了吧。如果不願意的話,一開始就不會坐在這裡了。”主婦的表情發生了變化,她開始意識到周圍人的目光。實際上,神樂說話聲音很大,已經吸引了候診室所有人的視線。“請問能登錄嗎?”神樂再次確認。她歎了口氣,“要怎麼做呢?”聽到那句,神樂看向一直在旁邊聽著交談的工作人員,“請向這位夫人說明一下手續。”男性工作人員方回過神來地睜大眼睛,“啊……那麼請在這份文件上寫上名字和聯係方式,然後采取您的兩腮的粘膜即可。”“比查血型還簡單呢。”這麼說著的神樂朝主婦笑了笑離開了。在全國的醫院都在進行同樣的活動,不過收集過程並不順利。即使是一天收集一萬件,收集全國國民的情報也得用上四十年。讓DNA搜查成為完美的預防犯罪係統,不得不說這是相當遙遠的事。以剛才的主婦為例,國民中很多人對於提供DNA情報略帶難色,因不了解具體情況而覺得不安。神樂覺得媒體進行不負責任的報道要負很大的責。托DNA搜查的福,破案率提升了,同時犯罪的特征被曝光也是事實。因為是以DNA情報為基礎進行的搜查,所以有血緣關係的人都會有嫌疑。此事在搜查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被周圍的人知道。針對這一點,不斷有媒體提出質疑,認為這不僅會誘發人們對罪犯,甚至對連跟他有血緣關係的人的差彆對待。老實說,神樂並不覺得那件事有什麼壞處。如果不想被周圍人投以奇怪的目光,隻要自己的親戚中不要出現罪犯就好了。像是迫不得已成為罪犯,或者是無可奈何親戚中出現了罪犯,這種事情原本就說不通。這些都是可以通過提高自我意識來預防的,如果有所怠慢,懲罰就會接踵而至,被社會差彆對待也是沒辦法的事。在他看來,早日使DNA登錄成為一種義務是最好不過的。實際上,正在與執政黨商談相關法案。但據熟知內情的人透露,此事還未被正式提上議題。穿過候診室,走向連接旁邊腦神經科病房的走廊。新世紀大學醫院腦神經科技術水平相當高,在世界上也是首屈一指的。神樂乘上儘頭的電梯,按下去最高層的按鈕。那層有專供VIP使用的三間病房,不過現在全都被一名患者占據著。正確的說,是一名患者及她的哥哥。費用雖龐大,但全部由警察廳支付,所以毫無問題。電梯到達最高層,正對著就有一扇門,旁邊附有靜脈認證係統的鑲板。神樂放上右手,門靜靜地打開了。神樂走進走廊,停在有厚重感的焦茶色門前,門旁邊放著“無關者禁止入內”的牌子。他看了下表,確認了比約定的時間早一分鐘後,按響了對講機。像這樣稍稍早到是沒有問題的,不過嚴禁遲到。之前發生過因為遲到兩分鐘,對方就鬨彆扭的事情。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回答“是”,是蓼科耕作的聲音。“是我。”神樂說道。不過對方沒有馬上回應,等了幾分鐘後,重新問道,“請問是哪位?”神樂縮縮肩,斜上方安裝的攝像機應該照出神樂的身影了。即便如此,不說名字就不開門。這不是蓼科耕作的堅持,而是他妹妹不允許吧。“我說神樂。”神樂稍微大聲地回答道,終於聽到開門鎖的聲音。門開了,出現了蓼科的臉,嘴邊還是留著亂糟糟的胡子。“還好嗎?”神樂問道。“還行吧。”蓼科沒有看神樂的臉,而是看向他的後麵。“誰也沒跟來。攝像機裡不是看到了嗎,太過神經質了吧。”蓼科沒有笑,一邊說請進一邊把門開大一些。神樂進去時,一位女性走入裡麵的房間。由於太胖了,她從後麵看的話如同巨大的雞蛋。在關門的時候,稍微瞥到了一眼她的側臉。從右邊的臉頰上到脖子有紫色的胎記,神樂聽蓼科說過,她因此在小時候外號叫“世界地圖”。神樂環視周圍,有十幾台正在運作的終端機,其主控製電腦放在彆的房間。身處醫院中,但這裡還是不能被稱作病房。電腦椅隻有兩個,蓼科兄妹坐在上麵快速移動著操作終端機。“正和妹妹聊天嗎?”神樂看著桌麵問。那裡放著盛有酸奶的容器,旁邊放著印有藍白條紋的袋子。可能是巧克力。“隻不過是歇會罷了。”蓼科拿起酸奶瓶,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裡。“那也好啊。你們也必須得休息。被數學公式和程序包圍著,腦子早晚會變怪的。”神樂若無其事地說,但蓼科直愣愣地瞪著他。然後神樂想起這裡就是腦神經科的病房。他皺著眉,做了個投降的動作。“彆那樣的表情。你不是知道我沒惡意的嘛。要是覺得不舒服,我道歉。”蓼科搖搖頭,歎了口氣說道,“無所謂。話說,我有事要跟你說。”“嗯。你說想見麵我還覺得很稀奇。有什麼事嗎?”蓼科低下頭,雙手摩擦著,“係統現在怎麼樣了?”“係統?怎麼提起這個了?”“沒出什麼問題吧?”神樂滿臉微笑,“要是問DNA搜查係統的話,我會回答進展得很順利。現在的警察廳長官真是在好時候上任了呢。要是順利的話,在他任職期間,破案率也許會回到昭和時代的水平。”蓼科停止摩擦手,抬頭看向神樂,“真的順利嗎?”那目光中似乎含有什麼意味。神樂回複認真的表情,“說實話,覺得有點數據不足,還有DNA搜查係統查不到的案子。剛才還說服了一個不太想登錄的大嬸。”“是‘NF13’吧?”蓼科的話,讓神樂猛然間抬起頭。“你知道嗎?”“誌賀所長也給我送來了報告。其實要跟你說的,就是那件事。”“‘NF13’怎麼了嗎?”神樂的話讓蓼科浮現出迷茫的表情,然後他稍微搖了搖頭。“慢慢說吧,有點複雜。一會你是要接受水上教授的診察嗎?”神樂撇了撇嘴,“不是診察是研究。你就當我和教授做共同研究好了。”“不管怎樣都會見到教授吧。那之後有空嗎?”神樂想了想今天的行程後,點點頭,“有空的。”“‘他’呢?現在要確認的話不太可能吧。”“沒問題的。‘那家夥’不會占用太久時間,也就四五個小時。”“那,完了以後再來這裡一趟吧。”“知道了。”走出蓼科兄妹的病房,神樂再次坐上電梯。這次他在四樓停下。從天花板垂掛著寫有“精神分析研究室”字樣的牌子。沿著走廊前行,停在第一個門前,神樂敲了敲門。“請進。”低沉沙啞的聲音回應道,神樂緩緩地打開門。眼前放著能讓兩人相對而坐的桌子和椅子。對麵有張巨大的桌子,旁邊站著穿白大褂的人。那人盯著窗外,過了一會兒才回頭看向神樂。鷹鉤鼻,凹眼窩,臉頰消瘦。雖說這長相容易被彆人懷疑混有歐美人的血統,但據本人說是純粹的日本人。“見過蓼科兄妹後過來的嗎?”水上洋次郎用穩重的口氣問道。“嗯,被耕作叫來的。”“被叫來的?真少見啊。”“我也那麼想的,來您這裡之前去了一趟。可是好像要說很久的樣子,就讓我先過來水上醫生你這邊了。醫生您有什麼頭緒嗎?”“不知道。”水上拉過椅子坐下,“他們的精神狀況最近一直很穩定。也見過妹妹了嗎?”“沒有,我一去,她就進裡屋了。”神樂歎了口氣,“總是這樣,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對我敞開心扉。”水上兩肘撐在桌子上,雙手交叉拖著下巴。“那是你的問題吧?”“這是什麼意思?”“這取決於你是怎麼看待她的。”“她是天才數學家兼編程者。”“就這樣嗎?神樂縮縮肩,“不行嗎?你想讓我怎麼看待她。蓼科早樹是不是重病精神患者跟我沒任何關係,我隻是因為她是個天才才有興趣的。記得之前就說過,讓我覺得很慶幸能來這家醫院的原因,第二位是因為能夠見到醫生您,第一位不管怎麼說就是能夠遇到那對兄妹。如果沒有他們的幫助,DNA搜查係統是不可能完成的。”水上略帶失望地搖了搖頭,同時臉上浮現出苦笑,“在你的腦子裡,隻有那件事。話說,看了前幾天的電視,裡麵出現了誌賀所長。感覺他很有自信地在進行DNA搜查係統的宣傳呢。”“他本人開始也不想上鏡的,還勸我讓我出鏡。要尋求世間的理解的話,最重要的就是宣傳活動。”“登錄數量沒有按照預想拓展你肯定著急了吧。”水上冷笑道。“醫生看著很高興呢。您覺得我們的工作停滯不前比較好嗎?”藏書網“我沒那麼壞心眼,不過,好像很久沒看到你著急的樣子了呢。”“我才沒著急,但確實有點急躁。執政黨早就該提出DNA登錄義務化的法案了。”水上吃驚地搖搖頭,“強迫未必能辦成事。即使看著進展順利,也必定存有問題。本來管理DNA情報這一設想本身就爭議很大。”“我是不懂爭議的理由。想要將人們管理並保護起來,才想儘快將遺傳因子掌握的。討厭被管理那是孩子式的想法。不光自己被管理著,其他人也被管理著。換句話說減少了被他人加害的風險。為什麼就不能呢個明白這點呢?”“不是理論上的問題,而是感情上的問題。”“靠感情什麼都解決不了。社會構造是一種程序,隻有冷靜的理論才能將其變得合理。”水上恢複笑容,站了起來,手裡握著小盒子。“覺得遺傳因子是決定人生的係統,這是你的主張。”“我覺得這是構成人生這一係統的基礎。人在活著的時候被給予各種情報,偶爾會對其進行修正,哪種情報讓人生,哪種情報讓人死,最後的結局都是最初給予本人的係統來決定的。”“那就是遺傳因子。”“是的。”水上歪著頭,坐在神樂麵前的椅子上,並向神樂出示了請坐的動作。“失禮了。”神樂說著坐了下去。“你說人心也是由遺傳因子來決定的,這點我不讚成。”“我沒說人心決定一切。不過,我認為這跟犯罪心理的形成還是有關係的。犯人都患有精神方麵的疾病,而且關於精神病患者和遺傳基因間的關係,有很多肯定的論文發表。”“可是,患有精神性疾病的人不等於罪犯吧?”“所以我才想闡明那一理論的。醫生,我沒什麼時間,可以趕緊開始嗎?剛才也說過了,這之後還要去見蓼科耕作。”水上用他那深邃的眼睛看了看神樂,“這樣的對話也是治療的一個環節。”“治療——我可是覺得是研究呢。”“是解開遺傳因子和內心之間關係的研究嗎?”“是的。”“你想做的是解開人心這一謎題,但這要讓你用上你的肉體和心靈。我可不覺得這對你是件好事。”“我是以自己的信念為基準行動的。如果不是一個人的遺傳因子誕生出其他心靈的案例的話,我肯定不抱興趣。我覺得這個研究對醫生而言也是極有好處的事。”水上猛然間揚起下巴,向上看去,“我會像這樣與你見麵,是因為我當你是患者,並且你有不得不解決的問題。”“您那樣想完全沒問題。不過我和普通的患者不同,我對於能不能治好我的病不感興趣。我隻是想知道罷了。”“我可不覺得全都知道很重要。”“確保情報是很重要的。因為這樣的研究何時會完成還不知道吧。即使找到相同的病例,也不能保證對方會協助的。”“事先聲明,‘他’——Ryu是不會協助我的哦。”神樂歪歪嘴,一聽到Ryu這個名字,總是渾身會起雞皮疙瘩。“就是那麼回事。可是,‘他’會畫畫的吧?然後醫生拿去分析。收集到那個數據就足夠了,彆告訴我收集不到數據。要自己的精神分析結果,可是患者的權利。”“我很是期待‘他’對你那個意見是如何評價的。”水上打開手中的盒子,裡麵放著十根酷似香煙的東西。他遞給神樂。“也請讓我聽聽,我很有興趣的。”神樂伸手從裡麵挑出一根,空著的手從口袋裡取出打火機,點燃那玩意。“那麼,一會兒見。”聽水上那麼說之後,神樂大口地吸入煙霧。感覺到煙霧進入肺裡,之後眼前水上的樣子開始變得扭曲起來,周圍的樣子也變得混沌了。感覺到大腦內部有麻痹感,不久那種感覺也逐漸消失了,接下來意識很快就遠去。預感到有風吹過臉頰,說是風,其實隻不過是細微的空氣流動罷了。大概是空調吧。漸漸地,耳朵恢複了聽覺。聽到的是什麼聲音呢?是遠處汽車行駛的聲音。Ryu覺得自己應該要醒過來了。睜開眼,看到白色桌子的一端,還是老樣子。是水上教授房間內的桌子,上麵放著煙灰缸,裡麵有一個煙頭。即便如此,他也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香煙,也知道熄滅它的是水上教授。“他”——神樂都是抽了它之後失去意識的。應該是趁夾在指間的煙掉在地上之前,教授取下的。Ryu抬起頭,水上教授用觀察的目光凝視著他。“感覺怎麼樣?”水上問。“還好吧。”“神樂君可是對你饒有興趣的。”神樂不出聲地笑了起來,坐在椅子上的身體晃動著。“其實可以不用管我的。不過不可能吧。在那家夥看來,我就跟寄住在他腦中一樣。”“肚子餓嗎?”“吃飯全交給神樂了,大小便也是,最後連SEX也是。”“你說過幾乎沒有生理上的需求?”“也不是全沒有,就是花時間辦那些事太可惜了。因為我的人生很短暫,大部分都在睡覺。就因為是人生短暫才要乾自己想乾的事情。”“我的理解是——想畫畫?”“是的。因為醫生隻給神樂很少的反轉劑,除了這裡以外沒有畫的機會了。”“要是亂用反轉劑的話容易造成人格障礙的。”“我知道的,所以才忍耐著的。”水上在桌子上放了一把鑰匙。說著“謝謝”Ryu將鑰匙拿在手裡,起身向門口走去,但在打開門前扭過頭。“之前我就想問了。”“怎麼了?”“水上醫生能治好我們的病嗎?這種奇怪的病。”水上的臉上一瞬間閃過遲疑地表情。然後他點了兩三下頭。“我覺得肯定能治好。畢竟比起神樂君想乾的事,簡單多了。”“聽起來真可靠啊。”“覺得不安嗎?”“那倒沒有。就是有點好奇而已。”“哪裡好奇?”“假設治好這個病的話,我和他誰會消失。”“消失?”“不就是這麼回事嗎。現在是神樂和我在同一個身體內,要是治好的話,神樂或者我會有一方的人格不複存在吧。”水上緩緩地眨了眨眼,搖搖頭,“不到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就我現在的想法是,讓你們兩個的人格融合。”“融合嗎?我倒是覺得今後會更麻煩的。無所謂了,我就是想問問罷了。我倒不介意自己消失。那麼借我房間用用吧。”“請慢慢享用。”水上的聲音被甩在身後。Ryu走出房間,坐電梯向上移動一層。走廊很安靜,以前這層是專門研究人類基因的。研究結束後,設備被移到他處,這裡就成了放置各科東西的倉庫。Ryu向裡麵走,站在某扇門前,將從水上那裡借來的鑰匙插進鑰匙孔內。這裡即使是空房也都上了鎖。開了門,打開房間的燈,屋內放著許多畫作,全是Ryu創作的。他一幅幅地看著,那些畫基本上都隻畫了手,大部分的構圖都是雙手包著什麼的樣子。中間立著畫架,上麵放著什麼都沒畫的白色畫布。是水上準備的吧。旁邊的小桌子上放著繪畫用的工具和筆。Ryu拿起筆,正在深呼吸的時候,聽到敲門的聲音。他不經意間微笑起來,並沒有覺得受到影響。他已經猜到了來訪者,甚至可以說是在等她。他打開門,外麵站著一個長發的女孩,十五六歲的樣子。看起來很瘦弱,但臉圓潤。雙眼皮在忽閃忽閃之後,抬頭看向Ryu,衝他笑起來。“中午好。”她說道。“你好。”Ryu回答。她理所當然般地進入房間,看到什麼還都沒畫的畫布後,回頭看向Ryu.“這是禮物。”她說著遞出一罐果汁,是橘子味的。“謝謝。”他說道。“今天會畫什麼呢?”她問道。攥著罐裝橘子汁,稍微猶豫了下,Ryu回答道,“當然,已經決定了。”她再次露出笑容,圓臉上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昏暗的走廊向前方延伸,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識,卻令人毛骨悚然。緩緩地走在那條走廊上,走廊的兩側排列著推拉門,每一扇都是同一個樣子。不管怎麼走,走廊都沒有儘頭,並且無論走到哪裡都排列著推拉門。他不敢打開門,而持續地走著。期待著可能在何時何地會走到儘頭,祈禱著推拉門會消失。可是走廊還在延伸,永遠地延伸。拉門也無限地出現著,絕望般地無限。不久,精疲力儘的他,心中誕生了某種期待。自己尋求的出口,不就是這些推拉門嗎?打開它的話,會通往彆的世界吧。那個想法逐漸膨脹。儘管他知道是為了迎合他一心想逃離這種情況而得出的答案,但還是把手伸向了推拉門。有人在喊,“快住手。”不知道是誰的聲音。那家夥還在喊,“如果打開那裡就會發生不可挽回的事情。”他在心裡回答那家夥,那要怎麼辦呢?難道要繼續在這永無止境的走廊裡,朝黑暗不斷走下去嗎?那有什麼意義呢?我已經受夠了,想從這裡出去。“不要啊!”無視著某人再次喊起的叫聲,他用手拉住推拉門,用儘全力打開它。眼前站著一個人,黑色的影子在靜靜地拉長。仔細一看那人不是站著,而是被吊著。被吊著的男人用死氣沉沉的眼睛看著他。全身痙攣著,神樂驚醒了。他感覺到之前發出過既非尖叫也非呻吟的聲音,身體裡在向外冒汗。神樂躺倒在地,和平常一樣,還是之前“他”畫畫的房間的地板。“他”沉睡之後,神樂就會蘇醒過來。那時候都會做同樣的夢——永無止境的走廊和推拉門的夢。神樂還是如往常一樣,不能馬上活動,腦袋裡仿佛充滿了煙霧一般隱隱作痛。等煙霧消失還得需要點時間。他看向旁邊立著的畫架。畫布上畫著一名少女,長發,穿著白色連衣裙,衝著這邊微笑。從那眼神中一點也覺察不到陰暗。雖然神樂不認識這位少女,但一時間被那純粹的眼神吸引住了目光。畫架下麵並排放著兩個果汁罐,全是空的。不像是“他”會買的東西,應該是畫中的少女拿過來的。到底是誰呢?從什麼時候跟“他”——Ryu變親近的?神樂緩緩起身,但是還是沒力氣站起來,於是靠在牆上。以那個姿勢環視了下房間。牆壁上掛著很多畫。大部分都畫著人的手。水上教授提供的這間房間,也可以說是Ryu的畫室。同時對神樂而言,也是解開人心之謎的資料室庫。為什麼Ryu會畫畫?那些畫要傳達什麼?Ryu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麼會存在?一定要從這些畫中解開所有的謎題。重新看向少女的畫,感覺畫的很棒。自己是畫不成這樣的。但神樂全然不知道這幅畫是否有什麼藝術價值,之前就不知道藝術的意義何在。藝術這個詞對他來說如同一塊白色的窗簾,仿佛能看到對麵但實際上看不到。其實什麼都不是吧,這一疑問經常出現在腦中。某人的聲音在神樂耳邊響起:“所謂的藝術並不是由作者的意識誕生出來的東西。相反,是它操縱作者,作為作品誕生於世的。作者隻是奴隸罷了。”說這個話的不是彆人,正是他的父親。神樂昭吾被稱作孤高的陶藝家。在使用新技術、新素材的陶藝品大眾化時,仍使用老式製作工藝,不斷推出他人無法仿製的自己獨有的作品。並不濫造,凡不是自己真正中意的作品,絕對全部銷毀。那種做法和藝術性被賦予較高評價。可想而知,他的作品人氣非常高,定價接近售價最高價位。如果開個展的話會從價值高的作品開始順序賣出的。另一方麵,他卻不是一個適合家庭生活的人。由於是相親結婚,妻子忍受不了禁欲的生活,扔下丈夫和兒子出走了,那是神樂五歲時候的事情。但是神樂還是喜歡父親。看著他為了做出好的作品而持續揉黏土的樣子,覺得如果自己也能這樣的話會有多幸福。他從心裡尊敬那種擁有無法被他人模仿的創作作品的能力。那樣的神樂昭吾的作品在某一時期,被收藏家們頻繁地交易。是不管怎麼想也是不正常的數量。美術品調查委員會和警察通力合作,探明事情真相。查明的結果是發現了市麵上流通著大量的贗品,一模一樣的作品被確定出現多個複製品。不僅僅是設計,連材質、燒製工藝也一樣。眾所周知,神樂昭吾同一個設計不會做第二個。並不僅僅是神樂昭吾的作品,世間獲得較高評價的陶藝家的作品也都被大量複製了。當然,市場一片混亂。不久,進行製作贗品的集團被取締了。調查他們秘密基地的搜查員們,從中查出某件讓人驚呆的物品——是機器人,正確的說是機器手。隨著電腦技術的進步及新素材的發明,機器人的進化是驚人的。當中能再現人手動作的機器手,也有了創新的進步。指尖承擔著人類肢體最複雜的動作,而機器手能夠百分之百將其再現,並廣泛運用在各個方麵。其中之一就是遠距離手術。位處離手術室較遠地方的醫生,帶上特殊的手套活動手指,放在手術室的假肢機器人會按照他的手指運動而運行。醫生看著顯示器裡的患處,按照平常操刀即可。基於這個技術,在醫院裡配備假肢機器人的話,患者就可能接受世界各地醫生的手術了。令人震驚的是,放在贗品製作集團秘密基地的,正是這種手術用機器手。不過,讓其運作的不是人類,而是電腦。犯人徹底分析了一流陶藝家的作品,將其構成要素成功地編成係統。隻要電腦按照編程提出指令,機器手就能正確再現陶藝家的手法。但僅此而已,也隻不過是精巧的模仿品罷了。實際上,犯人還有後續計劃,打算製作這個世上並不存在的獨創作品。當然,沒名氣的作家製作的作品是賣不掉的。所以,犯人驅使電腦和機器人製作當今陶藝家們“好像製作過”的獨創作品,賣給收藏者們。陶藝家和美術家對此發出冷嘲熱諷。他們斷言即使複製的作品能騙得了顧客,但機器製作的獨創作品也是成不了藝術品的。對這一言論進行直接反駁的,隻有一人,就是贗品製作集團的首領,叫做K的男人。“要是這樣的話,把我們製作的試驗品和藝術家們未發表的作品一起讓專家們鑒定一下就行了。如果能判斷得出哪個出自機器人之手,我們就認輸。”從監獄發來的挑戰,意外地得到了法庭的支持。製作贗品毫無疑問是犯罪,但是因其精巧程度罪行的大小會有所變化。如果連專家都區分不出來的話,就是極大的罪行。也就是對於K來說,那樣的實驗就如同將讓自己萬劫不複一般,但他是有這個覺悟而決定貫徹信念的。實際上,K以前曾是優秀的機器人技師,在工作時期曾經取得多個相關證書。但是某一次,與他相關的機器人發生事故,他以承擔責任的形式被公司開除了。在他看來,能創造出巨大利益的自己,像那樣被公司開除,是從來沒有想過的。他從而爆發出對對他能力過低評價的業界全體的憤怒。製作贗品這一想法,也是因這番恩怨誕生的。於是,就算證明靠機器人能做出完美的藝術品會招致刑罰加重,對他而言也是必須的。接受這一挑戰的專家很多。在警察、媒體,甚至在法庭相關人士的看護下,前所未聞的鑒定大會開始了。K他們製作的作品和陶藝家們未發表的作品各十件,擺放在專家們的麵前。他們將其拿在手裡仔細把玩,尋找哪一件是由機器人製作的。那時的結果立刻便在網上傳開了。當時出現在畫麵上的文字,神樂到現在還能想起。鑒定人員軍團的命中率為48%——這一結果。因為真假參半,即便閉著眼睛也應該至少有一半的命中率,這一結果就相當於宣布不能鑒定一樣。參加鑒定的專家們,隨即將責任推給了陶藝家。“現在的陶藝家沒有個性。即使製作出美妙的作品,也沒有人情味。所以簡單地就被模仿了也沒辦法。以前的陶藝家所製作的,是絕對會被模仿的東西。雖然這次的結果很遺憾,但也隻能接受了。”這是自稱有著四十年經驗的美術商的話。“比起說機器人優秀,不如說是人更接近機器人。從這次的事情上又重新有這樣的感覺。”也有這樣說的人。一部分媒體也傳達了K的話。“這是必然結果。一點也不震驚。”這一結果動搖了美術界。因為證明了連專家都不能區分機器人製作的贗品,對陶藝家的信賴度也急速下滑。那一現象發生不久,也波及了其他美術工藝品。大部分作品的價格都在暴跌,某位著急地畫家甚至說出了“工藝品這種東西本身就是機器能製作的。繪畫作品則不一樣,它是畫家複雜心理的寫照,機器人是無法複製的”的發言,因此招致工藝家的反感。這種狀況激怒了神樂昭吾。他的怒火撒向了敗北的鑒定人員們。“真是可悲之極。連人家滿腹誠意創作的東西和機器製作的贗品都分不清。正因如此才會讓愛好者們唾棄的。”昭吾斷定K他們的行為是對熱愛藝術的褻瀆。“藝術是通過觸碰作品的人們心中產生的結晶體。為什麼感動,哪裡震撼到心靈,是連本人都很難說明的。所以才值得尊重,並以此豐富人們的內心。如果藝術隨處可見的話,構成真正藝術結晶化的力量,也會在大家的心裡逐漸消失的。這是很嚴重的罪過,是絕不能被饒恕的。”昭吾通過媒體,向K提出了挑戰書。做出不管做得多麼相似,自己的作品是絕對能辨彆真偽的宣言。但是K對此的回答是——“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之前的鑒定對決裡,證明了自己技術的高超已經很滿足了,並且法庭也覺得沒有再次對決的必要,沒有要協助昭吾的意思。某電視台聯絡了焦急的昭吾,表示想將神樂昭吾製作的多件陶藝品和贗品彙集在台裡,由他自己來鑒定哪些是真品。這一請求,讓昭吾為難了。他擔心電視台的企劃無法讓觀眾信服,也擔心有人揣測電視台會事先告知鑒定物品的真假。“懷疑的人,不管怎麼做還是會懷疑的。”電視台的製作人如是說,“我們想儘力做得完美。老師不用想得太多,隻要集中精力鑒定就好了。觀眾也不是傻子,如果認真決一勝負的話,絕對是會得到理解的。”最後這句話讓昭吾下定了決心。這是神樂小學五年級夏天發生的事,是他自出生以來第一次踏進電視台的攝影棚。他總是好奇心旺盛,動來動去的。但那天,他一直在父親旁邊,如同守護參加錦標賽的拳擊手一般,懷抱著期待和不安,無言地盯著他。終於直播節目開始了,主持人按照彩排的流程進行。神樂在觀眾席的一角注視著父親決一勝負的時刻。略帶緊張神色的昭吾麵前放著三個箱子,要求是找出這當中的贗品。但是,究竟有幾個不清楚。昭吾也說過,不必告訴他。箱子裡分彆放著茶碗、大碟和壺。即使在神樂看來也都是父親的作品,但也許是因為距離太遠的關係。昭吾鑒定三個作品並沒有花太久。他自信滿滿的樣子,即使離得很遠的神樂也能看到。神樂放心了,確信父親肯定會贏。“那麼請您發表吧。那件是真的,哪件是假的。”主持人詢問昭吾。昭吾麵向正前方,張開嘴。“不用仔細看,我隻看一眼就知道答案了。電視台希望我會弄錯,才會擺出這樣的作品,但我不會讓其得逞。我有自信斷言,這裡的三件作品全是我製作的。絕對是神樂昭吾的作品。”真是堂堂正正的語氣。看到那個姿態,神樂感到以父親為自豪,甚至有種想跟周圍的人說我就是這個人的兒子的想法。“誒,那麼,就是說這當中沒有贗品是吧?”主持人堆出的笑容摻雜著迷惑的神情。“是的。”昭吾點點頭,“全是真品。”“不打算改口了嗎?還有時間,所以現在還能再確認一次。”“沒有那個必要。我對於自己的作品,及當時製作的狀況還有印象,是不可能看錯的。”“是嗎……”主持人看向節目工作人員。還裝什麼樣子呢,神樂有些著急了。昭吾已經說了沒有必要確認了,趕緊給出答案不就好了嗎。他甚至想是不是那麼簡單就說出了正確答案,作為節目製作方有些失望。誰管你那麼多啊,神樂在心裡暗自嘲諷。“我知道了。如果那麼有自信的話,即使是我們,也沒有必要再拖延時間了,發表答案吧。”主持人好像終於決定了。那張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舔了舔嘴唇,重新調整呼吸般地輕吐口氣說道,“神樂先生,雖然可能有些冒昧,但實際上在這裡的三件作品全部都是贗品。一件真品都沒有。”攝影棚內一瞬間靜了下來,接下來喧嘩四起。此時神樂的大腦亦是如此,腦中一片空白後是激烈的混亂。這不是真的,他喃喃自語。但是昭吾肯定比他更混亂。昭吾呆站著,眼睛睜得大大的,充血盯著遠方。“怎麼……可能。”他仿佛呻吟般地說道,“不可能的。”“神樂先生,這是真的。剛才已經說過了,我們想稍微使壞了一下。比起真假作品混合,還是全部準備成一種更難鑒定。我們選擇的結果是贗品,和老師您的回答正好全相反。”主持人的強調仿佛擔心昭吾一般地響著,神樂也聽出略帶憐憫的語氣,但這反而更加增添了淒慘的氣氛。昭吾突然靠近作品,拿起茶碗,搖搖頭。“不敢相信,這不可能。這是我做的,是我親手做出來的作品。”“不是的,”主持人說,這次他的話語帶有冷漠的語氣,“我了解您不能相信的心情,但您弄錯了。這就是贗品,是贗品製作集團用機器人製作出來的。”“這個是贗品的話……”昭吾的眼中展露出殺氣,他將手中的茶碗高高地舉起。察覺到有危險,而靠近他背後的工作人員,從後麵阻止了他。“讓我摔了它,如果不摔的話,還是不能相信。”叫嚷著並動粗的昭吾,被大批工作人員按住。電視台準備了車將神樂和昭吾送回家。車裡,昭吾一言不發,眉頭緊鎖,一直閉著雙眼。看著那樣的父親,神樂也不能出聲安慰。神樂父子的家在西多摩,是買下昭和初期建造的日式房屋改造而成的。回到家,昭吾直奔工作間,神樂沒有跟去。彆跟來,父親背影仿佛對他這麼說。不久,從工作間傳出仿佛叫喊一般的怒吼,甚至傳出了砸壞什麼的聲音。神樂想,是昭吾在砸自己的作品。無法阻止他。神樂從壁櫥裡拿出被子,打開蓋在頭上。不知過了多久,等回過神來已經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神樂鑽出被子,奔向工作間。走過昏暗的走廊,站在工作間門口。入口是扇推拉門,神樂打開它。地板上雜亂地堆著陶器的碎片,讓人不禁聯想到戰場上那些隨意亂扔的屍骸。工作間中央的工作台上也是如此。然後——在那個工作台上,看到昭吾的身影。神樂一瞬間以為站在上麵的,但實際上不是的,父親的腳浮在工作台之上。※※有什麼聲音,神樂抬起頭,外麵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嘈雜。也許是送進了急診病人,反正沒什麼不可思議的,這裡是醫院。他晃晃頭,頭疼稍微有些緩解。又想起了討厭的事情啊,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每次從Ryu那裡取回意識時都是如此,會夢見那個走廊和推拉門的夢。但是那個夢沒有後續。恐怕是在目擊父親上吊的屍體後就沒有記憶了。等回過神來,他已經躺在醫院的床上。之後聽彆人說,他好像睡在了昭吾的工作間,用毛毯包裹全身,縮在角落裡。發現神樂的是趕到現場的警察們,不管是搖他還是喊他都沒能叫醒,於是就聯係了醫院。為什麼警察會趕過去呢。是因為接到有人報警說父親在自家上吊自殺了。由此而見打電話的是神樂。實際上,在通信指令室的記錄裡報警人也寫著神樂龍平。但是神樂並沒有那段記憶,警察詢問發現屍體後的行動時也一個都答不上來。實際上在沒有記憶的這段時間裡,他所做的並非隻有打電話。警察們進入工作時間時,地板被打掃乾淨。神樂之前見到的陶器碎片,都被收拾過了。隻能認為是他自己做的。醫生解釋,估計是刺激太大致使精神錯亂,因此沒了那段時間的記憶也是常有的情形。但神樂的案例比較特彆,在失憶期間並沒有做奇怪的事情,而是極度冷靜,按照正確的順序行動。接到報警的負責人,也很佩服作為小學生的神樂能邏輯清晰地講述經過。恐怕當時是Ryu第一次出現,現在的神樂這麼想。但是在當時還什麼都不知道,被醫生一句,“你並不需要太在意”就給搪塞了。當時的神樂,由於父親的離去而過於悲傷,並沒有餘力去思考除此以外的事情。被寄養在昭吾的親戚家,幾乎不和人說話,也不去學校,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度過了好幾天。最初每天都是痛苦度過的。度過這一階段,接下來的日子裡情緒轉變為憤怒,詛咒著傷害父親以至於讓他自絕性命的贗品製作者們,苦惱著要如何複仇。憤怒過後迎來的是空虛。接受那個值得尊敬的父親的作品能被機器模仿這一事實的瞬間,到現在為止的價值觀和世界觀都被改變了。人類和機器的不同到底是什麼——他轉而思考這一問題。除了構成物質不同以外,有根本性的不同嗎?是有心的存在嗎?那麼心到底是何物?它不過是由大腦造出的東西,控製行動的係統罷了。證據就是,如果大腦出故障了,精神也會出問題。憂鬱症可以通過補充腦內物質而有所改善,這點是廣為人知的。神樂看著自己的手,不論過了幾個小時還是幾天持續地看著,思考內臟、大腦和血液的問題。不久,那個思考的對象變為細胞。不久他就找到了答案,那就是遺傳因子。進入孤兒院的他為了解開遺傳因子的謎題而持續學習,在大學也專攻遺傳因子工程學和生命工程學。人類和機器的不同到底是什麼——那個問題經常出現在他腦子裡。二十一歲的夏天,神樂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人的心是由遺傳因子決定的。這也就得出了人類和機器本質上沒有什麼不同這一結論的前提。就是那個時候開始發生奇怪的事情。神樂經常會不定期地失去意識,不可思議的是,周圍的人們並沒有發覺此事。與其擔心是否被發覺,他更加擔心為何那期間會失去記憶。神樂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失去意識,總覺的不知何時會引起重大事故而覺得不安。不久,某次失去意識之後,神樂注意到一個現象。他身邊的某處必定會留下畫作。最開始畫得如同胡亂塗鴉,但漸漸變為了精巧的畫作。告訴他是誰畫的,是同一研究室的女性。“想回去的時候,發現研究室的燈還亮著,就稍微窺探了一下。然後看到神樂對著桌子,不知道在拚命寫些什麼,筆發出沙沙的聲音。最近不怎麼用手寫字了,所以想看看你寫的是什麼而伸長了脖子,結果看到是在用鉛筆畫畫。我不知道神樂有這種愛好,真是相當意外啊。覺得打擾到你就不好了就沒出聲地離開。之前就有畫畫的愛好嗎?”這番話讓神樂大為震驚,她目擊到的時間,正式他失去意識的時候。神樂讀了有關人格方麵的研究論文,決定去見一個人。那就是水上洋次郎。水上是多重人格研究的第一人。診察過神樂的水上,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看過去,“你的判斷是正確的。在你的體內還存在另一個人格。也就是說你是雙重人格者。”敲門聲讓神樂回過神來,有人在激烈地敲著門。“神樂君,還沒醒過來嗎?Ryu,還在那嗎?”是水上的聲音。神樂站起來,打開門,眼前出現的是水上那張蒼白的臉。“怎麼了?”水上眨了下眼繼續說道,“發生了大事!”“發生了什麼?”水上為了恢複平靜而深呼吸,然後盯著神樂的眼睛說道,“他們……蓼科兄妹……被殺了。”淺間接到木場打來的電話時,正坐在戶倉所開的車的副駕駛席上,兩人正在取證結束回去的路上。對於之前提到的有關“NF13”的事一點收獲都沒有。“去新世紀大學醫院。”木場說道。“那裡發生什麼了嗎?”淺間問道。在“NF13”的搜查過程中並沒有出現那家醫院的名字。“有案子,是殺人案。”“凶器呢?”“是槍。住院中的兩名患者被殺了。不對,是患者和她的哥哥。”木場好像一邊看著手邊類似筆記的東西一邊回答。“犯人可能是‘NF13’嗎?”“那還不知道。作案的槍和那支是否一致還未查明。”握著電話,淺間皺著眉看向旁邊的戶倉,“沒有必要讓我們過去吧。應該先交給轄區警局,如果有線索表明與‘NF13’有重大關係的話,再進行共同搜查不是更好嗎?”“不能那麼做。”“為什麼?”“關於這次的事件,是不能交給轄區警局處理的。不僅如此,甚至警視廳搜查一課都不一定能參與。希望由了解情況的人先來處理。”“什麼?了解什麼情況?”“沒時間說明了,總之你趕緊去醫院,我現在也過去。看情況,那須科長他們也可能會去的。”“搜查一課課長嗎?到底是什麼事啊?”“所以說,不是單純的事件。沒時間詳細說明了,給我火速趕往新世紀大學醫院。”說完該說的木場就掛斷了電話。淺間擺擺頭,告訴戶倉目的地。“新世紀大學醫院?是擁有最先進醫療技術的有名的綜合醫院呢。在那種地方被殺嗎?”“說是患者被殺了。從係長的口氣來看,還不知道犯人是誰。在大醫院裡,能不驚動任何人就殺害患者嗎?”淺間用電話查速報新聞,但沒有找到有關此事件的情報。“有什麼消息嗎?”戶倉一邊開車一邊問道。“什麼也沒有。好像情報被控製了。”淺間合上電話。最近如果不控製情報流出的話,經常會有報警的同時事件的內容便已傳到網上的事情。大約十五分鐘後,兩人乘坐的車開進新世紀大學醫院的停車場內。淺間覺察到與一般案發現場不一樣的氛圍。平常的話,巡邏車會在馬路或空地停上一長排,但今天一輛都沒有。眼熟的警用車全都停在停車場裡,當然,對不知情人士來說,不會覺得那是警用車。淺間推測,發生事件這個事實看樣子被警視廳和醫院隱瞞了。出了停車場馬上給木場打了電話,木場好像已經到達現場。“從正門進來,去腦神經科病院。電梯間那裡有人看守,表明你的身份,一個人去最高層。”“隻有我嗎?戶倉呢?”“讓他等著。”木場說完又一次單方麵掛了電話。跟戶倉說明後,後輩刑警縮縮肩道,“好像是相當麻煩的事件,真不想扯上什麼關係呢。”“那,從一開始就被指名的我要怎麼辦?”“那隻能祝你好運了。”咋舌之後,淺間走向建築物。按照指示走到腦神經科病院的電梯間,看到那裡站著帶有警備字樣腕章的便衣刑警。淺間不用表明身份,是認識的人。“真是小題大做啊。”看守的刑事跟淺間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就是殺人案嗎?”“具體的我也沒被告知。”年輕的刑警扭過頭,“轄區警局的人都沒來,這還是第一次呢。”“最高層是?”“VIP專用的樓層。”坐電梯上去。,七樓是最高層。電梯停住門打開後,眼前突然出現的是圓滾滾的後背。隻看那矮胖體型,馬上就知道是誰了。那個男人扭過頭來。“喔,終於來了啊。”木場有些不滿地說道。“已經夠快了。現場在哪裡?”“這邊,跟我來。彆忘了戴手套。”正麵的門開著。木場鑽了過去。門旁邊有靜脈認證係統的鑲板,也就是說,平常無關者不能進入。鋪著仿漆布的白色走廊裡,在進行鑒定工作。但是工作人員穿的製服,淺間從沒有見過。“他們是誰?”他小聲地問著走在前麵的術場。“一會兒告訴你。”走廊的中央被兩條隔離線隔開,木場鑽了過去,淺間也跟在他後麵。走廊前麵有扇焦茶色的門,裝有對講機。木場用帶著手套的手按下按鈕,門馬上從內側打開了。開門的是淺間不認識的男人。麵部輪廓分明且消瘦,五十歲上下的樣子。從穿著自大褂來推斷,他應該是這家醫院的醫生。“這是我的部下淺間。”木場介紹道。男人點點頭,自我介紹起來。說是叫水上洋次郎的腦神經科教授。淺間被水上帶領著踏進屋內。雖然搜查一課課長那須和年輕的管理官已經到了,但更讓淺間震驚的是屋裡的樣子——沿著牆壁放著一大堆計算機顯示器,除此之外隻有巨大的桌於和椅子,以及一套沙發罷了。“這是什麼啊?不是病房嗎?”淺間問道。“是病房。”水上回答,“隻不過因為是VIP室,隻要不造成病情惡化的話,按照患者的希望什麼都能放的……”“到底是怎樣的患者呢?”“那個不是我能說明的。”淺間歎口氣,看向那須,因為他是這裡的最高負責人。“說明的話要很久,相當得久。”那須說,“用一句話說,不管是對政府還是對警察而言,都是極為重要的人物。”“原來如此,所以是‘VIP’嗎?”淺間看向地板上畫出的白色人形,有兩個。一個在沙發旁邊,另一個人好像是在巨大的桌子旁被槍擊的。不管哪一個的周圍都血跡四濺。“彆亂碰。”那須說道,“隻是將遺體搬運出去而已,正式的鑒定工作現在才要開始。”“說起來,在外麵作業的是哪裡的鑒定組啊?”真是好眼力啊,那須帶著像是那麼說的表情點頭。“是科警研派來的特彆小組。”“科警研?真是大手筆啊。”看來想隱瞞這次事件的不僅僅是警視廳,原來警察廳也是。“遺體正在解剖嗎?”“是的。在彆的病房進行。”“被殺的患者是男性嗎?”“患者是女性,她的哥哥也一起被殺害了。”旁邊的木場遞上照片,是這個房間的照片。倒在沙發旁的是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嘴邊蓄著亂糟糟的胡子。被擊中的是頭部,額頭正中央有一個黑色的洞。桌子旁是一位肥胖的女性的遺體,看起來像是被擊中胸部的樣子。“有對女性強暴的痕跡嗎?”淺間問道。“恐怕沒有。可能是在房間裡突然被誰射殺的,連要逃跑的痕跡都沒有。”淺間撓撓頭,“我能問一下嗎?”“問吧。但彆讓頭發掉下來,會影響鑒定工作。”“初期搜查要怎麼辦呢?也不通知轄區警局,也沒叫機動搜查隊過來,這樣的話能收集到目擊情報嗎?”“關於這一點你沒必要擔心。已經和刑事部長談過,要避免大規模的打探搜查。而且,那種搜查也不會有什麼效果。這次隻想讓少數精英參與,指揮的話由木場係長擔任。實際上,現場負責人想交給你做。”“我嗎?”“有什麼不滿嗎?”“請不要忘了,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任務。‘NF13’——連環婦女強暴殺人事件。聽了剛才的話,這次的事件和‘NF13’好像沒什麼關係。即便如此也想讓我負責嗎?”不知淺間的問題是不是已經提前想過了,那須的表情稍微舒緩了些。“關於那一點我和大家談過了。我會找彆人負責那個事件的,你隻要專心負責這次的事件就好了。”“為什麼是我呢?如果是與政府相關的工作的話,還有其他適合的人吧。”“是為了防止情報擴散開來。”突然,從彆的地方傳來說話聲。房間內側有扇門被打開了,出來的是淺間認識的男子,蒼白的臉配上吊眼,寬額頭——是警察廳特殊解析研究所的誌賀。為了表示厭煩,淺間咧了咧嘴,“連特解研的各位都被叫來了呢。VIP被殺的話,出現的陣容都那麼豪華。”“跟您理解的稍有不同,我是先於警視廳的各位進入這個房間的,是我聯係的那須課長。所以不是被叫來的,而是我叫大家過來的。”沒理解他的話的淺間皺著眉,誌賀看向那須他們。“有關被害者的說明讓我來可以嗎?”“請您一定要說明一下。”那須說,“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聽著兩人的對話,淺間有些傻眼。“被害者是特解研的相關人員嗎?”誌賀一臉嚴肅地點點頭,“正是如此。不,不是相關人員那麼簡單。是製作我們係統的頭腦人物,就算說是那個係統自身也不誇張。“頭腦……”說完之後,淺間對在這裡的人們產生一個疑問。要是有關特解研的話,某個男人也理所應當出現的。他對誌賀說,“您的夥伴我還沒有見到,他有什麼事嗎?”“他的話也來了呢。現在還處於不能說話的狀態。”“怎麼了?”誌賀沉默了,眼睛看向自己剛剛走出來的那扇門。淺間走過去,打開門。那是一間寢室,並排放著兩張床,應該是被害的兄妹使用的。但本應無人的床上,卻有一個男人躺在其中一張上麵。由於閉著眼,臉上總是帶著的陰暗表情消失了。那人,是神樂龍平。為了讓特彆鑒定組進入現場取證,淺間他們不得不離開。同一棟樓的四層,有水上管理的精神分析研究室,在那裡的接待室重新進行交談。“暈倒?那個神樂看到屍體後暈倒了嗎?”淺間看向水上。“是的,我通知他蓼科兄妹被殺後,他馬上就奔過去了。打開門,看見倒在地上的兩人後就暈倒了。”水上的話,讓淺間縮了縮肩。“那麼有自信的人,神經也會如此纖細嗎?”“他的神經是非常纖細的。”水上一臉認真地表情,“而且還很複雜,是常人想象不到的程度。”這好像不是單純為了袒護神樂的話,淺間直勾勾地盯著水上,“這是什麼意思?”“關於這個,”誌賀插話進來,“現在不說也罷。因為沒什麼關係。不過,我可以斷言,被害者對神樂君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存在,知道他們被殺而暈倒也不是不可能。”“彆說沒用的了,趕緊告訴我是怎麼回事。被殺的蓼科兄妹到底是何方神聖?說是製作係統的頭腦,這點解釋一下吧?”淺間的聲音帶著急躁。誌賀點點頭,把放在旁邊的文件夾拿在手裡,從裡麵拿出一張文件,放到淺問麵前。那好像是網載報道的打印件。報道附有一張胖胖女孩的臉部照片,脂肪太多導致眼皮下垂,鬆弛的臉頰上有小疙瘩,不知是否因為眼睛避開了相機的關係,表情很是冷淡。照片下麵標注著蓼科早樹的字樣。“這就是這次的被害者?”淺間問道。“是的,不過這是十四歲時候的照片,大概是九年前的東西了。”誌賀回答,“不知您是否知道,新世紀大學認同跳級製。蓼科早樹是初中部的在讀生。但已經取得了數學博士學位。這就是那時的報道。”“啊,我有印象,那還是好久之前聽過的。說是出現了數學天才少女什麼的。”淺間將文件拿在手裡,文件內容是有關蓼科早樹的博士論文的介紹。當然,對他而言根本不明白排列在那裡的文字的意義。“即使如此,隻給我看中學時代的照片有什麼用,沒有最近的照片嗎?”聽了淺間的話,誌賀搖搖頭,“沒有其他照片。蓼科早樹是絕對不會照相的,這張照片也是記者偷拍的。大學方麵抗議後,已經從報道上去掉了。這張照片是作為抗議的資料被大學方麵保管著的。”“討厭照相啊。”“不如說是討厭被人看到吧。”那麼說的是水上,“更確切的說,是害怕。”“怎麼回事?”“從那張照片上可能看不清楚,她的右邊臉上有一塊巨大的胎記,從整個臉頰到脖子都是,範圍非常大。並且是深紫色的,即使化妝也遮蓋不住。要是早些接受手術,或許不會那麼醒目,但她的雙親沒有那個經濟能力。”聽了水上的話後,淺間重新將目光落在照片上。不管有沒有發現隱藏照相機的存在,蓼科早樹也好像為了隱藏右邊臉般歪著脖子,估計是討厭被記者看見吧。最近連小學生都帶著化妝品出門了,可見照片中少女對於自己的容貌是多麼不關心。反正弄也是白弄吧,淺間甚至這麼想。“由於那個胎記,蓼科早樹好像從小就避免與他人接觸。找不出自己存在的意義,將自己囚禁在強烈的自我厭惡中,心早已死了。也許跟她母親因生她而死,及父親是不顧家庭的性格有關。她被帶到這家醫院是十一歲的時候。”水上平靜地說。“也就是說,她有憂鬱症嗎?”水上歪過頭道,“我們儘量避免隨意使用這個名詞,因為過於籠統。不過她的情況可以這麼說。由於內心受到強烈的傷害,而引起腦神經損傷。由於症狀是在早期階段出現的,與先天性腦機能障礙相似。就那點來說與自閉症相似。本身自閉症就是由於環境等外在因素產生的,不可能後天發病。也有可能蓼科早樹原本就有遺傳因素從而導致發病。”淺間歎著氣,雙臂交叉抱著,看向旁邊一直聽著的那須,“不明白你說這些做什麼。關於被害人的病曆,我有必要詳細地掌握嗎?”“很有必要。”回答的是誌賀,“確實現在水上醫生談的是有關蓼科早樹的病曆。但是在她的病曆裡同時還有作為天才數學家的經曆。”“病曆同時也是經曆嗎?”“如果蓼科早樹隻是作為單純的自閉症少女的話,”水上再次開口,“估計我們會像對其他患者一樣對她吧。至少不會給她提供專用病房、助學金及生活費,也不會讓她進入新世紀大學初中部。”“從那時候起就已經是天才了嗎?”水上重重地點頭,“在自閉症的患者中,存在一種被患有學者症候群的人,他們在某方麵會表現出天才性。但蓼科早樹的情況,不能稱為嚴格意義上的自閉症,我們當初也沒打算朝那一方麵調查。我們隻是為了將她封閉的心靈打開,於是從找出她感興趣的事物著手。結果得知她對某個意外的事物抱有濃厚的興趣。告訴我們這些的,是她的哥哥。”聽水上的意思,是蓼科早樹的哥哥耕作告訴他們“妹妹對數學非常執著”。避免與他人有關聯,反而博覽數學相關的書,挑戰各種各樣的難題。“於是我們用數學教授和她進行研討來代替心理治療。曾經很討厭與人接觸的她,隻要聽到對方是數學家的話就能接受。於是有了戲劇性的發現。”不知是否想起了往事,水上的語氣有些激動。“發現?”“發現了天才般的頭腦。從和蓼科早樹對話的教授處得知,她已經完全具備了等同大學教授水平的理解力,並且還有成長空間。麵談的教授當即就向學校的高層報告了此事,不久就決定讓她作為特優生入學。表麵上是讓她轉校到初等部,實際上是在大學裡進行研究。雖說三年後取得博士學位震撼世間,但對於從開始就知道的我們而言是必然結果。”“還隻是個中學生啊。”淺間搖搖頭,雖說對於數學的知識幾乎等於零,但還是知道這是很厲害的事,“那,那位天才少女和特解研到底有什麼關係昵?”“從這裡開始由我來說明吧。”誌賀接過去說,“將國民的DNA變為數據庫,用極少的線索查明真凶——真正開始構築DNA搜查係統,還是距今十多年前的事情。這一係統是以我及某位遺傳因子解析工學的優秀研究者為中心進行的。那位研究者的名字,淺間警部補您應該很清楚。”雖然一瞬間還不知道說的是誰,但是誌賀狐狸般的眼睛瞄向的方向讓淺間明白了,“是那位看到屍體而暈倒的小哥嗎?”“如您所知,DNA搜查係統是由特征分析係統和檢索係統構成的。在特征分析這方麵,神樂君儘了最大努力讓研究順利地進行下去,但檢索係統則陷入僵局。DNA富含多種多樣的情報,並且將來有可能會有一億人,不,也有可能會收集到更多數量的DNA.必須要將那些全部數值化並製成數據庫,使之能按照需求檢索及對照。僅是判定是否有親子關係就需要有熟練的技術,更何況是讓計算機讀取數據並能做出正確的判斷。計算還不能花太長時間,也絕對不能發生誤判之類的事情。並且最重要的是,必須將數據庫完全密碼化,即被解讀的可能性為零。那麼,這個難題要怎麼解決呢?我們被卡在半路上,甚至想過要對DNA搜查係統重新再議。”要是由此就停滯有多好,這句心裡話被淺間咽了回去。“那時候,神樂君和蓼科早樹相遇了。讀了她發表的研究論文,神樂君受到了衝擊。他確信如果能應用這一數學理論的話,就能使用計算機數據處理龐大的DNA數據,在完全密碼化的狀態下使用數據。這就是一切的起因。與蓼科兄妹合作,將我們接近紙上談兵的想法,一口氣變為現實。蓼科兄妹在那間病房將我們需要的係統幾乎全部製作出來了。後麵的淺間警部補應該都知道,DNA搜查係統被實用化,現在作為逮捕犯人不可或缺的部分。”“不是也有像‘NF13’一樣的案例嗎?”淺間攤開手,“托它的福今早為了打探還在不停地奔走,然後半路被叫到這裡。”“出現‘NF13’的原因不是係統有問題,而是數據不足。換而言之也可以說是國民的理解不足。”誌賀說話的時候表情毫無變化。“無所謂。事情我了解了。總而言之,是無論對政府還是對警察而言都很重要的人物被殺了。”“我想你也應該明白為什麼任命你為搜查主任了。”那須說道,“知道這家醫院和DNA搜查係統有密切關係的隻有非常有限的幾個人。不能公開事件,表麵上隻作為單純的事故處理。雖然會組建搜查小組,但不會告訴搜查員們蓼科兄妹在這裡做什麼。”“等一下。那樣做的話是不能進行正式搜查的啊。”“能不能做,不是你來決定的。你隻要遵從這邊的指示就好了。”淺間發出足以讓上司們聽見的歎氣聲,“那,先乾什麼好呢?從哪裡入手?”“隻要知道情況了,按照平常的做就行。”那須說,“調查現場,詢問有關人員,研討鑒定結果,然後報告。沒什麼變化。”“我一個人乾嗎?”“不是說了會組建搜查小組麼。想要多少手下都行,預算也不用考慮。和木場君商量下就做吧。”“那可真是不勝榮幸呐。就是派再多不知情的手下,都不管屁用吧。”“淺間!”一旁的木場發出威脅般的聲音。算了算了,那須做出勸解的動作。“我知道這很難做,所以才任命你。那除你以外還能有誰能擔任?要是有的話倒是想請教你一下。”彆胡鬨了,淺間瞪著上司。他們選擇淺間的原因,無非是他已經全部知道了DNA搜查係統的內部情況。“我必須向刑事部長進行彙報,就先告辭了。”那須看了看手表站了起來。但走出房間前,又看了眼淺間,“要是知道了什麼一定要告訴我,就當我的房間是搜查本部。”那須和管理官一起出去後,木場開始詢問,“有想加進來的搜查小組成員嗎?”“由你定吧。”“那,就由我來決定了。決定之後立即開始進行與機密事項無關部分的搜查,你去先向有關人士問話。水上教授應該會助我們一臂之力的。實際情況的現場調查方麵,則由特彆鑒定組負責。一定不要跟外人說事件詳情,不然不僅是你,我和課長也會被開除的。”說完木場站起來走出房間。“我回研究所了。”誌賀也說道,“有事的話請聯係我。”兩人出去後,淺間取出上衣內口袋放著的香煙,但是馬上放了回去。他想起這裡禁煙。但站起身的水上,拿來玻璃製的煙灰缸,“請用這個。”淺間瞪大眼睛,“可以嗎?”“當然。”水上回答。“這裡是拯救患者精神的場所,為了讓他們打開心扉,隻要不違法,提供想要的東西是必要的。不管是煙還是數學。”“太好了。”喃喃自語的淺間叼起香煙。“真是讓你接了個麻煩的工作昵。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請一定要告訴我。”聽了水上的提議,淺間吐出煙霧低下頭去,“太感謝了。醫生也參與了DNA搜查係統嗎?”“沒有,我隻是單純的作為蓼科早樹的主治醫生,但那也隻不過是進行一周一次的心理谘詢罷了。也就是談話對象而已。”“遺體是醫生發現的?”“不是,發現的是警備員。專門負責這一病房的警備員。”“這樣啊。對那個警備員也要閉口不談這件事麼?”淺間扭頭問道。“我覺得應該沒問題的。”“為什麼?”“那位警備員是在決定蓼科兄妹與特解研合作的時候,由誌賀所長帶過來的人。應該知道事情經過的。”“原來如此。”想得真周全啊,淺間想到。警備員的辦公室在一樓,緊急出入口就在旁邊。雖然有窗口,但水上打開了旁邊的門。穿著製服的年輕警備員,對著桌子正在看什麼書的樣子。“這位是警方的人。”水上介紹淺間,“就剛才的事件想聽富山先生來說明一下。現在方便嗎?”“我想應該方便的。”年輕的警備員回答。裡麵還有一扇門,水上敲了敲,然後打開它。“警方的人想要問話。”他對著屋裡說道。“請吧。”從屋內傳出回答聲,水上衝淺間點點頭。門裡是四個半榻榻米大小的狹窄空間,放著一大排顯示器,前麵坐著一個穿著製服大約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在來這之前聽水上說名字是叫富山。淺間和水上一起坐到房裡的折疊椅上。“想請您再說明一下發現屍體時的狀況。”水上說道。富山點點頭,麵向淺間,“七樓的攝像機突然出現了問題。”“攝像機?”“嗯。”富山回頭看向背後的顯示器。“在這棟建築物的走廊、電梯這類地方基本上都裝了防盜監控攝像頭。有可疑人物進入的話,馬上就過去確認,是這裡的規定。”淺間探過頭去看顯示器,果然映出了電梯內和各層走廊的畫麵。圖像清晰,並標示著時間。“也同時錄像是吧?”“當然了,能24小時都記錄在硬盤上。”“那七樓的撮像機突然壞掉了是指?”“是這個顯示器。”富山指著右邊最上麵的顯示器,那裡現在什麼畫麵都沒有,“本來應該是顯示七樓走廊的情況。那層樓出了電梯馬上就是去往VIP室的進出口,所以進出那裡的人肯定會被拍到。”“突然間畫麵就消失了是嗎?”“是的。隻顯示著時間,所以就記了下來。”富山把放在旁邊桌於上的紙片拿在手裡,“是下午十八點十二分的時候。”“然後昵?”“開始以為是顯示器有問題,各處調試了一下確定問題不出在這裡,就去看了下情況。我想調整顯示器的話大概也就兩三分鐘而已。”富山的話語中,預先設防,以免被質疑行動是否太遲。“是你去看的情況嗎?”“是的,那期間拜托了在外麵的人幫忙盯著顯示器。”“是坐電梯去的七樓?”“攝像頭有異常嗎?”“隻是看的話不太清楚。因為很在意VIP室的情況,就朝那邊去了。”“那邊的入口處有靜脈認證係統並自動上鎖,發現什麼異常了嗎?”“我覺得沒什麼特彆的。警備員裡也隻有我登錄過,所以按照平常的方法進去了。進到裡麵的VIP室並按下對講機的按鈕呼叫,但沒有得到任何應答。為了慎重起見我還敲了門,但結果還是一樣。於是就試著轉動下門把手,結果沒有上鎖。”富山停頓了一下,舔了舔嘴唇繼續說,“然後,打開門,發現了兩人的遺體。”“然後直接聯係警方的嗎?”富山搖搖頭,“按規定,蓼科他們發生什麼事情的話,首先是聯係特解研的誌賀所長。我是按照那個行動的。聯係警視廳的,應該是誌賀所長。”淺間和水上對視,點點頭。說起來誌賀說過,他比警視廳的人更早進入現場。“讓我們回到開始的話題吧。”淺間說道,“在一台顯示器畫麵消失之前,你應該在監視所有的顯示器對吧。其他顯示器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有什麼可疑人物?”富山稍微放鬆了表情,“如果有的話,當時我就會采取行動了。”“是啊。”這點淺間也同意。“但是這麼多顯示器一個人來監視的話,也許會有看漏的情況。”“為了避免發生這種情況我每天都提醒自己。但也在所難免。”富士老實地承認道,“所以,剛才看了好幾遍錄像,但沒有發現異常。您要看嗎?”“現在馬上就能看嗎?”“當然。”富山看向顯示器,擺弄著手邊操作盤的按鍵和倒帶旋鈕。多個顯示器的畫麵靜止,接下來開始倒放。不一會兒一直沒有的影像的七樓攝像頭也開始有畫麵了。富士將畫麵暫停。“如您所見,是十八點十二分。”他指著畫麵右下說,“這之後畫麵就消失了。”淺間點點頭,確認其他顯示器。雖然也有映出人影的樓層。但看樣子沒什麼特彆的地方。這期間沒有人使用電梯。“能稍微往回倒一些嗎?”“可以的。轉這個倒帶旋鈕就可以了,請返回想看的時間段吧。”富山指著操作盤說。淺間盯著顯示器,小心地擰著旋鈕。但是沒有人坐電梯去七樓的VIP室。出現人影的都是四樓及以下的樓層,五樓以上一直處於無人狀態。“五樓和六樓沒有在使用嗎?”淺間問水上。“六樓是電腦室和資料室。蓼科兄妹的房間有終端機,靠電纜和六樓連接。”“平常應該是沒有人出入的。”富山從旁插話進來,“有時兄妹兩人會有誰使用而已。”“五樓昵?”“原來是研究室。”富山回答。“原來的話是指?”“研究人類基因的小組使用過。”水上說,“告一段落之後,那個組就挪到彆的地方了。然後五樓就是彆的組按自己的情況使用,說白了就是庫房。”“那還真是奢侈的庫房啊。”“這麼做被諷刺也是正常的。不過,樓上一層住著蓼科兄妹,醫院方麵也不得不慎重考慮。”“也就是想儘量隔離VIP室是吧?”“正是如此。”水上點點頭。淺間視線回到顯示器上,繼續擺弄倒帶旋鈕。顯示的時間回到了發現屍體的四個小時之前。倒到這麼早沒有什麼意義吧,正在這麼想的時候,突然在毫無人跡的五樓走廊出現了人影。“哇……”淺間重放了下畫麵,一個男人出了電梯,走在走廊上,站在裡麵的一扇門前,插入鑰匙。再次倒回畫麵,停在能看到側臉的位置上。“這是……”淺間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是認識的麵孔。“是神樂君。”水上說,“要說五樓,除了當倉庫用之外的就是他會使用了。”“那家夥……他來五樓乾什麼?”水上縮縮肩,“我不能說得太多,因為有關患者的隱私。”“患者?”“他是我的患者,會定期來接受治療。今天也是一樣。”“醫生您是腦神經科的……對吧?”淺間看向水上的鷹鉤鼻。“神樂君的話,大腦應該是沒有什麼物理性損傷。但是在精神方麵,呈現不平常的特征。這種情況下,掌握病情是最重要的。他去五樓就是為此。可以說那個房間就是用來分析他的精神狀況的。”“那房間除了他還有彆人嗎?”“沒有了。隻有他一個人。他出去後我會分析他留下的東西。”“留下的東西?是什麼?”淺間的問題,讓水上有些驚訝地皺皺眉,“那個和這次的事件有什麼關係嗎?”“這我不清楚,不過我想先問一下。”水上緩緩地搖了搖頭,臉上帶著嚴肅的表情,“我不覺得他的病情和事件有什麼關係。除非我覺得有說的必要,如剛才所說,我絕不會泄露患者的事情。”對醫生來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應對,淺間隻能點點頭。他也不覺得神樂的病情和事件有什麼關係,隻是有些興趣罷了。“說起來,剛才醫生有說過呢。神樂的神經格外纖細,並且是常人想象不到的複雜。”“我有說過。”“那是指病情方麵嗎?”水上一下子移開了視線,也許是在猶豫是否應該回答吧。“算了,你這樣理解也無妨,儘管他抵觸用病情這個字眼。”“抵觸?但是是覺得有病才過來治療的吧?”“他稱之為研究,對自己進行的神秘研究……不,還是彆說了。再說的話,隻能刺激你的好奇心。”說著水上用手在麵前搖了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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