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士丁尼期望通過新近獲得的領土,滿足他那驕傲的心理和貪婪的念頭。一位精通古老財政體製的大臣生性貪財好貨,緊隨著貝利薩留的腳步前來。自古以來沿用不絕的貢金登記冊,被汪達爾人全部燒毀,他毫無根據憑空設想,從優計算和武斷估定阿非利加的財產。(有關阿非利加的問題,我找不到比普羅科皮烏斯更好的指導,他對那個時代最重要的事件不僅密切注意,還不斷搜集相關資料。在《汪達爾戰爭》第二卷提到斯托紮的叛亂、貝利薩留的歸國、日耳曼努斯的勝利、所羅門的第二次任職和管理、塞爾吉烏斯以及阿雷賓杜斯所建立的政府、貢薩裡斯的暴政和死亡。在他形形色色的描述之下,我無法辨識任何出於諂媚或惡意的征兆。)遙遠的統治者一股腦拿走增加的稅收,還要奪回原有的世襲財產,也就是皇室的土地,立刻使得公眾的興奮情緒完全消失無蹤。皇帝對於人民的怨言一無所知,直到軍隊的不滿產生動亂,才使他從夢中驚醒。很多羅馬士兵娶了汪達爾人的寡婦和女兒為妻,自認獲得了征服和繼承的雙重權利保障。根西裡克分配給勝利部隊的田地,現在成為他們合法的產業。士兵帶著藐視的態度,聽取長官冷淡而又自私的說辭:“他們原來都是蠻族或奴隸,由於查士丁尼的慷慨才能翻身;阿非利加的戰利品加上財庫和奴隸,還有被擊敗的蠻族遷走後留下的財物,都已經使得他們獲得巨額的財富;皇帝有權獲得古老和合法世襲產業,畢竟他們的安全和獎勵全要依賴政府的支持。”上千名士兵暗中策動兵變,大部分是赫魯利人,他們受到阿裡烏斯教義的感化,聽從教士的唆使,在宗教狂熱的特權豁免之下,偽誓和叛亂都擁有了正當的理由。阿裡烏斯教派對於教會的毀損感到悲痛,他們在阿非利加已經得意了100多年,而且新來的征服者頒布法律,禁止阿裡烏斯教派對兒童施行洗禮,停止所有的禮拜儀式,使他們更是怒不可遏。貝利薩留挑選了一批汪達爾人,讓他們享有在東部帝國服役的榮譽,其中大部分已忘記了自己的家園和宗教。這些人中有一批約400多人,等看到萊斯波斯島時,竟然命令水手轉頭回航,從伯羅奔尼撒半島附近溜過,抵達阿非利加一處沙漠的海岸,在奧拉修斯山上大膽樹起獨立和叛變的旗幟。行省的部隊拒絕接受上官的命令,這時所羅門已得到充分授權接替貝利薩留的職位,迦太基醞釀陰謀活動要取他性命。虔誠的阿裡烏斯教派決定在複活節可怕的秘密儀式中,將這個暴君當成犧牲品奉獻在神壇前。暗殺者的畏懼或悔悟使行刺的企圖落空,然而所羅門的忍辱反而激起軍隊的不滿。過了10天,賽車場引發極為狂暴的動亂,在10年內使阿非利加成為一片赤土(535~545 A.D.)。城市遭到搶劫,居民受到不分青紅皂白的屠殺,隻有黑夜、睡眠和酒醉才會暫停這些可怕的行為。總督帶著7個同伴包括曆史學家普羅科皮烏斯在內,逃到西西裡。三分之二的軍隊涉及謀叛的罪行,8000名起事人員在布拉的原野聚集,選出斯托紮成為首領。他是一名普通的低階士兵,卻具有成為叛徒的極佳才華和能力。斯托紮用爭取自由作為口號,雄辯的言辭可以領導或至少推動這群夥伴的熱情。他把自己提升到與貝利薩留和皇帝的侄子同樣的地位,也敢與他們在戰場一爭高下。就是勝利的將領也認為斯托紮是值得欽佩的對手,他應該擁有更高尚的目標和更合法的指揮權力。雖然在戰場吃了敗仗,斯托紮還是很巧妙地運用談判技術。使得一支羅馬軍隊受到引誘而背棄忠誠的誓言。多名部隊首長相信他那無法兌現的承諾,結果在努米底亞的教堂被他下令謀殺。無論是真刀真槍的接戰還是運用奸詐的計謀,當所有的伎倆都用儘後,斯托紮帶著負隅頑抗的汪達爾人,退到毛裡塔尼亞的曠野,娶一位蠻族國君的女兒為妻,散播他已逝世的消息好逃避敵人的搜捕。憑著貝利薩留的威望,日耳曼努斯身為皇帝侄兒的地位、精力和性格,以及宦官所羅門第二次任職的熱誠和成就,恢複了軍營樸實祥和的風氣,維持著阿非利加暫時的平靜。然而拜占庭宮廷的惡行使遙遠的行省身受切膚之痛,部隊抱怨無法領到薪餉也不能退伍除役。等到社會的動亂醞釀到達成熟的階段,斯托紮率領軍隊出現在迦太基的城門前。他在單人戰鬥中受創落馬,得知自己的長矛已經插進對手的心臟,強忍著痛苦含笑而逝。像斯托紮這樣一步登天的例子告訴世人,即使是一個普通的士兵,隻要掌握機會,也可以成為國王,這鼓勵了有雄心壯誌的貢薩裡斯積極效法。他與摩爾人簽訂私下的協定,蠻族的援助雖危險,但是如果他能登上迦太基的帝座,就願意與他們平分阿非利加的疆域。生性軟弱的阿雷賓杜斯不諳和平與戰爭的事務,隻因娶了查士丁尼的侄女,被授予阿非利加太守的重任。他在突然發生的叛變中被衛隊製服,苦苦哀求饒恕他的性命,這隻會激起冷酷暴君的輕視,無法讓他產生惻隱之心。統治30天以後,貢薩裡斯在宴會中被阿爾塔班刺死。說起來是件很奇特的事,出身阿薩息斯王室的亞美尼亞君主,竟然在迦太基重建羅馬帝國的權勢。布魯圖斯拔劍奪去愷撒性命的陰謀事件(譯注:公元前44年3月15日,愷撒在元老院會議場龐培柱廊被暗殺,凶手連同布魯圖斯共有14人,愷撒身中43刀而亡。),在後人眼中被認為極其重大,非得探索查明所有的情節不可;但是像這種出身皇室身為叛徒的凶手,無論是犯下罪行還是建立功勳,隻有普羅科皮烏斯的同時代人士感興趣而已。他們抱著希望、恐懼、友情和憎恨的心理,被卷入阿非利加的變革中。(他對貢薩裡斯謀殺的敘述栩栩如生,我不得不讚揚。凶手之一所表現的情操,可以媲美愛國的羅馬人。阿爾塔西雷斯說道:“如果我的搏命一擊失手,馬上把我殺死在現場,免得我熬不住拷問架的酷刑,把同謀給供出來。”)整個阿非利加的國土很快陷入蠻族橫行的狀況,腓尼基的殖民地和羅馬的法律過去曾提升這片土地的地位。內部動亂的每個階段,都顯示出野蠻族群對抗文明社會獲得的可悲的勝利。摩爾人(普羅科皮烏斯在敘述中偶爾提到摩爾人戰爭,狄奧菲尼斯補充說明,在查士丁尼的最後幾年,發生一些處置順利和狀況不利的事件。)雖然不知公正為何物,卻無法忍受壓迫,他們過著漂泊無定的生活,不受國界和疆域的限製,使征服者的軍隊無用武之地,也能逃避強加在身上的鎖鏈。同時從經驗得知,就是誓言和義務也無法保證他們歸順以後的忠誠。奧拉斯山的勝利使他們極為恐懼,卻也隻能保證他們短時期內的降服,要是他們尊敬所羅門的統治風格,就更為痛恨和藐視他兩位侄子的傲慢和奢侈。居魯士和塞爾吉烏斯分彆負責的黎波裡和彭塔波裡斯行省,身為宦官的叔父發布這種任命,極為草率和不智。一個摩爾人部族紮營在利普提斯的城外,再度向羅馬人效忠,從總督那裡接受慣常賜給的禮物。80人組成的代表團被當作朋友接到城內,被懷疑在暗中進行陰謀活動,全部在塞爾吉烏斯的宴會中被屠殺。起兵和複仇的呼聲在阿特拉斯山的穀地之間回響,從瑟爾特斯河的兩岸一直蔓延到大西洋的海邊。安塔拉斯的兄弟受到不公正的謀害,因此把羅馬人視為不共戴天的仇敵。想當年他擊敗汪達爾人,立下汗馬功勞,贏得英勇無敵的名聲,為人公平正直,行事謹慎細心,在摩爾人當中更顯得突出。他將阿德魯梅圖姆摧毀成一片焦土,等於是向皇帝提出警告,要想阿非利加獲得和平,必須召回所羅門和他一無是處的侄兒。太守率領軍隊從迦太基出兵,在距離迦太基6天行程的地方,也就是特貝斯特(現在的提拜什位於阿爾及爾王國之內,蘇耶拉斯河供應所需用水,然後注入米傑達河。提拜什以大石塊砌成的城牆(很像羅馬的大競技場)引人注目,城裡有一道清泉和胡桃樹叢。這片國土非常肥沃富足,鄰近的柏柏爾人是黷武好戰的民族。從一塊碑銘上可以看出來,在哈德良統治時,第三軍團構築了從迦太基到特貝斯特的道路。)鄰近地區,蠻族的優勢兵力和凶狠氣焰使他大吃一驚,於是他提出簽訂條約的建議,懇求雙方重新修好,願意立下最莊嚴的誓言,保證自己的言行要受條文的約束。氣憤的摩爾人打斷來使的話說道:“他會受哪些誓言的約束?難道以前不是拿出基督徒的《聖經》,對著福音書來發誓?他的侄兒塞爾吉烏斯拿這本書作為誠信的保證,發誓要保護我們80個不幸和無辜同胞的安全。在我們再次信任他們之前,必須讓我們知道犯了偽證罪會受什麼懲處,讓他們能替自己的榮譽辯護。”羅馬人的榮譽在特貝斯特的戰場受到考驗,所羅門陣亡,他的部隊全軍覆沒。新到達的援軍和更為優秀的將領立刻製止了摩爾人的猖獗,在同一場戰爭中他們有17個王侯被殺,所有的部族隻得暫時歸順。君士坦丁堡的民眾張燈結彩,大事慶祝。連年的入侵行動使阿非利加的行省麵積縮小,隻有意大利的三分之一,然而羅馬皇帝對迦太基以及富裕的地中海海岸,還能繼續統治100多年。然而查士丁尼的勝利或是失敗同樣有害於人類,使得阿非利加變成人煙絕跡的荒漠。一個外鄉人在很多地區漫遊整日,也見不到一個朋友或敵人的麵孔。汪達爾人整個民族都已消失,他們的武士總數一度到達16萬人,還不包括兒童、婦女和奴隸。即使是被殘酷戰爭所絕滅的摩爾人家族數量,都遠遠超過他們。羅馬人和盟友也要自食惡果,難逃命運的報複,因當地的氣候、相互的鬥爭和蠻族的蹂躪而死亡狼藉。當普羅科皮烏斯首次登陸時,對於城市和鄉村稠密的人煙、商業和農耕的興旺,感到驚訝讚歎。不到20年的時間,一片繁榮的景象變得滿目淒涼,富有的市民都逃到西西裡和君士坦丁堡。根據普羅科皮烏斯的《秘史》記載,在戰爭和查士丁尼皇帝的統治下,有500萬阿非利加人喪生。(一係列阿非利加的曆史證實了這些極為悲慘的實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