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莫夫人住處,莫若菲吩咐婢女出去。他掩了房門,見莫夫人坐在梳妝台前慢慢的卸下頭上的花鈿。她神情淡定,舉止優雅。仿佛今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莫若菲忍不住低聲說道:“娘,不棄還是個孩子!”莫夫人怔住。手中的翠玉長簪握得緊了,驀地從紅木妝台上劃過,啪的斷成了兩截。她將斷簪一拋,清脆的撞擊聲仿佛擊破了隔著往事的玻璃,將她心裡的恨赤裸裸的袒露在兒子麵前。莫夫人眼睛微微發紅,目光冷冷的從莫若菲臉上掠過,突拍案而起厲聲說道:“你說什麼?!”莫若菲深吸口氣說道:“難道不是娘做的?”莫夫人哼了聲道:“我為何要殺她?!”“因為她是薛菲的女兒!”莫若菲脫口而出。如果莫若菲先前的指責說破了她隱忍多年的心思,讓結痂的傷口再次淌出血來。這句話則是把莫夫人的心一刀揮下摘了去,將她不得不捂住空蕩蕩的胸口,大口的喘氣。驚怒,難堪,傷痛與悲憤一古腦兒從半張開的嘴裡噴湧而出。她背靠著妝台,身體顫抖如秋風吹下的落葉,喉間發出聲歎息般的呻吟:“你……都知道了?”看到她痛苦難堪的模樣,莫若菲低下了頭。他輕聲說:“娘忘記了?從小人們都說我是神童。我十歲掌管莫府錢莊,十三歲就代表莫府參加內庫競標。十五歲將莫府的生意從錢莊擴張到望京城的各行業之中。五歲那年,我其實已經懂得很多事情了。”“那薛菲……”莫夫人驚疑的看著兒子。她實在不懂自己的這個兒子,他什麼都知道嗎?他難道連她暗中遣人滅了薛菲全家都知道?莫若菲靜靜的看著她,果斷的說:“天意讓她家破人亡罷了。”莫夫人從他眼裡看到了包容與鎮定。她的淚突然湧出來,伸手抓著莫若菲的衣襟大口的呼吸著。莫若菲輕輕的摟住她,手從莫夫人披散的髮間撫過。莫夫人瘦削戰栗的身體,髮間夾雜的幾縷銀絲讓他心疼不己。這具身體裡蘇醒時的恐慌與冰涼的心是被莫夫人焦急的淚眼與真心的疼愛消除的。他前世沒有父母,他發誓把她當成真正的母親。他能不包容她嗎?他甚至對父親產生了敵意。擁有這麼大的財富,擁有美麗深情的妻子,擁有他這麼漂亮聰明的兒子。父親太不懂得珍惜。前世他哪怕隻擁有一樣,也會幸福得做夢都要笑醒。他發過誓的,在父親去世時,他發誓要好好照顧母親一輩子。也許,在他骨子裡他是涼薄的人。他並不在意是否母親滅了薛菲全家,他並不在意母親對那個美麗得讓他歎息的女子展開報複。他心裡隻有自己,隻有眼前給了他母愛的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