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聖旨難違(1 / 1)

禦書房,雖隻是書房,卻是除了大殿之外,皇上經常接見大臣,商議國事的地方,沒有大殿輝煌,卻也是雕欄玉砌。這皇宮各處,都華美而尊貴,無處不彰顯著它的高人一等。冉冉升起的紫檀熏香,能讓人凝神靜氣,童阜垂首站在書案前,小心地磨著墨,皇上從早上開始,就顯得有些亢奮,似乎隱隱期待著什麼。但是剛才聽到軒轅將軍求見時,皇上臉色一沉,雖然並不明顯,但因他常常跟在皇上身邊,自然知曉皇上每一個動作的意思。皇上一直倚重軒轅將軍,這次將軍又大敗蒼月,皇上臉色何以如此?童阜正想著,軒轅逸高大的身影已經跨入殿中,童阜未敢抬頭窺視,但也可以感受到將軍身上懾人的氣勢,真不愧為東隅的大將軍。軒轅逸抱拳躬身,朗聲說道:“臣軒轅逸,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軒轅逸身為朝廷重臣,與宰相一樣,如非正式場合,麵聖可以不跪。玄天成並未抬頭,專注於手中的字,彷彿沒有聽見一般,認真地寫著。良久,玄天成才緩緩抬頭,彷彿不經意似的說道:“將軍免禮,朕記得,蒼月受降之事尚未談成,將軍怎會出現在京城呢?”直起腰,看向玄天成,隻見他似乎心思都在字上,剛才的問話,好像真的隻是隨口一說一般,軒轅逸卻知道,今日之事,怕是不會如此容易善了。斂下眼光,軒轅逸朗聲回道:“回皇上,蒼月已經退兵,並已呈上降書,皇上親賜方大人主持受降之事,軍中還有軍師及其他眾將待命,臣聞皇上已準臣賜婚之請,故回京奉旨成親。”“奉旨成親。”玄天成冷冷地重複著這四個字,仍握著筆的手,明顯一緊,好個奉旨成親,他這是在向他耀武揚威嗎?暗自深吸了一口氣,玄天成放下手中的筆,看似平淡地說道:“朕可沒說將軍可以放下軍務,私自回京成親,你可知,朕可治你個——瀆職之罪。”童阜心下一驚,皇上說得輕巧,他卻能讀出其中淡淡的殺氣。上次畫像之事以後,皇上對慕容家小姐的事情,特彆上心,難道……童阜越想越膽顫心驚,軒轅逸倒是鎮定自若,微微躬身,回道:“回皇上,半年前,臣領到的是視察邊疆的聖旨,後來,蒼月犯我疆土,臣接到的是皇上禦筆驅逐強敵、誓保邊疆的旨意。今日,軒轅逸自問,兩個旨意,都已然完成,臣不知,臣何罪之有?”軒轅逸雖語氣平和,卻字字不讓,玄天成怒道:“你?!”兩雙鋭利的眼,在空中相會,一個已然染上怒火,一個又執著傲然。童阜輕輕地嚥了一口口水,書房裡壓抑的氣氛,讓他在這初春的時節,依舊冷汗直流。玄天成怒極反笑,“好,將軍何罪之有?既然如此,蒼月之事,將軍怎可不管,朕現在下旨,命將軍立刻前往臨風關,談妥受降之事。”“臣遵旨。臣已決定明日成親,成親之後,臣即刻前往臨風關。”玄天成想把他支開,他對清兒竟是如此的執著。軒轅逸廣發邀請帖明日成親,朝中之臣早有議論,他卻是不能放手,他還有話要問她。玄天成緩緩走下台階,說道:“朕已傳旨,命慕容舒清進宮學習皇室禮儀,三月後,再談完婚之事。將軍大可先行前往臨風關,處理軍務。”玄天成眼中閃耀著天子威嚴霸氣的光芒,在軒轅逸麵前站立,君王之氣,展露無遺。軒轅逸微微眯眼,卻並未後退,依然平穩地朗聲回道:“臣已然按照皇上旨意,準備婚禮,且已將請帖分發至朝中眾臣之處,君無戲言,臣若是延遲,豈不是抗旨,也會讓朝廷及百姓議論紛紛。”好個君無戲言,他們以為騙他下旨,就真的可以為所欲為嗎?玄天成向軒轅逸更邁進一步,雙眼危險地眯著,低聲說道:“朕既然已經下旨讓慕容舒清入宮學禮,若是不從,就不是抗旨?”兩個同樣優秀的男子,對麵而立,一個是九五之尊,威嚴尊貴的一國之君;一個是霸氣凜然,手握重兵的護國大將軍,氣勢上不相上下,卻又兩不相讓地對峙著。兩人靜而不動,然,較量卻已然開始。祥瑞宮。絳紫色的輕紗帷幔,層疊地垂於屏風之外,初春的清風,緩緩吹來,揚起了層層漣漪,隱約可見內室躺臥著一個人,卻又看不清楚。秋容立於輕紗之前,猶豫著該不該稟報。午後,是太後看書、休息的時候,一般不讓人打擾,若是彆人,她早打發回去了。可是今日來的人,卻是太後多年的至交,她可得罪不起。躊躇了好一會兒,秋容才小心地掀開一點輕紗,隻見太後半躺在榻上,手裡拿著書,輕輕翻著,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太後沒睡。秋容緩緩放下輕紗,說道:“太後,軒轅夫人求見。”一會兒,內室傳來悅耳卻暗藏威嚴的女聲,“宣。”“是。”秋容使了一個眼色,讓旁邊的宮女將輕紗攏起,自己則趕緊出門迎接軒轅夫人進來。今日,軒轅夫人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著個其貌不揚的綠衣女子,靛青的長裙,讓她本就修長的身形,顯得更為清瘦。墜地的青絲隻是輕輕綰起,看穿著打扮,倒不像是主子,可是看氣質神韻,又不似奴僕,一時之間,秋容也不知這女子的身份。領著軒轅夫人進了內室,隻見太後仍是坐於榻上,不過已經坐直了身子。秋容半跪著說道:“太後,軒轅夫人到了。”宋淩秋行了一個標準的宮禮,說道:“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慕容舒清也如她一般半跪著行禮,隻是低著頭沒有說話。顧倩雲歎了一口氣,起身來到宋淩秋麵前,拉起她的手,無奈地說道:“好了淩秋,和我還這麼多規矩,你好久沒進宮陪我聊聊天了。”自從進宮之後,纏繞著她的,永遠都是這樣勞什子的規矩,淩秋性子爽利,也仍是要被這規矩所困。像年少時那般,淩秋、她、月兒,三人在床上笑鬨的時光,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宋淩秋順著她的手站了起來,倒也不拘謹地笑罵道:“我不是忙嘛,那個臭小子,幫他訂下的親事,拖了這麼些年,現在又風風火火地說要馬上成親,折騰死我了。”顧倩雲看她說得誇張的樣子,搖頭輕笑起來,她是恨不得軒轅逸早點成親吧。這風風火火,說的該是她自己才是。幾十年了,倒是一點沒變。這時,顧倩雲才發現,地上還有一個女子低頭半跪著,她是和淩秋一塊兒來的吧,顧倩雲疑惑地問道:“這是?”宋淩秋但笑不語,似乎不準備解答。顧倩雲有些好奇了,看向眼前始終平靜不語的女子,問道:“你是何人?”這就是所謂皇家禮儀,沒有允許,可以讓人長跪不起,而他們,以此為榮。慕容舒清淡淡地回道:“民女慕容舒清參見太後。”慕容舒清?顧倩雲想了一會兒,看向宋淩秋,恍悟道:“月兒的女兒?”宋淩秋微笑地點點頭,顧倩雲再次看向慕容舒清,說道:“到哀家這兒來。”她就是月兒的骨血嗎?慕容舒清慢慢起身,膝蓋有些疼,這些高人一等的規矩,在這深宮之中,表現得更為淋漓儘致。或者,顧倩雲對於這些所謂規矩也曾痛恨萬分,但是在長久的禁錮下,她已經漸漸被它們同化,甚至,不能選擇地成為後宮中的代表,這或許就是環境的魔力。習慣了直視彆人才是禮貌的慕容舒清,站起身之後,便對上了顧倩雲探究的眼,這時,慕容舒清才想起在這宮中,沒有恩準,不得窺探天顏的規矩。不過,她卻不想現在再故作慌張地低頭,因為,沒有必要。慕容舒清緩步來到顧倩雲麵前,細看之下,不由歎道,這太後應該四十多歲了吧,保養得卻很好,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隻是一身的華貴氣質,讓她看起來威嚴而高高在上。好沉靜的一雙眼,裡麵沒有惶恐、無知、討好,就隻是這樣平靜得如一汪清泉,不卑不亢。在這後宮之中,她有多久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睛,這樣素淨到幾乎淡去的女子了?她和月兒很像,有一種縹緲的氣質,但是,又很不像,她身上沒有憤世嫉俗的孤傲。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恍惚了,不過很快,顧倩雲緩過神來,微笑著問道:“今年二十了吧?”“嗯。”慕容舒清輕輕點頭,沒再繼續接話。顧倩雲拿起手中的清茶,問道:“素霓裳是慕容家的產業吧?”“是。”“哀家對那份壽禮很滿意。”那幅精緻的千手觀音圖,確實深得她喜歡。“太後喜歡就是慕容家的榮耀。”慕容舒清嘴上客套地虛應著,其實她根本不知道秦茯、秋昱他們綉的是什麼,素霓裳一向都歸他們管理,基本上她很少過問。還好那兩個家夥,沒有送什麼奇怪的東西。顧倩雲對眼前的女子充滿好奇,前不久,才聽林航誇獎慕容舒清如何聰明能乾,才情出眾,今日看來,確實讓人期待。顧倩雲笑問道:“聽說,你很能乾,慕容家的很多產業都是你在當家?”慕容舒清微微眯眼,溫婉地搖搖頭,淡淡地回道:“慕容家當家的,當然是爹爹,女兒家對刺繡不免喜歡,所以爹爹才準許我在素霓裳裡出出主意。”天知道,她連針都拿不好。哦?僅此而已嗎?她聽說的,可不隻是這些。依她看,這個慕容舒清比林航所說的,有過之而無不及。不著痕跡地再次看向慕容舒清,顧倩雲掩下眼裡的精光,依然慈眉善目地說道:“嗯,確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她眼中一閃而逝的鋭利,慕容舒清自然是看見了的,這宮裡的女人,沒有智慧的,隻怕也留不到今天。心裡歎了一口氣,慕容舒清微微點頭,回道:“太後過獎了。”顧倩雲將視線轉向宋淩秋,笑道:“你今日進宮,不是來陪我聊天的吧?”她既然會把慕容舒清帶來,必是為了婚事了。宋淩秋也不避諱,直接說道:“聽聞皇上下旨召舒清進宮學習禮儀,本是好事,隻是這請柬已然送出,若是推後,怕是不好吧。”賜婚的事情,她知道;學禮之事,她卻是不知。皇兒好像對他們的婚事特彆上心,看了一眼靜立於一旁的慕容舒清,顧倩雲心下一驚,莫不是……皇兒也看上她了?雖然慕容舒清長相普通,但是這一身的風華卻是整個後宮都沒有的,如果是,也不無可能,但是若真是這樣,皇兒為何還要賜婚?一時間,未能想明白其中的情由,顧倩雲沉吟一下,說道:“這是皇上的旨意,我也不曾知曉。既然是聖旨,婚禮推個幾月,也無大礙。這匆忙準備的婚禮,不免草率,也委屈了舒清,在宮中好好學禮,準備好了,再舉行大婚,豈不更為妥當?”宋淩秋也是官宦人家長大,這宮中禮儀,她也知之甚多,倩雲今日,怕是要護著兒子了。既然如此,那她就和她講“禮”了,“你說得也在理,隻是自古以來,學習禮儀,為期一月已是最長的,舒清在宮中待三月,怕是要招人議論的。”“這?”顧倩雲皺起了眉,淩秋所說,句句在理,臣妻長時間住在後宮,確實不妥,這讓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皇兒到底意欲何為?宋淩秋不容她多想,說道:“你能不能和皇上商量,時間縮短為半個月,讓舒清住在你這裡,既能研學禮儀,還可以陪陪你,豈不更好?”既然聖旨已下,入宮是必然的,時間越短便是越好。慕容舒清輕輕揚起唇角,原來她這個未來婆婆,不僅坦率直爽,也一樣是機敏過人啊。淩秋所說的,未嘗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但是皇兒會提出三月之期,必是有其原因的。歎了一口氣,顧倩雲隻得說道:“我與皇上商量看看吧。”良久,她們都沒再說話,祥瑞宮顯得格外安靜,顧倩雲和宋淩秋都若有所思,隻是慕容舒清似乎心情還不錯。這樣的氣氛沒有持續多久,慕容舒清就注意到一個小太監匆匆地在一個宮女耳邊嘀咕著什麼,說完,立刻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秋容立刻進了內室,在顧倩雲耳邊說了幾句話,隻見她臉色居然有些微變,片刻之後,說道:“聽說逸兒也在皇上那裡,不如我們過去看看,也好一起討論討論他們的婚事。”慕容舒清輕輕佻眉,看太後的臉色,玄天成和軒轅逸談得很不愉快是一定的了,她隻是不明白,這時候,太後何必讓她們過去湊這個熱鬨?宋淩秋也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點頭回道:“這樣也好。”三月之期,本就荒唐,就是皇上,也一樣解釋不了吧。於是,慕容舒清隻得跟著一行人朝禦書房走去。童阜扶著墨硯的手抖得厲害,皇上和將軍的臉色,都陰霾得嚇人,跟在皇上身邊多年,這樣的情形,他還沒有見過。將軍雖桀驁不覊,但是君臣之禮卻從不荒廢,皇上也一直欣賞將軍的行事作風,今日是怎麼了?“太後駕到——”高亢的通報聲,讓童阜高懸的心放下了一半,隻是看向對峙中的二人,童阜還是嚇得冷汗直流,兩人外放的氣勢,並未因這聲通報而有所收斂。顧倩雲進入禦書房時,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皇兒親政差不多十年了,極少有如此外放的惱怒,而軒轅逸毫不妥協的姿態也讓這場君臣之爭變得火藥味十足。慕容舒清走在最後麵,也看見了這兩隻發狂的獅子,兩人雖然已經極力控製自己的怒意,卻還是把周圍的人嚇個半死,果然身為皇上,喜怒哀樂都是不被允許的。雖然看不見太後的臉,但是光是背影就可以感覺到她的憂慮,慕容舒清在心裡搖了搖頭,若是讓她知道他們這樣都是因為她,估計她瞬間會被列為褒姒、妲己之流。轉頭看了看宋淩秋,慕容舒清暗暗好笑,相較於顧倩雲的擔憂,宋淩秋看上去就輕鬆很多,甚至臉上還流露出絲絲驕傲。也是,這天下間還有誰有這個膽量與實力和天子對峙?這個未來婆婆,她是越來越喜歡了。兩人目不斜視,眼中隻有對方。太後隻得輕咳一聲,打破這個魔咒,狀似輕鬆隨意地笑道:“逸兒也在呢?”良久,軒轅逸才斂下目光,玄天成也默契地轉過頭去,閃開視線,似乎剛才的一幕隻是她們眼花而已。軒轅逸微微躬身,抱拳請安道:“臣參見太後。”太後也順勢抬手,當剛才的一切不存在一般,“不必多禮了,剛才你母親來和哀家聊天,聽說皇上讓舒清進宮學習禮儀,哀家就順便帶著舒清一塊來給皇上請安了。”被點到名,慕容舒清隻得半跪下身子,輕聲說道:“慕容舒清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清淺的聲音,讓軒轅逸和玄天成同時將視線放到她的身上,軒轅逸是毫不掩飾的炙熱,玄天成則是隱忍的專注。直到慕容舒清覺得腳有些酸了,玄天成才冷冷地轉過頭去,說道:“平身。”他竟覺得這聲“皇上”聽得刺耳,他不需要她對他下跪行禮,恭敬謙卑,他希望能與她如在淩山時一樣,暢所欲言。隻是每次,她都是那麼急於逃離他。玄天成隱含痛苦的目光,讓顧倩雲徹底意識到,皇兒和舒清怕是有所糾葛的,可是她是軒轅逸的妻子啊。皇兒怎麼這麼糊塗?軒轅逸乃是東隅的大將軍,國家半數以上的兵力都掌握在他的手裡,他若是對朝廷有異心,將是皇室最大的災難。稍稍穩住心神,顧倩雲依然微笑地問道:“皇上這是在和逸兒討論國事嗎?”此時的軒轅逸雖然已經斂下了張揚的氣勢,但是口氣卻依舊有些冷硬地回道:“臣與皇上正在討論清兒入宮學禮之事。”顧倩雲看兩人的表情,也知道談得定是不愉,希望皇兒還沒有失去作為一個帝王應該有的理智,顧倩雲輕聲問道:“皇上以為呢?”玄天成抬頭看著慕容舒清,聲音不大,卻是不容誤聽地說道:“聖旨既已下,依旨意行事。”慕容舒清哀歎,他說就說,看她乾什麼?如此明顯的挑釁,軒轅逸怕是也不會坐以待斃了。果然,這一眼還是激怒了軒轅逸,玄天成話音才剛落,軒轅逸立刻冷然地回道:“臣明日成婚,正是依旨行事。”好不容易回落的緊張氣氛,因為這一句話,又被點燃了。慕容舒清微微低下頭,這裡一個是一國之君,一個是後宮之主,還有一個是輔國之將,沒她什麼事,也沒她說話的份,所以她非常安分地看著自己的腳尖,聽著他們暗潮洶湧的對話,隻當是見識見識宮廷風雨。反正在這宮裡待一段時間,已成定局。顧倩雲頭疼地看著這兩個一身是火的男人,歎了一口氣,從中調解道:“逸兒,哀家剛才也與你母親商量這事了,既是皇家賜婚,這婚禮必是隆重熱鬨些的好,明日成親,太過倉促,也委屈了舒清。不如,讓舒清在哀家身邊待一段時間,以示對軒轅家的重視,待你們準備好了,再成親不遲。”說完,顧倩雲順勢問道,“皇上是這意思吧?”玄天成終於轉過身來,輕輕捋了捋衣袖,臉上已是一派的平靜和威嚴,現在的他,看起來就是一副帝王的樣子,他慢慢踱到龍椅上坐下,朗聲說道:“蒼月受降,非將軍不可,將軍處理好了軍務,再回京成親,才是兩全其美。難道將軍想讓文武百官、天下百姓認為,軒轅家會為了一己之私,罔顧百姓之家?”低沉的男聲擲地有聲,慕容舒清閉目養神的眼微微睜開,玄天成的這招棋下得狠,如果光是治軒轅逸個什麼罪名,隻怕以他的性格,根本不屑一顧。而今玄天成這是以軒轅家的名聲來壓製他,還是當著他母親的麵,就算軒轅逸再怎麼桀驁,也不能不顧及父親的名譽。果然,軒轅逸的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握了起來,一時卻隻得無語。這時,一直如慕容舒清一樣靜立於一旁的宋淩秋稍稍上前一步,向玄天成行了一個禮之後,才不急不慢,但是卻吐字清晰地說道:“皇上說得在理,隻是,有一事臣妾不明。”宋淩秋在先帝在位時,就被冊封為一品誥命夫人,故此,大殿之上,都是可以說話的。玄天成雖知她所問,必會是他不願回答之事,但是,嘴上仍是要說道:“夫人請說。”宋淩秋朗聲說道:“入宮學禮,為期一月已是極限,這三月之期,雖是皇家對祁家和我軒轅家的莫大恩寵,但是卻於理不合,改為半月,豈不更為妥當?”雖算不上咄咄逼人,但是宋淩秋所言,實在也是在要求玄天成更改旨意,隻是這話,不僅讓玄天成皺起了眉,就是軒轅逸的臉色也不怎麼好,母親此言,即是同意了舒清入宮,隻是時間多少的問題。慕容舒清也知道,這是目前解決此事的一個最好方法,她自己也沒有想到,玄天成對她,竟是如此的堅決。雖說一切交給軒轅逸處理,慕容舒清本來也打算一切隨他,隻是這局勢,再說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慕容舒清自進殿以來,第一次抬起了頭,對滿臉陰雲的軒轅逸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話。慕容舒清有些緊張地盯著軒轅逸,害怕他會依然故我,好在眼光對視良久之後,軒轅逸閉上了眼睛,緊握的手也慢慢鬆開,慕容舒清終於鬆了一口氣。進宮三個月,確實於理不合,玄天成沒有立場堅持,顧倩雲也想這事快快解決掉,於是遊說道:“皇上宣慕容舒清進宮學禮,也隻是做給百官看的形式而已,半月足矣。”終於,玄天成冷冷地丟出一個字,“準。”宋淩秋也爽利地說道:“謝皇上,那臣妾半月之後,進宮接慕容舒清。”顧倩雲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笑道:“好了,就這樣定下來了,舒清就住在祥瑞宮裡陪陪哀家,你們放心,哀家會好好照顧她的。”這話自然是說給軒轅逸聽的,希望這半月不會出什麼差錯,不然,隻怕軒轅家不會善了。玄天成拿起書案上的毛筆,不再看向殿內的眾人,一邊寫著,一邊對著軒轅逸說道:“將軍可以去準備蒼月之事了,方瞳快到臨風關了,將軍儘早處理吧。”隻有在一旁磨墨的童阜看到,皇上握筆的手,是多麼的用力,彷彿要將它折斷一般。軒轅逸並未多言,隻是冷冷地回道:“臣告退。”在經過慕容舒清身邊時,稍稍停頓了一下,她抬起頭來,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還小聲地說了一句:“等你回來。”軒轅逸緊繃的臉,才慢慢舒緩些,大步離開了禦書房。待宋淩秋也請辭離去之後,顧倩雲沒有讓玄天成和慕容舒清有說話的餘地,有些疲憊地對著她說道:“舒清,隨哀家回宮吧。”“是。”慕容舒清慢慢地跟在顧倩雲身後,她想,從今天起,她在太後眼中,恐怕是一個相當讓人頭疼的人了。初春的早晨,陽光溫暖而輕柔,祥瑞宮正對東方,正好可以將陽光引入室內,坐在內室,就可以感受到春光無限,殿外的風光也可以一覽無遺。慕容舒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草木清香撲麵而來,還是南方更適合她一些,滿目的新綠,總讓她覺得神清氣爽。再過一個月,滿院的梨花就應該開了吧,到時滿樹雪白芳蕊,必定是一番讓人心動的美景吧。“舒清平時在家,常做些什麼?”內室的矮幾前,慕容舒清和顧倩雲對麵而坐,矮幾上,放著一壺新茶。幾縷陽光透過薄紗,映射在茶壺之上,為白玉般的壺身染上流光溢彩。看帳本。眼睛看著陽光下絢麗的茶壺,慕容舒清在心裡輕笑著回答,但是嘴上可不好這麼說,隻得淺笑著回道:“看看書,有時會練一會兒字。”其實她也不算說謊,剛到慕容家的時候,她每天基本都是在看帳冊,和掌櫃們開會中度過的。後來有了馮毅、覃鋭他們,星魂也漸漸長大了,她自己也就管得少了。顧倩雲滿意地點點頭,微笑地說道:“哀家聽說了,你在祁相壽宴上寫的一副對聯,在文武百官之中,可是頗受好評。”前些年,老是聽初雲這丫頭說舒清怎麼無才無德,她當時就奇怪,月兒雖說去得早,女兒也不至於如此不堪吧?現在看來,定是初雲嫉妒,信口胡說。當時若不是形勢所逼,她也不會出那個風頭,現在可好,三人成虎,這倒是成了她多麼了不得的才藝了。慕容舒清對此也不願多說,微笑回道:“是大家看在外公的麵子上,才好意褒獎而已。”壺裡的茶香已經幽幽地飄散出來,算算時間,茶葉應該已經完全舒展開了,若是現在不喝,再泡下去,口感就會微澀,茶湯也不鮮亮了,那便是浪費了這壺上好的龍誕新茶。素手輕抬,慕容舒清將壺中的茶水倒出,然後浸泡白玉杯,片刻之後將杯子撈起。將茶完全倒出來之後,再倒入沸水,執起茶壺以圓形手法輕晃壺身,讓茶葉與熱水更充分接觸,動作輕柔舒緩。慕容舒清為太後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將茶杯輕輕地推到顧倩雲麵前。淡淡的鵝黃茶湯,在白玉杯裡,隱約泛著淡淡的新綠,幽然的茶香並不十分濃鬱,清雅怡人,顧倩雲輕撫茶杯,溫度剛剛好。她這一生,見過多少女子,光是這後宮之中的,哪一個不是各具風姿,心思玲瓏。但是看著靜坐於眼前,嘴角似乎永遠輕輕揚起的女子,顧倩雲承認,她是女人中的精品,與樣貌無關。難怪軒轅逸恨不得馬上把她娶進門,就連皇兒也……茶湯入口,味甘回甜,沁人心脾,顧倩雲看慕容舒清嫻熟的動作,笑問道:“舒清還會泡茶?”會喝茶的小姐,她見過很多,會泡茶的,倒是少之又少,更彆說,做得這麼有美感的,就更不多見了。慕容舒清輕抿了一口,才大方地回道:“平時喝得多了,自然懂得一些。”說起泡茶,還是綠倚更有天分,自己隻教過她一些,她揣摩研究,現在泡出來的茶,才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恰到好處。兩人都沉浸在茶香的甘美之中,秋容在屏風外小聲地稟報導:“太後,皇後娘娘、淑妃娘娘、德妃娘娘、冷妃娘娘、蓉嬪、冬嬪、柳嬪、慧昭儀、顏昭儀、舞婕妤、欣婕妤、黎美人,在門外候著,來給您請安了。”可惜了這壺好茶,慕容舒清輕輕起身,這樣的場合,她並不適合再坐著,退到旁邊宮女所站的位置,她才站定。顧倩雲似乎也有些意猶未儘,揮了揮手,有些不耐地說道:“宣吧。”不一會兒,秋容身後,跟進來一群人,是的,一群。雖然說,玄天成作為一國之君,在位將近十年,隻有十幾個嬪妃,已經是數量很少的了,除去他還是太子時就已經納的皇後及德妃、冬嬪不算,他稱帝之後,隻納了不到十名後妃,並且將三年選秀改為五年一選,可見他是一個不貪戀女色之人。可是這十幾人加上各自帶的宮女,一齊走進來,就是相當壯觀的事情。慕容舒清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這滿室的綵衣錦緞,珠寶金飾,晃得她眼花繚亂,眼前可謂環肥燕瘦,美女如雲,就是她們身邊的宮女,都個個如花似玉。隻是真的應了那句花多眼亂,她幾乎看不清她們的長相,不想再虐待自己的眼睛,慕容舒清輕輕垂下了頭,安靜地站在秋容身後。以品級宮位站好之後,除了皇後和三妃隻是半跪著,其他嬪妾及宮女全都雙膝跪地,整齊地說道:“給太後請安,太後貴體安康。”太後微微點頭,說道:“免禮,賜座。”“謝太後。”眾人又一次整齊地回答,然後各居各位地坐好。一切,彷彿演練過無數次一般熟練。慕容舒清雖然一直低著頭,但是她們的動作她還是隱約可以看見的,心裡不免有些好笑,這些人人羨慕的高貴女子們,也不過是生活在一堆規矩禁錮的美麗牢籠裡罷了。“今兒是初一還是十五?”一道溫潤的女聲輕輕回道:“回太後,今日二月初一。”很動聽的聲音,聽得人通體舒暢,按位置看,應該不是皇後,就是三妃中之一了。太後恍然記起什麼一般,笑道:“嗯,初一了,那浩兒的生辰就快到了。”順著太後的話,自然是要有人應和的,另一道也十分悅耳的聲音接著說道:“是啊,太後,我們就是想來和您商量商量,浩皇子的週歲生辰,要怎麼慶祝才好呢?”顧倩雲滿意地點點頭,愉悅地問道:“是要好好慶祝一番,皇後有什麼想法啊?”又是那道溫潤的聲音響起,“太後,臣妾想,雖然我軍力戰蒼月得勝,但是國庫負擔已經頗重,這生辰就不用過於鋪張了。”原來是皇後,果然是賢良淑德,有這樣的皇後把持後宮,玄天成應該沒有後顧之憂了。一直聽聞當今丞相之女畢芯穗才情過人,今日聽來,傳聞倒也算屬實。慕容舒清也想看看這位皇後是何樣佳人,於是抬起頭,坐在最前邊,著一身暗紅牡丹流蘇長裙的應該就是皇後了吧,長相在這奼紫嫣紅的後宮之中,並不見得出彩,但是那一身的文雅之氣,倒是和她高貴的身份很相配。隨後,一道頗為爽朗的聲音自後麵傳來,“皇後說得在理,可是浩皇子的週歲生辰,怎麼也不能馬虎不是?”慕容舒清微微眯眼,才算看清了說話之人的長相,圓潤的臉上,笑容格外親切,一雙大眼睛,像貓一般,很招人喜歡。她的品級,該是嬪吧,一般是沒有說話的份的,看她年紀略長於其他人,慕容舒清猜想,她該是最早跟著玄天成的蓉娘,因為出身不高,也隻生下二女,最後隻能封為嬪。太後沉吟了一會兒,這後宮之中,最難的就是如何保持平衡,當年淑妃誕下第一個皇子時,普天同慶,場麵浩大。浩兒是正宮所出,雖然皇後自己提出不要鋪張,但是該做的還是要做到位。顧倩雲輕輕抬手,原來小聲討論的眾人都住了口,顧倩雲慈祥地看著皇後,微笑著說道:“皇後說得有理,但是,蓉嬪說的也是對的,再怎麼說,這生辰還是要過的,而且還要過得熱鬨,隻是就不用太過於奢侈就是了。”太後的話才落,眾人又異口同聲地回道:“是。”慕容舒清懶懶地低下頭,沒有興趣繼續看下去,其實在座的哪一個,都知道這些所謂的商量,最後也就是這樣的結果了。品級低的,沒有說話的份,隻要應和就是了;能說上話的,誰也不想沒事得罪皇後,莫說是蒼月之戰勝了,就是敗了,這皇子週歲,也沒有誰敢說不慶祝,一切不過是形式而已。這種規律性的請安還要持續多久,該不會還要留下來吃個午飯什麼的吧?如果是這樣,她的腿可就要遭殃了。正在慕容舒清漫不經心地胡思亂想的時候,太後含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舒清,過來見過各位宮妃。”慕容舒清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秋容這時候顯然要比她機敏得多,聽到太後的話,立刻往後退了兩步,於是,慕容舒清出現在眾人麵前。祥瑞宮裡,有片刻的寂靜。慕容舒清可以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中,有好奇,有驚訝,有疑惑,亦有了然。慕容舒清抬起頭,微微屈膝行禮道:“舒清給各位娘娘請安。”這樣請安並不合規矩,顯得過於敷衍。隻是,她是真的記不得那麼多品級,這些或許是她們身份的象徵,可是在她看來,卻是無聊之極。慕容舒清並未行跪禮,請安也草草了事,但是在座的眾人卻沒有誰去在意這些,隻是盯著眼前這個素顏青衣、墨髮微綰的女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皇宮內苑,眾多女子,或為皇恩榮寵,或為奪人眼球,或為彰顯身份,不將自己打扮得精緻華美,絶不踏出宮門一步。就連一向以冰雪冷傲出名的冷妃,身上的物件也不比彆人少。即使是宮外大臣的愛女嬌妻,進宮來也都是精心妝點過的。而眼前的女子,彷彿不屬於這皇宮一般地赫然出現,讓她們不免驚疑錯愕。良久之後,淑妃首先回過神來,問出了所有人的疑問,“太後,這位是?”太後悠閒地喝著茶,高貴優雅地但笑不語,正在她們麵麵相覷的時候,皇後溫婉的聲音柔和地笑道:“想必是祁家的千金,未來的將軍夫人吧。”慕容舒清進宮學禮,內務總管昨日已經稟報過她了,前些日子也聽父親說,慕容舒清是一個風采過人、氣韻天成之人,眼前這女子,擔得起這八個字。皇後輕輕抬手,對著慕容舒清笑道:“慕容小姐快平身吧。”慕容舒清苦笑著站直身子,回道:“謝皇後。”她算是了解為什麼宮裡的女子,都熱衷於往上爬了,如果是她,為了少跪幾個人,她也會努力的。宮裡的女人,大多都是朝廷重臣之女,對於朝堂之事,雖不敢乾預,但是多少還是了解的。慕容舒清的名字她們或許不知道,但是祁家和軒轅逸,就不會不知道了。了解了慕容舒清的身份,她們也算是明白,她憑什麼不跪,憑什麼敷衍了。淑妃細細打量著慕容舒清,嘖嘖稱道:“從小就聽聞當年祁月小姐是個神仙般的人物,今日見了慕容小姐,才算真正知道什麼是出塵脫俗啊。”難怪軒轅逸放著初晴這個美人不要,請旨賜婚呢。慕容舒清淡淡地回道:“淑妃娘娘謬讚了,舒清不及母親萬一。”對著這些虛禮稱讚,慕容舒清不願多談,甚至於已經有些不耐。“舒清奉旨入宮學習禮儀半月,對這宮裡也不熟,你們多照應著她些。”太後輕揮了一下手,秋容立刻為慕容舒清端來一張椅子,排在皇後的身邊。眾人紛紛點頭回道:“是。”祁家的寶貝千金,軒轅將軍的愛妻,這樣的身份,今天就是太後不說,也沒人敢為難她。輕輕閉上眼睛,顧倩雲有些疲倦地說道:“好了,你們也都回去休息吧。”“是。”果然都是名門之後,儀態優雅,數十人行了禮之後,退出去的動作迅速而悄然無聲。慕容舒清也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終於結束了,正打算起身到後院好好享受暖陽微風,手卻被輕輕地抓住。慕容舒清回頭,對上了皇後溫婉的眼。“本宮覺得與小姐甚是投緣,不知小姐可願到本宮處小坐?”投緣?她倒不覺得自己和這位後宮之主有什麼投緣的地方,隻怕是和玄天成脫不了關係吧,就是不知道,她知道多少?“去吧,皇後是後宮楷模,你和她多待會兒,比和那些嬤嬤學幾天都強。”慕容舒清正在猶豫著該怎麼拒絶的時候,顧倩雲的一句話,讓她隻好點頭回道:“是。”心不在焉地跟著皇後一行人,慕容舒清一路上閒庭信步,沒走多遠就到了皇後的飛鳳宮。宮殿的大小,和祥瑞宮差不多,建築風格也基本相似,也是無一例外裝飾得華麗高雅,慕容舒清隨意地看了一會兒,就沒有興趣再欣賞下去。捧著手中剛沏好的熱茶,皇後不開口,她也不打算說話,閒閒地撥弄著手中的新茶。花廳裡奴才宮女站了一室,竟也安靜得恍若無人。就在慕容舒清無聊得快要睡著的時候,皇後終於開了口,隻是問道:“慕容小姐平時有什麼消遣?”輕咳一聲掩飾著嘴角的笑意,這宮裡的女人,一開口都喜歡問彆人平時乾什麼嗎?慕容舒清微笑著回道:“看書。”慕容舒清答得籠統,皇後也是個蕙質蘭心之人,已經知道她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於是轉而說道:“聽說慕容家素霓裳所出的天蠶絲棉,質地細緻輕薄,瑩潤凝澤。冬可禦寒,夏可防暑,是絲之極品,穿在身上,可安神寧心,神清氣爽。小姐今日穿的就是吧。”一般人穿著素衣,尤其還是一身的綠,看上去,都會顯得單調而壓抑,而慕容舒清身上這件則不同,看上去顏色清亮舒爽,陽光下呈現出深淺不同的變化。輕薄的質感,讓它彷彿無風自動一般,紛飛飄逸。“坊間謬傳,讓皇後見笑了,天蠶絲棉除了布質確實輕柔,穿著舒爽之外,並沒有那麼多功效。”慕容舒清好笑地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果然眾口鑠金,若是一件衣服就有如此神效,那也不需要醫藥了。皇後卻搖搖頭,親眼所見,這布確實光彩奪目,不管有沒有傳言中那麼神乎其神,她都是喜歡得緊,於是微笑著說道:“慕容小姐過謙了。隻是不知這天蠶絲棉如何才能購得呢?”早就聽說天蠶絲棉的好處,在浩兒出生的時候,就想為他製幾件柔軟的衣飾,可是找遍京城,居然沒有,素霓裳裡,也沒有出售。後來多方打聽,才知道,這天蠶絲棉隻是素霓裳為慕容舒清一人所製之物。“天蠶絲棉數量較少,也難以上色,漂染複雜,所以素霓裳從不對外出售天蠶絲棉。”皇後對天蠶絲棉如此上心,必是已經打探清楚了,明知沒有賣,還問她,不過就是要她送一些,如果她叫自己來飛鳳宮的目的就是這樣,那麼送她一些又何妨。慕容舒清大方地笑道:“若是皇後喜歡,舒清送三匹給浩皇子,以賀皇子週歲生辰。”果然是心思玲瓏之人,皇後微微點頭,客氣地笑道:“如此,謝過小姐了。”慕容舒清回以一笑,送給了皇後,後麵免不了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來問她要了。看來,她該督促秦茯以其他蠶絲研製出一種新型絲棉,專門賣給這些達官貴人,最好,是限量發售。物以稀為貴,她要讓絲棉賣出黃金的價格,而小皇子,就是絲棉最好的代言人。慕容舒清腦子裡正盤算著如何推出絲棉的方案,沒辦法,商人當久了,不免有些職業病。這時,一個宮女慢慢地走了進來,在皇後麵前半跪著說道:“皇後娘娘,小皇子醒了。”原本端莊優雅的皇後,連忙欣喜地說道:“快帶過來給本宮看看。”慕容舒清隨著皇後的視線,看見殿外走進一個微胖的嬤嬤,手裡抱著一個粉嫩的小孩。小孩長得很可愛,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最為亮眼,看得人心生憐愛。皇後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站起來迎了上去,接過婦人手中的孩子,開心地親著孩子粉嫩的臉頰。現在的皇後,滿臉寵溺的笑容,和所有的母親一樣。不過,這宮裡的母親,卻比外麵的母親可憐得多,不允許自己餵養孩子,晚上,皇子皇女們必須離開母親的寢宮,白天才可以過來請安。若是母親犯了錯,還會被剝奪看望孩子的權利。隨著年紀的長大,皇子們在母親身邊的時間也就越來越少,陪伴他們更多的,是嬤嬤,是奴才。不知道這樣的體製,是為了折磨母親,還是折磨孩子?慕容舒清看著小皇子在皇後懷裡調皮地笑著,手舞足蹈,心裡想起了家中的星月,今年,小星月就五歲了吧,她剛到東隅的時候,星月還沒有小皇子這麼大吧。想著星月嬌憨撒嬌的模樣,慕容舒清的臉上也揚起了柔和的笑容,隻是這樣的笑容,很快被一道響亮的通報聲打破——“皇上駕到。”隨著一聲通報,飛鳳宮裡的奴才宮女們已經自覺地跪了一地,皇後手裡抱著小皇子,迎到殿門口。皇後微微彎著腰,恭敬地等待著皇上的駕到,就連一直手舞足蹈的小皇子,也似乎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乖乖地待在母親懷裡。這陣勢,整個房間裡黑壓壓的人頭,都匍匐在腳下。難怪皇上要自稱寡人,果然有高處不勝寒的感覺。有些無奈地半跪屈膝,慕容舒清在原地等待著迎接“尊貴”的皇上大駕。有力的腳步聲踏進殿內,皇後溫婉的聲音也悄然響起,“臣妾給皇上請安。”玄天成淡淡地說道:“平身吧。”說著話,玄天成從皇後手裡抱起小皇子,悅耳舒緩的聲音哄著懷中的孩子,“來。浩兒,父皇抱抱。”這一刻的他身上環繞著父愛的光環。玄天成抱著小皇子進了殿內,一眼就看見那個靛青的身影,他在慕容舒清麵前站定,一句話也不說地盯著麵前的女子。慕容舒清仍是頭也不抬地半跪著,假裝感覺不到玄天成的目光。皇後暗暗觀察著兩人,他們完全沒有交流,卻又好像非常熟悉。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自從上次她知道皇上為了慕容舒清的畫像大發雷霆之後,她就留意這個慕容舒清了,隻是,皇上又是賜婚,又是學禮的,倒是把她弄糊塗了,他們究竟是認識,還是不認識?皇後微笑著站在玄天成旁邊,試探著介紹道:“這位是,慕容小姐。”慕容舒清還是沒有抬頭,輕聲說道:“慕容舒清給皇上請安。”玄天成盯著慕容舒清的眼光移到小皇子身上,隨意地說了一聲,“平身。”就抱著小皇子到主位上坐下了。對著跟在身後的皇後說道:“今日禮官提醒朕,還有幾日就是浩兒的生辰了,準備得怎麼樣了?”皇後滿臉欣喜地微笑著說道:“回皇上,今日太後還和我們討論了呢,已經在準備了。”“嗯,那就好。”看了看天色,皇後期待地問道:“皇上午膳在這裡用吧。”玄天成的注意力都放在小兒子香甜的笑顏裡,隻是隨意地“嗯”了一聲,慕容舒清能感受到皇後的心情非常的愉悅,和自己的丈夫吃個飯,對她來說,竟然也是一件值得歡欣鼓舞的事情。慕容舒清輕歎了一口氣,輕聲在皇後身後說道:“皇後娘娘,舒清中午答應太後回去用膳,就不打擾皇上和娘娘了。”她可沒有興趣陪他們一家人吃飯。皇後看了一眼皇上,見他還是專心地逗著小浩兒,於是轉過身,微笑著對慕容舒清說道:“好吧。下次再到本宮這兒坐坐。”她總會弄清楚她和皇上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的。皇後不知道,在她轉身之後,玄天成也轉頭看向慕容舒清,但隻是一眼,又很快地轉了回去。“舒清告退。”慕容舒清轉身出了飛鳳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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