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縹緲山莊(1 / 1)

已是亥時了,今日是十三,月亮也漸漸變得飽滿。冬日的月光總是顯得更為清冷一些,今夜又開始下起了大雪,在如水的月華下,雪花彷彿朵朵分明,閃耀著寒光,飄落在地上,很快,天地間變得一片茫茫。再過十幾天就是春節了,可是身在軍營,絲毫感受不到熱鬨的氣氛。慕容舒清倚在窗邊,想起星魂和星月每到這個時候,就會嚷著要她親手做燈籠的樣子,不自覺地嘴角輕揚。這是第四年了吧,也是她第一次沒有和他們一起過年,心裡還是很想念他們,隻因在她心中,他們早已是她的親人。軒轅逸今晚沒有過來和她吃晚飯,慕容舒清正要上床休息,這時營帳外傳來一聲輕喚,“慕容小姐?”慕容舒清和正在收拾床鋪的綠倚對看一眼,這時誰會來找她呢?綠倚來到門邊,掀開門簾一看,是下午那個愣愣的傻小子,看到綠倚出來了,就對著她傻笑。他憨實的樣子,逗得綠倚也跟著笑了起來,問道:“是你,你叫什麼名字?”小將連忙站好,笑著回道:“您叫我小戎就可以了。”外麵的寒風吹得綠倚的臉生疼,虧他還站在這寒風中傻笑。綠倚將身上的棉衣拉緊,將手放在唇邊,一邊嗬氣一邊問道:“小戎,這麼晚了,你找我家小姐什麼事?”這西北的天氣真讓人受不了。小將向營帳裡偷偷瞄了一眼,才說道:“哦,將軍請慕容小姐到主帳去。”慕容舒清已站在門邊,聽見他的話,也沒多說,拿起門邊的鬥篷,說道:“我知道了,煩你帶路。”這大冷天的,他也不容易。小戎又是一個後退,用力擺手說道:“慕容小姐您這麼客氣,我都不習慣了。”慕容小姐可是個千金大小姐,又是將軍的未婚妻,對他這麼客氣,他可受不起。慕容舒清輕笑著搖搖頭,也不和他多說了,穿好鬥篷,對身邊也拿起一件鬥篷的綠倚說道:“綠倚,你留在帳裡。”下午回來綠倚就吐了好幾回,現在臉色還是蒼白的,外麵的雪又這麼大,她的身體一定受不了。“可是……”小姐身上還有傷。“沒有可是,好好休息。”慕容舒清很少這樣毫無餘地地說話,綠倚隻得低著頭不敢做聲。慕容舒清知道她心裡還是很擔心自己的,輕歎一口氣,說道:“樊峰,你陪我過去吧。”“是。”一直站在門邊的男子低低地回了一聲。綠倚才開心地抬起頭來,慕容舒清將她輕推進帳裡,隨著小戎,向主帳走去。主帳離慕容舒清的帳篷並不遠,隻是這樣的大風雪,讓她進入主帳時也是一身的狼狽。慕容舒清脫下身上的鬥篷,抬眼看去,隻見帳內人並不多,都穿著盔甲,看樣子,他們是從下午一直討論到現在,看她進來,都盯著她看。慕容舒清順勢微微欠身行禮道:“舒清見過各位將軍。”這時,一雙大手扶住她的手臂,將她輕輕一帶,扶著她到主位旁的軟榻上坐下。慕容舒清抬頭,是軒轅逸。她冰冷的雙手,讓軒轅逸本就嚴肅的臉變得更加陰沉,外麵居然下這麼大的雪,他竟毫無所覺。而她身上還有箭傷,他竟會同意裴徹請她過來。剛才看她滿身風雪地走進來,他就後悔了。“謝謝。”慕容舒清不自在地拉好軒轅逸給她蓋在腿上的毛毯,畢竟現在有五六個人正不可思議地盯著她看,她尷尬地彆過頭。這一群人讓她來不會就是為了讓他們再看清楚她吧。實在覺得這樣的氣氛太奇怪了,慕容舒清正想問叫她來到底為了什麼事情,一抬頭就看到坐得離她最近的裴徹手臂上纏著厚厚的紗布,他正一臉揶揄地看著自己。慕容舒清問道:“裴徹,你的手?”按理說他下午到現在都在軍營,怎麼會受傷呢?裴徹笑著搖搖頭,說道:“沒事,一點小傷。剛才差點就抓到那探子了,可惜讓他的同夥給救走了!”“探子?”“嗯,剛才我正要到主帳來,就發現一個黑衣人鬼祟地四處查看,就和他動了手。本來已經擒住他了,誰知他的同夥從背後襲擊我,那人武功十分高強,最後讓他們給跑了。”說起這個,他也不得不佩服後麵那個黑衣人的武功,實在是太厲害了,如果是蒼月的人,真是不妙。“一定是蒼月派來的。”李鳴一拳打在旁邊的木桌上,桌子被重擊發出吱吱的聲音,搖搖欲墜。慕容舒清輕輕搖頭,這人性格如此暴躁,軒轅逸不加以管束、調教,怕是要闖禍的。肩上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慕容舒清不想再聽他們說下去,問道:“不知各位將軍叫我來,所為何事?”在場的人都看向裴徹,慕容舒清知道,提議叫她來的,是裴徹,於是也轉頭看向他。裴徹迎著慕容舒清清澈的目光,說道:“舒清,今日這個陣勢蹊蹺,我與各位將軍到現在也是束手無策,既不能再讓將士無辜枉死,也不可整日避而不戰。我知道你手下能人異士很多,不知可有精通五行、善於破陣之人?”其實他想到這個方法也是沒有辦法,尤霄似乎並不想按照平常的戰法和他們打,不斷地出險招、陰招。尤霄那邊似乎也有很多能人,就像今晚那人,來去軍營簡直易如反掌,除了軒轅逸,這軍中根本無人能敵。“這……”慕容舒清遲疑,今天聽他們說這陣勢,她就知道是陰險的,可是她身邊的人,除了風起軒對這種奇門術數有些研究之外,好像就沒有人懂了,而他的能力似乎不足以應付蒼月。還有一個人一定可以——楚吟,可是想到他豔如滴血的紅衫,還有那雙冷漠無情的眼睛,她沒有把握說服他。慕容舒清想了想,搖頭回道:“沒有。恕我無能為力。”她的話音剛落,一道嗤之以鼻的聲音立刻傳來,“我就說她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雖然她現在沒有以前那樣囂張,但是還不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富家小姐,她能幫什麼忙?真不明白裴大哥在想什麼,一直向著她。“李鳴!”軒轅逸和裴徹同時嗬斥的聲音,讓李鳴更是憋氣到了極點,這個女人有什麼好,讓他們倆這麼護著!軒轅逸心痛慕容舒清一臉疲倦,但還是坐在這裡,這本該是他的事情,卻將她牽扯進來,握著她冰涼的雙手,軒轅逸扶著慕容舒清站起來,想將她送回去。裴徹則頭疼地看著還是生悶氣的李鳴,他就不能安分點?雖然和慕容舒清認識這麼久,也知道她不會為這點小事生氣,可是他沒看見讓慕容舒清過來,軒轅逸的臉上都已經電閃雷鳴了嗎!他還要火上澆油!慕容舒清好笑,她是不會計較這個了,但是他們現在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怎樣的紅顏禍水呢,實在是冤枉。順著軒轅逸的手,慕容舒清站了起來,她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他們才起身,一直坐在最靠門邊的一個五十出頭的老將忽然站了起來,有些遲疑,最後還是抱拳朗聲說道:“其實,末將倒有一個人選。”慕容舒清抬眼看去,此人聲如洪鐘,麵色坦蕩,年紀不小了,還能留於軍中,應該是一名良將。慕容舒清停了腳步,想聽聽他要說什麼。李鳴最為激動,馬上叫道:“誰?雷將軍,你快說啊!”裴徹和軒轅逸對看一眼,也一齊看向雷翼。雷翼是駐守臨風關的老將了,對這裡的地形和天氣、人文都最為了解,或許,他真的能推薦一名良才。在眾人殷切期盼的目光下,雷翼朗聲說道:“縹緲山莊莊主——商君。”“縹緲山莊?!”裴徹細想了一下,卻沒有什麼頭緒,這縹緲山莊興起得十分蹊蹺,也就是這兩三年來開始名聲四起,但是又沒有人能說得明白,再加上它彷彿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管束的地理位置和行事風格,更為它增加了神秘感。“雷將軍,請細說。”裴徹想聽聽雷翼為何在此時提及此人?雷翼不再遲疑,朗聲說道:“是。縹緲山莊主要是做一些商品交換生意,其實多年來,不管兩國是戰是和,兩國老百姓之間都會相互交換一些東西,但是這些都是些小利,也做不大。前些年的縹緲山莊忽然像是平地而起一般,當年就買下蒼月和東隅的貨物,做起了東西的互換生意,後來越做越大,兩國的大商家幾乎都和這縹緲山莊有來往,當地老百姓也都很愛戴商莊主,因為他——”“雷將軍,我們是問你為什麼那個商君可以破陣,你說這麼一堆讚譽之詞乾什麼!”李鳴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這雷翼是怎麼回事,平常說話也是簡單明了,怎麼今天對這個縹緲山莊就如此反常?雷翼對李鳴無禮的反駁隻是沉默了一會兒,再次抬頭時,他一臉坦蕩地說道:“商莊主不僅經商了得,對奇門陣法也頗有研究。縹緲山莊近幾年來隻聽其名,卻不得見其形,隻因山莊附近都布滿五行陣法,沒有山莊的人帶路,常人根本進不去。若得他相助,必定可以想到破陣之法。”說完不再多言,退到自己最末的位置上,目不斜視地坐著。軒轅逸看了一眼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的李鳴,在心裡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來他是要好好教導教導這個一根筋的傻小子了。不再理他,軒轅逸對著悶不作聲的雷翼說道:“你如此推崇這位商莊主,是親眼見識過他的本事了?”雷翼性格耿直,也是多年老將,絶不會人雲亦雲。看他剛才說到那個莊主的時候一臉的推崇,定是有所淵源。將軍親自問話,雷翼不可不答,再次起身,回道:“末將有幸,兩年前採藥受傷時,得商莊主所救,後為答謝,到過一次縹緲山莊,可惜未得其門而入,被困陣中足足兩日,才被他們請了出去。”“這麼說,商君確實有點能耐,那我現在就立刻將他請過來幫忙。”聽他這麼說,李鳴也覺得有道理,剛才自己好像莽撞了,雷翼怎麼說也是老將了,他也不該那樣打斷他的話。李鳴站了起來,就要往外衝。裴徹不緊不慢地說道:“若是這麼容易,雷將軍不會到現在才說了。”“什麼意思?”李鳴不解,停下了腳步,茫然地看著雷翼。雷翼表情凝重地點頭說道:“軍師所言正是末將要說的,商莊主很少接見外人,傳說就是生意上的夥伴,他都很少見,所以縹緲山莊雖然久負盛名,但是見過商莊主的人卻是少之又少。山莊位置在蒼月東隅中間,他一向隻做生意,從不過問兩國間的政治之事,所以,想要見他都不容易,更彆說請他破陣了。”這縹緲山莊架子還真是大呢,討論了一天,終於有一個辦法了,怎麼可以這麼容易放棄?李鳴的牛脾氣又上來了,不知天高地厚地叫道:“實在不行,我們就硬闖縹緲山莊,我就不信見不到那個商君。”裴徹好笑地搖搖頭,笑道:“要是隨便就能闖進山莊,那我們也不用費心去請什麼莊主了。”如果說各國商賈與縹緲山莊都有生意往來,那麼有一個人或許可以見到商君。裴徹對著立於門邊的慕容舒清輕喚道:“舒清……”慕容舒清並沒有理會他。裴徹細看,隻見慕容舒清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腳下的地麵,彷彿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在叫她。裴徹試探性地再叫了一次,“舒清。”軒轅逸也很奇怪,自從雷翼說話開始她就有些恍惚,軒轅逸正要讓軍醫給她查看身體是不是不舒服,慕容舒清回過神來,抬頭看大家都不出聲地看著她,才不好意思地問道:“我剛才沒聽清,什麼事?”她今晚不對勁,軒轅逸拿起鬥篷,輕擁著她的身子,感覺到她身體的單薄,說道:“你太累了,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吧。”慕容舒清笑著搖搖頭,按住軒轅逸正要為她穿鬥篷的手,笑道:“我沒事,裴徹,你剛才說什麼?”“我是想問你,你在生意上與縹緲山莊的人可有來往?”裴徹也擔心地看著慕容舒清,要是她因為今晚的勞累傷口又裂開或者昏倒,軒轅逸一定要他好看,好在她精神似乎還不錯。慕容舒清想了一想,回道:“有一些。”“那你是否見過商君?”慕容舒清含笑點頭,爽快地回道:“見過。”“此人如何?”裴徹想聽聽,她會怎麼評價商君。慕容舒清一字一句,緩慢而清晰地回道:“風神俊朗,足智多謀,才華橫溢,是舒清佩服的人之一。”毫不掩飾的讚美,讓裴徹輕佻劍眉,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慕容舒清如此毫不保留地去肯定讚美一個人,不由笑道:“哦?連舒清都讚不絕口的人物我倒是好奇了。”同時裴徹也沒忘欣賞軒轅逸的表情,雖然還是那張酷臉沒有什麼變化,但是眼睛裡流淌著的惱怒還是瞞不過他的眼睛。軒轅逸微微收緊手中的力道,為慕容舒清披上鬥篷,不想讓她再說下去,輕擁著慕容舒清,對裴徹說道:“既然此人如此了得,明日送上拜帖,再與他詳談。”“走。”說完,不等眾人反應,軒轅逸用鬥篷將慕容舒清擁在懷裡,出了主帳。帳中眾人還沒有回過神來,隻見裴徹又無緣無故地大笑起來。出了營帳,慕容舒清立刻哆嗦起來,夜深了,也愈冷了,雖然身上已穿著好多層,可還是寒風刺骨。感覺到慕容舒清一直在顫抖,軒轅逸一手攔在她的腰間,施力將她帶進懷裡,一手幫她把帽子戴上,幾乎是將她包裹在鬥篷中,抱在懷裡。慕容舒清將頭靠在軒轅逸的肩膀上,隻覺得軒轅逸正用很快的速度前行,她被好好地包裹在鬥篷裡,寒風沒能再肆虐地吹拂她的臉。隔著重重冬衣,她感覺不到軒轅逸身體的溫度,但是腰間那雙有力的手,卻牢牢地將她抱在懷裡。本來就不長的路程,加上軒轅逸的輕功,很快,他們就回到了慕容舒清的營帳前。軒轅逸幫慕容舒清拉好鬥篷,沒有送她進去,隻留下一句,“早點休息。”便轉身離去。慕容舒清正要回帳的時候,忽然身後傳來軒轅逸的聲音,“你和他很熟?”慕容舒清嚇了一跳,回頭看見軒轅逸在離她四五米遠的地方看著她。她試探性地問道:“商君?”他說的“他”應該是商君吧。軒轅逸也沒有回答,還是用那雙深沉若海的眼睛盯著自己,慕容舒清點頭回道:“還好。”良久,慕容舒清以為他不打算再說話的時候,軒轅逸才壓抑而低沉地問道:“他在你心中真的那麼好?”慕容舒清一愣,這要她怎麼回答?雪已經越下越小了,偶爾有幾片調皮的雪花在兩人之間飄搖。慕容舒清想了想正要開口,軒轅逸卻比她動作更快,轉身迅速地離開了慕容舒清的視線。這是怎麼回事?慕容舒清看著除了巡邏的兵士外空無一人的營地,納悶地抬頭看月,原來雪後的月會顯得更加明亮。忽然,慕容舒清恍然地輕笑出聲,轉身回了帳中。他剛才是在——吃醋嗎?嗬嗬——暖暖的陽光照進帳中,雪下了好幾天,厚厚地積著,天地間,都是一片雪白。陽光照在雪上,反射出耀眼的雪白光芒,尤其是那棵高大的白梅,身上壓著厚厚的積雪,晶瑩的白梅也被雪花凍結,但是絲毫不影響它狂傲的身姿和怒放的花朵。慕容舒清有些出神地盯著窗外白梅蒼勁的枝乾,好生佩服它的堅忍和傲骨。手中的清茶冒著淡淡的熱氣,暖意從手掌一點一滴地彙集到心裡,星魂和星月該收到她的禮物了吧,今年不在他們身邊,但親手做的燈籠一定要送到。“主子。”兩道清冷的男聲自屏風後傳來。慕容舒清讓他們進了裏屋,急切地問道:“炎雨,有沒有莫殘的消息?”炎雨微低著頭,低低地回道:“沒有。”已經一個月了,雖然聽過無數次失望的回答,但是,慕容舒清仍是堅持地回道:“繼續找。”“是。”莫殘,無論如何,她都一定要找到他,生要見人,死也要見屍,一天見不到他,她一天都不放棄。慕容舒清握著茶杯的手漸漸收緊,緊握的關節都有些泛白。蒼素與炎雨對看一眼,也隻得不語。“主子,您的信。”蒼素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到慕容舒清麵前,不希望她再沉浸在內疚憂傷的情緒裡。慕容舒清接過信,隻見上麵赫然寫著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舒清親啟”,落款是——祁緘,難道是外公?慕容舒清放下手中的茶,打開一看,字數不多,卻看得慕容舒清再一次皺起眉頭。把信折好,放在矮幾上,慕容舒清拿起桌上的清茶,茶已涼透,淺黃的茶湯卻一樣清亮怡人,失了溫潤清雅的幽香,卻多了微澀留甘的餘味。慕容舒清輕晃著茶杯,淡淡地說道:“蒼素,派人在京城製造慕容家與軒轅家聯姻,是指腹為婚、珠聯璧合、天生一對的言論,影響力一定要大,要讓市井小民到達官顯貴都有這個認知。”外公的信,字裡行間都透露著一個意思,就是皇上已經起了將慕容家收為己用的心思,納她為妃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他已經等不及了,看來她也要有所行動。“是。”蒼素、炎雨正要踏出帳外,又有些擔心地回頭看向臉色還是蒼白的慕容舒清,將她自己留在這軍營裡,真的可以嗎?慕容舒清迎向兩人遲疑擔心的目光,笑道:“你們都去忙吧,我在軍營裡,有樊峰和綠倚在身邊,不會有什麼事。”樊峰是他們精挑細選出來的,他的機敏和武功都無須置疑。雖然仍是擔心,但是兩人還是對慕容舒清行了禮之後,轉身離去。綠倚看天色不早了,正要去取午飯,才掀開帳簾,一個來回晃動的身影嚇了她一跳,按著狂跳的心,綠倚後退了好幾步,她的舉動,顯然也讓來回徘徊的人一驚。兩人對看了好一會,綠倚才舒了一口氣,說道:“小戎,你在帳前麵轉來轉去的乾什麼?”嚇死她了。小戎還沒有想好要不要進去,就被綠倚看見了,他結巴地回道:“我,我想找慕容小姐。”他們在門口一驚一乍的,慕容舒清早就看見了,笑著喚道:“進來說話吧。”小戎聽到慕容舒清的聲音,驚得彷彿馬上要逃一般,隻是沒有來得及跑,已經被綠倚拽進了帳內。小戎進帳後愣愣地看著一身青衣,坐於桌前品茶淺笑的慕容舒清,久久地一句話也不說。慕容舒清暗自好笑,她頭上長角了嗎?讓這小夥子聽了聲音就想逃,看到人就傻掉。受不了他呆呆的樣子,綠倚推推他的肩膀,說道:“你不是找小姐嗎?怎麼又不說話?”小戎這才回過神來,青衣墨髮、素顏清茶,原來閒暇也是一種美!驚覺自己的視線過於無禮,小戎連忙低下頭。小戎久久地不說話,慕容舒清隻得問道:“是不是將軍讓你叫我過去?”小戎連忙搖手,急道:“不是不是,將軍說了,誰也不能打擾您休息。”就是因為這樣,他才矛盾要不要和慕容小姐說。不是?原來這幾天她這裡清淨不少,是他下了命令。不是軒轅逸,那麼就是——“軍師讓你來找我的?”慕容舒清一邊斟茶,一邊笑道。小戎點頭回道:“嗯。”“什麼事?”小戎又遲疑了一會兒,才回道:“軍師讓我來看您身子好點了沒有?”慕容舒清挑眉笑問:“然後呢?”“然後,然後……”十有八九是為了那個什麼陣的事情,看他說得艱難,慕容舒清直接問道:“軍師在哪裡?”“在主帳,將軍們一大早就在主帳裡討論了。”就在今早,軍師囑咐他來找慕容小姐,可是將軍又說不準打擾,害他在門口徘徊了好久。慕容舒清放下手中的清茶,起身對綠倚說道:“綠倚,給我拿件披風。”小戎看著慕容舒清穿衣整理,恍然道:“您要過去?不行!”說著,小戎甚至還攔在門口不讓她們出去。綠倚納悶地看著小戎激動的樣子,好笑地問道:“為什麼?你來找小姐不就是讓小姐過去的嗎?”小戎還是不肯讓開,緊張地說道:“可是將軍說,誰也不能打擾了慕容小姐的休息。”要是讓將軍知道他來找慕容小姐,一定讓他好看,說不定還要軍法處置的。他真不應該來!“沒事,我已經休息了幾天了,本來就想出去走走。”說著,慕容舒清就向門外走去,小戎連連後退,以他的身份又不能拉著慕容小姐不讓她走,隻得一邊苦苦哀求,一邊跟著。慕容舒清漫步走到主帳之前,還沒有進去,就聽見裏邊一聲怒吼,“這商君也太不知好歹了,我軍連遞兩次拜帖,他居然都不予理會,拒而不見!我看,我們也彆指望他了。”聽聲音就知道是李鳴,果然還是太年輕。慕容舒清倒是不急著進去了,站在帳外,一邊曬太陽,一邊聽裏邊激烈的討論,還頗為享受的樣子。因為小戎對守衛們說是將軍請慕容舒清來的,所以幾個守衛雖然奇怪這位未來將軍夫人閒閒地站在帳外,微笑著看著藍天,也不進去,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帳內的氣氛確實壓抑,誰也沒有想到,縹緲山莊竟如此的目中無人,兩次送上拜帖,他們居然都原封退回。而裴徹也親自試過,那守護縹緲山莊的奇門陣法果然厲害,陣勢變化莫測,以他對陣法的認識,根本進不去,好在他們也沒有惡意,不然他怕是回不來了。“雷將軍,還有什麼辦法可以進縹緲山莊嗎?”裴徹把希望放在雷翼的身上,他在這臨風關駐守了二十多年,或者他有辦法。雷翼搖搖頭,說道:“據我所知,沒有。”縹緲山莊依山而建,四麵都是密林,都有陣法守護,就是長了翅膀也不一定飛得進去,除非,把山莊背後的群山搬開!但是這根本不可能。裴徹歎了口氣,說道:“這陣還是要儘快破的,蒼月連續兩天地叫陣我軍都不應戰,士氣已經受挫,這樣下去,士兵對這邪陣會有懼怕,認為它勢不可擋,就是以後我們有了破陣良策,也難平恐慌。”他說的,這帳中每個人都知道,可是要破陣談何容易?軒轅將軍一直盯著地形圖,他們說什麼,他都不言不語,隻是不時擺弄著手上的地標。誰也不敢問他的意見,帳內一下子陷入了一片寂靜中。“不如讓我試一試吧。”一道清靈懶散的女聲帶著輕笑傳入帳中。眾人望去,隻見慕容舒清帶著輕柔的笑意慢慢地踱進帳中,脫下厚重的外袍,裏邊是一件靛青色絲質棉衣。她雖然著了棉衣,但是看起來,仍是十分清瘦,一頭長髮編成辮子垂於胸前,沒有任何髮飾,樸素而淡雅。軒轅逸最先回過神來,上前扶著她在軟榻上坐下,動作輕柔,聲音卻冷冷地帶著惱意,“身上有傷,你來做什麼?”慕容舒清接過軒轅逸遞過來的熱茶,雙手握著茶杯暖手,微笑回道:“已經好很多了,出來透透氣。”裴徹走到慕容舒清身旁,急切地問道:“舒清,你有辦法?”慕容舒清沒有回話,將手中的茶杯塞到裴徹手中,起身來到書桌前,拿起一旁的筆,輕蘸墨汁,在紙上寫了起來。眾人麵麵相覷,難不成這慕容小姐的方法是要寫出來的?帳中的將軍紛紛起身,也跟到書桌前,看她寫些什麼。隻見紙上的字筆法精緻、穠纖折中,飄逸隨性,好漂亮的一手行書。早就聽聞祁相的生辰之時,慕容舒清一副雙手齊書的對聯,讓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交口稱讚,現在看來果然不假,隻是這書寫的內容卻又讓眾將軍皺起了眉。“你所謂的辦法就是寫拜帖?”李鳴不可思議地說道。白紙上赫然寫著幾個字——“今日酉時,慕容舒清拜會。”她不知道他們已經連發了兩封拜帖了,要是拜帖有用,他們還需要在這裡發愁嗎?還是她以為自己寥寥數語的拜帖比東隅駐軍守將的拜帖更有用?慕容舒清不理會他們或嗤之以鼻,或不以為然的表情,輕扇紙麵,待墨跡乾了之後,小心地折好,對著帳外輕喚道:“樊峰。”樊峰迅速進了帳中。將信遞給他,慕容舒清說道:“送到縹緲山莊。”她猜想,這裡也沒人會願意幫她送信了。“是。”將信收好,樊峰轉身出了營帳,對其他人完全視而不見。慕容舒清從裴徹手中拿回茶杯,喝了一口,溫度剛剛好。或許是將軍們都覺得慕容舒清這個所謂辦法既無用又無聊,誰也沒有再說話。慕容舒清閒閒地喝完手裡的茶,也不多說,朝帳外走去。慕容舒清的這個方法裴徹也覺得有些可笑,但是以他對她的了解,她很少做沒有把握的事情,而且還是看起來這樣明顯的無用之事,難道是另有乾坤?與軒轅逸對視一眼,在軒轅逸眼中,他同樣看到了疑惑。就在慕容舒清快要跨出營帳之時,裴徹還是問道:“舒清,你這是?”慕容舒清停了腳步,卻沒有回頭,依然是那樣輕鬆隨意地回道:“我隻是說試一試,行不行就不知道了。好了,不打擾各位商談軍務,舒清告退了。”她走得瀟灑,隻是她剛走出營帳,身後立刻響起一聲嗤笑,“這算什麼辦法?”慕容舒清不以為意地朝著那棵高大的梅樹走去。滿樹的雪白,已經分不出哪裡是梅哪裡是雪,站在樹下,不時會有雪花或者梅瓣紛飛而落。今天的天氣很不錯,風也不大,伴著陽光,照得梅樹彷彿閃閃發光一般。不時有雪水融化,一滴滴地落下,晶瑩而優美。慕容舒清在梅樹旁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欣賞著陽光下天地間的雪白慢慢化去,露出原有蒼涼的景色。“慕容小姐,將軍請您到主帳去。”一陣緊促的奔跑聲,伴著氣喘籲籲的呼喚,讓慕容舒清睜開了眼睛,她剛才好像睡著了,一直伴著梅樹雪融的聲音,滴滴答答,竟不知道自己在這樹下坐了一個下午。站起來,整理了一下有些皺的裙襬,慕容舒清回道:“我知道了,走吧。”樊峰應該回來了吧。再次踏進主帳,隻見這些將軍們都圍著樊峰問話,他卻隻是微微低垂著頭,不卑不亢地站在那裡,不管身邊的人怎麼說怎麼問,他都是一臉的默然,不張揚,也不怯懦。慕容舒清輕咳一聲,他們才把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紛紛回到座位上。樊峰看見慕容舒清進來,徑直走到她麵前,“主子。”“怎麼樣?”樊峰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到慕容舒清手中,恭敬地說道:“莊主說,縹緲山莊酉時恭候主子。”“嗯。”慕容舒清點了一下頭,樊峰迅速轉身出了大帳。打開信一看,慕容舒清差點笑出聲來,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她隻得硬生生地嚥了回去。軒轅逸一直站在慕容舒清背後,看她表情怪異,就朝那封信上看了一眼,是一幅畫,一個字也沒有,畫上是一隻放倒的酒壺。她壓抑不住地嘴角輕揚,軒轅逸的臉色越發陰沉,舒清和商君到底是什麼關係?“這怎麼可能?”李鳴的這一聲詫異的低叫,叫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她的拜帖縹緲山莊居然認了。這對他們來說是多麼大的諷刺!李鳴第一次願意認真地審視起她來,除了盈盈淺笑、淡然的清雅之外,什麼都沒有。將信折好置於袖中,不管是上午的欷歔還是現在的驚歎,慕容舒清都是那樣淡淡地笑著,“既然商君已經同意,那你們就準備一下吧,能不能說服他就看你們的了。”舒清與那個商君的關係,沒有她上次說的那麼簡單,裴徹點頭說道:“我和你去。”“我也去。”李鳴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裴徹立刻搖搖頭,說道:“你這衝動的個性,還是留在營中的好。”在軍中就算了,要是到了縹緲山莊他還是這樣急躁又口無遮攔,被彆人扔出來事小,連累他們事情談不成就糟糕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舒清的好脾氣。“讓我也去見識一下玄妙的陣法吧,我保證不衝動,不多話。”他進軍營也有三年了,從來就沒有機會認識過陣法,這次說什麼他都要去。裴徹正想再次回絶,軒轅逸忽然說道:“讓他去吧,我也和你們一起去。”他也想見識一下清兒口中風神俊朗,足智多謀,才華橫溢的人物。伴著李鳴的歡呼聲,一行四人正要踏出主帳,一直坐在最後的雷翼上前一步,抱拳問道:“將軍,末將是否可以同往?”想要當麵謝商莊主的願望,他希望今天能夠實現。雷翼耿直的性子慕容舒清十分欣賞,她點頭笑道:“雷將軍也算是商君的故人,一起正好。”他們一行人算起來都是與慕容舒清隨行的,既然她同意,他們似乎也沒有什麼好反對的。軒轅逸點頭,雷翼一直緊繃著的臉染上笑意,再次抱拳行禮道:“謝將軍,謝慕容小姐。”一番車馬勞頓,一個時辰後,他們終於來到了慕名已久的縹緲山莊。雖是冬天,因為山莊建在群山之後,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風,這裡風並不大,四周遍植綠色常青植物,即使是冬天,四周仍是布滿新綠。李鳴放眼望去,除了一些樹和巨石,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就這麼個樹林能將人困住?裴徹和雷翼對這個密林是記憶猶新,他們都是被這看似簡單的林子困住的人。軒轅逸也沒有小看這個不起眼的密林,越是高手越是不需要太多繁雜的東西,也就越是難破。慕容舒清鑽出馬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自從來了這臨風關,她已很久沒有看見過這樣大片的綠色了,她還是喜歡江南水鄉的秀美多過於這西北遼闊的壯麗。“舒清小姐,我家主子久候多時了。”剛站定,不遠處的巨石邊上走出一個身著淡紫長裙的女子,柔和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甜美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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