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貪慾,會讓人一步步走向滅亡。尤其是當貪慾與能力不相符的時候。住到了喬老太家之後,江岩柏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家”感覺。這個家裡有父親,有母親,有爺爺,有奶奶。雖然生活並不富裕,但是江岩柏卻真的如李家媳婦保證的那樣,即便桌子上沒有多少菜,但他卻能填飽肚子。當江岩柏習慣性的要去打掃屋子的時候,也被李家媳婦攔了下來。“你洗碗就好了,打掃屋子這種事還是我來做。”李家媳婦沒有嬌慣孩子的習慣,她自己就是從小做農活長大的,認為洗碗並不是多大回事。江岩柏點點頭,一言不發的去了廚房。“這麼小的孩子呢!”喬老太不滿了,她一把扯過江岩柏的胳膊,板著臉說,“我去洗,哪兒能讓岩柏去洗碗。岩柏以後,是要讀大學的,是要當秀才的!”如果容白看見這一幕,一定會忍不住發笑。世上的長輩溺愛孩子,幾乎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因為住在城邊上,江岩柏去上學的話需要走兩個小時的路。喬老太畢竟年紀大了,李家媳婦就承擔了送江岩柏上學的責任。她是個不那麼漂亮的女人,甚至硬朗的和男人一樣。常年做農活使得她胳膊和腿上的肌肉異常發達,並不具有傳統的女性美。她力氣很大,做事很麻利,風風火火的。“在學校要好好讀書。”李家媳婦叮囑道,她把飯盒遞給江岩柏,看著他走進學校。小孩子的身體畢竟十分稚嫩,骨頭也沒長好,每天都四個小時的路睡眠時間也不足。自己說要背他,他也不願意。李家媳婦打算回去和家裡人商量一下到城裡租房的可行性。畢竟住在城邊上,很多事都不方便。但是現在大一點的房子一個月租金就要十塊,自己男人的工資哪裡夠呢?一家人還要吃飯,還要生活……生活啊……有時候想想還真是難啊……江岩柏走到教室,沿路遇到的同學與他打著招呼,分享週末遇到的事情。然而在這些人中,楊鵬鵬卻如一道陰影一般,沒有人和他說話,沒有人看他。就好像他是不存在的空氣一樣。楊鵬鵬低垂著頭,表情陰鬱,就像曾經的江岩柏一樣。隻是他的內心不如江岩柏強大,在日複一日的冷暴力中,他就快要堅持不住了。就算和父母說,父母也會說他沒用,說他不像個男子漢。老師也不會聽他的。楊鵬鵬從未這樣絕望過。他忽然回想到江岩柏以前,那時候的江岩柏比自己還要慘,至少自己沒有被同學和老師找過麻煩,隻是漠視而已。江岩柏是怎麼堅持下來的?他有沒有和自己一樣,絕望的想要從樓上跳下去?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拚命的想要忍住眼淚?這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楊鵬鵬走到了江岩柏的麵前。他的眼中充斥著淚水,他低著頭,沒有看江岩柏的臉,他說道:“對不起,我以前不該那麼對你,我錯了,你原諒我吧……”隨著楊鵬鵬的話說出口,他的眼淚也落了下來,不知是悔恨還是痛苦。向自己的同齡人道歉,且是在沒被大人逼迫的情況下,道歉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孩子們或許可以非常容易的向長輩或者老師表達遷移。但是對著同齡人,這幾乎說不出口。一種來自孩子的,莫名其妙的堅持。但是顯然,江岩柏並沒有把楊鵬鵬放在心上。類似楊鵬鵬這樣對自己不友善的人,他見識的太多了。如果每個都要記住,那實在太累了。“我原諒你。”江岩柏說道,“要上課了,你回去吧。”楊鵬鵬愣在了原地,他沒有料到會這麼輕易的得到江岩柏的諒解。那他之前的堅持成了什麼?笑話嗎?他呆愣愣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神情萎靡,並沒有因為被原諒而打起精神來。同學依舊沒人願意和他說話。中午的時候,楊鵬鵬的父母來了。然後,楊鵬鵬就再也沒有回到他的座位上。他轉校了。江岩柏就站在三樓的走廊上,看著楊鵬鵬遠去的背影。還有他那對一板一眼的父母。真好啊,江岩柏不由感歎。楊鵬鵬在學校受了委屈,還有父母為他想辦法,讓他轉校。可以前的自己,從來沒奢望過可以轉校。江岩柏看著手腕上喬老太送給他的玉石項鍊,戴在脖子上總有些不自在,被他串在了手腕上。現在已經不同了,他有了一個家。雖然現在這個家還不那麼熟悉,但是他曾經嚮往的一切,終於為他打開了一扇門。而在家裡看著手機的容白現在卻不那麼輕鬆,他再次接收到了一條短信。短信的內容非常嚴肅。具體內容是容白違反了第二條規定,不能在原本的基礎上改變任何人的生命軌道。人們應該按照既定的命運直到最後。現在被容白改變命運的有:李大成一家、鄭國偉夫妻,以及那個盤下鋪子的人,李大壯一家。而且不僅僅是他們的命運被改變,就連他們身邊的人事物也會發生一定程度的改變。原本按照規定,容白應該被即刻抹殺。可是現在,由於考慮到容白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為江岩柏最後得到幸福鋪路。再加上時間線發生了不可逆轉的改變。懲罰是收回容白現在能使用的一半財產,並且容白進行每次時間線跳躍的時候都會失去之前的記憶。直到回到正確的時間線才能恢複記憶。與此同時,容白就算完成了任務,壽命也會減短。容白把手機扔到了沙發上,去冰箱拿出了一罐啤酒。“去你的。”容白說。就算有那麼多條條框框又怎麼樣?如果人活著,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彆?隻要不違反法律道德,不做讓良心不安的事,他是不會認為自己有錯的。李大成一家是自作自受,如果他沒有那麼大的,和自己本身能力不相配的慾望。有自知之明,也不會走到最後一步。如果他沒有虐待江岩柏,沒有讓江岩柏經曆一個痛苦的童年,他也不會有這樣的報應。因果迴圈,報應不爽。容白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他又夢到了江岩柏,那個高大英俊,眼神憂鬱的男人。他依舊穿著黑色的西裝,嚴肅又刻板,帶著那麼一絲禁慾似的誘惑。江岩柏的嘴一張一閉,容白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容白終於聽清他在說什麼了。江岩柏在問他,自己還要對他怎麼樣,他才會留在自己身邊?為什麼他這麼愛容白,可容白總是想要逃開。他問容白,你還愛我嗎?夢裡的容白頭腦並不那麼清醒,他隻是說:“愛”容白驚醒了。他看著自己的無名指,這裡曾經有一枚戒指,是江岩柏專門去找人給他定做的。江岩柏當時說什麼來著?好像是說:我不知道給你什麼,所以我的命和這戒指一起,交給你。他還愛江岩柏嗎?他那麼恐懼江岩柏對他的控製,拚命的想要擺脫。結果最後……他還是愛那個男人嗎?所以他才會一來到這個世界,腦海裡出現的第一個人就是江岩柏。就好像江岩柏是他的支柱一樣。好像隻要江岩柏在他身邊,他就什麼都不需要擔心。容白摀住自己的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明明一天到晚忙得跟狗一樣,明明年幼的江岩柏就在自己眼前。可是一個人安靜下來的時候,他還是會感覺到孤獨。當時他和江岩柏吵成那個鬼樣,恨不得和對方打一架,可是卻從來沒有過這樣孤獨的感覺。或許除了江岩柏的控製慾之外,他自己也有很多毛病,隻是江岩柏從來不說,隻是默默忍受而已。第一次,容白那麼迫切的想要回去,見到那個曾經讓他厭惡不已的男人。告訴他自己已經明白為什麼江岩柏最終會變成這樣的人。當年為了和江岩柏在一起,他讓他的父母傷透心,那一刻自己的心情是怎樣的呢?是不是覺得,隻要能和這個男人在一起,自己可以放棄一切。哪怕貧窮,災病,眾叛親離都沒有關係。大哥大忽然響了起來,容白接起了電話。“喂?”那邊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是江岩柏的堂哥嗎?”容白答道:“是,有什麼事嗎?”“是這樣的,江岩柏的撫養權已經從李大成那裡移到了我家,我是李大壯。具體的事情我之後會打電話給你細說。我隻是想知道,江岩柏有沒有在李大成那裡受到虐待?”男人的聲音壓抑著憤怒,一觸即發。就算隔著電話,容白也能感受到李大壯的咬牙切齒。江岩柏不是那種會說自己受到虐待的人,也就是說,李大壯是從彆的管道知道的。“是。”容白沒有撒謊。李大壯更加憤怒了:“你既然知道,身為江岩柏的堂哥,你為什麼什麼都沒做?一個孩子被虐待,你就可以袖手旁觀?你的血是冷的嗎?!”“岩柏已經是我家的孩子了,我一定要讓李大成付出代價!”容白沒有發出聲音,他隻是做了一個口型,並且電話那邊的人不會聽見。他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