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側 影(1 / 1)

側影Silhouette(英)賈斯廷·理查茲/著王爽/譯北京:新星出版社,2018.8致艾利森,一如既往。第0章序馬洛·哈普沃斯把最後一天下午的絕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霜雪集市上。一月的風冷得刺骨,他能感覺到胡子結霜時的那種刺痛。雪在他腳下輕快地嘎吱作響。一隻雪球從他耳邊飛過,他笑了笑,還朝那個跟小夥伴扔雪球的小孩揮了揮手。他在路堤上站了一會兒,滑冰的人在威斯敏斯特宮前方結冰的河麵上,劃出一道道弧形的痕跡。他呼出一口白氣,那團霧氣就懸在空中。他一邊聽著年輕人的愉快說笑,一邊回味著年輕的美好。無憂無慮真好啊,哪怕隻有一小會兒也很好。哈普沃斯決定了,這個下午就遠離書房,等明天早上再回去。河麵更遠處就是霜雪集市。它搭建在泰晤士河岸邊,一直延伸到冰麵上。集市上有很多帳篷和攤位,還有各種表演和廣告。哈普沃斯玩了扔木球砸椰子的遊戲,不過他懷疑那些椰子是固定在木樁上的。但他並不介意。他看到一個人踩著高蹺,一邊穩穩地在雪地上走著,一邊表演雜耍,先是拋接木棍,然後又拋起火把。他吃著滾熱的栗子,差點把上顎都燙傷了。小攤上的東西琳琅滿目,從木雕動物到瑪芬蛋糕,再到脆太妃糖和蕾絲手帕,無所不有。在一連串攤位的儘頭,他看到一個指向“珍奇嘉年華”的牌子。那個“嘉年華”搭在離霜雪集市稍遠的地方,似乎是個馬戲團、賣場和展覽會的集合體。哈普沃斯給看門的少年付了一便士作為入場費,然後就在嘉年華裡閒逛,他深深地被吸引了。有個強壯的男人腰上纏著一塊布,上半身布滿文身,滿臉笑容地舞弄著幾隻健身球。一個吉卜賽女人坐在桌邊注視著水晶球。還有很多的帳篷,各自都打著廣告,像是“神奇胡子女人”“正宗狼孩”“不存在的生物——超自然的存在”之類,此外還有很多吸引人的有趣小表演。哈普沃斯又花了幾便士,去體驗不同的表演,有的讓他大笑,有的讓他心生恐懼,還有的讓他讚歎不已。最有意思的是影子戲。當初在印度和遠東地區的時候,哈普沃斯就觀看過這種類似的表演。走進最大的那座帳篷時,他忽然感到一陣憂慮——這場表演會不會隻是拙劣地模仿了他記憶中的藝術表演?會不會隻是毫無意義地照搬了他年輕時代最喜歡的技藝?他在一個流著鼻涕的女孩和一個滿身麥芽酒味且打著呼嚕的男人之間坐下。片刻之後,他就忘記了周圍的人……電話鈴一直固執地響著,卡萊爾估計是債權人或某位警官打來的。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主人正站在門口的台階上。卡萊爾很少見到哈普沃斯先生如此心不在焉。雪地上反射的蒼白月光照著他的側影,他正不安地喘著粗氣。“謝謝。”他小聲說著,從卡萊爾身邊擠了過去,進入門廳。“你還好嗎,先生?”男仆覺得自己有必要問一句。“什麼?嗯,很好。不過我看見……”哈普沃斯搖搖頭。“你不會明白那些東西。該怎麼辦呢?”他心想,“到底怎麼辦呢?”哈普沃斯又沉默了,他站在樓梯下方,似乎不知道究竟該不該上樓。“有一些消息,先生。”卡萊爾希望能打破哈普沃斯這種恍惚的白日夢狀態。“消息。”他的主人重複道,“嗯,當然。消息。我會馬上給她送信,告訴她我看見了什麼。”“先生?”“筆和墨水。”哈普沃斯用力點頭說,“到我的書房來。我要把今天下午的事情詳細記錄下來,然後你就去送信。立刻,馬上。”“好的,先生。我能否問一句,這封信要送給誰?”哈普沃斯已經快步走進書房了。卡萊爾跟著他進入那個寬敞的房間。書房裡有一扇很大的窗戶,每一麵牆邊都排列著高及天花板的書架,煤氣燈安裝在書架之間,柔和的燈光灑在了房間裡。房間中心有一個很大的地球儀。屋子一端是哈普沃斯的書桌,另一端則是一張擺放玻璃水瓶和杯子的小桌。哈普沃斯徑直走到桌邊,從托盤裡取出一張信紙,把它放在吸墨紙上鋪平,然後打開抽屜,拿出筆和墨水。“先生?”卡萊爾適時地問,“你要我送的那封信,是寫給誰的?”哈普沃斯抬起頭,他的眼睛裡一片陰鬱,雙頰凹陷,拿筆的時候手指顫抖不已,“還用問嗎?當然是送給那位大偵探啊。給瓦斯特拉夫人[1]。”[1:.博士在19世紀的朋友,是一個蜥蜴人。她和後文提到的英國姑娘珍妮是博士宇宙中“福爾摩斯”和“華生”的化身,首次出現於《神秘博士》新版劇集《賢者之戰》中。]卡萊爾不禁顫抖了一下。他去過主禱文街[2]。哈普沃斯認識瓦斯特拉夫人,那位夫人有時候會向他請教一些學識方麵的問題。卡萊爾覺得那位戴麵紗的夫人冰冷冷的,還有些令人不安。[2:.英國倫敦的一條街道,瓦斯特拉夫人就住在主禱文街13號。]“我現在必須趕快寫完這封信。”哈普沃斯再次說,“你先退下。寫完了之後我會搖鈴叫你的。”他說這話的同時放下筆站了起來,跟著卡萊爾走到門口。等男仆一出去,哈普沃斯就立刻關上了門。接著,卡萊爾聽見鑰匙在鎖眼裡轉動的聲音。卡萊爾這時候才忽然意識到,主人現在真的非常害怕。哈普沃斯把書房的百葉窗關上並且閂好,然後拉上窗簾。他又檢查了一下煤氣燈裡的煤氣並將燈打開,同時努力讓自己的神經平靜下來。他在桌邊站了片刻,然後坐下。將大衣從肩上抖落後,他把衣服搭在地球儀上。最後一片雪花也融化了,但衣服上依然殘留著一小塊白色。有個東西從外套口袋裡露出來,哈普沃斯摸了摸口袋,取出一張珍奇嘉年華的入場券。門票濕透了,臟兮兮的。當他把這張門票掏出來的時候,另外幾張更小的紙片也被帶了出來,散落在光亮的木地板上。他彎腰撿了起來。是三張雪白的紙片,每一張都折成獨特的鳥的形狀,而且折得非常好。更加令人讚歎的是,這幾隻紙鳥都很小,隻有幾英寸[3]長。哈普沃斯把紙鳥和嘉年華門票一起放在書桌上那把華美的裁信刀旁邊,然後在桌邊坐下。在寫信前,他整理了一下思路。[3:.1英寸=2.54厘米]一陣微風吹動了折紙,那紙質的鳥兒仿佛要拍動翅膀活過來了。哈普沃斯看著窗戶——毫無疑問窗戶是關著的,百葉窗和窗簾都緊閉著。他皺起眉頭。卡萊爾在門外等著,他不知道該乾什麼才好。他不知道哈普沃斯先生要在書房裡待多久,但他也不敢走太遠。主人隨時都有可能需要他。一聲尖叫突然傳來,在門廳處回蕩不已,厚重的書房門也沒能阻擋這聲音。叫聲持續了很久,最後變成了痛苦的喘息。“先生?”卡萊爾喊道,“哈普沃斯先生?”門依然鎖著。卡萊爾用肩膀撞門,借著恐懼和緊急情況下爆發出來的力氣,他連撞三下把門撞開了。伴隨著木頭門框破裂的聲音,他跌跌撞撞地衝進屋裡。哈普沃斯還在書桌邊,但是已經整個兒趴在桌上,身體朝一側扭曲。他的一隻手絕望地攤在桌上,手指緊緊地握著,關節都凸起來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卡萊爾站在撞壞的門邊,看著那雙眼睛毫無生氣卻充滿恐懼地盯著自己。他麵前的紙上隻寫了一個名字:瓦斯特拉夫人。信紙被染紅了。卡萊爾驚恐地環顧四周。除了他自己和哈普沃斯的屍體外,房間裡空空如也。窗戶緊閉著,還反鎖了。他撞壞了唯一一扇門才得以進入。鋒利的金屬裁信刀刺在哈普沃斯的肩胛骨之間,血仍然滴淌不停,一直流到桌上,把吸墨紙染得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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