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行走在城市空曠的街道裡，林浩拿著地圖，走在人群的最前麵，“如果這個地圖沒畫錯的話，再往前，我們就能離開這座城到海岸線了。”眾人興奮地加快了腳步，旁邊的建築物越來越稀鬆，顯然他們已經走到了城市的邊緣，然而這時大家的腳步卻停了下來，一條長長的鐵絲網構成的圍牆，擋住了去路。放眼望去，鐵絲網之外是一片荒蕪地帶。鄧榮發從旁邊找來了一個鐵棍子，粗暴的把鐵絲網彆斷，鐵絲早已生鏽，不一會兒鄧榮發等人就在鐵絲網上掏出了一個大洞。林浩忽然發現鐵絲網旁邊有一塊被藤蔓覆蓋的牌子，走上前去把葉子扒開。鄧榮發等人正準備鑽出去時，林浩拉住了他，指了指旁邊那個告示牌。告示牌上油漆已經剝落，仍能分辨出寫著歪歪扭扭的文字——前方雷區，危險遠離！“雷區？嚇唬誰啊！這城少說空了十來年了，哪有什麼地雷？真有地雷，人都怎麼出去的？”鄧榮發驚呼道。“彆忘了，咱們已經死了十二個人了。”林浩冷冷回答著。“再不走的話，死的可就不止十二個了！”鄧榮發一臉不屑。眾人猶豫著不敢上前，“小心當然是對的，不過你們知道一個地雷的成本多少錢嗎？最簡單的防步兵地雷，也得上百美金，要把這周圍全都埋上，少說得用上百萬枚，夠他們再建一座城的了！”鄧榮發說著，一旁的李新諂媚道，“您說的太對了，這地兒幾百年都沒打過一場仗，哪兒來那麼多地雷？”鄧榮發撿了塊石頭丟過去，石頭滾了幾圈停了下來，“這種告示牌，就是用來嚇唬小孩的。”鄧榮發身邊的小高和小宋互相看看，穿過鐵絲網小心的朝前走去。小高和小宋走出了十來米，興奮的回過頭來，衝著眾人招手。小高向眾人喊道：“真沒事兒……”話音未落，隻聽轟地一聲巨響，小高被當場炸死，旁邊的小宋也被掀翻在一邊。林浩大喊道：“趴下！”眾人被突發的狀況嚇壞了，一個個尖叫著躲開，鄧榮發嚇得早已躲在了人群後麵。“救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小宋哭喊道。“老老實實躺在那兒，彆亂動！”林浩焦急地命令道，隨後看向身旁的蔣霏，蔣霏仔細觀察著雷區的布局，有些茫然無措。“這好像不是普通的雷區……它雷點的分布，不符合一般武裝埋雷的分布，更像是……”“更像是什麼？”林浩焦急地追問著。“更像是棋道布局。”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從群後方傳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那來人身上，不由露出驚訝的神色。“你沒死啊！”“我還以為你死了呢！”……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直到來人穿過人群站在蔣霏和林浩麵前，倆人吃驚地看著這人，蔣霏一句“老人家”，所有人才真真切切地相信，失蹤的於鶴立又回來了。“老人家，這麼多天你都去哪裡了？”林浩迫不及待地追問，“你怎麼活著回來了？”“怎麼說話呢你。”蔣霏輕輕指責，林浩立時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忙住了口，老人擺了擺手，沒有理會。“先救人要緊！”老人看向圍網裡癱倒的小宋，立刻詢問，“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宋……宋陽，我叫宋陽。”“宋陽，你看到你旁邊那個人了嗎？你想變成他那樣嗎？”於鶴立問道。“……不想，我不想！”“我們也不想讓你變成那樣的，我們會想法把你帶回來的，但是首先你得先讓自己冷靜下來，閉上眼，深呼吸。”老人囑咐道，小宋哆嗦著照做。“把你的腿慢慢放平，這樣你的血會流得慢一些，聽到我的話了嗎？”“聽到了，可是我的腿好像已經動不了了……”小宋說著癱倒在一邊，失去了意識。於鶴立回過頭來看著林浩，“時間緊急，他還有活下來的機會，你們都退後。”眾人聽從於鶴立指使，紛紛後退了幾步，於鶴立撿起腳旁的小石子巡視了一圈，隨手朝著眼中看定的方向投擲了出去，緊接著巨大的轟鳴聲震徹四方，一處土塊隨之炸開，眾人驚恐不已。“老頭你瘋了嚒？你想乾嘛！”鄧榮發申斥的語音還未落地，老人又投擲了一塊石子，又是一聲巨響，土地四方都像炸裂了一般，鄧榮發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老東西，你想死我們可不想陪著你一起死！”“這個棋盤我已經大概知道怎麼破解……”於鶴立喃喃自語，林浩和蔣霏驚愕地看向老人。“什麼意思？”林浩發問。“圍棋之道，天道人道交合而成也，遠古洪荒，大禹疏導，大地現出茫茫原野，於是大禹立井田之製，劃耕地為九九擴大的無限方塊。其中溝渠縱橫交織，民居點點布於其上，便成人間棋局也。後有聖哲，中夜觀天，感天中星光點點，大地渠路縱橫成方，神往遐思，便成奇想，遙感天上星辰布於地上經緯，當成氣象萬千之大格局。神思成技，做經緯交織於木上，交叉點置石子而戲，便是棋道之開始。其後攻占征伐，圍城奪地，人世生滅愈演愈烈，棋道便也有了生殺攻占、圍地爭勝的規則，久而久之，棋道成矣。此乃人道天道交相成而生棋道之理也。”“人間諸象，天地萬物，皆環環相圍而生。民被吏圍，吏被官圍，官被君圍，君被國圍，國被天下圍，天下被宇宙圍，宇宙被造物圍，造物最終又被天地萬物芸芸眾生之精神圍。圍之愈廣，其勢愈大。勢大圍大，圍大勢大。此為棋道，亦是天道人道。棋道聖手，以圍地為目標，然必以取勢為根基。子子樞要，方可成勢。勢堅則圍地，勢弱則地斷。”“《棋經》上說，圍棋“從一而起，局之路三百六十有一。一者，生數之主，據其極而運四方也。三百六十，以象周天之數；分而為四，以象四時；隅各九十路，以象其日；外周七十二路，以象其候。枯棋三百六十，白黑相半，以法陰陽。”一局棋，原本為空，擺上子，就有了一，所謂道生一；一而再，就有了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就有了變幻無窮的大千世界，這正神合了“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之老莊思想，也契合了“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陰陽化合而生萬物”之運行規律。如此圍棋，乃大自然之象數矣。”“老人家……你到底想說什麼？”林浩無奈地看著於鶴立，於鶴立擺了擺手，“年輕人就是沒耐心聽老人言，你按照我的指令，進去走便是。”林浩穿過圍網，看了眼老人家，於鶴立朝著林浩點點頭，示意其放心，隨後坦然發出指令，“左三右二”，林浩按照於鶴立的指示，朝左邁三步，轉右邁兩步，“前三右五”“右三左四”……如此這番引導，林浩安全抵達小宋身邊，將沒有知覺的小宋背起來，隨後成功的將宋陽帶離了雷區，蔣霏麻利的給宋陽將傷口包紮好。“他怎麼樣？”林浩問蔣霏。“輕微腦震蕩、右腿開放性骨折，左腹部多個創口，最長一個四公分，腹腔裡至少有三個彈片。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不過傷勢隨時可能惡化。除非找到醫院進行手術，把彈片取出來。”“看來我們得抓緊時間了。”人們沿著鐵絲圍欄一直走，漫長的圍欄似乎無窮無儘，頭頂上的烈日將人們折磨得精疲力儘，耿軍突然發現前方的鐵絲圍欄斷開了，“哎，前麵那有個口！”鄧榮發苦笑，“對，是我弄開的。”“這麼說……我們走了一圈又會來了？耿軍說。走投無路的人們在城中心廣場歇腳。一對年輕小夫妻精疲力儘的坐在一旁的馬路牙子上，女人滿頭大汗，男人體貼的用手絹幫她擦著頭上的汗珠。女人脫下靴子，她的腳已經被磨破，男人趕緊拿紗布幫她包上。“腳都磨破了，你這鞋給我買的假貨吧？”女人抱怨道。“怎麼會，我看了那家店信譽很好，才買的啊。”“一萬多的鞋你是在網上買的？要死啊。”“沒那麼貴……人家說支持櫃台驗貨的。”男人支支吾吾。“到什麼時候你能不貪便宜，實實在在給我買一次真貨！哪家名鞋店裡有什麼驗貨服務？那都是糊弄你這種貪便宜買假貨的！”“你小聲點兒，這麼多人呢。不就是一雙鞋嗎……”“對，就是一雙鞋。你要肯買雙真的什麼問題都沒有，可你圖便宜買雙假的我的腳就隻能在這兒流血。你要肯多花點錢兒咱們這會兒就坐飛機去普羅旺斯度蜜月，可你圖便宜非要報個團坐遊輪到這，我現在連命都得扔在這兒！”“彆生氣了，這不都是意外嗎？”“意外？我嫁給你就是最大的意外！還是我爸看人看得準，他說咱們倆門不當戶不對，過不到一起去。”“我知道你爸嫌我家窮，像你這樣能投胎在土豪家的那是小概率事件！再說了，我現在能讓你過上好日子……我隻是不想亂花錢。”“他說你缺的不是錢，掙再多錢你也是個有錢的窮人。”“左一口你爸右一口你爸，你嫁給你爸去好了！”“你再說一遍！有本事你再說一遍！”女人瞪圓了眼睛，手指著男人，仿佛一副吃人的樣子。“行了，消停會兒吧，你這個樣子像把誰吃了似地，誰敢要你！”坐在一旁聽了很久耿軍實在憋不住攔住了小兩口的話柄。“還不許人說話了？”女人氣道。“不是不讓你說話，咱們水壺裡早都空了，我是勸你彆浪費吐沫星子了。你看看人家多好，低碳環保、節能減排……”耿軍指著旁邊的林浩等人，林浩、蔣霏和於鶴立圍著一份地圖，三人默默看著地圖，良久都不說話。“前幾天，我經過一個氣象站，那裡見到了一架廢舊的直升飛機，我不懂飛機，不知道飛機能不能飛……”於鶴立說著，林浩想了想，良久說道。“試試吧……”眾人隨著於鶴立找到了氣象站，果然找到了一架看似很久不用的直升飛機，林浩上前檢查了一番，露出興奮的表情。“這東西可以用！”耿軍從旁邊的倉庫走了出來，手裡拎著個汽油桶，“燃料隻有這麼多，升空後最多能飛十公裡，應該可以跨越雷區。”“也就是說，隻能走，不能回？”鄧榮發忍不住問道，耿軍沒有回答，又看了遍直升飛機，“上麵最多隻能坐五個人。”“行了，彆不知足了，能走一個是一個。隻要能有人走出去求助，咱們就都有救。”林浩繼續說道，“現在大家得決定一下，哪五個人先走？”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說話。鄧榮發站出來：“我上去！事先說明，我不是怕死的人，都想出去，我是想幫大家。這直升飛機是很危險的東西，操縱不好很容易出人命的！我朋友開了一家試飛俱樂部，我在他那兒玩兒過幾次，我可以做駕駛員！”“你真會弄這個？”林浩有些疑慮，鄧榮發二話不說提起汽油桶給直升飛機灌滿燃料，然後熟練地點燃，火苗頓時噴射出來。林浩沒繼續說什麼，回頭看了眼其他人，“第二個位置給傷員，剩下三個位置孩子和女人上，大家沒意見吧？”林浩一把將梓琳拽過來，“你最小，你上去。蔣霏，還有你！”方才那個和老婆爭執的男人，走到人群前，男人自告奮勇：“我上去！就算能出去，給傷員找到醫院也要很長時間，一路上我可以照顧他。”眾人相互看看，挑不出理。“……但我有個要求，讓我的老婆也上去！”“我反對！憑什麼這麼多人走不了，他們一走走一對？一家最多走一個！”林海濤等人紛紛抗議。“秦醫生，現在有人比你老婆更需要幫助，你回來前我會幫你照顧好她，好嗎？好了，五位中大獎的，上路吧！”林浩示意眾人。“我不走，我哥哥還在城裡，我要去找他！”“梓琳，聽浩哥哥的話，先上去，等出去以後……浩哥哥會代替你哥哥好好照顧你。”林浩一把拽住梓琳的衣領將她拎上去，梓琳泥鰍一樣掙紮著。“不要不要，我不要走，我要等我哥哥回來，你說過他會回來的。”“我那是騙你的，你哥哥早死了，回不來了！”“不可能！”梓琳使勁搖著頭，“你說過，我哥哥一定活著！”梓琳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衝著林浩咆哮著。這時坐在飛機裡的男人趕緊朝著飛機外麵的老婆招手，“老婆，快！你彆管他們，你先上來！”“我不走！”女人擺擺手。“放著活路你不走你傻啊？”“你想走你走，我不需要被彆人特殊對待。”女人撇撇嘴，一臉不屑。耿軍見眾人僵持，於是開口，“這麼著吧，誰也彆爭了，大家抓鬮。”眾人齊刷刷的看著耿軍。“好，抓鬮好！咱們聽天由命，機會均等！”耿軍將一把做過標記的紙條塞進盒子裡，大家挨個去抓，男人秦奮抽中了寫著“走”的紙條，興奮的攥緊拳頭，他扭頭去看老婆安琪，隻見安琪黯然將紙條揉成一團攥在手裡。林浩打開自己手裡的紙條，裡麵也是一個“留”字，“抽中走的，向前一步。”秦奮、劉毅、耿軍站出來，梓琳扭著臉躲在一邊，鄧榮發不耐煩的把梓琳推到前麵去：“彆不知好歹了，你要不想走趁早把那紙條給我！”“還差一個，誰？”一片沉默中，胡娜舉起手裡寫著“走”的字條。李新憤怒的將紙條丟在地上，“這算什麼？好人走不了，我們就是因為這個人才留在這裡的，現在怎麼輪得到她走！她是個罪犯，憑什麼能走！誰都能走，她不能走！”“剛才說聽天由命的也是你吧？”林浩不屑地看向李新。“這裡麵肯定有人搗鬼，這次不算數！”“我不是反對抓鬮這種方式，我就想看看沒我，他們怎麼飛得出去！”鄧榮發旁邊嘲笑著，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時候，人們驚叫起來，回頭望去，隻見直升飛機突然蹊蹺起火。“快滅火！燃料罐會爆炸的！”林浩大喊道，眾人衝上去，七手八腳的去撲火，然而大家一番努力換來的卻是越來越大的火勢。“不行了，趕緊躲開！”林浩連忙示意眾人，人們依依不舍的離去，李新卻依舊留在那裡努力著。“快走！”林浩怒斥道。“就這點兒出去的希望了！我要是把火撲滅了，你得讓我上去！”李新說著從背包裡掏出私藏的幾瓶水朝水潑去。“那是燃油，不能用水澆！”林浩衝上去將李新撲倒，燃料罐在一聲巨響中化為火球，人們呆呆的看著被燒成灰燼的熱氣球，誰也說不出話來。“看來咱們得再想彆的辦法了。”林浩看著那團火雲，喃喃自語道，李新幾近瘋狂，“哪兒還有什麼辦法？肯定有人搞鬼，肯定有人不想讓大夥兒出去，就在咱們當中！誰也彆走，挨個搜身！我就不信找不出他來！”旁邊突然傳來了秦奮的喊聲，“快來人，他快不行了！”人們聚過去，隻見宋陽不住的抽搐著。“怎麼回事？”林浩首先衝了過去，看著宋陽的狀況問道。“內臟失血過多引發的抽搐。”“怎麼救他？”“做手術，取出彈片，縫合傷口。”“那就給他做手術。”“……我？”秦奮愣了一下。“那棟彆墅裡應該能湊齊你需要的東西。”“你瘋了？這兒根本沒有消毒設備！”“有，廚房裡有瓶vodka，本來想明天喝的，送給你了。”“那根本不管用的，病人會感染的。”“活下去的人才有資格感染，抓緊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