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還有人在?!我惶恐地轉身想要儘快離開,轉身的一瞬間卻愣住了,一把閃著冷光的小刀正剖開黑暗向我刺來!我本能地用鋼製碗擋住了胸口,小刀和碗一起“咣當”落地,我突然意識到這些所謂的希望,所謂的救援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騙局,它們在赤裸裸地向世界宣布,在所謂的製約被破壞之後,人性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我反倒不再害怕,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憤怒,像是一股腥辣的火竄上喉嚨。A君就是被他們逼死的!在所有人都苦苦乞求等待救援的時候,那些外麵的人,冷笑著把我們拋棄了!我索性直接拿起手電筒的另一端,狠狠往那個襲擊我的人臉上砸去,他反抗幾下就被接連不斷的疼痛感擊倒在地,開始不停地求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求你了,不要殺我!”我拿著手電直照他的臉,依稀看得出是他。是那個分配食物的人。“他們呢?”我冷冷地問,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平靜。在同樣平靜得可怕的漆黑裡,我用手電指著那個人的腦袋,就像用槍指著罪人的腦袋。“都走了……走了……三天前……飛機容不下太多人,他們說過一天就會回來接我!結果已經三天了……”他不知是怕手電筒發出的光,還是畏懼我,總之他隻是低著頭自顧自地說,“我們都被拋棄了。”“為什麼?為什麼?”我漸漸大聲了起來,我覺得他明白我在問什麼。“一開始他們就知道軍隊隻會來一次,他們每天晚上都去一點點地把你們的門鎖上。全國到處都是爆發點,他們派不出太多人來救援的。”他還是自顧自地說,“我早該想到的……沒人能活下來。”“為什麼不救我們?”“你看這些東西,要是分給你們,夠幾天吃?”他瘋瘋癲癲地大聲叫喚起來,不知道是哭是笑,像足了森林裡的女巫,“他們不會回來了,他們不會回來了!”不知道為什麼,我隻是很難過,再也憤怒不起來,我沮喪地低著頭不再去理會他。他就那樣坐在了原地不停地說著,說著,好像從未停止過,直到遠的再也聽不見。我能想象到這時全國已經亂成了什麼樣,也許的確像那個人說的那些,如今已經沒有人有責任去救任何人,他完全可以把這些食物獨占,活得儘量久。誰都不需要再對誰負責,誰也不需要再被誰馴服,要麼生,要麼死。隻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呢?但是我還活著,我又會變成什麼樣?我乾脆拿起石塊把寢室樓的玻璃門敲了個粉碎,我就這樣什麼也不想鑽進黑暗中,也不管房間裡是否還有活人,一扇一扇把外麵的鎖打開,整整花了一個小時。從一層到五層,慢行在黑暗之中,房間裡也沒突然竄出行屍,也沒有人驚喜地跳出來抱住我。就好像一場好笑的遊戲,所有人都躲了起來。我知道他們都已經將近三天沒有進食了,也許已經疲憊得不行,此時早已不抱任何希望地沉入夢境,但也許還會有絕望的人,在明天醒來時發現門突然打開了,但是即使是這樣,就能重拾希望走出房間嗎?我不知道,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我再次走出那棟樓時,天色已經漸漸泛紅,一點點向我壓迫而來。無論如何,都要離開了。我再次打開手機,四點十三分。這一夜,便是我的第一個故事,我看了看外頭的行屍,如今隻有它們不再為這些困擾了吧。不會死,不會哭,不會痛。也不會愛。我靜靜地坐在大門門口,想著,想著,我又該如何出去?滿滿的行屍。他們又在哪?請一定要還活著。我又看了一眼歐歐在五天前發給我的短信,短短的兩個字,“我在。”我不知她是簡簡單單地回複,還是在緊急關頭來不及打完全部,僅僅就這樣的兩個字。但是不管如何,我要都決定,一定要找到她,然後一起去尋我們的家人。兩個月十五天前的故事。我的確是出去了,那時我就在那坐了一會兒,不知怎麼想起了行屍裡的人是怎麼在屍群裡逃生的。我嘗試著悄悄找到了一具屍體,用刀剖開,把腐爛的內臟和血抹在衣服上,一遍又一遍,不敢有一絲的遺漏。你們不會明白那種感覺,沒有人會一直如此,即使這樣就能活著。就像是由外至內的腐爛,久而久之冰冷腥臭的液體像是透進你的身體,那讓人發麻的感覺像是蟲子爬滿你的全身,塗完時我的大腦早已一片空白,我站了起來。此刻,我就是一具行屍,我緩緩穿過它們,它們也不曾看我一眼。映入眼簾的儘是殘破的麵孔,我一個人塗滿腥臭的液體和內臟走在他們中間,似乎下一秒就會不知不覺變成他們中的一員。非常麻木,隻是腿在驅使著我走,直到身上的液體被外衣全部吸乾,或是蒸發掉,氣味越來越淡,它們就開始注意到我。我開始注意到這點,我一直這樣走到了天亮,太久了,這兩個小時,我穿過了它們,像穿過了一生。在氣味淡得被它們發現之前,我躲進沿路的一家大門敞開的民房,我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不管裡麵會有什麼,是活人,或是死人,或是它們。一夜沒睡卻提不起一絲睡意,進去後隨手帶上門,連最基本的一些試探也沒做就走上樓去。胃裡不斷翻騰,那些腐臭好像鑽進了我的身體,我立馬脫掉了那沾滿罪惡血腥的外衣,我再也不要這樣了。我跑進二層的衛生間,捏開水龍頭希望好好衝刷一下自己的臉,最好還能徹徹底底衝洗一下全身。但是果然已經斷水斷電了有些時日了,我隻好拿出旅行包裡的礦泉水擰開,往嘴裡灌了一口,隨後整瓶倒在了頭上,凶猛的涼意從上而下擊打下來,刺激著我僅剩的一絲清醒。隨後我猛烈地吐了起來,因為一直沒吃什麼東西,隻有胃酸和唾液一點點被吐出,連帶剛剛進入肚子的那一口清水。儘管如此,反胃的感覺絲毫沒有減弱。我抬起頭看到了鏡子裡模模糊糊的臉龐,似乎是我,慢慢變得扭曲而陌生。這家人應該是逃走有一陣子了,我企圖用思考緩和自己的身體和情緒。衛生間已經很久沒打理過了,洗具等倒還是擺得整整齊齊的,我拿起水瓶一飲而儘,體內漸漸緩和下來。我把空瓶放回包內,隻能繼續思考,不去回想那塗滿內臟汙血走來的一路。然後我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我再次抬頭看了看鏡子,愣住了,那裡麵根本不是我!不管是什麼!我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昏暗的衛生間,果然隨後就是追逐而來的行屍!我不知道這是房子的主人還是其他什麼人,但是此刻我腦力隻有一個字——跑。我企圖找到什麼武器,但是走廊上光溜溜的什麼也沒有。一夜未眠加上剛剛的反胃使我感到輕度虛弱,我跑到走廊的另一頭,那裡應該是間臥室,不假思索就打開了門,而麵對我的,卻是一張腐爛到底的麵孔。他的臉少了一半,露出的骨頭已經變黃,牙上還沾著血。撲麵而來!我沒有回頭,但能感受到後麵的行屍和我已經近在咫尺,而前麵的又一隻行屍更是毫不留情地撲了過來。我本能地拿起旅行包擋在了脖子上使它咬了個空,然後立即反推一把咬牙跳過它的身體。我沒有武器,而麵對兩隻行屍,在一個房間裡,該怎麼辦?我花了一秒環顧四周,房間的對門處是窗簾。我趕緊拉開了窗簾,上午的陽光像是破曉的長劍直驅而入,我高興得幾乎叫出了聲!還有希望,我拉開陽台的玻璃門逃到了陽台,幾乎是同時反身關上了門,兩隻行屍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撲在了玻璃門上。他們的臉撞在玻璃上留下不知是血是水的惡心的液體,但是我還沒來得及舒一口氣時,卻發現陽台的玻璃門,是沒有門鎖的!我感覺到了絕望,就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劍,架在了你的脖子上提前宣判了你的死刑。但是,我都還沒能見到他們呢。我很不甘心想要找點東西擋住陽台的門,但是陽台上彆說是夠重的東西了,連件衣服都沒有,我隻能退到了陽台的儘頭。往下看去,依舊是滿滿的行屍,跳下去就是萬劫不複,而隨即推開玻璃門進來的兩隻行屍,更是一步一步向我蹣跚而來,我沒有退路了。我本能地背緊貼住陽台的水泥牆,麵對兩隻向我逼近的喪屍,恐懼就像蟲子一般爬滿我的全身,我的腿腳失去了力氣,手在泥牆上亂抓。它們靠了過來,撲到我的身上,我拚命地踢開它們,像個被圍獵的動物一樣瘋狂掙紮。那一刻我已經開始思考死後的事情了,我想起自己看過無數關於死亡的描述,有說是像被關在了漆黑而孤獨的黑盒子裡一樣,沒有話語,沒有心跳。死亡,就是消失。我不想死,誰都不想死。我明白,我說不出當時自己的內心是怎麼樣的。它們最後撲了上來,我幾乎已經放棄了希望,想要和它們同歸於儘。我一腳踹開了其中一隻,用手按住另一隻,和它糾纏在一起,它發出咆哮聲,口腔裡的液體濺到我的臉上。而同時,另一隻喪屍已經再次爬了起來,向我走來!“快過來!”我猛地回頭,發現有人在對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