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算命攤子，厲墨含繼續在街上閒逛，一會兒在路邊跟著眾人一起看了一場雜耍藝人的把戲，一會兒又在套圈兒的攤上看小孩兒套娃娃。幾個男孩兒玩得興起不帶一邊的小姑娘玩兒，厲墨含仗義伸手，幫小姑娘套了個最大的泥阿福，引得一幫小子羨慕得直咬牙。兜兜轉轉，轉眼就到了晌午，厲墨含抖了抖錢袋，丁零當啷一陣響，不由歎了口氣。這大地方不比山上，吃的住的都要花錢，想來他也是很久沒有生意上門，坐吃山空可是要不得的。正琢磨著想辦法尋個營生賺點路費，前麵突然來了一隊人馬。四個轎夫抬了一頂轎子，周圍站了幾個管家、家丁模樣的人，排場不小，街上人群紛紛避讓。說來也巧，轎子經過厲墨含麵前的時候，突然晃了一下，一個轎夫一個踉蹌栽倒在地，“咣”一聲轎子磕到地上，所有人都是一驚。“怎麼回事？”轎子裡傳來一聲怒吼。另三個轎夫趕忙把轎子放下，旁邊管家模樣的男人上前湊到轎門前道：“老爺，有個轎夫摔倒了。”說是摔倒，可那轎夫卻再沒起來，旁邊過去一看，他已經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幾個人喊了幾聲不見他回應，看他樣子又如此嚇人，有人問他是不是發羊角風了？想找東西讓他咬著怕他自己咬斷了舌頭卻掰不開嘴，就在幾個人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人群裡衝出來一個人。“放下他。”厲墨含讓人把那轎夫放下躺平，他單膝跪在地上，把了一下男人脈門，又扒開眼皮看了看瞳孔，然後扯開了他的衣服露出上半身，用力按了胸前幾個穴道。漸漸的男人的抽搐停了下來，口中也不再有白沫溢出。“好了？好了嘿……”其他轎夫一陣驚歎。厲墨含舒了口氣，站起來說了句：“帶他回去好好休息吧。”話音剛落，轎簾掀開，從轎子上下來一個男人，皺著眉看著躺在地上的轎夫，問：“他這是怎麼了？”有人回：“不知道啊，劉二身體一向很好，沒聽說他有什麼病啊……”的確，倒下的男人體形高大，身形健壯，一看便是常乾體力活的，絕不是孱弱之人。“是中了邪了。”旁邊有人說了一句。男人這才把目光移到厲墨含身上，上下打量兩眼之後，問：“請問閣下是？”厲墨含卻並未回答，反問道：“恕在下冒昧，近日府中可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男人愣了一下，麵色沉了下來。這事要換彆人，要麼破口大罵，要麼好涵養的一笑而過當沒聽見。但此時男人卻沉默了片刻，歎了口氣道：“實不相瞞，最近一段時間，我家中的確有些怪事發生……”有戲！厲墨含心中一喜，真是想什麼來什麼。眼前男人五十多歲，衣著華麗，身材富態，出門坐轎還有管家家丁伺候著，絕對不是普通尋常人家。“請問閣下可是法師？”男人問。清了清嗓子，厲墨含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桃木劍，“在下行走江湖多年，略懂一些皮毛之術。”“您過謙了。”男人禮讓道，其實剛才厲墨含救人的過程他在轎子裡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不過既然相遇也是緣分，法師不如到我府上一坐，順便看看……”“嗯……”厲墨含皺了皺眉，眼神看向彆處，“這個嘛……”男人當下心領神會，“您放心，隻要能還我家宅平安，孫某定當重謝。”厲墨含一笑，“好說，那我就叨擾了。”“請。”厲墨含跟著轎子走了一會兒，直到一行人停在一座大宅前。門前左右兩邊放了一對石獅子，上麵掛著兩個碩大的燈籠，上麵各寫著一個“孫”字，異常氣派。此時大門敞開著，管事的站在門口朝裡喊了一聲：“老~爺~回~府~”孫定權下了轎，轉身對身後厲墨含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法師請進。”“請。”厲墨含讓了一下，跟在孫定權身後進了宅子。宅子裡同大門一樣氣派，青磚鋪的路，整整齊齊從這頭碼到那頭，兩旁種滿了各種奇花異草，料理得很好。屋子也是極為豪華，從屋梁到房簷每一處都是精致，頗有雕梁畫棟感覺，一眼望去便有說不儘的奢靡。進屋之後，屋裡幾進幾出，正廳擺著一張紅木的八仙桌，旁邊是一個小廳，擺著一個碩大的花海，用整塊玉石雕刻而成，上麵翠綠色的一塊雕成魚戲蓮葉，水潤通透、栩栩如生，已不是光有錢就能買到的極品。厲墨含將一切默默看在眼中，心想這孫家到底是做什麼生意的，竟然這般富足……“法師請坐。”孫定權吩咐人上茶，然後招呼厲墨含入座。然而厲墨含剛走了兩步，突然看見廳那頭放著一扇百寶閣，上麵放著各種花瓶瓷器，還有金銀擺設，有幾件形狀很是稀奇，遠遠一看覺得有趣便走了過去。孫定權也不攔他，跟著一塊兒過去了。來到百寶閣前，厲墨含從上到下一件一件打量著架上的東西，其中一格上有個小瓶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瓶子三寸多高，看材質應該是純銀打造，但年頭已經不短顏色有些發烏，上麵嵌著寶藍與明黃的細絲勾勒成的花紋圖案，瓶口有個尖塔形狀的小蓋子，很是精致。孫定權見他一直盯著那個瓶子，問：“法師可是看出了什麼？”“這個東西……”厲墨含嘖嘖咂了咂舌，嘿嘿笑了兩聲。“如何？”“是遠道而來的吧？”“法師好眼力。”孫定權笑道，“的確是遠道而來，幾年前從一個異國商人那裡得來的。”厲墨含沒說話，伸手緩緩拿起那個小瓶子在眼前細細看了起來。“法師，”孫定權喚了一聲，“可是有什麼……”厲墨含抬頭看他，問：“你可知這裡麵裝的是什麼？”孫定權搖頭，“實不相瞞，當初拿到手的時候也好奇過，然而想儘了辦法卻也沒有把它打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想著說不定根本就打不開，隻是個裝飾。”厲墨含笑了笑，將瓶子放了回去。“打不開那就最好，你就當個擺設放著吧。”“可……”孫定權還是一臉疑惑，想要再問，厲墨含衝他搖了搖頭。“有些事，知道越少越好，不知道就不容易犯錯。”孫定權眼珠微微一轉，露出笑容，“好，在下記著了。”兩人正在研究架子上的其他物件，身後有人喚了一聲：“老爺，茶來了。”孫定權將手裡的碧玉如意小心放回架上，朝厲墨含抬手道：“法師這邊請。”兩人一前一後回到正廳，先後落座，丫鬟將兩杯茶水分彆放到兩人麵前，行了一禮之後轉身退下了。臨走之際厲墨含抬眼打量了一下穿著淡紫色紗裙的年輕丫鬟，長得屬實不錯。裝在上好青瓷茶碗裡的碧螺春，片片碧綠在水中微微浮動，泡出一抹新綠的顏色，茶香沁人心脾。喝茶的時候，孫定權悄悄打量厲墨含，年紀不大，雖然一身粗布衣裳，從頭到腳風塵仆仆，但舉手投足卻透著一股貴氣。他閱人無數，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實在不像是個走南闖北的“粗人”。喝了兩口茶，厲墨含滿意地輕歎一聲，放下茶碗，一手放在桌上看著孫定權，“那麼，您府上近來有什麼異樣，說來聽聽。”孫定權蹙眉沉默片刻，最後重重歎了口氣。“這事情，還要從一年前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