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們約會吧(1 / 1)

單位家屬樓的下麵種了棵上百年的老槐樹。葉婷汀小時候,大人都騙她說那棵樹是槐樹精變的,專吃童男童女,葉婷汀怕得要命,每次去顧陽家找他玩兒都不敢離太近,隻敢站在樓下隔著遠遠的距離喊他的名字。葉婷汀匆匆跑下樓,左右張望,沒見著任容幸。沿著林蔭小道往另一個方向走,轉角拐個彎,斑駁老舊的大樓前,單位院子裡的參天大樹映入眼簾,烈陽透過樹蔭,碎片似的亮光打在了他白淨的臉上。任容幸朝葉婷汀招手,喚她過去,笑時嘴角露出顆小虎牙,俊俏的麵龐平白添出了可愛的氣息。葉婷汀若是不認識來人,怕也要被他迷惑住,心底生出幾許旖旎的想法。例如現在,走向任容幸的少女,羞赧地問:“你是在叫我?”任容幸嗔笑道:“不是,我等的人是她。”說完指向女孩身後一臉冷漠的葉婷汀。芳心暗許的少女隻好失望離去,依依不舍地瞅了眼任容幸,經過葉婷汀身旁時露出“好白菜怎麼就被豬拱了呢”的表情,不屑地搖頭。葉婷汀無語凝噎。走上前,仰頭問任容幸:“你怎麼知道我家住哪兒的?”他不以為意:“我問的彭顯,以他父親的關係,能調出全校同學的家長聯絡簿。”葉婷汀瞧不上他們這官宦子弟的做派,放古代,這種人大抵就是草芥人命的性子。冷笑道:“哦,那你誣陷我作弊的事兒也是彭顯幫忙乾的?我下次見到他了,非得問問他是不是天生的奴才命,要給你來當這狗腿子。”任容幸:“不是他找人乾的,你不要汙蔑他。”葉婷汀一咬牙:“那就是你乾的!你先前還不承認。”“你就當是我吧。”任容幸不耐煩地揉脖子。“什麼叫當啊!就是你!”葉婷汀氣他不認賬,平地跳起扯了一把翠綠的樹葉子,砸在任容幸臉上。她紮著丸子頭,在寬大的T恤外套了件灰色的連帽衫,細白的小腿踩著墨藍色帆布鞋,鬨騰起來比平日穿校服的模樣更孩子氣。她的五官單提溜出來不出彩,眉太淡,杏仁眼,細鼻小嘴,唇珠飽滿,亮亮的,嬌嫩可憨,組合在一起又生出奇妙的透明感,耐看極了。任容幸憶起葉婷汀周身那一股子的奶香味,像他愛吃的大白兔糖,看似綿軟的口感,咬下去卻硬得彈牙,須得卷在舌尖好好地含一會兒才軟下來。他不過就是想親她一下,為什麼不行呢?任容幸展臂一把攬住葉婷汀的脖子,把她塞進他外套裡,她小小的一個人,個子隻到他的肩,瞬間就被纏繞住了,死活也掙脫不開男生的懷抱,彎腰悶在他的胸口,扯著嗓子喊:“你放開我!”任容幸笑著鬨她,就是不放,哪次不是她先動手的,偏是愛做出一副受到迫害的樣子。“我錯了,我錯了。”葉婷汀立馬認慫,討饒,“你彆這樣,要是被人看見了,我媽非宰了我不可。”任容幸緩緩鬆開她,葉婷汀退後幾步與他保持距離,冷著臉問:“找我什麼事兒?你要是沒事兒的話,我要上樓了,家裡有人在等我呢。”葉婷汀跟顧陽說下樓買薯片,遲遲不歸,他怕是要起疑心的。任容幸很不高興。放假幾日,他先是陪父親去香港見他後媽還有那個便宜弟弟,好不容易回城,彭顯在國金中心的FunkG組局叫他去,當著所有朋友的麵,彭顯那丫和喬臣故意逼他把葉婷汀叫出來玩兒。他也有點兒想見她,於是發了微信。沒想到,葉婷汀直接無視他,氣得任容幸來她家院子裡逮人。任容幸耳廓夾了幾片嫩綠葉子,他扯下嫩葉輕輕吹了口氣,葉子飄走,他意興闌珊地說:“我太無聊了,葉小洲,不如我們約會吧。”葉婷汀心想:嗬嗬,又想調戲我,不能再上當了!盤算好措辭和語氣,溫馴地說:“那可能不行,我還有好多作業要寫呢,作業寫不完,我爸媽是不會放我出來玩兒的啦。”任容幸:“彆寫了,我借你抄。”……葉婷汀就想了幾秒,沒骨氣地答應了。於是,兩人約定翌日他再來接她,前提是,任容幸要把她假期所有的作業寫完。葉婷汀上樓後,顧陽還在她家,廚房裡燉了整個下午的烏骨雞湯,他盛出來一小碗喂葉婷汀喝。“彆急,小心燙。”吹了吹勺子裡的湯,喂到她的嘴邊。葉婷汀嘗了一口,枸杞的甜味混著烏骨雞的鮮香,真好喝,張開嘴她示意還要。“不是下樓買薯片?薯片呢?”顧陽見她兩手空空。葉婷汀:“青檸味的賣完了,不想吃彆的。”顧陽把灶火關了,細心叮嚀:“湯不要放冰箱,想喝的話直接加熱,我晚上要去凱賓斯基吃酒席,不能陪你吃飯。英文作業我檢查過了,錯的題旁邊都寫下了注釋,你今晚把數學和語文寫好,我明天再來看。”葉婷汀心裡咯噔一下,明天任容幸要來找她,要是遇上顧陽了可不好。“不用了,我明天有事兒,你晚上來吧,如果你忙,後天來也成啊。”葉婷汀抱著瓷碗喝湯,對玄關處穿鞋的顧陽低聲呢喃。“你有什麼事兒?”葉婷汀癟著嘴心虛地說:“我約了朋友去看電影。”“徐北北?”顧陽皺眉問。“不是。”葉婷汀趕緊否認,說了個謊,“是你不認識的人。”顧陽走後,葉婷汀照常躺在沙發上打遊戲,心思卻飄得老遠沒放遊戲上,一路狂送人頭直到被隊友臭罵一頓,被隊長使用權限踢出局。她哀歎了一口氣,胸口有些悶悶的,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為什麼要瞞著顧陽暗暗跟任容幸來往呢?她不想騙顧陽,一點兒也不想,但她也不想告訴顧陽,她跟任容幸的關係可能比他想的要更密切些。葉婷汀捫心自問,如果換作是彆人,做出跟任容幸同樣的事情,她一定會非常討厭這人。然而任容幸這樣不尊重地對她,葉婷汀常常隻覺得氣憤,卻說不上厭惡。她打開微信,點進任容幸的朋友圈去看。一張張地翻照片,他更新不算頻繁,每個月就發個兩三條,葉婷汀一條一條地看下來。原來他的微信名叫愛吃火鍋的臘腸,是因為養了一條叫火鍋的臘腸犬,最新的一張照片是狗狗和蛋糕的合影——祝火鍋七歲生日快樂。他去過很多地方,漫天大雪的曼哈頓,櫻花散落的東京目黑區,細雨迷蒙的台北,照片中的姿態一成不變,少年反戴著棒球帽,吐舌頭做鬼臉。他喜歡大衛·芬奇的電影,喜歡島田莊司的書,愛喝冰可樂,打籃球時肆意揮灑汗水,抽煙時又偶爾流露出迷茫的表情,撇去他真實性格中諱莫如深的那部分,誰會不喜歡精神富有又天真爛漫的男孩呢?葉婷汀夜裡睡得迷迷糊糊,做了個甜夢。夢裡白衫黑發的少年站在庭院中那棵老槐樹下,青翠欲滴的樹葉下,他緩步上前,摟抱住她的腰,葉婷汀踮起腳,沉醉在他墨玉般的雙眸裡,他俯身蹭她的嘴角,印上她的唇……將要親上的瞬間,葉婷汀自夢中驚醒,天光大亮,她一身冷汗,狠狠揉搓麵頰,夢中少年的臉孔漸漸浮現,正是一臉燦爛笑容的任容幸。度過漫長的一上午,午後兩點,葉婷汀依約在院子裡等他。她站在老槐樹下,剛洗了頭,濕漉漉的長發披在肩上,穿了件朱砂紅的寬鬆衛衣,露出白襯衫的圓領,深黑色的百褶裙,纖細的小腿,白襪白球鞋,斜掛著運動小包,包上墜著毛絨絨的兔子朱迪玩偶。十六七歲的少女不施粉黛,青春靚麗,瑩白如玉的臉龐暈了一抹淺粉,飽滿的嘴唇,笑起來嘴角有兩粒小梨渦。任容幸還是頭回見葉婷汀這般笑,不緊不慢地上前,淡淡看一眼,撩撥道:“跟我約會,開心成這樣?”葉婷汀啐了一口,翻過臉不去看他。兩人走出院子,葉婷汀突然犯軸:“我家這邊不好打車,不如我們坐地鐵吧。”任容幸不肯:“彆啊,打不到車我叫司機來接,他剛送我過來的,沒走遠。”葉婷汀:“什麼司機啊?你是在炫耀你家有司機是嗎?我就想要坐地鐵,你不答應我就不去了。”莫怪是虛榮心作祟,女生彆扭起來,可勁兒地能作。殊不知,任容幸穿白色的衛衣,深色牛仔褲,愛馬仕的錢夾揣在褲子後麵的口袋裡,腳上穿著黑色的軍統靴,寬肩窄臀,氣質乾淨又顯矜貴。他這樣好看,她就想跟他在馬路上多走一會兒。“聽你的。”任容幸心情不錯,手搭在她的肩上,高高興興,如沐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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