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月下呢喃(1 / 1)

葉子柔攔腰抱住他,生怕一個不留神這人再化做泥牛入了海。“是不是做噩夢了?”懷裡的人動了動。“夢到什麼了?”懷裡的人搖了搖頭。得,這丫頭徹底傻了。“我叫什麼名字?”葉子柔一愣,抬頭,輕輕碰了碰他的頭,“你是不是摔壞腦袋了?不會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了吧?”許默涵無奈道:“你能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證明你還沒有比我先傻。”黑夜中,鴿子咕咕叫了幾聲。“你餓了?”“可不是嘛,都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要不你給我弄點吃的,犒勞犒勞我?”二人掃了一圈漆黑如墨的外麵,月色倒是不錯,說不定可以來一個月光晚餐。翻牆出去的時候,平然寂靜的夜色裡乍然一陣鏗鏘響聲。葉子柔悶哼一聲,腳有些崴了。許默涵四處張望了一瞬,回手拉過葉子柔。“還能走嗎?”她搖搖頭,“不礙事,緩一會就好了。”“真沒事?”“真沒事。”許默涵攙著她,月色流瀉了一地,一個腳步闌珊的女子,一個身穿病號服的男子,這情狀怎麼看怎麼怪異。附近的商鋪大多關了門,隻剩下街角的麵點還在營業。老板倚在褐色的座椅上打盹,像一隻背當頭一棒的傻鳥,頭頓頓地點著。葉子柔莫名地想笑,夜半的風有些冷,倒先讓她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寒噤。老板抖了個激靈,自夢中醒來。先是迷糊著眼,而後又睜大了眼,隻聞胸腔中一陣起伏。“你想吃什麼?”許默涵問她。“我都可以,你吃什麼我吃什麼。”許默涵看向老板,“來兩份餛飩,一大一小,多加香菜和蔥花,淋點小磨香油。”果然還是有職業素養,老板雖然側目,倒也是麻溜地端了上來。任務完成後,又打盹去了。眼睛時不時地瞟著,嘴裡嘟囔著:“彆是什麼醫院裡跑出來的神經病吧!”聞言,兩人虎軀俱是一震。葉子柔湊近看了看,香味撲鼻,腹中的饞鬼已經忍不住了,張牙舞爪地爭相出來。許默涵是真的餓了,不一會兒,眼前的大碗餛飩已經要見光了。葉子柔說是歡喜,吃起東西來卻有些力不從心。索性停下來,看著他吃。許默涵旁若無人,撈儘了湯水中的蝦米、吃乾淨上麵的香菜,最後喝了幾大口濃湯。很滿足的樣子,比往常的那個人多了些煙火氣。有種腳踏實地的感覺。她把碗往前一推,“我吃飽了,你把我的也吃了吧!”許默涵往兜裡摸了摸,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病人,身上什麼也沒有,隻得揪起邊上掉屑的餐巾紙。“方才不是還一副大快朵頤的樣子麼?”“看你吃得這麼香,想和你一起吃。”許默涵默不作聲,病號服擋不住他眼睛裡的盈盈流轉。他夾起一個放到對麵人的嘴裡,那人搖搖頭,示意讓他先吃。二人半推半就,一碗飯吃得是好不慢悠。店老板的夢已經變換了無數個場景,這不,方才做到踢翻了垃圾桶卻看到了一張舊彩票,拿到站點一核對,五百萬,還是有效的……他喜滋滋地伸手準備接過來,那人張口來了一句,“老板,多少錢?”店家抬起手背抹了抹嘴,不開心地道:“二十塊。”二人走後,店家又繼續嘟囔,搖頭道:“越來越搞不清楚現在的小年輕是怎麼想的!”饒是許默涵身子硬朗得很,經此一役,再加上葉子柔的餛飩幾乎都被他吃了,這會竟然覺得有些難受。他不自覺地揉了揉肚子,倒是少有如此。葉子柔看著他這副模樣,實在覺得有趣,笑道:“四處走走吧,消消食。”二人順著被路燈照亮的長路走著,偶爾駛過輛車,喧囂之後,又是寂靜。葉子柔拉著他穿過石板路,來到一座橋邊。橋下有河,河洞穿整個市。前兩年市內河汙染得不像樣,後來政府治理河道的計劃提上日程後,總算大有改觀。他們市雖說GDP不高,但也算得上宜居了。拋開彆的不說,市民的生活幸福度自是比大城市高出不少。兩人坐下,河水映著月色,波光粼粼。葉子柔擺著腿,一陣刺痛,用力一拍,掌中喪了一命。她剛想張嘴,隻聽許默涵道:“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葉子柔的笑僵在臉上。“不過,我一直聽到耳邊有什麼聲音在叫我,一遍又一遍,聒噪得很。我順著奈何橋邊走,不遠處就是賣湯的孟婆,她在向我招手。”葉子柔不說話,隻看著他。所以,天地相隔,真的隻是一念之間。“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就想著回來看看。可是我一睜開眼,四周什麼也沒有,我躺在病床上,像是被世界拋棄的孤兒。這不,就來找你了。”他三言兩語就把這其中的驚懼和危險一撇而過,個中故事,必定是要揪心的多。那惶惑奔湧的泥流,那黑暗不見天日的昏睡,那茫茫然不分晨音晝鳴的無措,好像都隨著今晚的迷蒙月色飄向遠方。他站起身,從地上撿起一個石塊,歪斜著身子,手腕輕輕一瞥,連著打出五六個水漂。隨著石子最後沉入河底,葉子柔的心也定了。他拍了拍手,順勢將手插在褲兜裡,目視著前方看不見的景象。今晚的他,穿著病號服,河邊吹過微涼的風,好像要把人往遠了吹。葉子柔沒由來地惶恐,情不自禁地就從邊上抱住了他。一個來自遙遠時空的禱告順著河流叮咚滑進她的耳朵裡,“你就像這枚石子,看似不起眼,可是卻很有力量。我的生命從來都是波瀾無浪,看似被盈盈月光圍繞,可是真正的沉靜隻有自己知道。“就像這月色下的河水,你永遠猜不透它的脾氣。可是你出現了,我的生命因此有了數不清的浪花。激昂的,雀躍的,焦灼的,憤懣的,我以為自己隻有兩種表情——憤怒和無所謂。“遇到你,才知道原來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當這顆不起眼的石子在激蕩起浪花後,徹底下沉,看似了無痕跡,實則已經融儘骨血裡。當一切言語和行動都變成一種與生俱來的自我本能時,愛也就成了永恒。”葉子柔發笑,心中卻萬千感慨,“許默涵,你可真是一個出色的騙子。”他拉著她坐下,往邊上湊了湊,“怎麼說?”葉子柔歪著頭盯著河麵,伸出手,下意識地想要撈取倒映在水中的月亮。過了一會,又鬆開了,她畢竟不是一隻什麼也不懂的傻猴子。“從前一致認為言語粗魯、笨嘴拙舌才是你的標簽,可是越發熟悉之後,才發現你總是有那麼大的一段話,矯情卻不讓人煩膩,羞澀卻又讓人欲罷不能。你說,你是不是把大家都騙了?”她看著他,像是要把眼前的人看進骨頭縫裡。“我從來沒有想過騙任何人,我說過的,在沒有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潭死水,可是看見你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死水也可以激越朵朵浪花。至於你說的那些話,我想,有些話應該隻能說給特彆的人吧!”葉子柔站起來,很認真地說:“怎麼辦?我突然覺得自己一張巧嘴辯不過你的三寸不爛之舌了。”“哪裡?彼此彼此罷了。”葉子柔佯裝無奈,“我這算不算辱沒了師門,怎麼說我也是文學院出身,竟然被你打敗了。”許默涵摟過她,伏在她耳邊輕聲說:“不,是我們被彼此打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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