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聽見愛(1 / 1)

晚間,兩人沿著海灘散步。盛夏灼熱的氣浪在中國南端這個低緯度的海濱城市並沒有發揮多大的威力,涼爽清新的海風從遙遠的海域吹到這裡來,仔細聽似乎還可以聽見來自遠方的呼喚。許默涵看著她蹲在沙灘上,雙手擺弄流沙。“怎麼,你都聽見什麼了?”她徒手畫了一個圓,“我聽見有人說,許默涵是個大壞蛋。”“那你猜我聽見什麼了?”“聽見了什麼?”“我聽見,”他站起身,朝著迷離夜色下的海麵,大聲地呼喊,“葉子柔,我愛你,我很愛你,很愛很愛你,你聽見了嗎?”深藍的海平麵悄無聲息,海浪拾級而上。夏夜無聲,每一次潮湧都是對他的回應。葉子柔抬起頭,看著星空在海麵上投影下來巨大而又美麗的夢幻。一瞬間,隻是突然的,心中兀自湧起了一陣感傷。她總是這樣,開心喜悅的時候,會平地生出漣漪;而在身心苦痛的時刻,就更甚了。她在心裡說,聽見了,我聽見了,我也很愛你,一直一直愛你。葉子柔在地上畫了三個相交的圓。許默涵蹲在她身邊問道:“你想要畫什麼?”葉子柔不答反問:“你說,在這片海域的那邊會是什麼樣的?”“還是海,或者是一片無人的島嶼,或者是人跡罕至的小國,又或者是一片連哥倫布都沒來得及發現的新大陸,那裡生活著誰也不知道的快樂的人。”“這樣的話,你剛才的話不是全都隨海浪飄走了嗎?”葉子柔側著臉,看她。黛色的月夜為她鍍上了一層朦朧好看的模糊不清的光影,皎白的月光自成其韻。“當然不會,海浪隻會把我的話帶到世界的每個角落,以後我們每到一處,都會有人為我們吟誦讚歌。也許,有一天我們互相走丟了,站在大海的麵前,海浪會告訴我們怎樣找到彼此。”好像有什麼東西進到眼睛裡了,葉子柔伸手抹了抹,應該是月光流淚了。“你在畫些什麼?”許默涵偏頭一看,盈盈問道。葉子柔搖搖頭,“不知道,忽然間就隨手畫出來了。”“讓我來為你解讀一下。”許默涵饒有興致地左看右看,時而手扶下巴,時而對海天和月色凝思,好一派智者高人的風骨。“你看啊,這個左邊的大圓就是我,右邊的小圓是你,下麵這個相交的小圓就是我們的寶貝。我們一家人躺在沙灘上,悠悠閒閒地曬月亮。怎麼樣,是不是解釋得非常完美?”許默涵頗為得意,她自己倒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也罷,這樣的解說不是更好麼?她伸開腿,分開腳趾夾住許默涵的大腳趾。海浪湧上來,三口之家的圓圈隱退在浪花裡,消散在黑夜的一片碧藍中。長長的海灘邊,間次燃起了火光。兩人手拉著手,沿著海灘往前走。不遠處有人架起了篝火,熱烈的火焰在空中迸發出火光。四下一片歡呼聲,潮水和歡笑混在一起,掩映在篝火中,閃閃跳躍。眾人圍著篝火跳舞,邊上擺了燒烤、果飲,很是愜意。男男女女,不同膚色不同種族的人俱是手舞足蹈。葉子柔二人自然也被吸引了來,加入到盛大的晚宴中。一圈圈人,手拉著手,吟著讚歌。一會兒是迷人韻味的原版英倫風味的歌曲,融合了西方人的熱情洋溢,宛若當空喝了一杯烈酒,浸潤心脾,久久難消;一會兒是含蓄悠揚的東方古典,穿越千年而來的“茉莉花”,在潮流湧現的當下,並沒有因為年代久遠失了韻味,反倒贏得眾人的高聲應和,風起雲來,花香悠遠。大家踢腿伸手,圍著篝火轉圈圈,像是一場開在海邊的古典儀式。葉子柔拿了一杯雞尾酒,長椅上,看著遠處似有若無的斑斕星光。肩上披了一件柔軟絲滑的披肩,“海邊風大,著涼了可不好。”葉子柔往旁邊挪了挪,給他讓了空位。“現在像這樣挺好的,如果今夜永不落幕該有多好?”葉子柔把頭靠在許默涵的肩上,手邊的杯子虛虛掛在手指上,似乎風一吹就會掉下來。才喝了一杯,怎麼就覺得要醉了呢?“葉子柔?”夜色裡有人叫了一聲。等到那人走近了來,才更確信地喊道,“真的是你!”葉子柔立起身子,緩了緩被海風吹得有些酸澀的眼睛,“小禾?”女子歡快地點著頭,往邊上看了一眼,“這位是?”“這是我男朋友。”葉子柔才想起來,然後又把王小禾介紹給許默涵。王小禾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我想起來了,他就是那時候送你上班還賴著不肯走一直站在遠處看你的那位吧?”葉子柔無奈地應著。許默涵也不好一直在這裡,低頭在葉子柔麵側說了幾句,然後朝王小禾致意,“你們聊。”許默涵走後,王小禾坐到葉子柔旁邊,兩人約摸著有一年沒見了,中間也甚少聯係,王小禾倒還是不見有什麼改變,自來熟。“你男朋友真不錯。”葉子柔回頭瞧了一眼,“嗯,他的確非常好。”王小禾記憶中的葉子柔還是那個在冷風中吃著涼飯的兼職小妹,這會兒倒有種人生贏家的感覺了,難免唏噓。“你呢,最近過得怎麼樣?”“還行吧,就是拍戲唄。不過倒算是好了不少吧,至少和一年前相比,現在還有不少的戲拍。“雖說都是些小角色,不過我已經很滿意了,一步步來吧。這次來三亞,其實也是拍寫真來著。“對了,和我同行的還有一位男模,而且不比你男朋友差哦!”她方才還有些寥落的話語裡,頓時變成了一副興致滿滿的樣子。“你呢?大學應該畢業了吧?”“嗯,今年夏天剛畢業。”“還留在本市嗎?”葉子柔點點頭,“簽了一家雜誌公司。”王小禾突然變換了一種目光,眉目中全是說不出來的空茫,甚至是有點點欣羨,“倒是挺符合你的,文字工作者嘛,總歸還是不錯的。”少不了一番寒暄。葉子柔還能記起那個冬日,王小禾從身後遞給自己的雞腿。時隔這麼久,卻讓她記得非常深刻。“你也不錯啊,現在工作慢慢走上正軌了。到時候戲再拍得好一些,拿個金雞獎金像獎啥的,以後的星途可真是不可限量啊。說不定,我想要再見你一麵都難呢!”“真的嗎?”她忽然柔柔地笑起來,眼波流轉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好了呢。我爸也是這麼跟我說的,她說我應該要樂觀,要相信自己,以後一定是我的天下。這話,太過可笑了吧?”她兀自說著,葉子柔陡然升起一絲難過。“怎麼會?你爸爸說得很對啊,誰能知道以後發生的事呢?有多少人不是從泥地裡爬起來躍居高堂?命運這種事說不定的。”“是啊,說不定的。可是……”王小禾用腳掀起一抔沙子來,歪著頭看向遠處浪花激越的海麵,忽明忽暗的篝火,微弱地投射出她眼睛裡的浩渺,空蕩蕩的,好似一片無人探尋的荒原。她說:“可是,這樣的事情一定會用什麼東西來交換吧。就像你說的,命運這種事說不定的,總要有什麼被打破,也總要有什麼被建立起來,否則怎麼來維係這個世界的和諧運轉呢?”她踢著腿,模樣俏然地轉頭,看著葉子柔。星光把她的眸子裝點得亮晶晶,星辰都要墜落。一年不見,王小禾越發的精致了。美目流轉,巧笑倩兮。瘦了不少,也的確是美麗了不少。葉子柔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個寒冬,兩人在瑟瑟的風裡調侃著彼此的境遇,一個溫熱的雞腿,兩個單薄說話的人。恍然間,已經是這麼久了。王小禾隻一眼發現葉子柔在盯著她看,便問:“這麼看著我做什麼?”“發現你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真的嗎?很多人都這麼說。”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又向浪花說了一句笑語,“可能,像我們這樣的人都是美而不自知吧!”說完兩個人都笑了。海麵風起,葉子柔把身上的披肩勻給她一部分。“有一天要是累了,能夠有一個出離塵世的地方供歇息多好。最好還要有一個高人,看破世事的那種,然後兩人可以一起下棋聊天,應該比在三亞玩還要自在隨性吧!”不知怎麼地,葉子柔想到了冉晴。“你這剛入世就想著出世了?你要是真想啊,我還真的能給你找到這麼一個人。”王小禾側目,“真的假的,莫不是給你自己留的後路吧?你們這些舞文弄墨的向來難以捉摸,所思所想怕是自己都難以理清。”“那是自然,誰還沒幾個世外高人做朋友了?”和王小禾說起話來,便莫名地輕鬆許多。夜色裡,一位男子踏沙而來,聲音好聽得像是微醺的醉意蕩在空中,海風吹得人也近乎醉了。他道:“小禾。”王小禾回頭,接過他手裡的薄衫,近身耳語幾句。兩人的目光似乎朝她打量了來。葉子柔知趣地轉回頭。不一會,王小禾竟帶著他過來了。到了近旁,才發覺這人竟是白天失神撞上的那位男子,難怪當時就眼前一亮,不愧是模特。男子叫侯躍,近兩年翻身而起的新興男模。少了模特圈子裡的陰柔美,倒是十分陽光帥氣。這麼瞅著,和王小禾倒也是蠻搭。葉子柔抱歉地點點頭,侯躍並不在意,像是早已洞悉,笑著點頭。王小禾總結道:“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篝火晚會漸入尾聲,長長的沙灘邊上頓時安靜了不少。靜謐而閃爍的小彩燈攀附近處,讓整片海灘變成一副空茫而又美麗的螢光海岸線。熱烈的晚間露天盛會到此結束,走轉騰挪,換到歌舞升平的室內。許默涵拉著她在海灘邊漫步,海浪卷起來,衝刷著腳丫,癢癢的。“開心嗎?”他問。“開心。”“既然開心就不要想太多,學會享受,有任何的想法,有任何的念頭就暫時把它冰封在腦海裡。我們應該學會給自己的身體和大腦放個假,有時候當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白癡不是很好嗎?”葉子柔訕笑,“你這人哪裡來這麼一套理論?淨會忽悠人。”“哪裡是忽悠人?明明就是至理名言。你自己說,這話是不是很精辟?”葉子柔想了想,雖是糙話,不過倒也是這麼個理。她誠實地點了點頭。葉子柔走得累了,許默涵就蹲下來背著她,兩人慢慢悠悠地就晃到了酒店。身子疲憊得要命,往床上一躺,乾脆攤了兩張“大”字餅。“許默涵,我不要洗澡了,今天好累。”葉子柔閉著眼睛說。“不行,玩了一天,身上臭烘烘的。”“要洗你去洗,我要睡覺了。”許默涵不依不撓,躺在原地,伸手去拉扯她。“起來,洗完澡再睡?”“不要。”許默涵接著扯著晃著,葉子柔鬼神附體似的,一動不動。搖啊晃啊,扯啊搖啊……葉子柔單薄的衣服橫七豎八地搭在身上。半晌,身邊沒有動靜了。葉子柔模糊著問:“許默涵?”她朦朧地睜開眼,這家夥正直勾勾地盯著她,兩眼放著精光,哪裡是疲累的樣子,分明就是餓狼要吃肉?“葉子,我不洗澡了。”“不洗澡正好,累了一天了,睡覺吧。”“我現在可精神了,一點也不困。”他燦若陽春的臉上是比三亞的景色還要動人的笑容。“那你想乾嗎?”“我想那個啥你。”葉子柔多少猜到了,側著身上想著逃走。“什麼那個啥?我困了,我不懂。”許默涵掰過她,翻身而起,“你不懂嗎?那我演示給你看,很容易理解的。”葉子柔剛要張嘴,已經被堵住了。氣溫漸漸升高,海平麵漸漸升起,困頓煙消雲散。星空舒朗,月色怡人。一閃一動,一動一閃。長海漫漫星空逝,多少煙雲入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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