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柔又是看著自己的正牌男友,又是看看自己剛剛達成和平共處友誼的毒舌男。腳下好像被無數雙手抓住了似的,嵌進去了。這副樣子,倒有點像被捉奸的現場。許默涵掃了一眼,腳下的洋辣子還未物儘其用,就已經粉身碎骨了。他用鼻子出了一口氣,斜眼看了看這彆扭的兩人。“喂,我可說好,我們什麼也沒有,隻是在做一個實驗。”他用腳尖點了點地上的屍體,又指了指胳膊上很大一個疙瘩,他體毛比較多,自然殃及範圍比較廣,“看,我隻是個受害者。”葉子柔狠狠剜了他一眼,心說,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這種情況不是在添亂嗎?怎麼什麼事都要橫插一嘴?許默涵不理會,但是也沒搗亂,依然絲毫不見要離開的意思,隻是挪到了門邊,隔著落地玻璃,看著外麵走來走去的稀少同學。她心中正上下嘀咕著,隻見童亮走了過來。這種時候,還是主動打破僵局比較好。“你……不是在做實驗嗎?”童亮笑著道:“有些累了,出來喝點東西。正好路過這裡,所以就進來看看你。”他接著湊近道:“葉子柔同學,可以幫我衝兩杯奶茶嗎?”許默涵無端聽到了這句話,默默飛了個白眼,外加抖了個激靈。她看著童亮,二人目光相視了好一會,葉子柔知道他還會這麼說就代表沒有想太多。愉快地點了點頭。“累嗎?”葉子柔邊動手邊問。童亮半趴在展櫃上,看著麵前姿勢生花的女孩,“還行,做實驗是挺枯燥的,不過習慣了就好。”“說是這麼說,可是出來轉轉,休息休息放鬆一下,見見新事物,應該會讓大腦更清醒些吧。”“是啊,所以我這不是出來了嗎?”他頓了頓,“隻不過,見了這個人,一會兒隻怕大腦更糊塗了。”葉子柔裝作聽不懂,其實耳根早已紅了。“呐,好了。你的我特意沒有給你放很多糖,怕你膩了。剩下的一杯就是正常口味了,是帶給你同學的嗎?”葉子柔打包好,遞了出去。童亮推過來一杯,“這個是給你的,獎勵葉子同學辛苦了。”葉子柔不好意思地推辭了一下,“你帶給你同學喝吧,我剛才喝了一大杯,現在都喝不下了。”麵前的人神色微滯,頭往旁邊桌子上放的奶茶杯望了一眼,又很快掃了一眼坐在大門前的人,一時間竟然沒有說話。葉子柔覺得自己完全被許默涵帶跑偏了,連說話都不經大腦了。她想解釋,說剛才喝的一大杯奶茶是敲詐許默涵來的,之前的還有五十個同學也喝到了,還有小芸。她看了一眼,小芸早已不見了。算了吧,這些說出去隻怕更是讓人誤解。葉子柔把奶茶從童亮的手裡奪回來,搶著道:“我又想喝了,這杯就給我吧。”童亮的眼角飄起了一絲笑意,拍了拍她的頭。直到童亮的背影看不見,葉子柔才放鬆下來。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感覺會出事,但是說不上來。“葉子柔,你剛才真的有點裝。”許默涵一邊咧著嘴心疼著自己的胳膊,一邊翹著腿看著麵前驚魂甫定的女孩。“要你管。”“就算不要我管,也至少要你管吧。”他跟在葉子柔身後,舉著自己紅紅的疙瘩,“這個是你弄的吧,怎麼著也得給上點藥不是?”葉子柔啐了一聲:“活該!”但還是乖乖地跑去了裡間,好半天才翻出來一個牙膏。“葉子柔,你怎麼這麼慢,跟蝸牛似的?”許默涵大少爺一般,有些等得不耐煩了。“我還以為你真的變好了呢,沒想到嘴還是這麼碎,還是這麼壞,看來我真得找點老鼠藥把你毒啞巴了。”她一邊回嘴,一邊用力扯過許默涵的胳膊。手指碰到他的疙瘩,聽到某人嘴裡一聲輕哼。她用棉簽蘸了一些,輕輕拭了拭。她的手指觸到了堅實的胳膊紋理,上麵密林叢生。許默涵的膚色偏白,但不是虛弱的、陰柔的白,而是那種陽剛健壯的白,又加上荷爾蒙蓬勃,掃一眼,還甚是好看。葉子柔小心翼翼地克製著,但還是一顫。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其實都被許默涵看在了眼裡。他嘴角彎了彎,有趣地打量著麵前這個曾經被他捉弄的女孩。好像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葉子柔。”“嗯?”過了一會,“葉子柔?”“乾嗎?有什麼事你倒是說啊!”葉子柔抬起頭,因為弓著身子,一張小臉憋得通紅。他想了想,眼角掃到她手上的牙膏,“為什麼這個藥膏的顏色有些藍得發白?”“呃……可能是,顏色不純吧。”她看了看底部的生產日期,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哦,過期兩個星期了。”“什麼?”許默涵像一隻奓毛的小豬,“葉子柔,你這是謀殺知道嗎?好歹你也是文學院的高材生,怎麼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呢?過期的東西不能亂用知道嗎?”這個……文學院的高材生和這個有什麼關係?“你咋呼什麼?我生病的時候,連過期的感冒藥都吃過呢,不也是好好的?”許默涵心中一慟,身子彆彆扭扭地亂晃,“那是你!”“你彆動,這又不是藥,死不了人的。”她往許默涵不老實的背上招呼了一巴掌,“聽人說,過期的牙膏藥效更好。”許默涵一愣,什麼歪理?“你聽誰說的?”“呃……聽我自己說的。”葉子柔收拾了一通,然後在許默涵雙眼含怒的憤然中悠然地進了裡間。許默涵看著這飛來橫禍,一時氣結。葉子柔當然不去管他,拿了本書坐在剛才許默涵坐過的地方翻看。許默涵無聊地掃視了一圈,實在無趣,目光隻好又落回到葉子柔身上。她安安靜靜地坐在玻璃窗前,側臉迎著陽光,柔和的光線勾勒出恍惚而又柔和的棱角。微微斜著身子,一隻手托著書,另一隻手乖巧地搭在台子上,偶爾翹起來撥弄一下頭上的碎發。他發現葉子柔讀書的時候有種佛家入禪的感覺,她的眉毛會隨著書頁裡的內容時而微皺,時而清揚;她的眼睛也會時不時地充滿笑意,間或溢滿哀愁。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看得出來她很享受這個過程。然而在許默涵的眼裡,他不喜歡這類和書本文字接觸多的人。也許和自己的經曆有關,他接觸到的從來都是各種各樣的運動,對於書本知識的掌握和了解比較少,也缺少那定性。身邊的男生也大多如此,女生更不說了,和男生接觸得久了,幾乎都要被同化了。要麼是五大三粗,要麼是膀大腰圓,要麼是跟吞了十全大補丸似的,找不到一點靜下來的細胞。可是,葉子柔卻能夠做到這樣。他有些恍惚,不知不覺,自己竟然有些貪婪了。“你在看什麼?”葉子柔沒回答,過了一會兒道:“《心靈的焦灼》,一個奧地利作家寫的長篇。”他努力地搜索了一下,“《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葉子柔抬起頭,眼睛裡放著光,“看不出來啊,你也不是啥也不懂。”“那是,好歹我也是體育生裡的文化生,這點覺悟還是有的。”葉子柔朝她努了努嘴。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不是讚揚的誇獎,許默涵心中竟然覺得很開心。他狠狠地戳了一下疙瘩,上麵的過期牙膏已經乾了,這才從失神中走出來。當天晚上,許默涵做了一個夢。和以前不同的是,這次的夢境中不再是讓他念念不忘的楊柳,這次換做了另一個人。是誰呢?許默涵不知道。女生離得很遠。他走在綿延柔軟的草地上,一望無儘的綠色,看得人心情舒朗。正前方有一座白色的小木房子,卡其色的主樓,白色的窗子,還能看見掛在一邊的風鈴在風中搖曳,發出叮叮咚咚清脆悅耳的鈴聲。他走了兩步,看見窗子那邊坐著一個女孩。女孩穿著白色的襯衫,柔順黑長的頭發垂下來。順著她細膩的脖頸,垂到胸前。她很是嫻雅自在地看書,風從一邊吹起來,吹起她的長發。她用手把碎發撥弄到一邊,繼續回到書上。陽光斜斜地撒下來,照在她細膩高挺的鼻梁上,臉頰小而精致。許默涵走近了些,女孩朝她笑,他自然也朝女孩笑。可是他還是看不清女孩的臉,他試著走近,走近。女孩的笑聲好似動聽的風鈴聲,在他的耳邊回蕩。輕快,悅耳,能讓人忘記不愉快。他伸出手,想要遠遠地觸碰,卻……他摸到一片濕漉漉的東西,然後整個人清醒了來。夜色漆黑,他看了看時間,淩晨兩點。心頭有一絲犯罪了的感覺。他不自然地碰了碰。心中啐了一口,媽的,夢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