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玄異字符(1 / 1)

“翠坪山莊”即故事開端提到的一座公墓,它位於梓平市北郊,曾因一枚黃色紙錢被列入重點調查範圍,但蔣毅並未從中獲得任何發現。在後來的偵查行動中,它漸漸遠離關注目標,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這個地方。如今丁小秋忽然提起,蔣毅隻覺得腦海裡靈光一閃,他緊急通知蕭櫟,硬把後者從學校的辦公室裡喚了出來。聽蔣毅講明情況後,蕭櫟也認為翠坪山莊的確很可疑:翠坪山莊是一座硬件設施相對落後的老式公墓,位置偏僻,人跡罕至,可成功避開閒雜人等的眼線;此外,墓地遠離李均一夥的勢力範圍,不會給警察造成近水樓台便於行事的直覺聯想;何況,死者安眠之地與羈押活人沒有功能方麵的關聯,舍近求遠也不符合常規的思維邏輯;還有,墓地除了正門和偏門外,其低矮破損的圍牆在關鍵時刻也會成為緊急逃亡的出口。綜合以上條件,這座公墓確為囚禁人質的上上之選。按規矩,專案組外聘成員是不參與一線偵查任務的,隻因韓覺奉命對李均實施監控,王福勝在跟進保護名單上的人員,丁小秋繼續以動物園為中心進行搜查,可抽調的警力尤其是能信得過的得力乾將非常有限,隻好臨時請她趕來協助。為免打草驚蛇,又要出其不意,蔣蕭二人換了便裝,隻帶兩名助手乘出租車到翠坪山莊。負責守墓的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穿一身皺巴巴的灰藍色製服,左腿有點瘸,扣一頂彎了遮沿的草帽,也許是駝背的緣故,他的頭總是垂著,臉永遠隱藏在帽子下的陰影裡,隻露出半截黝黑而瘦削的下巴。老頭兒姓王,自打建墓起就一直在這兒工作,至今二十餘年。此地雖然荒僻,工作人員加上他總共隻有四個,且分白班和夜班,但多年來從未發生一起偷盜事件,用老頭兒的話說,就是“得益於世代守墓人的兢兢業業、勤勤懇懇”。老頭兒之前見過蔣毅,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態度非常恭敬。但蕭櫟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或許這個女子的樣貌實在與眾不同,又或許其身上散發出某種特彆的氣息,因此,他的視線在後者臉上多駐留了片刻。就在那幾秒鐘裡,蕭櫟也看到了他的臉,儘管隻是一小部分,卻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張臉凹凸不平,到處布滿了暗褐色的陳年疤痕,疤痕周圍贅生了一層層大大小小的肉蕾,看起來就像是一團受熱起泡的膠皮。老頭兒注意到了蕭櫟的神色,忙把頭低回去,說自己的臉幾年前被火燒傷,留下滿臉疤痕,因過於醜陋實在有礙觀瞻,不得不整日縮在帽子底下。還自嘲這樣子鎮得住邪氣,才在眾多後選者中脫穎而出,落得一份穩定的工作。蔣毅照例先詢問最近有無特彆的人員出入,得到否定的回答後,又調取園區的監控錄像。由於老頭兒不懂高科技,相關技術人員一個月甚至更久才來一次(協助檢修設備和更換存盤),但後者鑒於此地“安全狀況良好”每每敷衍了事,長久以往,導致鏡頭老化、線路損壞,整套設備幾乎處於半廢棄狀態。蔣毅調取資料草草看了兩眼,跟上次一樣,監控範圍很小、畫麵斷斷續續且質量極差,兩米以外的人臉都看不清。見實在沒多少研究價值,遂讓老頭兒帶他到陵園內看看。老頭邊走邊介紹:“這兒一千多年前屬遼都故地。遼國實行五京製,五京中上京臨潢府為正式首都,西京大同府、南京析津府、中京大定府和東京遼陽府為陪都。梓平就屬於當時的中京。”“由於金人滅遼後采取毀滅政策,本很富庶的中京一代慘變成廢墟。從清末到民國,這兒一直都是亂墳崗,解放後才慢慢有了人氣。上世紀六十年代有人在這兒偷偷建過養殖場,後被人舉報遭到批鬥,從那以後這塊地又開始閒置,八十年代末有了這座公墓。”公墓建在矮山之上,地勢中間高四周低,黑色的墓碑櫛次鄰比逐級遞進,一眼望上去頗為壯觀。登上最高處,蔣毅轉頭南望,一百多米外的立交橋後,梓平市動物園半藏半現,凝神側耳,可依稀聽到動物的叫聲。“那是做什麼的?”蕭櫟忽然問道。蔣毅回頭看去,見蕭櫟正指著斜下方一扇陳舊的木門,門洞麵朝東南縮在腳下的山坳裡,若非有意觀察,否則很看注意到。老頭兒回答:“哦,地下以前挖過防空洞,後來廢棄了。因為冬暖夏涼,我偶爾住在裡頭。”蔣毅皺起眉毛:“照你這麼說,這扇門已經存在了很長時間,可我上次來怎麼沒看到?”老頭兒似乎很詫異:“一直都有啊,或許您太過匆匆沒注意到,又或許平日工作太忙給忘記了吧?”蕭櫟抬腳往下走:“王師傅怎麼不回家住?住在這裡不忌諱麼?”老頭兒坦然答道:“這兒偏遠,回家一趟太花時間,何況腿腳也不方便。再說,像我這樣的,活著隻比死人多口氣,還忌諱個啥。”蕭櫟又問:“王師傅是肅康人吧?”老頭兒再答:“祖籍在太原,在肅康生活過幾年,所以帶了點當地口音。”蕭櫟忽然停下腳步:“園裡其他地方鬆柏蒼翠,為何這一帶不種樹木,隻種菊花?是你專門設計的嗎?”順著蕭櫟的指引,蔣毅看到或黃或白的菊花呈S字形在園區內纏繞。上次探查雖也注意到這條花帶,但並未從整體著眼,此刻看來的確十分突兀。畢竟墓地不是公園,這種花哨的布局未免不夠莊重嚴謹。老頭照例答得有理有據:“花帶下是防空洞,上世紀五十年代建的,多年風吹雨淋離地麵已經很淺,而樹木根係發達,容易破壞防空洞的水泥頂層造成坍塌,所以隻能種花。”蕭櫟似有似無點了下頭,蔣毅眉毛卻擰得更緊:一座基礎設施落後、經濟效益不佳的公墓,肯花大價錢栽種如此多的鮮花,卻不曾拿出部分資金,對花帶中間開裂的祭台進行修繕。蔣毅走到緩坡下,發現門板底邊粘有不少泥點。梓平地處北國,夏季同樣盛行東南季風,有時雨量還比較大,門板底邊濺上些泥點是正常的,部分出現漚爛也合乎情理,但天長日久年複一年,泥土應浸漬到木板裡而不該浮在表麵。更難以理解的是,大半扇門板暴於天空下,粘在門上的一張符紙(當地守衛陵墓者,均喜歡在辦公地或住室門上貼一張寫有殄文的符紙,討個吉利),經曆整個夏天雖色澤斑駁卻依然完整。蕭櫟推了一下那扇木門,門似乎非常沉重並沒有開。跟在身後的兩名警員上前一起用力,木門終於“吱呀”一聲開啟。室內沒有燈,散發著一股股潮濕黴敗的氣息,除了門口射入的光線外,還有一股微弱的天光,它來自房間的一個頂角,順著裂縫往上,大概連係某座殘破的祭台。蔣毅首先跨入,取出隨身攜帶的手電筒四下照射。門內空間約20平方,遍地塵垢處處蛛絲,地麵撂著幾隻殘破的木箱,箱裡放有用剩的花肥,靠牆一角停著張竹板床,床邊斜耷一件陳舊衣物,緊靠床邊有張木桌,上擱一副碗筷。蔣毅摸了摸,那隻白色瓷碗還是溫的。“哦,你們來之前,我剛在這兒吃過午飯。”老頭兒趕忙收起碗筷,“汙穢糙陋之所,各位見笑了。”蔣毅拿手電照向桌下,果見一隻綠色暖水瓶和兩個空方便麵袋。“這就是你說的防空洞吧,隻這麼短?”蕭櫟摸摸最裡端的那堵石牆:“為什麼要封起來?”老頭應道:“防空洞縱貫園區,有好幾百米長呢。前年夏天雨水特彆大,破損的祭台紛紛漏水,洞內多處發生坍塌,實在不好修葺,隻好就近把它封起來,裝上門當做一間屋子。每次巡察到這兒的時候可以歇歇腳,有時也在這裡過夜。”就眼下所見,實難斷定就是囚禁燕秀和蕭雯之所。當初蕭雯一路被蒙著眼睛,囚禁之地又黑漆漆的,除了聽到老虎和大象的叫聲,無法提供更多線索。蔣毅未免感到失望,剛打算離開,猛然感到腳底被什麼東西亙了一下,傷口劇烈疼痛。俯身查看,見泥土中躺著一串褐紅色的珠子,中間那顆呈薑黃色,體積較其它珠子稍大,撿起掂在手裡覺得很熟悉,似乎在哪兒見過。正在記憶裡搜索,忽而聽到蕭櫟的聲音:“老蔣,你看這是什麼?”蔣毅回頭,見蕭櫟持手電蹲在石牆邊,光線照亮一串奇怪的符號。湊近觀察,發現符號垂直往下的牆根處落了一層石粉,附近還插有一截三四厘米長的竹篾,其削尖的那端也粘有少量石粉。很明顯,符號是有人拿竹篾劃上去的。由於符號刻得歪歪扭扭,近乎信手塗鴉,兩個警員辨彆半天,一個說是咒語,一個說是圖案。“是9個英文字母。”端詳片刻,蔣毅給出這個答案。蕭櫟點點頭:“我也這麼認為,可組合起來任何詞組也不是。”蔣毅閉上眼睛,右食指輕輕戳著腦殼,十來秒鐘後,他的嘴角終於揚起洞悉奧秘的笑紋。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