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頭,看到洞壁上晶體的底座,正在重新長出與之前一樣的灰黑色樹狀晶體,發出哢啦的聲音。整個洞微微晃動起來,洞頂的沙土被抖落,鋪在地麵的晶體上,覆蓋掉。十秒後,樹狀晶體的主枝乾已經長好,分枝杆像是放了快鏡頭般,飛速向四麵開始生長,看架勢是要長滿整個洞的空間。寧昭昭反應過來,根本沒處躲,生長出來的枝乾末端像是一根根細針,要把多餘的空間全部填滿。她試著去敲擊延伸過來的晶體尖端,居然無法敲斷,這樣下去她會被這些晶體釘在洞壁上,捅成馬蜂窩的!要是有火就好了,不知這些東西怕不怕火燒,她隻得緊貼著洞壁移動,或墊腳,或蹲下,或抬腿彎腰,不斷躲避伸過來的晶體。她火急火燎的思考該怎麼脫身,不知不覺退到了原先已經封住的圓洞通道處,這個她剛才一直想挖開的圓洞口居然自己打開了,恢複如初。禾一!他是不是還在裡麵?寧昭昭想也不想直接鑽進去,一路暢通無阻,她一直爬到低,爬到他們第一次進來的小水潭,洞口有兩個牛角的地方,都沒看到禾一。水潭旁還有他們係在石塊上的繩索,兩根都在,他應該沒有出去……可人呢?現在該怎麼辦,寧昭昭陷入毫無頭緒的迷茫狀態,她從頭理了一遍:他們先是進入這個圓洞通道,半路碰到一堵阻塞移動的泥壁,出了通道後禾一在身後消失,圓洞口封鎖,她來到另一個滿是晶體的洞,晶體碎裂又重建,之後圓洞口重新出現。還有一點,她發現地上有被沙土掩蓋的晶體碎片,這裡的一切會不會不停破滅再重建?她心中突然冒出這個想法。寧昭昭爬回圓洞通道內,第一次泥壁就是這裡出現的,雖然還不知道它出現的原因是什麼,但是她就在裡麵等著,說不定還會出現第二次泥壁。心裡大約估算了一下最後一次和禾一說話的位置,她停下來,為了節省手電筒的電量,她把它關掉。黑沉沉的通道內暗無天日,她身上沒有手表,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時間,等了很久第二次泥壁也沒有來,她開始昏昏欲睡。……直到一陣“篤篤篤”的敲擊聲把她驚醒,她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忘了自己是在窄小的通道中,一坐起額頭便撞到洞頂部,疼得她齜牙咧嘴。剛才的敲擊聲聽不到了,她皺起眉,難不成是做夢了麼,“篤篤篤”的聲音忽然又接著響起來。她四下尋找,最後發現是右側的洞壁傳來的聲音,把耳朵貼緊洞壁,“篤篤”聲越來大,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外麵敲?手往下摸,抽出掛在腰側的短刀,她攥緊刀柄,靠近傳來敲擊聲的洞壁。“嘭——”一個細長的東西插進來,她還沒看清是什麼,這個東西就拔出去,再次撞進來,旁邊的土塊嘩啦地落下。她掩住口鼻,防止煙土嗆進呼吸道,又是一次猛烈的撞擊,洞壁上開了一個口,她定睛一看,這個圓洞管道的外麵竟然是空的!寧昭昭一直以為這就是一個泥層裡的通道,就像城市裡的下水道一樣在地底被打通,從沒想過這裡外麵還有空間。這次細長的東西撞進來時,她看清了,這是一塊木板,出聲時聲音有點抖,“禾一?是你嗎?你在外麵?”木板頓了頓,被拔出去,“是我!你沒事吧?”禾一的臉在洞壁的破口中出現。得到她安全的回應後,他把破口砸寬,讓她跳下來。“這裡是……”寧昭昭抬頭看四周。這條圓洞通道外的空間不大,是因為被許多管道和泥洞擠滿。之前困住他們的圓洞通道在外麵看來就是一條長管道,她見到的樹冠狀晶體是在這條管道連接的一個水袋狀橢圓形泥洞中。“現在我們還是在一個大洞裡,這個大洞把這些單獨的泥洞和管道都包裹在裡麵了。”禾一放下手中的木板。“你是怎麼出來的?”她看向他,發現他全身完好無損後,提著的一顆心放下來。禾一剛想回答,突然抓住她手臂,把她拉離原地。寧昭昭回頭,看到她出來的管道破口上的泥土,在移動填補,幾秒鐘的時間就把這個破口補上了。她一陣心悸,把剛才在那個布滿晶體的洞中看到的情況告訴他,“……這個洞裡的一切好像都有自行修補的能力。”他點頭,說道:“那堵泥壁困住我的時候,來得很快,馬上就把我埋進泥裡,那時我發覺這種泥是流動的,它拂過皮膚,一直在往前前進。在裡麵我無法呼吸,隻能到處尋找出路。”說著他把手放在圓洞管道上,“我發現這層管道可以打破時也很意外,這種泥土,不像尋常泥土,它們有韌性,會移動,破裂後會重建。”“究竟是什麼原因,能讓它們保持這條鐵律,維持這種形態……”她忽然想到那對牛角,“不管這裡是怎麼形成的,那對牛角代表這裡很久以前就有人來過,你看這些彎曲的管道和大小不一的泥洞,說不定其中某一個,就有蒙魯留下的痕跡”“我們試試多進幾條管道……”寧昭昭說著眼角的餘光裡似乎瞥見一個人影——衣褲肥大,藏在管道後的陰影裡。“有人!”她追過去。人影閃動很快,她停下來時周圍是陌生的管道和泥洞。身後的禾一追上來了。“這裡有個破口。”她扭頭跟他說,“應該是躲進去了”。禾一也看到了眼前這條管道上的破口,“我把洞撞大一點,進去追。”他們剛爬進管道,就聽到左邊的管道深處穿來聲音。“前麵通向哪裡?”寧昭昭爬在禾一身後,看不清前方的狀況。“一個泥洞的內部,他從管道左邊那頭進去了!”兩人急速追過去,跟著出了管道,進入泥洞內部。“那邊還有一個管道出口!”寧昭昭下來後便看到了,這個泥洞的另一頭的洞壁上也有一個圓洞口。禾一剛想邁步去追,突然察覺到異樣。他看著腳底,“這裡在變化……”寧昭昭聞到一股輕微的酸味,她抬起腳,“地上黏著液體。”說著蹲下用手輕輕沾了點地上的粘液,那處皮膚立即變紅並伴有灼燒感。“……鹽酸?”禾一不確定地說了一句。這個泥洞的四壁變化越來越劇烈,手電筒照射可以看到洞壁上的泥在不斷蠕動,期間酸性粘液從中擠出來。“這些泥洞內部會分解再重建!我剛才待過的晶體泥洞也是如此,這些粘液有腐蝕性,必須馬上走!”他們不敢停留,立即朝人影逃走的洞口奔去,踩踏過去時,地上的腐蝕液體飛濺起來,褲子沾到後被灼出一個個小洞。僅僅過了五秒,這些腐蝕液體比剛才厚了一層,頂上的液體大顆大顆的往下滴。跑到對麵的洞口時,她絕望地看到,會移動堵塞的泥壁又出現了,這堵泥壁正緩緩把洞口填滿。“往回走!”她轉身推他,想從他們進來的洞口回到管道內。回頭時,地上的腐蝕液體已經漲過他們的鞋麵,禾一看了看四米外的洞口,忽然蹲下,“上來!”“什麼?”寧昭昭沒明白他要做什麼,就被他拉住手臂向下一扯,撲到他背上。還沒等她站穩,禾一就抓著她掛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站起來,疾速往前衝。她看到洞頂上的一滴液體從眼前落下,鼻間一縮躲過,卻滴在禾一後頸的衣領上,融出一個小洞。盯著這個小洞,她竟能愣了神,這是第幾次,他站在自己前麵?四米的距離不過幾瞬,禾一背著她躍過了腐蝕液體最深的地方,站到進來時的洞口前。他們回到管道內,用木板重新打開了一個破口,跳了出去。剛才那個人影,是不是蒙魯?你留在他身上的血還有感應嗎?寧昭昭問。沒有了,禾一搖頭,時間越長越沒用,更彆說是昨晚留下的。他深思片刻,又說:“那個人對這裡的環境很熟悉,他掐了點引我們進去的,現在他可能還沒有走遠。假設他就是蒙魯,昨晚他沉入沼澤後又出來,去工作站請了假,回到這裡,那麼這裡一定有一個他很在意的東西。”“他引開我們也是……一直選擇在暗處算計我們,我有個辦法,可以讓他現身。”寧昭昭秀眉揚起,眼睛亮晶晶。五分鐘後,寧昭昭與禾一四處逛了一圈,似是放鬆了警惕般,邊走邊說——“你說這裡這麼神奇,我們出去以後找一些這方麵的專家,再聯係幾家媒體,來這裡考察如何?”禾一若有所思的點頭,“可以,說不定這裡以後還可以作成一個景點,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水下奇洞。”兩人走到一處空曠易暴露的泥洞旁,靜心留意身邊的動靜。在他們兩點鐘和七點鐘方向的陰影裡,乍然彈出兩個人影,寧昭昭與禾一交錯後躲,人影彈到眼前時才發現這是一個紙紮人。近了才看到紙人身上有六個節點,每個節點都鼓起一個小紙包,她立馬閉上雙眼,屏住呼吸。輕微一聲嘭之後,紙人身上的小紙包炸開,幾股粉末從裡麵爆出,兩人雙雙倒下。*睜眼時,她雙手被牢牢綁住,身處一個泥洞中,與之前的晶體泥洞和酸性液體泥洞不同的是,這個泥洞四周點了火把,中央的地麵凹下去,麵積也小了很多。這個粉末是真的厲害,即使她閉眼不呼吸,還是起了反應。她想坐起來看看中央凹下去的是什麼,忽然耳邊響起禾一的聲音,“蒙魯沒走遠,輕一點。”嚇得她一激靈,原來自己一直靠著他,“你什麼時候醒的?”她低聲問。“粉末對我沒用。”他輕聲說完把頭後貼在洞壁上,聽外麵有沒有腳步聲。“所以你一直在裝睡?你看到蒙魯了嗎,是不是他?”她急急問道。“是。”禾一忽然警覺地回頭,“他來了。”側麵洞壁上的洞口閃進蒙魯的身影。他身上依舊穿著那身寬大的衣褲,進來後並不驚訝,隻平靜說了句,“你們醒了?”語氣平常得像是麵對來家裡做客的客人。蒙魯進來後不緊不慢地更換洞壁上的火把,他取下舊的,換上新的,點燃。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你們放心,我會讓你們死得沒有痛苦的……其實我不想對你們下手,隻怪你們是為了找那個女人而來。”“蒙魯,你為什麼要騙我們?”寧昭昭看著他,在禾一告訴她之前,她一直沒懷疑過他,那樣質樸的笑容,怎麼偽裝得出來呢?蒙魯摘下火把的手緩了一下,“難道你們就沒有騙我嗎?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故意引我出來的,所以我把你們身上的刀都收了,沒了刀,你們就彆白費力氣掙脫繩子了。”寧昭昭暗暗看向禾一問詢,他默認。“這裡是我們族的央婆神廟,你們進來後的種種不敬行為,是要受懲罰的。”蒙魯換好火把後,跪坐在地上的凹坑旁,一臉虔誠。“蒙魯。”她輕聲,“在我死之前,能讓我死得明白點嗎?我想知道你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你認識老迪,對嗎?”蒙魯安靜坐著,半晌才開口,“那個女人,是叫曹思吧?我知道我對不起她,但是沒辦法,這就是她的歸宿,我要用她的命來給我妹妹續命。”他抬頭四處看了看這個泥洞,麵無表情繼續說,“這座神廟,是央婆留給我們的,我的家人世代在這裡取賞賜做成烏粉,烏粉不僅可以防禦敵人,還能治病。”寧昭昭與禾一對視一眼,想來就是他對自己撒的那種粉末了。“想把那個女人帶來很簡單,連續三天給她喝下泡了烏粉的水,晚上打通她的電話,吹響祖上傳下來的木笛,要求她從沒人看得到的路出來,她就會照做。”烏粉是能麻痹神經,但他所說的,有點像催眠術……寧昭昭沒吭聲,等他說完。蒙魯忽然直直看向兩人,“當我確定你們是為了那個女人而來,本想交給你們沒線索的名冊,但是你們居然在草海裡發現了我們的神獸。”禾一皺眉,他們在草海翻船的罪魁禍首,就是蒙魯說的神獸?“你把曹思帶來,是借了老迪的名頭吧?他和你是什麼關係?他現在,在哪?”寧昭昭的心加速猛跳起來。蒙魯垂下眼,“至於老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