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秘術(1 / 1)

洞穴之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隻剩下了一片紅光勉強可以叫人看到四周的石壁。李晉手裡舉著一枚紅錢,照亮了自己的腳下,撫摸著趴在地上發出嗚嗚聲的哮天。“和尚,你過來看看。”李晉頭也不回,朝著後麵手忙腳亂的人群招呼著,意思是讓青玄抽身來一下。洞穴中的另一邊,吳承恩的臉色越來越差,嘴唇已經沒了血色;縱使青玄用儘了法力,但是吳承恩脖子上的傷口卻每每在愈合片刻之後,又突兀地自發撕裂開。這傷口細看之下,下刀十分齊整,深淺也格外用心,準確地切開了吳承恩的喉嚨,叫他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赤發怪人阻止了青玄,搖了搖頭,青玄明白,他的意思是,白骨夫人的兵器有毒。小杏花在一旁急得跟什麼似的,手裡捧著那枚金色的果子,一邊哭,一邊緊緊握住吳承恩的手,儘自己之力將命元注入到吳承恩的體內,維持著他的體溫。但吳承恩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嘴裡的氣息有出無進,所有的話到了嘴邊,都隻剩下了一個不成形的讀音:書。青玄擦了擦臉上的汗珠,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是黔驢技窮:青玄可以讓傷口快速愈合倒是不假,隻是這道刀傷卻無法根除。自己再怎麼努力,也隻是讓吳承恩一遍一遍重新體驗喉嚨被割開的痛苦罷了。李棠,這個時候也真心著急了起來。她本以來這吳承恩隻不過是受了些傷,摔下來跌壞了腦殼,沒想到現在真就是命懸一線。隻見她麵色有些焦急,不斷地圍著吳承恩踱著步子,手中捧著的則是那腰墜靈感,時不時抬頭朝著上麵望去。“李棠小姐,你的靈感大王有什麼辦法嗎?”青玄臉色蒼白,轉身向李棠求救。李棠捧著靈感,抬頭看著天空。天空的方向,隻有層層石山帶來的漆黑,卻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希望的光亮。李棠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甚至有些粗暴地搖晃了幾下手中的靈感。李晉在一旁看到了這一幕,聳聳肩,歎口氣道:“小姐不要試了……若不是你本人遇險的話,那靈感是不會有反應的。而且,為了這麼一個半道認識的書生,就把執金吾召集過來,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況且,小姐也會被抓回家裡麵的。這麼做可不值得啊小姐,事情要分輕重緩急,眼下有的彆的事情更要緊。我說,青玄你倒是過來啊,我喊你半天了……”“閉嘴!”李棠生氣地喝道,其實她知道李晉說的是對的,靈感隻會在她遇險的時候靈驗。李棠想到這裡,放下腰墜,從自己的腰間拔出了錦繡蟬翼刀後走到了石壁邊上。李棠的目的很明顯:隻要能劈開這座石山,那麼吳承恩還是有機會獲救的。這把兵器跟了自己這麼多年,還從來沒叫自己失望過。想到這裡,李棠暗暗吸氣,然後抬手便是一揮——一隻手突如其來地握住了李棠的手腕,硬是將這一刀攔了下來。李棠不免嚇了一跳,回過頭去,卻發現攔住自己的人竟然是李晉。“小姐先彆急著出手,一會兒要是真沒辦法,再動手也不遲。”李晉語氣上雖然是請求,但是握住李棠的手卻著實用了些力氣,顯得那麼不容置疑:“這石壁還不到打破的時候……是吧,青玄。”李棠抬頭望去,見到青玄已經走到了剛才李晉的位置上,手中也舉著一枚紅錢照亮,耐心地端詳著漆黑的石壁。李棠不禁有些奇怪,甩開了李晉的手後,跑到石壁邊上摸了摸。上麵似乎刻著花紋。不,從這些痕跡的排布來看,更像是文字。“像是梵文。”在一旁的青玄差不多圍著石壁轉了一周,開口說道:“箭矢上麵纏繞著的布條,大概寫的就是這些東西。”李晉稍微輕鬆了一些:既然這和尚知曉這些圖案是梵文,那麼起碼應該對這種文字略知一二。說不定,這裡麵會有什麼線索也尤未可知。但是,青玄的表情卻沒有輕鬆下來。看來,青玄真的隻能算是見過而已,並不認識。眼看得最後的救命稻草就要斷掉,青玄似乎有些沉不住氣了。赤發怪人站起身,走到了青玄身邊,哇啦哇啦說了什麼。青玄躊躇片刻,瞅了一眼地上的吳承恩,隨即點頭,從吳承恩身上摸出一枚紅錢來。那赤發怪人一臉滿意,即刻接過了青玄手中的紅錢,也是高高舉起後繞著石壁走了一圈。再回來後,赤發怪人似乎有些失望,對著青玄低聲說了什麼,然後看著自己手裡的紅錢越發猶豫。李晉看著這一幕心中不免奇怪,對身邊的李棠悄聲問道:“小姐,他們在說什麼?”李棠輕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悄悄說了一番。原來,那赤發人認識梵文,看到青玄一籌莫展後,竟以此為條件,同青玄索要一枚紅錢……這坐地起價,生意倒是做得穩賺不賠。不過赤發怪人看完了石壁上的字,大體上說那些文字基本都沒有實際意義,並不能救下那吳承恩。所以,赤發怪人現在也有些過意不去,不曉得自己該不該趁人之危收下青玄的這枚紅錢。青玄似乎沒有與之爭辯什麼,隻是施禮道謝,然後重新跑到了吳承恩身邊,想要找出彆的辦法。不得不說,那赤發怪人雖說貪心,但卻也有些江湖義氣在身上;青玄此番光明磊落,那赤發怪人心中確實佩服幾分。想到這裡,赤發怪人走了過去,蹲在了青玄身邊,附耳說了幾句……青玄眉頭一皺,抬頭看著赤發怪人。赤發怪人咧嘴一笑,抬起手,稍微用力,便將自己的腦袋“摘”了下來,放在了青玄手邊。緊接著的一幕,一旁的李棠看得目瞪口呆:那赤發怪人不緊不慢地將自己“大卸八塊”,嘴裡麵卻依舊吐字清晰,指揮著青玄將自己的肢體圍著吳承恩擺放成了一個陣法模樣。一切準備得當,那赤發怪人高喊一聲,似是讓周邊的人退下。“南苗秘術……移花接木。”李晉急忙抬起手,擋住了身後的李棠,然後不禁也是嘖嘖稱奇:自己也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傳聞中的法術。隻見赤發怪人渾身開始發出幽暗色的白光,漸漸包裹住了中間的吳承恩。這“移花接木”乃是南苗不得示於外人的秘法,本是高手用來幫助族人除蠱的險著。青玄猜得不錯:吳承恩的傷口上,確實有毒。但是,恐怕即便從這洞穴中逃出去,這種天下奇毒也怕是無人能解。赤發怪人剛才已經同青玄說了個明白:白骨夫人乃是南疆沙神手下乾將,拋開她那萬般無窮的形體變化、肉搏戰極強之外,更為致命的便是繞在她那些白骨上的蠱毒。一旦有人染上了這種蠱,人的骨頭便會被烙印上當前的傷痕,直至死亡。這種蠱有一個好聽的稱謂,名為:刻骨銘心。雖然這種蠱術極為險惡,但是赤發怪人還是打算用自己的身體一試。畢竟他也算是個高手,在凡人的層麵上來看,自己的南苗秘術已經算是登峰造極,練到了軀首分家也可不死的地步。縱使大家隻有幾麵之緣,但是剛剛青玄為了自己的朋友,毫不猶疑地答應了赤發怪人的要求……這讓赤發怪人想起了自己死在銅雀手下的那些個兄弟。鬼市之中,按道理來說都是獨來獨往,不會抱團。不過死裡來生裡去,多多少少大家都有了情分。赤發怪人不難體會此時青玄的感受。大丈夫行走於世間,講究的就是一個“義”字。既然青玄已經仁至義儘,那麼自己也當是該有所表示,才能無愧於心。否則,自己有何顏麵將手中的那枚紅錢留在身邊?赤發怪人周身散發出的白光纏繞住了吳承恩的周身,仿佛洗滌一般不斷貼身盤旋;一炷香的功夫,那白光散開,歸了赤發怪人的身上。赤發怪人深吸一口氣,腦袋抬起;身體的軀乾仿佛得了召喚,頃刻間組在了一起。赤發怪人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然後跳了起來,捂著脖子使勁喘了幾口氣——看來,施法已經完成了。再看地上的吳承恩,雖然依舊麵無血色,但是脖子上的傷口已經不見了。杏花幾乎喜極而泣,跑到吳承恩身邊拉起他的手,嘴裡麵一直念叨著一句“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然後眼淚便一直滴下來。青玄也不免動容,腳步比平時急了不少,俯身開始幫著吳承恩恢複元氣。“哎呀,好了好了。大難不死,說不定有後福。”即便是平日裡喜歡潑冷水的李晉,此時也難得地說了一句算是吉利的話。李棠此時倒是有些開心:吳承恩沒事了,自己又見了這廣闊天地間不為人知的一幕。有驚無險,也不枉遠遠跑來南疆一趟。眾人雖然忙亂,但是杏花還是走到了那赤發怪人身邊,恭敬施禮:“多謝你仗義出手,救了那……”那赤發怪人抬著頭,看著眼前的杏花,似乎不明所以一般眼神渙散。杏花當是對方聽不大懂自己的語言,正要喊李棠來翻譯,一瞬間,鮮血從赤發怪人捂著脖子的手縫之中,洶湧地流了出來。“血!”杏花驚呼。李棠嚇了一跳,急忙招呼著彆人過來。那赤發怪人攤開自己的手心細細看了看,臉上露出了一個從容的慘笑;緊接著,他開始劇烈地咳嗽,鮮血不斷從他的七竅之中噴薄而出,止也止不住。青玄看到這一幕,急忙一把抓起了赤發怪人的手,然後自己捏著念珠,開始默念咒文。赤發怪人擦了擦嘴邊的血跡,擺了擺手,示意青玄不要再浪費體力。同時,赤發怪人抬起手,指著四周的石壁,喘息著說著什麼。一番話說完後,赤發怪人眼中充滿了歉意。原來,這石壁上確實是有些秘密的;但是那赤發怪人當初索要一枚紅錢之際,總覺得青玄等人不會輕易答應;即便當時口頭允諾,事後反悔也是大有可能。所以,他才故意沒有說出石壁上的文字所包含的真正含義。未曾想到,青玄真的將紅錢交給了毫無作為的自己,這一下倒是令赤發怪人覺得羞愧難當,所以才鋌而走險,幫著吳承恩除去蠱毒,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隻不過,似乎自己想要頂天立地的代價,有些始料未及了。青玄不為所動,隻是繼續發功,想要將赤發怪人的傷勢控製住。赤發怪人見青玄並不肯聽自己的話,索性手上用力,一把推開了毫無防備的青玄,然後抬起頭,朝著周圍的石壁噴出了口中最後的鮮血——石壁上的梵文似乎受到了什麼召喚一般,上麵的刻痕悉數被點亮起來。霎時間,整個洞穴之中充滿了誦經的聲響。而在洞穴正中的赤發怪人,一臉心滿意足,盤膝而坐,開始隨著經書的誦詠慢慢風化。到了這一步,青玄明白自己已經無力回天:這也是南苗秘術之一,因為蠱術很多都是藏於軀體之中,死後屍首也斷不能落入敵手。風化一旦開始,便是結局已定。青玄默默合掌,隨著石壁的詠誦,自己也開始了超度。這無名無姓的朋友,就在眾人眼前,漸漸變成了一地殘沙,消隕殆儘。青玄歎了口氣。沒有人說話,除了杏花“嗚嗚”的哭聲。一隻手緩緩抬了起來,隨即,地上的吳承恩睜開了眼睛。“奇怪……”吳承恩喘息著,開口說道:“為何聽到了青玄誦經的聲音……”眾人轉了目光,看著地上的吳承恩;但是,大家還來不及欣喜,就已經發現吳承恩說得沒錯——這石壁誦經的聲音,確實和青玄的嗓音,如出一轍……京城,鬼市,內集。本該是人聲鼎沸的時候,鬼市內集卻不見半個人影。歸根結底,是因為有一個煩人的家夥一直在這裡念經,吵得人腦袋疼。銅雀身後跟著金角和銀角,毫不客氣地推開了一間草屋的大門。裡麵端坐著一個行者打扮的家夥,眼睛突兀地睜著,似乎看穿了這大千世界。這行者是昨日來的,點名要見銅雀。但當日裡,銅雀並不在鬼市之中。被回絕之後,這行者不吵不鬨,隻是找了一個房間,坐地誦起經來,但這經文不似通常的梵音,是要紮穿人的五臟六腑七魂八魄一般,讓人不得安寧。銅雀得到消息,不得不急忙回了鬼市,來處理這位不速之客。“每個人都有欲望。”行者見得鬼市的新任老板殺氣騰騰來了這裡,卻也並不慌張:“欲望太強的人最易被人看穿。閣下如此想要除掉我,想必就是這裡的掌櫃。”銅雀沒有出聲,身後的金角和銀角已經亮出了爪子,越過自己的主子,朝著那行者走去。行者看到兩名刺客近了身,似乎打算站起來好好應對一番——隻是一個回合,金角的爪子刺穿了行者的脖子;銀角的爪子,則是準確地貫穿了行者的心臟。“痛。”那行者抖了抖身子,卻不見任何一滴血流出來,臉上也是悲憫的表情。金角暗自一笑,讚歎一句“好身手”,便打算拔出自己的爪子再分高下。那行者抬起頭,手中多了一串念珠:“隻是,兩位施主,這痛楚,和世間疾苦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金角、銀角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身子便覺得似乎要鬆散開一般保持不住站立的姿勢。行者張開自己的手,金角和銀角的軀乾便開始化作一股流沙,緩緩落入行者的手中。兩人掙紮一番,卻不得逃脫。此時,金角、銀角不免眼神慌張,朝著銅雀的方向望去,似是求助。“卷簾……”銅雀看著流沙,看著陷入絕境的金角、銀角,多多少少猜到了對手的身份,隨即歎了口氣:“不得不說,那個天鼎,還真的挺準……”“感謝掌櫃的配合朝廷辦事。”一個聲音,在銅雀背後響起。“大人您言重了。有人鬨事,小人自然隻能報官。咱們大明的律法不就是這麼規定的麼。”銅雀說著,側身為身後那人讓開了一條路:“那麼,這裡還望伍大人給小人一個公道。”對麵的行者抬起頭,看到了來人,似乎略微意外。“在下錦衣衛鎮邪司,麥芒伍。”麥芒伍雙手抱拳,俯身施禮。而他的手中,正捧著之前的簽子:“今日裡朝廷有變,在下職責所在。還望大仙賞臉,能隨我去衙門一敘。”門外,又接二連三落下了數個身影,將這草房團團圍住。“你們鎮邪司一次出動這麼多人登門相邀……我若是隨大人去了呢?”行者笑著問道。“下官自當是以禮相待,絕不怠慢。”麥芒伍開口說道。“那,倘若我說個不呢?”那行者麵色沒有變化,語氣縱使平淡,卻依舊咄咄逼人。麥芒伍笑了笑,站直了身子,亮出了手中的銀針:“那便在這裡,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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