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對不起的人太多太多,這輩子他做了太多的錯事,可是他仍舊是我爹……”謝宛兒滿眼的淚水,心裡的苦道都道不完。她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再和左景風在一起了,她今年不過二十的年紀,卻在這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裡,長了十幾根白發。當初牢房裡犯人的死,許不語短短時間裡身體發生的巨大變化,以及……左家滿門十幾口的命,用他自己一個人的命壓根無法抵換。左景風最終還是沒有留謝宛兒,謝老頭雖然自殺了,可是他心裡對他的恨仍然沒有消除。他是左家唯一留住的血脈,不是因為謝老頭當初心軟放過了他,而是因為他當時頑皮,偷偷從後門溜出去玩了,就因為如此,他才僥幸撿了一條命,後來回去見整個府被血洗,痛苦之中,選擇自己忘記了自己的過去。如果不是後來祁言蹊在街上找到了已經有些癡傻的他,將他帶回了府,隻怕他現在也早就是一捧黃土了。所以左景風這輩子最感激的人就是祁林生和祁言蹊,因為他們兩個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左景風不明白,謝老頭是不是當初在滅他左府滿門的時候,心有愧疚,所以明明知道他已經逃跑,依然告知封明,左府所有的人都已經死了。左景風搖了搖頭,不願意再去想一切,一切都早就已經過去了,封明死了,謝老頭也死了,宛兒離開了,他的人生還有很長的時間……慕容玉最後還是沒有能再重伴佛前,慕容無我被折磨的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慕容玉也服了毒。他是極其矛盾的,這麼多年來,仇恨,慈悲,像是兩座大山一樣沉重地背在他的身上。他每次因為自己的目的而去害人的時候,心裡都是痛苦而又複雜的,他是個有佛緣的人,一個人就算是裝慈悲,十幾年日日夜夜與佛相伴,也會有所改變,更何況,慕容玉原本就不是一個心思狠毒的人。慕容無我的去世,將他心裡崩著的一根弦徹底拉開,慕容雲做回了太子,皇宮他是留不得也不想留,他也不能重回寺院,師父當初對他關愛有加,寄予了最深的期待,他卻為了自己的一己私仇,選擇放棄了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還不如一杯毒酒,重入輪回……“九哥哥啊九哥哥,現在你終於可以和我單獨在一起了。”眼淚順著臉頰滾落,掉在下方那張美到雌雄莫辨的臉上,封九幽麵目安詳地閉著雙眼,可惜他的那雙桃花美目,永遠也無法再睜開看看這個世界。封九幽是隨著慕容玉一起離開的,粉黛哭著哭著竟笑了起來,然後越笑越大聲,最後捂著臉,任淚如雨般滑落。“九哥哥啊,我的九哥哥……”她做得太失敗了,從小她便一直都是被保護的那一個,後來長大了,她被送到了這座樓,剛開始她厭惡這裡,覺得自己也跟著臟了。可是後來慢慢的,她終於想清楚了一切,九哥哥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最好的保護她罷了。可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在九哥哥的身上,曾經經曆了什麼樣淒慘的事情。“不能同日生,隻願同日死。”粉黛撫摸著封九幽的臉,哭的沙啞的聲音裡,全都是徹骨的哀傷。“下輩子,我要找到你,咱們做一世恩愛夫妻……”粉黛從旁邊的桌子上,端起一杯酒,毫不猶豫地倒入口中,片刻後,她的嘴角流血,俯身趴在了封九幽的身體上。眼睛閉上的時候,粉黛腦海裡全都是封九幽的影子,這輩子,九哥哥過得太苦了,所以他提前去了地府報到,希望他能在地下等等他,一輩子那麼長,她想要用一輩子去好好的陪伴他……*時間過得很快,匆匆而過便是一年,這一年裡,有新皇登基,宮中先皇,先皇後以及先皇寵妃淑妃逝世,外域尋回聖女及聖物血琉璃,邊關“封疆王”慕容徹性情大變,不再沉迷於酒色,儘心儘力地守護邊疆……六扇門,門開了又關上,桌邊的人沒有抬頭,左景風推開門後,看到的便是祁言蹊拿著玉鐲在愣神,心裡不由歎了一口氣。左景風自己也沒有想到,當初在河邊遇到的小姑娘,最後竟會成為救了他們所有人的外域聖女,對於外域而言,能夠成為血琉璃主人的許不語,比一切都有價值。外域與世無爭,並不想參與到他們的朝堂爭鬥中去,先皇殯天,新皇初登基,一切都不穩定。為了能夠讓外域答應幫助新皇穩定朝堂,保住祁言蹊和六扇門一乾人等的性命,許不語自願跟隨外域的人,去了遙遠的外域做了聖女。“大哥,我們派去的人回信稱,封疆王最近一段時間並沒有什麼異常,看來,他的確是沒有了謀反的心思了。”祁言蹊聽到聲音抬頭,順手將玉鐲放回了抽屜中,聞言先是譏笑了一下,漫不經心地道:“他倒是一個聰明人,太子雖然性格溫吞,犯了幾次錯誤,可他愛民如子,在百姓中名聲很好。更何況如今外域與中原關係密切,就算是他有謀反的心思,也要好好的掂量掂量。再者說,當初害了他和他母妃的,也不過就是皇後和淑妃她們罷了,如今她們都已身死,一切已經成了過去,慕容徹還會有什麼仇人。”提到許不語,祁言蹊便覺得自己心隱隱的疼,從獄中出來的時候,許不語已經自願去了外域,他連她的麵都沒有見到,一年了,她也沒有什麼消息。以前許不語還在的時候,祁言蹊不能夠明確自己對她的感情,他總是覺得,許不語年紀還小,而他已經大了她太多,所以他不敢提。可是許不語走後,他才深深地明白到,那個少女,早就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裡,拔不出來,忘不掉……“那我們的人還要一直盯著慕容徹嗎?”左景風有些遲疑地問道。“跟,隻要他在邊關一日,我們就盯他一日。”祁言蹊說得斬釘截鐵,那個傻姑娘,用自己的自由為代價,為他們守護著這個國家,他又如何能不上心呢?藍天白雲,一望無際的花草,少女仰頭望天,白皙如玉的臉蛋絕美。沒有來外域之前,許不語一直認為外域是恐怖的,臟亂的,可是真正地到了這個地方,她才發現自己以前所想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外域是很美的地方。隻不過,她要離開這裡了,擁有了血琉璃的她,做了一年多外域的聖女,外域的人無數次地想要給她介紹一個成婚的人,因為他們認為,許不語生下的血脈,會成為下一個血琉璃的主人。最後,許不語用自己還未出生的女兒為代價,換了允許自己離開的條件。如今,她要離開這裡了,去尋找那個讓她想要成婚生子的人。如果她生了女兒,繼承了血琉璃,那麼她的女兒就是新一任的外域聖女。外域聖女不得與外人通婚的條例從此被許不語所打破,她也不會知道,她女兒的降生,又會帶來怎樣的血雨腥風。隻不過現在,她完全無法考慮到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她的心,早就已經去了中原,那裡有她所愛的人。她的母親,她的父親……以及讓她牽腸掛肚的人。許不語思考過很多次,血琉璃是如何到了她手腕上的,可她百思不得其解。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許不語從夢中驚醒,突然間想到了自己的前世。幾歲的時候,在郊外玩耍的她,碰到了一個長得異常好看的男孩子,他說他來自京城,隨師父四處化緣講法,師父又一次化緣的時候,他與師父兩個人走散,哪裡想到摸索著遇到了許不語。兩人相處得特彆好,臨走時那男孩將自己手腕上的一串手鏈解下來送給了許不語。那手鏈十分的精致,許不語便一直戴著,直到出事之前,她都很少將她摘下來。可哪裡能想到,冥冥之中,一切都好像是有緣,讓他們重新聚集在一起……依蓮娜去世之時,將在外域偷偷冒著生命危險帶出來的血琉璃給了自己的兒子慕容雲。她的一生都沒有能夠讓血琉璃認主,可是這個可憐又無助的女人,在她離開世界之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她年幼的兒子,能夠讓血琉璃認主,然後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慕容雲壓根不會想到,在他年少之時,他所偶然遇到的美麗少女,會與他的未來有所糾纏,他也不會想到,他後來費儘心思想要得到的血琉璃,從一開始就被他自己給送了出去。看著那扇熟悉的家門,許不語竟有些近鄉情怯,說起來她在這裡住的時間並不長,可是那個叫張桂花的女人,在她心裡就好像她的親生娘親一樣。“娘……”背對著她的女人身形瘦消,吃力地提著一桶豬食,倒入豬圈裡的食槽中,許不語喚了一聲過後,張桂花身體抖了抖,卻沒有回過頭來。“娘……我是不語……”張桂花猛地回頭,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少女,眼淚瞬間便流了下來。“丫頭,不語,你……你回來了。”“我回來了……”許不語心裡既酸澀又激動,還未等兩人敘舊,顏沛林挑著一擔子水走了進門,看到許不語,臉上是驚喜交加的神態。顏沛林這次春闈,成績在前十名之內,他年紀雖輕卻不滿意自己的名次,所以這次並未接受封賞,隻為了等著秋季再考一次。上一年的春闈,顏沛林也算是撿回了一條命,若不是許不語臨時起意送給他一件衣物,又巧合的是,做衣服的時候,許不語不小心紮了幾下,衣物上沾染了許不語的血,所以自然對那些蛇有震懾作用。許不語原本就對顏沛林沒有多少感情,她不在的這一年中,顏沛林對她的家人,關懷備至,她雖然心裡感激他,可也僅僅隻限於感激。顏沛林很想在這裡繼續待下去,隻是許不語不願意與他相談太多,顏沛林隻得自己離開了。一年不見,許不語發現家裡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奶奶年紀大了,二嬸性格雖然仍舊潑辣,卻再也不敢惹張桂花的不快,她的獨生兒子許寶龍自從被剪了舌頭成了啞巴之後,脾氣暴躁的比她厲害的多,隻要王杏對張桂花一發脾氣,許寶龍會收拾的王杏更加厲害。久而久之,王杏經常會產生錯覺,到底她才是許寶龍的親娘,還是張桂花是許寶龍的親娘。隻可惜王杏不會知道,許不語當初剪了許寶龍的舌頭之後,便惡狠狠地威脅了他一頓。從此,表麵上張揚跋扈的許寶龍安靜了下來,很多人都覺得許寶龍是長大了。可實際上,他不過是害怕於許不語曾經說過要殺了他之類的話罷了。六扇門,坐在桌邊的人,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拔腿往外走。段雨煙跟著左景風進衙門的時候,正好碰到祁言蹊牽馬出去,他走的很快,壓根沒有給他們說話的機會。“大哥這是去見誰,這麼急。”段雨煙看著那馬背上挺立的身影,眼裡有片刻的可惜與迷茫,卻再在轉瞬間消失不見,她眯起眼睛笑了一下,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她應該知足的,雖然一開始她愛上的是祁言蹊,可是祁言蹊心裡一點兒沒有她。左景風是一個好人,兩年的相處,讓他們彼此都有了更深的感情,段雨煙微微地歎了一口氣,往衙門裡繼續走去,這個案子一查完,他們也該要成婚了……看著麵前的河水,許不語心裡感慨萬千,她在這個河裡重生,在這裡遇到了祁言蹊,如今重新歸來,不知又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馬蹄聲伴隨著男人獨有的低沉聲音,讓許不語瞬間淚流滿麵,她猛地回頭,祁言蹊含笑望著她,眼中亦是淚光閃動,他原本是在翻閱暗宗,可是心裡七上八下跳動的厲害,他不過是賭了一把,結果真的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她。一人馬上,一人馬下,淚眼互望,未語儘在不言中……“大人,等你有空,可否陪我去一趟江南。”“去江南作甚?”“聽說江南很美,所以想去看看,那裡的景,和那裡的……人……”“好,你想去,我便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