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的對麵,六樓的咖啡廳。裝飾成冷色調的店鋪在上午十點的時候十分的安寧。陽光透過厚重的藍色玻璃,將所有的一切都染成昏暗的藍色,那種感覺神秘而隱秘。林然硬拉著李蘭君握手的時候,樸繪裡正坐在藍色的巨幅玻璃前喝茶,她的目光看著樓下變得如此渺小的兩個人影,漂亮的麵孔上毫無表情。整整一杯茶喝完之後,要等的人終於出現。樸繪裡放下杯子的時候,首先聽到對方爽朗又禮貌的聲音。“繪裡~!歡迎來到日本!”樸繪裡抬頭,看到一身休閒服裝的小牧多信。他上身穿著隻寫了簡單字母的白T,下身是條紋的闊腿短褲,頭發做了造型之後稍微染了好看的褐色。整個人即使在這樣濃重的藍裡也看起來簡單又晴明。畢竟是闊彆了多年的朋友,樸繪裡從來都沒什麼表情的麵孔,到了他這終於稍微露出點笑容來:“信君,好久不見。”居然說的也是日語。小牧多信在她麵前坐下,臉上滿是欣喜:“繪裡,真的沒想到你會來日本,上次我們見麵還是在中國,說起來已經是八年前了吧。”樸繪裡點了點頭,笑:“信君可比那時候帥氣多了,聽說這幾年作品一直賣得很好,比那時候更加出名了。”小牧多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而用中文說道:“繪裡才是,還是以前一樣漂亮,聽說繪裡現在也是很有名的編劇,我早就說過嘛,繪裡寫故事的能力一級棒,一定會有很多很多的讀者。”樸繪裡笑了一下:“編劇可不是家,觀眾也不是讀者,編劇和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硬要說的話,我這種隻發表過一篇文字就半途而廢的人,根本沒資格被稱為作者。”說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並沒有注意到裡麵已經空了茶水。小牧多信看得出她的失落。等她放下杯子之後一邊幫她倒茶一邊安慰她:“沒關係啦,我們的繪裡這麼有才華,以後想要寫,有的是時間。”說完之後突然想到了什麼,立刻激動起來:“說起來,繪裡,我最近正在準備發行一部有關中國神話的漫畫,繪裡有興趣幫我編劇嗎?繪裡一直都那麼喜歡讀書,一定對中國的神話很有了解吧。”樸繪裡笑:“乾嗎非要寫中國的故事不可?日本不也是有很多神話?雖然中國現在的漫畫市場很好,但是作為外國人還是很難憑作品得到讀者認可的。”小牧多信有些不開心地撇嘴:“繪裡難道不相信我的實力嗎?我明明有很努力地學習中文,你看我現在都可以和你流利地對話了,更何況中國和日本離得這麼近,我們的文化裡有很多共通的東西,我是真的想認真地畫這部作品……提前劇透一下,是關於一個勇敢的中國少女的故事。”說著對她露出陽光的笑容,試圖向她釋放自己的魅力。樸繪裡被他的情緒感染,沒什麼遲疑地點了點頭:“好啦好啦,服了你了。我可以幫你看看劇情,不過隻是提修改建議,主要的劇情和人設還是得靠你自己。”小牧多信立刻開心地點了點頭,說:“當然,謝謝繪裡。”樸繪裡再次笑著喝下一口茶,放下茶杯的時候,冷落了神情。小牧多信察覺到她的不安,主動問她:“繪裡來日本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樸繪裡點了點頭,看著他好看的眼睛,努力地維持著自己的情緒:“信君,你知不知道李俊遠現在在哪裡?”-白嵐是個怎麼樣的人呢。衣櫃裡的衣服加起來總共不超過十件,頭發是萬年不變的丸子造型,高跟鞋蕾絲裙什麼的從來都跟自己無緣,總是穿著牛仔褲和T恤隨意地上街。二十八歲的年紀依然背著大學生們最喜歡的那種黑色韓流的雙肩包,平時最大的興趣就是在逛街的時候邊走邊試各種看起來誘人的食品。這回翹班來到秋葉原也不例外,在來到小牧多信本人開的咖啡店之前,她已經乾掉了整整兩份炸雞塊和一份蕎麵炒麵。對於一個長期隻能在室內伏案工作的人來說,暴飲暴食是最不健康但是成本最低也最有效的減壓方式。飽餐一頓之後總算覺得自己又有了能夠撐過天塌地陷的勇氣。白嵐站在咖啡店的樓底下使勁打了個飽嗝,這才準備好上樓去找小牧多信。小牧開的咖啡店在很老的建築,雖然總共七樓勉強安裝著容量很小的電梯,但要進樓必須得從最邊上一道又窄又不起眼的小門進去。白嵐找到入口的時候李蘭君剛好接到樸繪裡的電話說上去接她。兩個人各自懷著心事同時抵達入口,進門的時候差點撞在一起這才發現那門窄到根本容不下兩個人同時進。於是同時退後一步說:“您先請。”說完之後相視一笑:“原來你也是中國人。”頓時有了世界真小的感覺。李蘭君連忙後退一步請她先進。白嵐朝他說了謝謝先走進樓裡,注意到李蘭君帥氣的外形,心裡一陣抑製不住的翻騰。彆說在日本了,就算在國內,像李蘭君這樣高大帥氣的男孩子也很少見。這樣模特級彆的人,說不定是哪個明星。這樣想著使勁地回憶他是不是有在哪個電視節目上出現。李蘭君已經跟著她進了電梯,禮貌地問她:“請問您是去幾樓?”白嵐趕緊說了句:“六樓。”李蘭君笑了一下說道:“真巧,我也去六樓。”年輕的男孩子笑起來的樣子真是好看又朝氣,白嵐覺得自己的心因為他好看的笑怦怦直跳,腦子一熱掏出自己手機說道:“請問能不能留個聯係方式?如果有時間,希望你能去我們工作室做個真人模特。”說完之後手忙腳亂地拿出名片,“是這樣的,我是學畫畫的,看到你的樣子,真的很想為你畫一幅作品。”話剛說完,電梯“叮”的一聲到達六樓,兩個人同時走出來發現整個六樓隻有一家店。李蘭君的餘光看到樸繪裡正從店裡麵朝這邊走出來有點著急,但看到白嵐盯著自己閃閃發亮的眼睛到底不忍心拒絕。於是點了點頭飛快地告訴她自己的電話號碼順手接過她遞過來的名片。另一邊,小牧多信一直送樸繪裡到店鋪的門口,語氣聽起來並不開心:“到底有什麼事情這麼著急,我們這麼多年沒見了,繪裡就不能多留一會嗎?”樸繪裡笑著搖頭:“我來這裡又不是來度假的,除了收集素材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寫劇本哪有那麼容易,你又不是不知道。”說完之後又道:“俊遠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小牧多信用力地點頭:“放心吧繪裡,雖然我不知道俊遠在哪裡,但是隻要他還留在日本,我一定會儘力幫你找到他。”樸繪裡點了點頭說:“謝謝你。”小牧多信不舍地說道:“以後要常聯係。”樸繪裡笑了笑,後退了兩步挽住剛剛站過來的李蘭君:“這是我的男朋友李蘭君,以後會和信君常見麵的,希望下次能夠跟信君的女朋友一起見麵。”說完之後朝他揮了揮手,拉住愣在旁邊的李蘭君走進了電梯。這邊白嵐看著樸繪裡和李蘭君兩個人離開在心裡讚歎了一番兩個人的郎才女貌。轉頭看到愣在門口的小牧多信,猛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這才慢慢走上前去。“請問您是小牧先生嗎?”雖然驚訝於自己剛剛聽到的中文,但還是下意識地用了自己就算練習過了無數次也仍舊蹩腳的日語。小牧多信根本沒在聽,目送樸繪裡下樓之後,朝她微一鞠躬,用了最客套又最疏遠的句式:“客人您好,感謝您的光臨,請您裡麵坐。”說完之後朝她做了個“店裡請”的手勢,自己隨即轉身先走,並沒有留意到白嵐還沒說出口就堵在喉嚨的話語。白嵐看著他大男孩一樣落寞的背影下意識地察覺到自己來錯了時候,追著他打招呼的話就說不出口。這邊小牧多信登上店裡的樓梯拐進二樓的臥室,仰麵躺在自己靠窗的小床上歎了一口氣,然後從褲兜裡掏出自己的手機——“請問是加藤先生嗎?我是小牧,上回拜托您的事情都辦理好了嗎?對,就是那個叫作李俊遠的中國人,請務必讓他的痕跡從這個世界上完全消失掉吧。”-樓下。李蘭君跟著樸繪裡走出建築窄小的小門,看一眼她黑色長裙的背影,又抬頭看一眼六樓的咖啡廳。剛才她挽著他走進電梯之後很快就放開他的手,此後直到走出電梯都板著麵孔不發一言。李蘭君多少能夠理解剛才的場麵卻不理解比起林然來她為什麼選擇自己。這邊林然替樸繪裡打開車門,同時招呼他上車:“走吧,李蘭君。”李蘭君點了點頭重新坐回副駕駛。樸繪裡則坐在後座裡靜靜地想著剛才的事情。“俊遠嗎?我不知道啊,自從八年前在中國分開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聽到“李俊遠”三個字的時候,小牧多信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的神情,他很快做出了這樣否定的回答,接著問道:“難道這些年來,繪裡一直都沒跟俊遠聯係過嗎?”樸繪裡看著他一臉無辜的神情,微笑:“我來之前已經找人確認過了,李俊遠在五年前就來到了日本,他那個人,對日語一竅不通,又不喜歡學習新的東西,除了來找你,不會再有其他的出路的。告訴我吧,他現在到底在哪裡?”小牧多信無奈:“繪裡好煩,每一次都能把我看穿。”接著又道,“李俊遠五年前確實來找過我,不過我並沒有理他,借了他一些日元之後,就再也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了。”完了將雙手放在桌子上,朝著她微笑:“誰叫當初他讓繪裡傷心的?讓女孩子傷心的人,一點都不可愛。”“即使他是你的兄弟嗎?”小牧多信眨一下眼睛:“正因為他是我的親兄弟。”-“親兄弟嗎?”光從說甜言蜜語的這股勁來看,這兩個人倒是貨真價實的血脈相連。樸繪裡思考一下,拿起手機打通了一個電話:“喂,加藤事務所嗎?小牧多信這個人知道吧,跟著他,十有八九能夠找到李俊遠的消息。”李蘭君聽到李俊遠這個名字總覺得莫名耳熟,後座裡林然飛快地往微信群裡發消息:你們誰聽說過李俊遠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