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從來都不這樣的,右手的尾戒戴了這麼多年從未摘下,還不是因為碰不到喜歡的人嗎?也許是新鮮感在作祟吧,他之前從未見過這樣獨立但又想讓人靠近的女孩。文黎盯著她的睡顏發了愣,棱角分明的高冷麵容難得露出疼愛的神情來,他輕聲地搬來一張椅子放在床邊,竟將溫熱的雙手握緊了她冰冷的手,慢慢地移到了被窩裡。她依然安睡,放下所有警惕,把最無保留的一麵呈現在他眼前。現在的她不是警察,隻是顏瑾宜。皎潔的月光映照下,他第一次顯得不那麼孤寂。顏瑾宜隻是做了個簡單的夢,夢中的她坐在窗戶口看著雪花緩緩落下,手捧著一杯熱咖啡,暖到心底。命運就是這樣,會把兩個看似根本不相乾的人給安排在一條道路上相遇。而他們偏偏存在著吸引對方的特點,火花在冥冥之中摩擦生出。文黎握著她的手趴在床邊睡了一夜,倒也沒覺得冷。第二天一早,他輕輕地將她給搖醒了,“和我一起去葬禮現場吧。”“我?可以嗎?”她睡眼惺忪地問道,以為自己聽錯了。“當然可以。”文黎提前讓人準備好了一套女士的西裝,十分鐘前剛有人送過來。顏瑾宜去廁所換完衣服後,文黎就直接開車帶她去了教堂。各大媒體已經準備就緒,在教堂外堵成一條長河,攝影師看看這看看那,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小的畫麵。文黎將車停在教堂附近,讓顏瑾宜隨後跟著他的助理進去,他們兩個不能同時進去,那些記者會亂寫的。顏瑾宜明白,和助理一起目送著他走向莊嚴肅穆的教堂。助理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地提了句:“我們總經理第一次開車帶女人來某個地方誒。”她撓了撓頭,笑著回應:“我是你們總經理的朋友。”“女朋友也是朋友。”助理淘氣地回答,從身後拿出一束白玫瑰來。她總覺得這助理說話怪怪的,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文黎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麵無表情地來到了教堂門口,記者們全都一擁而上。“文總經理,這次葬禮為什麼邀請了這麼多的商業大亨呢,他們是作為什麼身份來參加的呢?”“自然是作為我的朋友來給我妹妹送行。”他麵不改色,淡定自若。“文總經理,那之前你的父親召開記者發布會說文媛不是他的孩子,是迫於壓力還是根本不想認她呢?”這問題還用回答嗎,既是迫於壓力也是不想認她,文宗林把一個父親的所有責任都給丟下了。文黎不回答,他要等文宗林親口回來。誰犯的錯,就應該由誰來承擔。他微垂眼眸,對著鏡頭戲謔一笑,而後轉身在保安的護送下進了教堂。文媛的黑色棺木放在台前的中央位置,不可計數的白玫瑰將其包圍,黑白照片上的她穿著乾淨的校服,束著高馬尾,笑容如三月春風溫柔可親。文黎站在棺木的左側,伸手摸向了沒有溫度的白玫瑰,藍色的尾戒在黑白交錯的視野裡很顯眼,西裝筆挺的他渾身透著一絲頹廢的氣息。顏瑾宜坐在助理安排好的位置上,剛好可以看到他的所有表情和動作。他今天不一樣,和她往常見到的都不一樣,在醫院的時候他還是平易近人的,可現在,他從頭到腳都寫著“彆來和我說話”。是因為葬禮的原因吧,他的神秘感都被奪去,隻剩下憂鬱了。來參加的葬禮的人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很多,有她熟悉的麵孔,也有從未見過的人,但從穿著和談吐來看,這些都是上流社會的人。她突然覺得自己身在這群人中跟突兀,一個警察坐在一堆有錢人中,怎麼都有種來視察的感覺。半小時後,門口傳來一陣騷動。“文總裁,您今天就是來參加女兒的葬禮的嗎?會給我們一個交代嗎?”“文總裁,您是文媛的父親,可為什麼葬禮都是由文總經理負責的呢?”記者們七嘴八舌的提問讓文宗林更加心煩了,他本來就不願意參加文媛的葬禮,這下恨不得甩臉子走人了,但又不能翻臉,隻好忍著脾性走進了教堂。而媒體都把焦點集中在文宗林身上,沒注意到唐璿芝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文堂辭也來了教堂。文玉聲覺得這件事怎麼都沒有臉麵,就讓袁瑞跟自己走在最後。文宗林在全場的注視下將手中的白玫瑰放在了棺木上,雙手合十,不耐煩地鞠了一躬。他聽見台下的議論,立刻轉身想要下去,文黎上前一步抓住了他,冷漠地問道:“不道歉嗎?”文宗林要在葬禮上道歉嗎?記者和來參加葬禮的人都震驚了,他們和身旁的人討論著,思考著這背後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文宗林有些氣不過,瞪著眼甩開了文黎的手,不料文黎卻又抓了回去,繼續發問。“你不是答應爺爺了嗎?”今天的他不會再做任何的退讓,他得給文媛一個交代。顏瑾宜暗自握緊了拳頭,抿著嘴唇,有些擔心他。助理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彆擔心,總經理今天不會輸的。”她倒不是擔心他會不會輸給文宗林,她隻是怕今天過後,他就沒辦法再麵對文堂辭了。台下人的眼神一個個如狼似虎的,文宗林沒辦法,隻好從口袋裡麵拿出了助理準備好的致歉詞。致歉詞是助理連夜寫好的,詞句連貫,沒有漏洞,挑不出什麼刺來。可他還沒徹底展開那封致歉信,文黎就一把奪了過去,在他錯愕的眼神注視下將那信給撕得粉碎。都來葬禮上道歉了,為什麼還要讀彆人寫的致歉信呢?若是真心真意,那就有什麼說什麼,這裡的人可以為他見證。文黎乾脆地將碎紙丟在身後,犀利的眼神從未離開文宗林的雙眼。唐璿芝惱怒地拍了下輪椅,眼中皆是怒火,文玉聲見著是又氣又想笑,對著文老爺子繼續抱怨道:“爸,你看他,他哪裡像會收手的樣子?也不知道誰給他的膽子。”這裡有那麼多記者在,他卻一點都不顧及文家的臉麵,文堂辭這次是真的失策了,說什麼薑是老的辣,也不過如此吧。文老爺子端坐在輪椅上,麵容雖然有些疲倦,像是硬撐下來的,但雙眼依然炯炯有神地盯著文黎的一舉一動。“我給他的膽子,你有意見嗎?”文堂辭突然冷笑一聲,文玉聲和袁瑞四目相對,後背不覺一涼。昨晚。“明天你爸會去道歉。”“嗯。”“還有一件事,你記在心上。”“什麼?”“明天把想做的都做了吧,爺爺保你,他們做得過分的地方,你儘管指出來,我在,沒有人敢動你。”文黎昨晚就是接到這個電話後才輾轉難眠的,他體會到爺爺話語中的心酸,對自己的行為有些後悔但不得不堅持。他做不到為文媛追求正義的同時還顧慮到文家的一切,包括他最敬愛的爺爺。文堂辭的話一出,文玉聲也不好多抱怨,把話憋在心裡,打算回去後再和袁瑞說。唐璿芝則恨自己沒有早一點看透這個兒子,害得她和文宗林一樣像個猴子被耍,偏偏文堂辭還護著他。“文黎,你!”文宗林急得麵紅耳赤,沒多加思考就抓住了文黎的領帶,一向儒雅的形象在今天被他給親手摧毀,記者們紛紛拍下這一幕,看熱鬨似的偷笑起來。文黎也不反抗,任由文宗林凶惡地拽住領帶,身體也隨之向前一仰。“你彆太過分。”文宗林貼著他的耳朵咬牙切齒地警告道。今天是文媛的葬禮,哪裡輪到文宗林來發火呢?“哪裡過分了,這都是父親您應該做的,你看台下的觀眾多喜歡看你出醜啊。”他輕輕地拍著文宗林的背,語氣一反常態,溫柔得不像話。“當年提出召開記者招待會說文媛不是我女兒的人是你媽和小姑,你隻怪我有什麼用!”文宗林到現在還覺得自己隻是一個無辜的執行者,文媛的死和他沒有關係。“提出的人是誰不要緊,我隻知道文媛是你帶回來的,她是你的女兒,你是她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如果棄子對你來說隻是簡單的一個行為,那毀父對我來說可不可以是一個很平常的動作呢?嗯?”文黎不合時宜的笑容裡藏著無數把利刃,利刃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文宗林。顏瑾宜聽不見他們兩人的對話,急也沒用,隻能眼巴巴地看著,白皙的手背已被她掐出了紅印。文宗林迫於無奈,隻能鬆開了手,他目前隻能咽下這口氣,想著如何道歉應付這些記者才行,他在文家的地位不能再被動搖了。文黎挺直腰板,慵懶地扯著領帶,轉身麵對鏡頭再次戲謔一笑。“開始吧。”他像個捕捉到獵物的獵人,居高臨下地向眾人宣布自己的戰績,可得逞的神情中卻難以掩飾那一份心酸。全場隻有兩個人明白他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