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顏卿偷偷喝了酒。很烈，嗆在人的咽喉。她的腦海中又浮現了和許晗的對話：“我喜歡上了一個學長。許晗，你說你們男生都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啊？”他沉默了半晌，到了她的家門口才道：“彆人我不知道，但我喜歡你這樣的女孩子。”他的目光灼熱得嚇人，讓她不得不落荒而逃。顏卿提前回了岩城。她坐在高鐵上，望著窗前一閃而過的江邊綠樹。再見了，青城。再見了，曾經的她。若是之前的她還心存著僥幸，經過一夜宿醉，她無比清楚地明白，隻要心裡的那個結不打開，她就永遠都不會坦然地接受陽光。到了學校，幾乎所有的人都回了家，平時人來人往的路上看不見一個人影，隻有幾片葉子從樹上緩緩飄落，冷冷清清。但顏卿很慶幸，她們宿舍裡的一個新疆的朋友沒有回家，這讓她這個聽慣了女生宿舍鬼故事的人也不至於太害怕。沈之沛也沒有回家，得知顏卿回來了，便把店裡的鑰匙給了她說：“學校外麵的店都關完了，這是我們的一個機會。”沈之沛偶爾也有一點自己的商業小心機。所幸學校這幾天的人不多，顏卿也不會忙不過來。不過沈之沛還是再三囑咐顏卿：“如果有什麼事，一定要打電話給我。”能有什麼事？沈之沛之前在店裡裝了十幾個監控，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不過，顏卿不得不承認，沈之沛確實是有些頭腦的。或許是周圍的店鋪都關完了，這些在學校裡度過國慶假期的人太過無聊的緣故，奶茶店的生意竟也還不錯。顏卿一麵充當著收銀員的角色，一麵乾著製作果汁的活，有時候也會分身乏術，她決心這幾天乾完一定要向沈之沛討雙倍工資。這天，夜色漸晚，顏卿剛想收拾收拾回學校，突然走進來好幾個男生。他們穿得特彆時尚，用老師的話來說就是“奇裝異服”，嘴裡都叼著一根煙，吞雲吐霧，顯得痞丨氣十足，好像是隔壁職校的學生。因為嗆鼻她忍不住掩口輕咳了一聲，領頭的男生突然看了她一眼。他們慢慢走到吧台這裡，她隻好硬著頭皮問道：“要些什麼？”還未等身後的人說話，領頭的男生輕笑著道：“要你。”一片嬉笑聲。顏卿無語，隻好道：“同學，這裡馬上就要關門了，如果你們不點些什麼的話，我就準備離開了。”如果可以，她真的想下逐客令。“哦？”男生微微上前，抽了一口煙，慢慢吐出一圈一圈的白色煙霧，噴在顏卿的臉上，不懷好意道：“這麼晚了，你一個女生回學校也挺不安全的，我和我的這些兄弟們送送你吧。”說不害怕是假的。顏卿不敢看這個男生，輕咳了幾聲，低頭道：“我的男朋友會來接我，再說學校就在旁邊，隻要幾步路而已，用不著麻煩你們……”她的聲音越發小了，細若蚊蠅，她覺得自己實在很窩囊。“男朋友嗎？”男生笑出聲來，身後便有人補充說：“那我們等你的男朋友來了再走。現在這世道壞人很多的。”壞人。他們不就是壞人嗎？顏卿的額頭冒出一陣冷汗。她哪有什麼男朋友，隻是為了嚇他們而已，如今可怎麼辦？她的手機雖然就在包裡，但那個領頭的男生緊緊盯著她，目光一刻也沒離開過，萬一打電話被發現激怒了他，又該怎麼辦呢？“顏卿！”在顏卿沉思之際，一聲大喊穿破了寂靜的夜晚，這麼高調，除了劉白一還有誰。顏卿看向男生的身後，劉白一化了很濃的煙熏妝，穿著緊身的黑色皮衣皮褲，頭發染成了紮眼的綠色，在眾人的目光中再次閃亮登場。若不是他具有辨識度的嗓音和略顯熟悉的動作，顏卿可能真的辨認不出，眼前這位酷酷的朋克男孩居然是劉白一。劉白一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男生，隻當他們是普通的顧客，便直接擠到了吧台邊，興高采烈並且旁若無人地對顏卿說：“還沒下班嗎？我要跟你說件事。”顏卿撫額，劉白一怎麼過來了，這不是給她添亂嗎，她現在自身都難保，怎麼保護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美少男？她無奈地指了指旁邊的一大堆人，擠了擠眼睛，道：“還有些顧客，你等會跟我說吧。”“等會？”劉白一一點也沒接收到顏卿的信號，他的目光掃過那一個個看著他的小混混，很沒好氣地道：“你們要買什麼趕緊點，現在都是下班時間了。”一旁的小男生看傻了眼，竟然有人敢這麼跟他們說話。領頭的男生也有些尷尬，上上下下打量著隨意地靠著吧台的劉白一，他的眉頭微微蹙起，眼神裡充滿了不耐煩，看起來氣勢逼人，也像是混他們這一行的。領頭男微微笑道：“既然兄弟這麼著急，我們就不打攪了。隻是，敢問一下，兄弟是在哪丨混的？”“在哪丨混？”劉白一琢磨著這三個字，應該是問他在哪工作吧，於是道：“我在天龍酒吧，你們要是有時間，可以去玩玩。”劉白一絲毫不介意多來幾個觀眾。一行人卻聞之色變。天龍酒吧是岩城最大的酒吧，岩城最大的幫派也常在那裡出沒。難道這個人真的是那裡的？難怪看到他們麵不改色。他們隻是地頭蛇，根本惹不起那些社會大佬。領頭男立即來了一個九十度鞠躬，連忙說了好幾句對不起，隨後才帶著他的那幫小弟逃之夭夭。弄得劉白一有些摸不著頭腦，與同樣不清楚情況的顏卿麵麵相覷。剛才還那麼氣勢洶洶，怎麼突然這副態度？顏卿審視了劉白一幾秒，還是沒能發現他哪裡有彪形大漢的氣質，竟然把他們嚇成這樣。不過走了總是好的。虛驚一場後，她無力地坐在吧台的椅子上，問劉白一：“你怎麼在這裡？”劉白一眨巴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苦哈哈地說：“雖然是假期，可是我還要繼續做兼職，不然就去不了陳奕迅的演唱會了。”他頓了一下，繼續道：“剛才準備回學校，剛好路過，看到奶茶店開著門，就想進來看看，沒想到你竟然在。可是你不是說你要回老家的嗎？”都這麼窮了，還要去看陳奕迅的演唱會。“我在家裡待了兩天，覺得無聊就提前回來了。”顏卿解釋說，她想起剛才劉白一開心到幾乎飛起的樣子，終於問出口：“你剛才不是要跟我說件事嗎？該不會跟你這身裝扮有關係吧。”提到這件事，劉白一的眼睛立即發出亮光，他抖落抖落黑色皮衣，很是得意地轉了一圈，以展示出自己這一身的派頭來，揚著頭道：“你看我這身潮嗎？今天酒吧做活動，我們樂隊主場，這是專門給我做的造型。”其實衣服褲子還可以，是酷酷的風格，就是這煙熏妝和綠頭發，她著實欣賞不來，還不如他平常陽光美男的裝扮。但是她還是很捧場地說：“嗯，很酷！”還有一個藏在顏卿心裡很久的問題，就是：“小白同學，既然你這麼喜歡音樂，為什麼當初不考音樂係呢？”“唉。”劉白一難得歎氣。他的臉皺成一團，手捏成了一個小小的拳頭，咬著牙，用全身表達著自己的不情不願：“我這輩子做過最大的錯事，就是沒有在父母反對我藝考的時候堅持抗爭。”他的語氣十分正經，也許隻有在麵對音樂時，他才能這麼認真吧。顏卿的心裡有種強烈的預感，在未來的某一天，劉白一一定會成為一個優秀的歌唱家。劉白一一直念叨著跟顏卿一起吃飯的事情，如今天時地利人和，為了圓了劉白一這個夢想，顏卿帶著劉白一去了很接地氣的燒烤攤。還未到燒烤攤的時候，他們隔著好遠都能聞到四溢的肉香。走近了更是讓人垂涎欲滴。羊肉串是醬紅色的，吃起來不膩不膻，彆具風味。烤雞翅的色澤金黃油亮，外酥裡嫩，肉質肥美鮮香。大部分都是劉白一吃完的。顏卿看著孩子如狼似虎的模樣，這是餓了多久？後來劉白一摸著肚皮，打著飽嗝，看著餐桌上的一堆竹簽，才解釋道：“我是因為不常吃這個才吃這麼多的。”所以這天晚上，劉白一起來了好幾次拉肚子。他這尊貴的胃，實在無法接受這些人間的俗物。沈之沛聽說了顏卿的遭遇，還有些心有餘悸，他說：“我去給店裡的其他人打打電話，看誰還願意過來。如果實在沒人，就把這店關上幾天，反正安全要緊，也不差這些錢。”顏卿沒有拒絕。昨天的那副場麵，實在是讓她後怕。下午的時候，除了店裡的一個男生，駱梅也來了。她說：“在家裡真的沒有什麼事情做，還不如待在學校呢。”於是這幾天店裡就由他們三個人打理，也沒發生什麼事情，一切井井有條。七天時間眨眼就過去了，假期結束後，沈之沛果然給了他們雙倍工資，這可把駱梅高興壞了。她在沒上大學之前，一直是家裡的心尖寵，從來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所以每一次的突破對她而言都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國慶假收假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迎來了新媒體的第一次部門例會。新媒體大概有一百來號人，在辦公室根本坐不下，隻好找了個教室。顏卿早早就來了，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李之明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也來了，挨著坐在了她的身旁，低聲道：“咱們上次的稿子可多虧你了，聽說稿費可觀。”顏卿第一次寫稿，還不甚清楚新媒體的稿酬製度，隻知道是根據瀏覽量發。但上次顏卿發的稿子，瀏覽量高得嚇人。如果是那樣，不知道會有多少錢。想了好一會兒，她才恍然發覺，自己何時竟然鑽到錢眼裡了，寫這篇稿子的的初衷也不是為了錢啊。不過，顏卿期待的是，黎若歡如何在這麼多人麵前誇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