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上三竿,龍嘉才迷迷糊糊的從床上爬了起來,結果剛一走到門口,就聽得兩個女人在她的房間門外嚼舌根。“哎,莞桃,你說這敬早茶的時間都過了,我們少夫人怎麼還沒睡醒呢?聽說老夫人這會兒在祠堂,可生著氣呢。”“你懂什麼,我聽昨兒個守夜的人說,少爺和少夫人整整談了一夜,所以少夫人今早起來的晚了些,自然是情有可原。”“依我看,是因為人家自以為是大家閨秀,所以嬌氣的很。如果不是因為這門娃娃親,我們墨家的少爺怎麼會娶一個商人家的女兒做妻?”“立蓮,我看你還是少說兩句吧,你彆看老夫人現在對少夫人這般生氣,日後等少夫人懷了孩子……”“那也等懷了再說不是?現在少夫人要是再不起,那老夫人一定會讓少夫人跪祠堂的。”“隻可惜跪祠堂,也輪不到你。”“哼,也輪不到你。”龍嘉聽著這些閒話,隻當是耳旁風一樣沒有什麼表情,但伸手猛地一拉房門。門外那兩個丫鬟便瞬間沉默了下來,回過頭看著頂著一頭亂發的龍嘉,愣了片刻才微微低下頭:“少夫人,您醒了。”龍嘉隻是麵上逐漸泛起一絲微笑,問她們道:“立蓮?莞桃?時候也不早了,進來幫本夫人梳洗打扮一下吧。”忽然聽自己的名字從龍嘉的嘴裡說出來,兩個丫頭不約而同的打了一個冷顫。看來她們剛剛說的話都被聽去了,隻希望這位少夫人,不是一個記仇的人。從大小姐變成了少夫人,龍嘉平日裡的裝扮就有了一些改變。經常披散著的一頭長發就被盤了起來,而且還插了一根帶著三條長墜的蝴蝶金步搖。雖說在當替身的時候她戴過不少類似的漂亮首飾,但大都是十分廉價的地攤貨,哪像她頭上的這一個,精雕細琢,不知工匠要幾日才能做成,而且還不會掉色。在戴在頭上前,她不禁拿在手裡把玩了一陣,卻不想透過鏡子,看到一個丫鬟,眼睛裡滿是鄙夷,那眼神好像在說她“真是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丫頭”。這個丫鬟大概就是立蓮了,那個一心想成為墨家少夫人,卻始終沒什麼機會的女人。龍嘉承認,她確實沒見過什麼大世麵,不過關於曆史上的這些服裝、首飾、化妝品,她還是有聽劇組的那些知名編劇們仔細科普過的。莫名被人這樣瞧不起,實在不是件讓她覺得舒服的事。不過她也不多言,把玩著那隻金步搖的那時候,又從化妝盒裡拿了兩對耳環出來,給這兩個小丫頭道:“沒想到墨哥哥竟給我準備了這麼多的翠玉首飾,可我也就隻有一對耳朵而已,這兩隻就送給你們了,當做是我給你們的見麵禮。”比起對與她毫不友善的人大吵大嚷,她更喜歡用這種“助紂為虐”的方式來對付。說不定就有人吃這一套。龍嘉若隻是送東西也就罷了,同時竟還在二人麵前炫耀了一番。可是氣壞了丫鬟立蓮,但她還是要充滿感激的收下少夫人給的贈禮,並蹲身叩謝道:“謝少夫人賞賜。”莞桃看上去卻沒有什麼想法,隻是十分開心:“少夫人,您且等著呢,少爺以後還會有更多好東西送給您的。”“我可戴不了那麼多。”龍嘉輕聲,這才將步搖穩穩插在了自己的頭發上。但這句不是有意,而是真心。想是看不慣她這般炫耀,立蓮這時提醒她道:“少夫人,時候不早了,老夫人還在祠堂等著您呢。”龍嘉於是起身,慢步走出房門。說來這都已經快到午時了,老夫人恐怕都已經吃過中午的那頓飯了,這會兒她再去敬茶,就算是墨逸軒替她求情,這跪祠堂也是真真的免不下來的。果不其然,午時剛過,路過祠堂的二公子朱遇就見著一個穿著紅色羅裙的女子,挺直身板的跪在祠堂前。祠堂中間是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兩旁是喝著茶的墨老夫人,和墨老爺的妹妹墨婉容二小姐。墨老爺這會不在,想必是一大早就去了武館授課。墨大哥也應該去了鏢局。整個墨家,現在隻有舅母在當家作主。朱遇眉頭一挑,撚著鬢邊長發便走了過去:“娘,舅母,您們今兒個中午怎麼沒回房休息啊?”墨老夫人聞言,抬頭看了朱遇一眼,不禁重重放下手中茶碗,語調陰陽怪氣道:“這就要問你剛過門的大嫂了,為什麼這麼晚才起來?從古至今的規矩,新兒媳婦嫁進夫家門的第一天一定要起來敬早茶,晚一些倒也沒什麼,老人家並不會怪你。可你看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卻才起來,是不是根本就沒把我這個婆婆放在眼裡?”龍嘉低著頭,在餘光瞧見朱遇的時候,故意將聲音放輕了一些:“婆婆,兒媳知錯了。隻是昨兒個整夜,兒媳與夫君都在聊著往日,所以睡的實在晚了一些。”“閉嘴。”卻不想墨老夫人在聽到她這誠懇的致歉之後,顯得更加生氣了,抬手指著她道:“都已經是嫁人的人了,以後這閨房裡的事就彆總是掛在嘴邊上,這要是傳出去簡直就是丟我們墨家的臉,說我們墨家竟然娶了這麼一個沒教養的兒媳婦。”龍嘉聞言,頓時沉默了下來。想來她隻是說了句實話而已,怎麼到了這老夫人的嘴裡就變成口不擇言了?在聽到她的聲音後,朱遇忽然走到了她麵前,在低頭瞧見她的那張臉時,頓時一臉驚訝:“龍,龍嘉姑娘?”龍嘉這時抬起頭,卻隻是一臉迷茫的眨了下眼睛,沒有說話。墨二小姐在一旁,看了看龍嘉和自己的兒子,不免開口問道:“兒啊,你曾見過你佳怡大嫂?”朱遇看了一眼娘親,又看了一眼龍嘉,片刻卻是搖了搖頭,恢複鎮定道:“不曾,隻是兒子曾在衛幫主那裡見過一位女武師,與大嫂長的十分相像。”墨二小姐聞言,方才笑了笑:“原來是因為這個,難怪我兒你會這麼驚訝。不過你大嫂從小身子就有些弱,不比常人,當不得武師。”龍嘉這才點了點頭,開口說話道:“表弟怕是誤會了,我與表弟今日還是第一次見麵。”事實上,朱遇在丐幫見到的那個人確實是她,隻是那時她剛剛穿越過來,還穿著一身濕淋淋的戲服。因為無家可歸,正找到丐幫幫主衛衡,商量如何加入丐幫的事情。與現在她這副大家閨秀的裝扮相比,定然是天差地彆。因為早在嫁進來之前龍嘉就已經做好了會遇見朱遇的準備,所以此時並不慌張。朱遇聞言了然,但心中還是十分驚訝:“隻是大嫂和那姑娘長相實在很像。日後若是有機會,我可以讓娘和舅母與她見上一麵,那位姑娘的武功,怕是與表哥相比差不了多少。”墨老夫人仿佛被說動了,不禁抬頭看著朱遇好奇問道:“哦?能與我家軒兒武藝相當的人,在這東列、南齊、北翎三城,都找不出五人。與你大嫂模樣相仿的那位姑娘竟真的如此厲害,不知出身何地?有無嫁娶?”朱遇笑著,搖了搖頭:“舅母,侄兒那時忙著給各家送喜帖,與龍姑娘在丐幫聊了兩句就分開了,所以您說的這些,侄兒是一概不知。”墨老夫人不由得歎了口氣:“也罷,等改日見了,也就知道了。”龍嘉聽著一言未發,心想這墨家的新媳婦才剛剛娶進門,怎麼聽這墨老夫人的意思,好像就要給自己的兒子再娶一個小媳婦回家了?而且墨家老夫人想娶的這兩個兒媳婦,還都是她。隻可惜她龍嘉隻有一個,替龍佳怡嫁這一次就夠了,等日後離開了,她是絕不會再回到這個墨家受悶氣了。這時墨二小姐站了起來,看了眼跪了好半天的龍嘉,對一旁的墨老夫人道:“大嫂,時候也不早了,您該回去休息了,也讓佳怡這孩子回去吧,畢竟,她和軒兒昨日才剛成親。”龍嘉看了這墨二小姐一眼,忽然覺得此人很是麵善。能在這時幫著她說話的人,想必心腸一定壞不到哪裡去。隻要這墨家能有個可以交流的人,她就不會覺得自己過得太委屈。隻有墨老夫人依舊鐵石心腸,扶著衣袖起身道:“不行,無規矩不成方圓,我們是該回去了,至於這丫頭,就先讓她跪這吧,好讓她長長記性,爭取下次彆再這麼晚過來了。立蓮,莞桃,你們就在這看著,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讓她起來,不然,你們就陪著她一起跪到明天早上吧。”立蓮與莞桃兩個小丫頭輩分最低,聽到這話立刻往龍嘉身後站了站,蹲身道:“是。”龍嘉不言,在心中重重歎了一口氣。朱遇大概是想替她求情的,但在抬頭看到墨二小姐暗示的眼神之後,就隨之沉默了下來。她罰跪之時,祠堂內十分安靜,祠堂外卻總有人來回路過,似是在看她這新媳婦的熱鬨。龍嘉充耳不聞,心如止水。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黃昏,龍嘉挺身跪在祠堂卻還如同午時一樣,麵無倦色,身邊的兩個小丫頭則已經困的不像樣子的靠在了門柱旁。一直到了日暮之時,安靜的祠堂裡響起了一個人腳步聲,沉穩且熟悉。龍嘉還沒回頭,就知道來的人是誰。還沒開口,她就聽得那人在他身邊問道:“怎麼為夫不過才一日未歸,你這新媳婦就被罰跪在祠堂裡了?”隻是這語氣,著實是一點心疼她的意思都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兩個仇人。幸好,龍嘉毫不在意,小聲回答他道:“你娘嫌棄我起的晚,沒讓她喝到這杯新媳婦茶,就罰我跪在這長記性了。”不然,他以為她願意跪在這?這大晚上的,連口飯都沒處吃。龍嘉話音剛落,那邊靠著柱子睡著的兩個小丫頭就猛然醒了過來,揉著眼睛問:“誰在那?”墨逸軒轉過身,言簡意賅的隻說了兩個字:“是我。”與剛才那副調侃的模樣相比,麵容嚴肅的簡直判若兩人。這可嚇壞了兩個小丫頭,忙低著頭小心翼翼的問:“墨少爺,您回來了。”墨逸軒依舊神情嚴肅,低頭瞧著這兩個人,稍顯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擔憂:“這是怎麼回事?少夫人怎麼跪在這?已經跪了多久了?”與私下裡完全不一樣的墨逸軒,讓龍嘉很是驚訝。想著這人大概也是個演技派吧?難怪東列城的那些姑娘們會對他神魂顛倒,畢竟就連她也分不清,墨逸軒到底是想看她笑話,還是想真的關心她。認真的男人總是那麼讓女人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