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相遇(1 / 1)

田園女訟師 鰻魚Tech 1621 字 18天前

翌日,房與歡當庭審問魏營,審問時,因為這一樁綺麗而又淒慘的事件,江陵縣人大都來了,而當小吏念出魏營的訟狀內容時,眾人更是嘩然。“剖腹驗屍?這,這真是有傷風化!”“不錯,這訟狀到底是誰寫的!”眾人議論起來,其中一個人悄聲道,“是桑名。”一時沉默。對於桑名這位訟師,江陵縣喜歡看熱鬨的人都是了解幾分的,從王秀才的案件開始,訟師桑名所寫的訟狀幾無敗績,且都條理清晰合乎禮法。最讓人意外的是,端看請桑名寫訟狀的群體,雖都不是下九流,卻儘是家資貧乏之輩,其中最富的,卻不過是鄉下一個養了秀才兒子的小地主。然而無論是誰,桑名都為他們一一寫了訟狀,並解了清白。雖說訟師都是陰險狡詐之輩,但從桑名目前的舉動來看,卻稱得上古道熱腸。一人低聲道,“其實,也算合理。萬一犯案的當真不是魏營呢,貿然斷案,豈非冤枉好人?”另一人附和,“而且這犯人連剖嬰這樣有違常理的事情都提出來了,可見真是冤枉。”“對啊對啊。而且說到有違倫理,那陳家教女不嚴,導致女兒未婚身死,如今又賴上了旁人,這才算有違倫理吧,實在用心何其毒也。”眾人頓時齊看這插話的,原來是華年書坊的老板柳先生。“柳先生也覺得魏營冤枉?”“算是吧,其實我今天來,可能還要作證。”柳華年沉吟半晌道,“唔,陳姑娘出事那天,我想吃排骨,就去買肉,路上還和魏營打了招呼。”“哦?當時是何時?”“嗯,天快黑的樣子。等天黑透了,羊肉燒餅也做得了。”正說話間,房與歡一拍驚堂木,“陳家女屍體在何處?”“在陳家。”“派人取來,剖開吧。”“大人!”堂下的陳四當即老淚縱橫,“大人,不可啊,我女兒生前已遭了不幸,如今,還求您饒了小女啊。”“我為她申明冤屈,難道不好麼?況且因她之死,已經有一人在獄,難道不該查明真相?”“我,我!大人,小人不告了行不行?”“你當律法是什麼?”話落,房與歡瞥一眼喬明喻,決然的下了簽子。過不久,仵作同衙役們就將陳姑娘的屍體搬來了,因放的久,屍體上麵已經長了屍斑,皮膚也凹陷了下去,隻肚子還是鼓鼓的。仵作顫抖著手,當堂剖開陳姑娘的肚子,取出一個嬰孩來。孩子的皮膚有些發皺,麵色青白,顯然是憋死在母親體內的。這孩子一取出,公堂上當即響起了抽泣聲。房與歡手顫了顫,拿塊帕子擦了,吩咐人道,“取碗,滴血認親。”當即有人從後堂拿出個碗來,碗裡已經放好了清水,仵作抖著手從孩子手指上割破了小口,勉強滴出幾滴血來,又取了魏營的血。果然,血液相遇,卻融不到一處。堂外立刻響起眾人的呼聲,有同柳華年站在一處的,拍拍柳華年的肩膀道,“柳先生,你說的果然沒錯,那魏營,確然是冤枉的。”“哦。”那人才覺得柳華年聲音不對,轉頭細看,就見柳華年素白一張臉,如今已布滿了汗珠子,整個人雙腿抖著,目光發直的看著那青色嬰屍的方向。這人頓時笑了,“哎呀,柳先生,你還怕這個?”“怕!你不怕?”“不怕啊。實不相瞞,我娘子生了四個,三個都死了,有一個還是在胎裡憋死的,同堂上的並無二致,還是我親手埋得呢。對了,這幾個孩子的胎盤還被我收起來了,給娘子做了紫河車,好補身體。我嘗了口,味道不錯。”“嘔!”柳華年登時一彎腰,大吐起來。周圍幾個聽到的人也狂吐不已,卻因為此時是上午,早飯沒吃多少,都對著地麵乾嘔著。桑霧在這些狂吐的人當中鶴立雞群,她強忍著惡心感給柳華年遞了帕子,想挪步,周圍卻全是撅起的屁股,她於是保持不動,避免有人真吐出來了濺到自己。正此時,房與歡宣布了魏營無罪,擇日釋放。至於陳姑娘——“陳家女遭遇不測,但因為農忙時節,擱議,期間有人有線索報與衙門者,賞錢千文。退堂吧。”桑霧勉強將柳華年扶起來,抬頭,便看到房與歡目光深沉的看著自己,過不久,起身離開了。約莫下午時分,桑霧便收到了魏營的兩百文訟金。送錢的衙役走後,柳華年打量著桑霧手裡的銅板,感歎,“嘖嘖,也忒少了吧。這要是在長安,少不得一千文。”“可這裡不是長安,要不,你帶我去?”柳華年臉一紅,喝茶掩飾道,“原來你喜歡長安啊,我對那裡倒是很熟悉,隻是,咳咳,如今不方便。兩年後好不好?”他想起之前同桑霧的談話,若是、兩年後,桑霧答應與自己去長安,那是不是預示著,她不走了?“也不一定是長安,嗯,全國各地,隻要不是荒郊野外,我都想走走的,可惜沒錢。”長安,洛陽,江南,四川,將曆史上赫赫有名的都城遊玩一遍,在錢充足的情況下,聽起來,似乎不錯。柳華年打量著桑霧神往的表情,笑道,“好啊,那我們就約定,兩年後我帶你去好不好?”“我自己不能去嗎?”“要路引的,而且你是個姑娘,怕不好租房子,隻能住客棧。客棧貴的很。”“哦。”柳華年卻盤算起來,“不對,估計要三年。兩年後,我就能用這間書坊大展身手賺錢了,等賺夠了錢,就能到處玩兒了。”“賺夠了錢?錢什麼時候能賺夠?”“也不要很多,一百金,就夠了。多了遇到土匪也不好。唔,還要買些土地,這樣就有了本金,隨時可以開店賺錢。到時候就算錢花完了,繼續賺,賺夠了還是可以出去玩的。或者,去做行商,邊買貨物邊賺錢,很不錯吧?”桑霧終究點了點頭,卻輕聲問,“那這兩年……”總覺得柳華年身上的不穩定因素太多。“這兩年就被石家欺負唄,能怎麼辦?他都搭上荊王府了,荊王爺可是陛下的叔叔哎。我哪裡敢冒頭?”那又為什麼兩年後就可以呢?兩年後,不被石家欺負,也就意味著石家沒有了靠山荊王府。而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一個偌大的,王爺還是皇帝叔叔的王府會沒有了呢?桑霧眉心一跳,抬頭,就見柳華年已經若無其事的去燒水了。燒完水便是沏茶,因為桑霧喝不慣如今時興的茶,柳華年特地按照她的口味調了一副,隻將茶葉研磨的細細的,加了白糖,才遞給她。柳華年接著拿起茶碾子,開始製作自己那一份。陽光從窗戶紙上落下來,將柳華年的側臉照的格外鮮明。也不知道是衙門裡的主簿賭咒應驗了,還是今年收成有難度,自從秋收以來,江陵縣下轄的土地時常出問題,不是要收糧食的時候忽然下起了雨損失了糧食,就是兩個村子的人因為糧食起了嫌隙,從而演變成兩個村子的群體鬥毆事件,有時候則是三個村子的。而城裡糧商聽到消息後,乾淨利落的提高了糧食價格。當然,過不久又被官府按下去了。但因為這一番變故而多掏錢買糧的人們卻不在少數。衙門裡的人被農忙工作攪得團團轉,縣城裡卻也不含糊,僅是桑霧一個訟師,半月內就接了六個訟狀單子,且其中一個商戶出手闊綽,一副訟狀竟然給了足足一金。一金啊,桑霧這幾個月來賺的訟金加起來都沒有半金!來送訟金的時候,那衙役手都在發抖。桑霧發了賞錢,然後就被柳華年盤剝著去買糧了。陳姑娘的案子仍然沒有著落。石家從石巍來鬨過一次後,除了斷了華年書坊的貨源,就沒再來過了。當然,石家書坊的生意蒸蒸日上,而華年書坊,一蹶不起。根據桑霧的估算,再過半個月,華年書坊的商品就完全賣光了。反正如今靠著訟金書坊的房租生活用品都是足夠的。到時候偌大的書坊就留給她和柳華年下棋喝茶,挺好。這天,桑霧和阿中商量著去買點水果,秋天到了,縣城裡水果很便宜。兩人轉悠著就來到了接近城外的集市。桑霧看重了肥嘟嘟的葡萄,於是和阿中去挑,正想著要買多少的時候,她忽然感覺有人盯著自己看。桑霧下意識的轉頭,就見一個穿布衫的小男孩站在不遠處,約莫九、十歲,白白淨淨的模樣,手卻臟兮兮的。男孩的輪廓,隱約有些熟悉。“小楓?”林桑霧的弟弟小楓,也是她出事時,唯一一個挺身而出的人。小楓看了眼桑霧,卻一溜煙跑了。桑霧下意識的去抓,不想小楓身形靈巧,倏爾就跑不見了。她隻得失落的站在原地。“桑霧姐,”“沒事。”正此時,小楓卻突然騰騰的跑回來,在桑霧麵前站定,急聲道,“阿姐,你彆走,我叫娘過來。”“好,我不走。”桑霧摸了摸小楓的腦袋,明明不是親人,聽到這個人的話,卻覺得很溫暖。小楓很快和桑霧娘過來了。桑霧娘幾乎是跑過來的。她跑到跟前,仔細看著桑霧,見眼前的女孩子溫和的看著自己,卻不像從前那樣撒嬌了。她於是眼圈紅了紅。“娘。”“桑霧!”桑霧娘一把將桑霧抱在懷裡!半晌,她鬆開,瞥了瞥周圍的人,不好意思的一笑,臉紅紅的,抽泣一聲道,“我,我們去那裡說話。”她指了指不遠處,一棵大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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