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刀起刀落”的那一瞬間,身後傳來的一道急促的喊聲。“不要!”秦淼淼緊繃的神經一下子鬆開了,她聞聲看去,隻見一隻巨型蝴蝶的背上正做著一個溫婉美麗的女子。她們在小樹林前落地,喊話的正是坐在南海蝴蝶背上的初夏。初夏紅腫著眼睛急衝衝地跑上前,再次對著白澤說道:“獸神大人,請你不要殺他。將他趕走,離開這個城市,越遠越好,但請獸神大人留下他的一條命!”“初夏,你清醒一點,這隻九尾狐已經魔化了。不殺他,他就會要了我們的性命!”秦淼淼對著初夏喊道。她眉頭緊蹙,滿臉著急和不解。被白澤控製在身下的九尾狐在見到初夏的那一刻,滿是傷口血痕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瘋狂的笑容。他趁此刻白澤有了些鬆懈,以極快的速度掙脫逃出。他瘋狂地獰笑著,大喊著朝沒有防備的秦淼淼飛奔而去:“我的媚兒,我不會死的,我這就殺了這個女人,拿到獸神的力量,這樣,我們就可以再續前緣了……”他以極快的速度揚起前蹄,動作之快,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他用儘了全力將鋒利的爪子迅速插入獵物的胸口,他幾近瘋狂地仰天大笑,整張臉變得猙獰可怖。成功了!他終於殺了秦淼淼,很快,他就可以得到獸神分散出來的那團靈力……他的另外八條斷尾立馬就可以重新長出,他可以用自己的尾巴將萬年前的美好製造成幻想,他可以讓媚兒通過幻境想起他們過去的一切;他和瓊媚可以擁有美好的下一世、下下世、下下下世……萬年前美好的回憶可以一直延續下去。“宮……北……辰……”獸爪下如爛泥一般癱在地上的女子艱難地開口,聲線溫柔至及,飽含的悲傷像要溢出來一般。也正是這樣熟悉的聲音,將宮北辰從幻想之中拉了回來。“初夏!”又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觸動了他的心。宮北辰一臉茫然地低頭,隻見自己懷中的女子正奄奄一息,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他足以致命的指甲正刺在她的胸口上,鮮紅的血如水一般噴湧而出,在它的獸牙周圍滿滿暈染開去,開出了一朵極度妖豔的花兒。而秦淼淼安然無恙地站在不遠處,一臉的震驚和痛苦。方才那痛徹心扉的喊聲正是她發出來的。為什麼秦淼淼會好端端地活著,為什麼被他撲倒並刺死的會是他的媚兒……“媚……媚兒……怎麼會是你!”宮北辰身上的戾氣在刹那間煙消雲散,他變回了人形,用媚兒喜歡的這張臉麵對她。九尾狐刺入初夏心臟的爪牙劇烈地顫抖著,他如逃避一般想要拔出,卻又害怕弄疼懷裡的人兒。“疼……”初夏的眉眼皺在了一起,她在生死的邊緣痛苦徘徊,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都被急劇的疼痛占據。九尾狐害怕了,他慌張地用另一隻手抱緊初夏,又小心翼翼地將“凶器”拔了出來。血水再次湧出,初夏的臉色愈發蒼白。宮北辰將初夏緊緊抱在自己的懷中,附在她背上的手一次次鎖緊,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一般。他的雙眼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一般,白得像紙一樣的臉陣陣抽動。“不要怕,媚兒,我陪著你,我一直都在……”宮北辰將臉埋在初夏的肩膀上,聞著她的發香,感受著她漸漸降下的體溫。第九次……一萬年了,這是他第九次眼睜睜地看著媚兒在自己懷中香消玉殞。每一次看著她與死神搏鬥,他都在忍受著痛不欲生的滋味。他寧願痛的人是他……死的人是他……“宮……北辰……請你不要再傷害我的朋友,也請你……放過我。”初夏強忍著疼痛盯著這個糾纏自己幾輩子的男人。她看著他,眸中有著悲哀,有著懇求,還有像刀一般剜著宮北辰心的陌生。宮北辰不信,他不相信他的媚兒一點也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媚兒,難道你真的一點兒也不記得一萬年前我們經曆的那些嗎?你為了給猛獁淨璃鐲增添永恒不滅的藥性,不遠千裡來到青丘尋找九尾狐血。剛擁有人形的我對你一見鐘情,為了能夠和你多相處一段時間,我提出了各種理由刁難你。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你對我也是一往情深。當時追求你的人太多,為了你,我……”九尾狐沉浸在往日的回憶中,他癡迷地笑著,喋喋不休地講述過往的事情,可他忽略了,此時她懷裡的人已經不是當年的公玉瓊媚了。“可我是初夏……我是初夏……我不是公玉瓊媚。”初夏情緒激動地打斷他的回憶,她用眼淚控訴,她不想成為彆人的替身,更不想自己的人生因彆人而改變。可是她無奈,除了哭,她無法做任何事情。宮北辰愣住了片刻,可是很快,他又恢複了原有的癡笑:“沒關係,很快,天就要黑了,到時候你便會想起我們的過往。你愛喝酒,沒關係,我陪你喝;你愛玩,我陪你。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都會一直陪著你……媚兒,都是我的錯,隨著尾巴的減少,做成的幻象也隻能在日落以後生效。等我滅了那個獸神和那個叫做秦淼淼的女人,我們就可以再相愛幾百年……甚至幾千年!你不要怕,等我……”九尾狐的話激怒了初夏,她用儘全力抓住宮北辰的手腕,平整的指甲因力道過大而深深地陷入他的皮肉裡,很快便有鮮血從她的五指下沁出。初夏用最後的力氣瞪著宮北辰,渙散的雙眸圓睜,她咬牙切齒著,溫婉好看的臉變得猙獰而恐怖。“九尾狐,你糾纏了我幾世,毀了我的人生。若是現在還妄想傷害我的朋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那憤怒的語氣,陌生的眼神徹底惹怒了九尾狐。他又氣又怒,又悲又恨,他氣媚兒無情,忘記了他們的山盟海誓;他怒她的冷漠,至死也不懂他對她的深情;他悲自己執念愛人,卻落得斷尾殞命的下場;他恨這個世道的不公平,恨自己的付出得不到相應的回報。他的五官開始變得扭曲醜陋,一手揚起,恨不得親手殺了他愛了一萬年的女子!秦淼淼發現九尾狐的異樣,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將他推開。她抱住氣若遊絲的初夏,心口疼得厲害,鼻尖酸楚,眼淚更是嘩啦啦地留個不停。“傻瓜,你為什麼要替我擋這一下,你腦袋裡有坑嗎?你不知道這樣你會死的嗎!”秦淼淼像個迷失的孩子,責罵著遺棄自己的母親。她不敢去看初夏猙獰恐怖的傷口,沒看一眼,她的心就像被繩子絞著一般疼痛,她怕自己沒有力氣扶住初夏,她怕一轉眼,初夏就會離開她。“淼……淼,你彆哭,再哭就不好看了……”初夏艱難地抬手,想要替淼淼擦去淚水。秦淼淼反握住她冰涼的手,目光觸及到她手腕上的鐲子。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用力吸著鼻子,滿是淚痕的臉上強擠出了一抹難看的笑。“初夏,你不會有事的,有猛獁淨璃鐲在,它會治好你的。不要怕,我帶你回家,很快就不痛了……”“沒用的……”初夏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皮滿滿下垂,勉力半眯著,“這個鐲子可以治好病痛,卻決定不了生死。我知道,我很快就要死了……認識你,我很高興……如果有下輩子,我還要和你做朋友。”初夏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高仰起頭,好一陣才平緩下來。她閉上眼,又再重新睜開,嘴角揚起了一個嫵媚的笑,蒼白的臉上浮上了不可一世的笑意。縱使她虛弱不堪,可這樣的一笑,足以顛倒眾生。“思思……”秦淼淼愣住了,她抬頭望了望天,太陽已然落下,一輪細細的月兒悄悄掛上了灰沉沉的天空。秦淼淼有些狐疑地看著懷中柔笑的女子,覺得很熟悉,卻又有些陌生。“思思……其實我知道……你並不是思思。我的思思,早在一萬年前就已經不在了。”初夏微微垂眸,將眸中一閃而過的憂傷掩飾過去。“你是……阿媚……”秦淼淼試探性地問了問,她聽諸犍說起過,鐘離長思就是這樣喚公玉瓊媚的。初夏的眸中閃著淚光,臉上卻驚喜地笑了。她吸了吸鼻子,嬌嗔著:“你這個死沒良心的,看到我現在的醜樣子,不準偷偷笑話我。”秦淼淼的臉上也帶著笑,可眼淚卻止不住地滴下。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的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為了初夏,還是為了公玉瓊媚。無論是一萬年前,還是在二十一世紀,眼前的這個女子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得不承認,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會讓該認識的人相遇,讓該相愛的人相愛。也許這是因果循環,或許也是人們常說的緣分。“在我的心裡,你永遠都是最美的……”這句話,她在和公玉瓊媚說,也是在和初夏說。她微笑著,用最美好和平靜的狀態和這個老朋友告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