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秦淼淼睡得十分舒坦,不知是因為困擾多日的房租問題解決了,還是因為她知道這個冷冰冰的租房裡再也不是她一個人。二十三年了,每到夜裡,她就是孤獨的。母親在的時候,她的晚上是在樓頂的小隔間裡度過的;母親不在了,她就一個人住在這裡。這麼多年,她還是第一次感覺到心安。雖說讓她心安的那個人是一個從未聞麵的怪人,還是一個不知冷不知熱的木頭人。天亮了,秦淼淼伸了個懶腰,鉚足了精神,洗漱完畢,換好衣服走出了房間。秦淼淼的這間租房並不大,一室一廳,就連廚房也隻是在客廳中搭了條簾子隔成的。她的家中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所以就算沒有了大門也根本不用擔心會有人偷東西。秦淼淼歪著頭看了看,詫異地發現昨日被白大仙卸下的門已然完好無損地補了上去,且一絲也沒有被破壞過的痕跡。“白大仙,你什麼時候修的門啊,修得不錯嘛!”秦淼淼一邊在門板上叩了兩下,一邊衝著在廚房中忙活的白澤說道。白澤聞聲從廚房裡走了出來,並未回答淼淼的話,反而將手中裝在盤子上的新西蘭芝士小方遞給了秦淼淼。淼越發驚喜地看向白澤,咧著嘴笑說:“這是給我的早餐?”“你們人類不都是要吃飯的嗎?”白澤這麼說著,從那餐盤中取下一塊,麵無表情地扔到了自己嘴中。秦淼淼一邊接過盤子,一邊略帶取笑地說道:“人類才要吃早餐,那你這個上古異獸,萬年謫仙為什麼也要吃!”“因為我想當人,我想要有七情六欲,自然也要學著你們吃早餐!”“嗤!”秦淼淼“撲哧”笑了一聲,然後也抓了塊糕點塞到口中,但在下一秒,她便連吐帶噴地將剛咬下的糕點吐了出來。她咧著嘴直哈氣,嘴唇被辣得發紅發腫:“好辣……辣死我了!”秦淼淼被辣得齜牙咧嘴,她算是明白了,這個木頭人怎麼可能會那麼好心給她煮早餐?原來不過是裝瘋賣傻,報複她罷了。“你這個王八蛋,看老娘不打死你……”秦淼淼如同瘋婆子一般揚起手臂就要去抽白澤,卻被白澤一把抓住,製止了她的動作:“你這是在乾什麼?”白澤似乎不太理解秦淼淼為何情緒如此激動。“你不要再裝了!”秦淼淼終於忍不住大吼道,“什麼不知七情六欲,什麼上古異獸、萬年謫仙,什麼想要成人,你這分明是在報複我昨日拿加了辣椒的糕點給你吃。你給我出去,彆再來惹我!”秦淼淼幾乎是用儘全力才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她如跑一般快步衝到廚房之中灌水漱口,可無論她怎麼衝洗,那張唇始終是紅腫不堪,如同香腸一般。“果然貪小便宜是沒有好下場的,早知道這樣,我昨天一早就該把你掃地出門。現在我的嘴唇這個樣子,還怎麼上妝,怎麼拍戲!”她當一個小演員容易嗎,她賺點小錢容易嗎……“我可以治好你。”白澤看她的嘴唇腫得厲害,淡淡地說道。聽似善意的一句話,但秦淼淼根本聽不到其中有半點的內疚之色。他還是那樣不溫不熱,淡然清冷。“不用了,離我遠點!”秦淼淼一拳拍在桌子上,發出巨大的響聲,接著便拎包出了房門,離開了家。公交車上,秦淼淼不停地用粉底去蓋住此刻紅腫的唇,但無法她如何掩飾,都無法讓自己的嘴唇看起來自然。“算了!”她收起粉底液,堅強地努起一個笑容,“我秦淼淼這二十幾年被嘲笑得還少嗎,難道還會怕這個?憑我的顏值和演技,就算是香腸嘴也可以秒殺那群綠茶婊。”半個小時過去,她終於抵達了拍戲現場。秦淼淼一路狂奔,但還是免不了被導演一陣臭罵。“秦淼淼,你這已經是第幾次遲到了?不過是演一個小小的宮女,居然還要所有人等你!”旁邊一個濃妝豔抹的演員扭著腰肢走來,看到秦淼淼這副狼狽的模樣,掩著鼻子冷笑:“哎呦,這嘴唇紅的,昨夜也太賣力了吧!”“林沐珊你什麼意思!”秦淼淼十分不爽地邁了幾步。“怎麼?還急了?妓女生的女兒還真是沒有素質啊,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秦淼淼雙拳緊握,怒不可遏。她什麼都能忍,就是聽不得彆人說她的母親。妖豔的女子看她生氣,更是樂得不可開交:“淼淼啊,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為什麼還要這樣拚命賺錢啊,晚上要接客,白天還要來這裡上班拍戲。其實憑你的姿色完全可以不用這麼辛苦的,隨便傍個有錢的大佬求包養不就得了!”“嗬!”秦淼淼學著她的模樣撫了撫頭發,“我秦淼淼不過是鄉下丫頭一個,哪比得上你啊。前些天泡了個小鮮肉,這幾天又傍上了一個大款大叔。哦,對了,上次在醫院婦產科看到你麵色憔悴地出來,你現在身體應該利索了吧。剛打完胎怎麼也不好好休息幾天再來呢?真是不懂照顧自己!”“你!”林沐珊被氣得臉色發青,作勢就要打人。“差不多就行了哈!”賴導演陰著一張臉打斷她們的談話,“作為演員,私生活檢點一點,免得黑了我們劇組。準備開工了,都給我認真點。”“聽到了沒有,私生活檢點一點!”秦淼淼朝著那女人吐了吐舌頭,又做了張鬼臉,接著便跟著導演離開。一條簡單的戲碼反反複複拍了許多遍,待到收工之時,已經快到傍晚了。秦淼淼十分疲憊地在長椅之上坐下,手指一擰,開了一瓶礦泉水。她咕嚕咕嚕倒了一肚子才停了下來。開工前林沐珊所說的那些話曆曆在目,她雖看似習以為常,並不在意,但其實心裡十分不是滋味。沒錯,她的母親是妓女,靠出賣自己的肉體賺錢養活自己和女兒。十年前,她被警察抓走,不久之後就病死在了監獄裡。也正是因為母親的事情,秦淼淼從小就被同學嘲笑諷刺。那時候,她才十三歲。之後的學費、生活費,沒有一分不是她靠自己的雙手賺取的。她很好強,也曾忿忿不平為什麼自己要受到那樣的待遇。她斜著眼睛看了一眼那在排戲的林沐珊,靈動的雙眼裡透著恨意。就在這個時候,神奇的一幕發生了。幾隻彩色小鳥從林沐珊頭頂飛過,準確無誤地將糞便遺留在了她的頭上、身上。林沐珊氣得跳腳,毫無形象地大叫了起來:“死畜生,這……我要把那幾隻臭鳥打下來!”她抬頭指著天空大喊。而這個時候,又一隻鳥兒飛過,不一會兒,林沐珊的額頭中央便又出現了一坨白色的糞便。現場的工作人員、演員看到這樣的一幕,皆忍不住笑了出來。就連一向嚴肅的賴導演也抿著嘴偷笑。“你們……你們都不準再笑了!”林沐珊氣得發抖,卻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喂,大明星,你還是趕緊回去洗洗吧!我離得這麼遠都聞到臭味啦!哈哈哈!”秦淼淼扯著嗓門挑釁說道。林沐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委屈地離開了現場。方才的鬱悶與憋屈之感瞬間煙消雲散,秦淼淼捂著肚子大笑,甚至彎下了腰。就在她樂得不可開交之時,地上出現的一幅景觀引起了她的注意力。數萬隻螞蟻從四麵八方爬來,以極快的速度拚成了一個圖形。秦淼淼仔細一看,才發現竟是一個箭號,而肩頭的方向是對準換衣間的。“白大仙?”秦淼淼的腦中浮現了這樣三個字,隨即拎上提包偷偷溜了過去。果不其然,在換衣間門口,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正挺直地站在那兒。他身著簡約的白衣牛仔褲,留著利落的寸頭。雖未經特意打扮,但是那由內而外的氣質卻足以令無數女子為之傾倒。“白大仙,真的是你!”秦淼淼氣喘籲籲地喊了一聲,然後笑著走向他。白澤緩緩回過頭,依舊是淡著一張臉,仿佛塵世間的一切都與之無關一般。“謝謝你為我出氣!”秦淼淼十分真誠地對他說道,與清晨抓狂發怒的樣子判若兩人。能夠驅動鳥兒和螞蟻的人,這世間恐怕就隻有白澤一人吧。“不用客氣!”“不過,早上我和林沐珊吵架的時候你並不在場,你是怎麼知道我跟她有仇的?”“我能夠驅動飛禽走獸,自然也可以利用它們給我傳遞消息。”這一番話十分玄乎,但在白澤口中說出,似乎就有足夠的信服力。畢竟,秦淼淼是親眼見識過白澤的異能的。“嗯……”秦淼淼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開口說道,“早上的事……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對你發脾氣!”她雖任性霸道,但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白澤這麼幫她,她也理應向他道歉。“你為什麼要跟我道歉?”白澤的眸中閃過一絲疑惑,“你早上的舉動是什麼情緒?”什麼情緒?秦淼淼十分仔細地回憶了一下。早上她也就大吼了幾聲,又拍了幾下桌子,再差點動手打人了吧。這麼明顯的動作,這個白大仙居然會看不出是什麼情緒?既然他這麼愛裝,那麼她也配合到底。“開心啊!那叫‘開心’,以後你開心的時候也可以那麼做!”秦淼淼俏皮地眨巴了兩下眼皮。“開心?”白澤十分嚴肅地思考了片刻,一對秀眉微微蹙在了一起。秦淼淼看他想得這麼認真,心裡越發樂了。她一把捉住白澤的手腕,高興地說道:“今天你替我出了一口氣,我也應該報答你。走吧!”“去哪?”“去了你就知道了!”秦淼淼拉著白澤的手迅速地離開了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