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剛過,徐安安就被範延濤叫去了辦公室。“徐經理,13號周建南的女兒要在我們這兒辦十八歲成人禮,這個宴會非常重要,你們餐飲部一定要做好萬無一失的準備。”範延濤表情難得的嚴肅。“周建南?”“對,這次的宴會名義上是他女兒成人禮,實際上是他們商界促進交流合作的一個重要應酬,整個原海市的商界大佬,乃至其他地方的商人都會來參加,所以,我們不能出現任何差錯。”說著,他把一個文件夾遞給了徐安安,“這是他們送過來的宴會資料,明天早上你親自去他們家談詳細情況。”“明白。”徐安安翻開文件夾,大致瀏覽了一下宴會安排,不禁微微蹙眉,“既然這麼重要的宴會,為什麼不定在安洋廳,或者環瑞廳呢?三樓不太合適吧?”“誰說不是呢?”範延濤靠在椅背上,扯了扯領帶結,頗為無奈地說,“可他女兒不肯,說喜歡三樓的露天泳池,非要在三樓辦。”“那到時候散客是要往二樓移吧?”“對,聽說環瑞廳那天晚上有酒席?”“一個老人八十大壽。”“行,那就把散客挪到安洋廳,具體情況我們回頭再討論,你明天先過去把宴會上的情況搞定。”“我明白了,那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看資料。”“去吧。”周建南是原海市響當當的人物,當年二十來歲,身無分文的他投身地產行業,努力奮鬥了二十多年,才坐到了今天原海市地產界龍頭老大的位置,成為了多少正在創業的年輕人心中的偶像,他不僅是原海的傳奇人物,在全國都小有名氣。隻不過,應了那句“男人有錢就變壞”,他的私生活也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自從十年前和老婆離婚以後,上至名媛淑女小明星,下至普通老板姓,都和他有過不清不楚的緋聞,這也導致他女兒周淼淼跟他關係不太好,他自知虧欠女兒,對周淼淼也是百般寵愛。這次成人禮,對周建南來說是一個商業應酬,對周淼淼來說隻是一個和朋友們放肆狂歡的party,然而,他們誰都不向對方妥協,就交出了現在這份兒不倫不類的方案。宴會廳要像傳統的酒會一樣,呈現出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風格,與宴會廳一窗之隔的泳池區,又要弄成青春活力搖滾範。這兩種風格融入到一起也沒什麼問題,隻是三樓本來就是接待散客的,在格局和裝修上相對簡單一些,如果要呈現出二樓宴會廳那種金碧輝煌,高端大氣的感覺,著實困難了些,尤其是時間還這麼趕。徐安安忍不住按了按太陽穴,在心裡默默把這對作妖的父女吐槽了一遍。吐槽歸吐槽,吐槽完了還得乾正事兒。她首先聯係了經常合作的室內設計師、工程師,約了時間來酒店安排宴會場地,又打電話和周建南那邊的人聯係,定了第二天見麵的時間。等搞定這些,已經晚上六點多了,這也是餐飲部最忙的時候。她照常巡視了餐飲部的幾個樓層。實習生來酒店也有兩天了,剛開始都是跟著老員工在學習,現在老員工基本已經放手,讓他們單獨服務顧客。徐安安遠遠地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與客人交流、上菜、倒酒、收台。環洋作為五星級酒店,每年都會定期給員工做培訓,還會有一係列的考核,優勝的人會有一定的獎勵,所以,環洋的服務,從來都是行業內一流的。隻是老員工做久了,少了很多積極活力的東西,變得有些模式化,反觀新來的實習生,雖然在很多方麵都不太熟悉,但是他們熱情有衝勁兒。看著在各個地方忙碌著的實習生,徐安安嘴角的弧度微微揚起。她想到自己剛出校門的時候,也像他們一樣對這個行業充滿了熱情,隻是後來,所有的熱情和衝勁兒都被日複一日的工作和時間打磨得一點兒不剩。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所有行業都一樣,沒有多少人能始終保持熱情,她隻是希望,這群年輕人能夠記住當下拚搏的感覺,讓這種感覺成為日後無聊乏味的工作中,繼續前進的動力。巡視完前廳,徐安安又去了後廚,轉了一圈出來,到甜點室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看著幾個忙碌著的人,下意識的尋找易懷澤的身影。發現他不在以後,她才猛然想起來他請假了。他奶奶摔跤住院。嚴不嚴重?怎麼沒一點消息呢?要不要打個電話詢問一下?徐安安有些糾結,好幾次掏出手機又放了回去。其實這種情況下,她作為領導打個電話關心一下再正常不過,隻不過事情落在易懷澤頭上,她就拿不定主意,深怕他會誤會什麼似的。瞎晃悠了一圈回到辦公室,徐安安心裡還在為這事兒糾結著,以至於同事跟她打招呼都沒反應過來。算了,還是問問吧,她作為領導關心下屬有什麼可誤會的。這麼想著,她終於還是撥通了那個號碼。“喂。”易懷澤的聲音傳來,似乎有些疲憊,又像剛剛睡醒。“那個……”剛一開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緊張,嗓子突然卡痰了。她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接著問,“你奶奶怎麼樣了?傷得嚴重嗎?”“手腕骨折了,昨天晚上做了手術,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休養一陣就好了。”“哦,那就好。”說完這句話,雙方沉默了一瞬,氣氛有些尷尬,徐安安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明天還需要請假嗎?我提前給你批了。”電話裡傳來一聲輕笑聲,隨後,易懷澤用有些輕佻的語氣問:“徐經理,你是不是擔心我啊?”問得這麼直白,直接把徐安安事先做了半天的心理防設給推倒了,讓人一點準備都沒有。她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頓了頓才不自然地開口道:“我作為領導,關心下屬的奶奶,有什麼問題嗎?你可千萬彆誤會。”又是一陣笑聲,笑得徐安安心裡隻發顫,她有些氣急道:“當我沒問,你回頭要是再想請假,直接找你們廚師長吧,我……”“既然徐經理這麼慷慨的讓我請假,那我就再請一天好了,多陪陪我奶奶。”易懷澤打斷了她的話,語氣也比剛剛正經了些。“行,我知道了,沒什麼事兒我就先掛了。”“等等……”易懷澤及時叫住了即將掛電話的她,頓了頓,他聲音低了下來,帶著些撒嬌又討好的語氣問,“可以現在去見你嗎?”徐安安的心莫名得就漏跳了一拍,被他這奶狗式的語調,蠱惑般地嗓音撩得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頓了片刻,她終於緩過勁兒來:“我現在上班呢,有什麼重要的事兒……”“你九點下班是吧?”他又打斷了她,“我去等你。”然後,不等徐安安說什麼就直接掛了電話。“喂,易懷澤,喂……”明明聽到了掛斷的“嘟嘟”聲,她還是不死心地喊了兩句。手機上顯示八點三十五分,快要到下班時間了。可是易懷澤為什麼突然之間說要等她?這鬨得哪一出啊?徐安安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總覺得今天晚上會發生點什麼事情。她馬上又撥了個電話過去,沒人接。她還不死心,緊接著給他發了條語音:“易懷澤,你剛剛說的等我什麼意思啊?你不是在醫院嗎?我可告訴你,我晚上有彆的事兒,你彆過來。”然後,五分鐘過去了都沒人回。她又發了一個問號過去,這才收到易懷澤的消息:“已經在路上了,很快到酒店。”徐安安一下子就被這句話整蒙了。一個男人,這麼晚了還特意跑來等一個女人下班,這能是普通的關係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可是她和易懷澤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上下級關係啊,所以易懷澤今天到底怎麼了,還是說他根本就在逗她?徐安安就在這兩種可能之間來回判斷,直到下班。她打完卡,衣服都沒換,直接背著包忐忑不安地離開了酒店,一直到了公交站台都沒發現易懷澤的身影,這才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可是,明明害怕他來,為什麼這會兒沒見到他,心裡又有些失落呢?九點多鐘,公交站台的人不是很多,稀稀拉拉的散落在各處等車。徐安安若有所思地捏著自己腫脹的小腿,看著為了躲避易懷澤沒來得及換的高跟鞋,猶豫了片刻,從包裡拿出了備著的平底鞋換上。剛穿好抬起頭來,就看見易懷澤戴著頭盔,騎著一輛電瓶車停在她麵前。“徐經理,我帶你去兜風啊。”他把安全帽的透明擋板往上推,揚著一臉蠢萌的笑意看著她。徐安安一瞬間就怔住了,不知道是驚訝於他的突然出現,還是被他臉上純良無害的笑容擊中了。“你這電瓶車能去哪兜風啊?電力夠不夠啊?”她調侃了一句。“電力不夠,那就去吃飯唄……”他挑了挑下巴,笑容被暖黃的路燈鍍上了一層濾鏡,甜得直戳人心窩,語氣也是帶著撒嬌的意味,讓人不忍拒絕,“徐經理,你請我吃飯吧,我餓了。”“小夥子,你這小毛驢不能在這條道上開,一會兒交警看到了該罰款了。”旁邊一位等車的大爺好心地提醒道,“罰款是小事兒,主要是安全問題,你看那邊,公交車馬上來了。”“是是是,我馬上就走。”易懷澤認錯態度相當良好,然後拿出一個安全帽遞給徐安安,著急說道,“徐經理,你快上來吧,公交車馬上就來了,我們彆給人家擋道啊。”徐安安本來沒打算跟他走的,可他這麼一說,周圍幾個人都盯著她看,好像易懷澤違規行駛都是她的原因。她不禁在心裡把易懷澤從頭到尾罵了一通,手卻利索的把高跟鞋裝好放進包裡,接過安全帽帶好,利落地上了電瓶車後座。易懷澤得意地勾了勾嘴角,騎著電瓶車往前行駛了一小段路,順著綠化帶的接口處拐進了非機動車道。“什麼時候買的電瓶車啊?之前沒見你騎過啊。”“我鄰居的,他回老家了,電瓶車不打算要,就便宜賣給我了。”“看不出來你這麼接地氣,我以為你們這些年輕人要騎車肯定是騎那種噪音特彆大,特拉風的那種摩托車。”易懷澤被她的話逗樂了:“想試試嗎?我改天換輛拉風的來載你?”“得了吧,那玩意兒太危險,騎你這個小毛驢挺好的。”“……”夜晚的風,燥熱中帶著些許涼意,從他們的耳畔吹過,吹起了陣陣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