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對麵笑(二)(1 / 1)

南風知我弈 白鯨夢 1322 字 19天前

孟朝夕半晌沒說話。吳啟左右看看,算是搞明白這兩個人關係匪淺。於是他一時間說話不過大腦,試探性地問孟朝夕:“要麼,夕姐,您給新生下個指導局啊?”孟朝夕橫了一眼吳啟,胸口裡差點一口氣沒緩上來。謝南風卻在旁邊眉開眼笑地附和:“是啊學姐,教教我唄?”吳啟身邊的另一個男生冷汗直冒,當下一肘子狠捅吳啟肋骨,一麵壓低了聲音。“你傻了啊?夕姐和謝南風都是大師級,怎麼下指導局?”接著他把聲音放得更低:“孟朝夕和謝南風,可是死對頭啊!”孟朝夕看著謝南風,不說話。謝南風也看著她,一點兒不心虛的模樣。“指導局談不上。”孟朝夕低下頭,淡淡伸手將先前散亂的棋子複原,“你要下就下。”謝南風依舊看著孟朝夕,眼睛亮晶晶的。“好,速戰速決。”棋麵鋪開,以象棋隊招新攤為中心半徑三米的範圍內殺氣彌漫。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於有些老師都停了下來。孟朝夕執紅先手飛相,謝南風則輕輕巧巧炮行士角。緊接著孟朝夕快速出了橫車,謝南風則躍上邊馬。二人來回幾步,陣型嚴絲合縫滴水不漏,似乎誰都沒有著急進攻的念頭,像是不斷磨礪劍刃的俠客。然而雙方應棋的節奏卻又極快,僅僅五分鐘,棋局就已經推進到了殘局階段。雙方棋子所剩無幾,避無可避。僅僅是從某一步開始,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的風平浪靜儘數消弭,雙方忽然就開始了劇烈的廝殺。馬踹翻炮台,炮擊碎卒林,將士揮著長槍,割斷奔馬的咽喉。方寸棋盤上血流成河,一方落下一步棋,另一方就立即接上,眾人應接不暇之中,又發現每一步都精準刁鑽到了令人歎為觀止的地步,仿佛雙方都是用本能在下棋。神仙打架。吳啟甩甩頭,使勁揉了揉眼睛,踉蹌了一步:“我不行了,我跟不上。他們正式比賽也沒下這麼快啊?”正式比賽自然是不會下這麼快的。雖說相比之下謝南風更擅長快棋,但孟朝夕心裡有火,打定主意不和他拖延,勢要以殺還殺,以血還血。人群開始竊竊私語:“還是謝南風更強一些吧,一直在壓著孟朝夕打。”孟朝夕皺著眉,忽然就顯得有些吃力。於是謝南風的目光不動聲色地蕩了一眼人群,圍觀的人出奇地安靜了下來。而孟朝夕顯然鬆了一口氣,拿棋的手也定了定。她在等。像蟄伏的雪豹,瞳孔閃爍著光,隻待時機成熟,就會露出獠牙,一躍而起。雙方的棋接近於均勢,前麵謝南風一套快打猛攻看似聲勢浩大,實際上都被孟朝夕十分謹慎穩妥地一一接下。這也是他們一貫對局的風格。終於,謝南風在猛攻之中,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己方陣型裡一個極小的缺口。孟朝夕目光一凜,迅速將劍刺入。如打蛇打七寸,對麵的攻勢瞬間遲緩。孟朝夕趁勝追擊,步步緊逼。幾步以後,孟朝夕按下最關鍵的一步棋。“絕殺。”她一瞬間毫無防備地揚起臉,衝著謝南風驕傲一笑。“是我贏了,謝南風。”孟朝夕下完了棋,沒有再多做停留。和吳啟簡單交代了幾句,轉身就走了,瀟灑得毫不拖泥帶水。倒是留在原地的吳啟,盯著棋盤陷入了呆滯。“‘對麵笑’……” “嗯,‘對麵笑’。” 謝南風冷不丁被翻了盤,出人意料的既沒生氣也沒打算追,隻眉眼彎彎地望著孟朝夕的背影,似乎心情相當不錯。對麵笑,利用象棋中將帥不可相見的規則做出的殺法。都說他和孟朝夕是寧城象棋的“將帥”。將帥不可相見,但天知道,這段時間他有多想見孟朝夕。吳啟回過神,在旁邊探頭探腦:“小學弟……呃,南風大神,你和夕姐很熟嗎?”謝南風偏頭,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會兒吳啟。“夕姐?”他重複了一遍,“你們平常都是這麼喊她的?”“之前有時候也喊隊長。”吳啟對謝南風話裡的促狹毫無所覺,“她以前是我們光大象棋隊隊長。建校以來就她一個女隊長,很厲害的,大家都喜歡她。”吳啟又問:“你和夕姐呢?是從小認識?”謝南風挑了挑眉,指尖在剛剛孟朝夕動過的棋子上點了點,恬不知恥地答:“對,青梅竹馬。”吳啟疑惑且實誠:“可是我看夕姐明明就很不待見你啊。”四周人群觀望一陣,逐漸散去。謝南風坐回桌板上,自顧自地又應了一步棋。聽見吳啟的話,便十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懂,你太年輕。”吳啟噎了一口,張嘴半天沒反駁出來。謝南風揮揮手:“走了啊學長,我下次再找你下棋。”吳啟悲痛欲絕。下你大爺!——“我太難了。”孟朝夕仰頭望天花板,“我上輩子一定是道數學題。”從欣一邊接電話一邊塗指甲油:“你難什麼啊。南風挺乖的,不就是上同一所大學,有什麼不好的。”她這話裡槽點太多,孟朝夕一時都不知道先吐哪一個,啞了兩秒才道:“他乖?我說江山大小姐,你是真不知道你們院這個小魔王有多折騰人啊?給他安個馬尾他都能飆到呼倫貝爾大草原撒野去。”“不是喜歡折騰人,是喜歡折騰你。”孟朝夕心情複雜:“你暗示我不是人?”從欣翻了個白眼:“他是對你特彆。”從欣和謝南風一樣,隸屬於江山棋院。因為外貌清麗,身材高挑,棋風凶悍,在界內被譽為“象棋女神”。無論何時,她的臉上都掛著優雅得體的微笑。而凡是有從欣出場的比賽,記者們就必然會爭先恐後地拍攝她的照片。有趣的是,兩年前有好事者搞了個象棋美女排行榜,上麵從欣第一,孟朝夕第二。在象棋界,女棋手是稀缺資源,其中能和男棋手分庭抗禮的更是鳳毛麟角。而從欣與孟朝夕恰好是其中兩個。雖說二人打小在賽場上拚得你死我活,現實的關係卻相當不錯。常常一起逛個街、吃個飯,再為愛豆打個CALL。因此,孟朝夕對於從欣沒有站在自己這邊感到了深深的無助。她歎了口氣:“是,特彆。特彆能搞事。”“你自己沒發現麼?你每次說起南風,話就多。”從欣意有所指,“南風也是。南風看你的時候,眼睛裡都有星星。”孟朝夕愣了一下,笑了:“大小姐,你最近是看多了吧?”“你愛信不信。”孟朝夕無奈:“好好好,有星星、有太陽、還有銀河係。”從欣知道她這樣就是沒聽進去了,索性換了話題。“前幾天我給你挑的漢服看了嗎?喜歡哪件?”電話那端卻傳來吱呀的推門聲。 “啊,我室友回來了,我找她們拿一下課件。”孟朝夕聽見門響,想拉開床簾,“我掛了。”“彆咒你自己,你不會掛的啊,乖。”孟朝夕本來都把手機拿遠了,一下又被噎得手一歪,咬牙切齒道:“你們江山的人……真的都很有氣人的天分。”從欣回應得毫無誠意:“您過獎。”忽然,孟朝夕頓了一下,又說:“我今天……和謝南風下棋了。”她似乎是猶豫了一下,“贏的是我。”“正常。”從欣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這兩年你和南風的水平本來就在伯仲之間,他又因為複習高考歇了這半年,也許手生了。”孟朝夕沉默了一會兒,顯得很遲疑:“高考……我記得他成績一直很好。加上特招的身份,應該能去清北。這次是考砸了麼?”這下輪到從欣沉默了。過了片刻,她開口。“你不知道嗎?”從欣語氣平靜,卻難掩驚訝,“他拒了清大給他的直升名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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