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放虎歸山(1 / 1)

謀帝心 思鹿 1584 字 19天前

向卜英一邊豎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一邊麻利地翻找。幼時他承歡祖父膝下,經常到上房玩耍。祖父最是疼他,有什麼寶貝也不曾掖著藏著。他隱約記得,放地契的盒子上,雕著一頭梅花鹿。他遍尋不著,腦筋一轉,想到地契貴重,祖父定會經常查看,應該擺在最趁手的地方。他在房中逡巡了一圈,視線落在漆嵌螺鈿架案幾的第二層上。他走過去,翻了三個箱子,便一眼瞅見了藏在架子裡頭的那個眼熟的小匣子。打開一看,果然是它。他默背下那幾個莊子的位置,便將匣子又塞了回去,關上門悄悄按原路返回。不多時,向府守衛便看見大少爺帶著兩個貼身小廝出了府,還命人去馬廄牽了馬來,似乎要出遠門的樣子。有門衛想上前詢問,話未出口,便被同伴攔下。雖說府中現下還是二夫人管家,可大房驕矜慣了,怎堪盤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向卜英一行順利地出了府,直奔城郊而去。……宣室殿,趙冼跪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今日,他親自去慎刑司提審了浣衣局一眾宮人。那些個宮人嚇得要命,紛紛跪地求饒、高聲叫屈。為了活命,她們甚至互相指認,抓住過往的一點小事就胡亂攀咬。如此一來,下毒的嫌疑人竟有十個之多。皇上總共給了他兩日時間,今日算一日,若明日他還不能縮小範圍,那這十個宮女,以及她們在宮外的家人,便要齊齊舉身赴黃泉了。若皇後還是不解恨,或許,還要搭上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天越來越熱,宣室殿裡安置了冰盆,涼爽宜人。趙冼跪在地上,汗水順著他的鼻尖滴落,砸在金磚鋪就的地麵上,積成了一小灘水窪。齊嘉一目十行地看完口供,冷哼了一聲,“趙卿家,朕是讓你去查案,不是讓你來敷衍朕。”趙冼忙道:“皇上恕罪,微臣萬萬不敢敷衍皇上。隻是,背後之人行事隱秘,短時間內確實難以找到破綻。不過,微臣已有一計,還請皇上容稟。”齊嘉瞟了他一眼,“說來聽聽。”趙冼道:“皇上,敵暗我明,咱們與其主動出擊,不如讓他們自己暴露。”齊嘉摸了摸下巴,忖度道:“你的意思是……放虎歸山?”趙冼一喜,“皇上英明,背後之人怕暗線暴露,一定會殺人滅口。到時候,咱們甕中捉鱉便是。”“好,就依你所言。”齊嘉頓了頓,又盯著他道:“不過,趙冼,朕可是給足了你機會,若你還是找不到凶手,莫要怪朕不顧往日情麵。”趙冼五體投地,道:“微臣不敢有負皇上所托,必定將凶手緝拿歸案。”趙冼出得門來,正好與李德全對上了眼。李德全一臉關懷之意,“趙大人,有咱家能幫上忙的,您儘管開口。”趙冼勉強一笑,衝他拱一拱手,抬腿走了。李德全感慨地晃了晃腦袋:背景深厚就是不一樣。皇後被人毒害,即便不是內務府所為,也跟內務府脫不了乾係。內務府總管,若是旁人,保不齊此時連命都沒了。可內務府總管偏偏是趙冼。趙冼是誰啊,人家的母親可是皇上的乳母。皇上就算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不是。李德全羨慕地歎了口氣,見趙冼的背影消失在朱門後,便收回了目光,進殿伺候去了。夜幕籠罩,華燈初上,白日的暑氣逐漸消散開來,晚風送來一絲絲涼意。向清歡剛換上杭綢的內衫,不覺得冷,便坐在窗邊,一邊乘涼一邊賞著夜景。這內衫是尚衣局今兒新作的,送來後碧玉親自淘洗了多遍,這才敢給她穿上。她身上的紅腫已經消減了一些,可與布料摩擦,還是會輕微的疼痛。晌午太醫令又看過了,說是再洗兩日冷水澡,便可康複如初。向清歡掀開袖子看了看胳膊,卻聽到有人腳步匆匆地進得殿來,忙將袖子放下。西偏殿的簾子猛地被掀開,“娘娘!”是珍珠。向清歡顰眉,“這是怎麼了,大呼小叫的?”珍珠稍稍平複了下呼吸,便急急地道:“娘娘,奴婢聽說,慎刑司那邊放人了。”“找到下毒之人了?”“沒有,奴婢聽說,趙大人稱此案另有隱情,浣衣局的人不是罪人,而是證人,便將她們都放了。娘娘,趙大人是什麼意思啊?下毒之人,不在浣衣局,又在哪裡呢?”聞言,向清歡怔了下,很快又反應過來,“不妨事。既然皇上已經讓他查辦此事,就一定會給本宮一個交代。”珍珠眨了眨眼睛,作乖巧狀,“娘娘,奴婢沒有聽懂。但聽您這麼說,奴婢就不急了。”向清歡頓時樂了,她這兩個丫頭,真是各有各的可愛。浣衣局。眾人灰頭土臉地回了屋子,不少人身上還帶著傷。慎刑司這種地方,進去一趟,不帶彩倒是稀奇了。這個時辰,已然過了飯點兒,她們饑腸轆轆,還要將今日剩下的活兒做完才能歇息,不由得都怨氣滿滿,紛紛咒罵起那個害她們遭罪的歹人。“到底是哪個下作的小娼婦乾的,害得老娘的手也中毒了。最好彆讓老娘逮著,否則一定撕爛她的臉。”說話的正是那個洗過永安宮衣服的宮女。今日趙冼重點盤問了她,她雖然也中了毒,但有施苦肉計擺脫嫌疑的可能。可審問下來,趙冼卻發現她是粗心大意之人,否則中了毒,也不會以為是自己的凍瘡發了。十個嫌疑人中,嫌疑最小的便是她。旁邊一個宮女勸道:“還是莫要罵了,咱們能大難不死,已是皇恩浩蕩。還是好好做活兒吧,若是再出岔子,誰也救不了咱們,還要連累雙親弟妹。”聞言,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俄頃,有人弱弱地開口:“你們說,此事,皇後真的會這麼算了嗎?咱們……會不會,明天就要死了呀?”“……不能吧,那又何必放了咱們呢,趙大人不是說了嗎,咱們中有人提供了可靠的口供,此事另有隱情,不關咱們的事兒。趙大人要保護證人,才將咱們都放了的。”“噯,趙大人說的到底是誰啊?證人是哪個啊?”“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是。”……眾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誰也沒看到,角落裡有個瑟縮的身影,悄悄地鬆了一口氣。月上中天,四下一片靜寂。浣衣局的牆外,驀地出現一個黑影。他鬼鬼祟祟地四下張望一番,將匕首咬在口中,奮力一躍,便攀著院牆翻了進去。他躡手躡腳地來到寢房的窗下,按照慣例,輕輕敲了一下窗,又學了兩聲短促的貓叫。寢房中,有人睜開了眼睛。她心中不安,難以入睡,此時聽到熟悉的動靜,更是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眼睛悄悄往外瞟,黑黃的窗紙上,赫然倒映著一個黑影。她捂住心跳劇烈的胸口,閉上眼睛,打算裝作沒聽見。少頃,外麵沒有絲毫動靜。她鬆了一口氣。下一瞬,卻又傳來一聲清晰的貓叫。那黑影似乎有些生氣,本來側身躲在窗下,此刻卻正麵站在窗外。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又高又大,似乎要透過薄薄的窗紙,黑沉沉地覆壓下來。有人覺輕,翻身的時候咕噥:“哪來的野貓……”她咽了口唾沫,輕聲道:“我出去趕它。”那黑影緊貼在窗邊,隱約聽到屋內有人起身的聲響,勾起了嘴角。他摸到門邊,手裡的匕首脫了鞘,在月光下閃著泠泠寒光。紅漆木門掉下了閂,門框輕微地震了震。下一刻,門縫從裡麵被人推開一點,一隻腳小心翼翼地伸了出來。那黑影死死地盯著那隻腳,摒住呼吸,靜靜地等待著最好的出手時機。待那女子全須全尾的現身門前,明亮的月光下,形貌依稀可辨。除了那黑影之外,院子裡的其他人都放心地舒了口氣。下一瞬,那黑影猛然出手,一手迅疾地捂住女子的口鼻,一手高高舉起匕首,用了十成的力氣,猛地刺了下去。這一刀要是挨上,脖子都能切斷嘍。顧聽閒閒地掏了掏耳朵,下一刻,彈指射出飛鏢,精準無比地打在那人的腕上,他一脫力,匕首摔落在地,發出不小的動靜。暗衛飛身上前,從背後欺近,一個手刀,那黑影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便軟軟地倒了下去。那女子失了鉗製,又瞧見地上鋥亮的匕首,抑製不住滿心的恐懼,發出一聲振聾發聵的尖叫。屋裡的人被驚醒,摸一把身旁,發現少了人,門也半掩著。她們驚懼地對視一眼,相互攙扶著,顫巍巍來到門前。還不等推開門,便聽見牆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院門“咚”地一聲被撞開,有一大堆人湧了進來。她們透過門縫偷看,院子裡火把熊熊燃燒,將四周映照地晃如白晝。站在火把中間的,赫然是趙冼。趙冼右手一揮,“來人,將人都帶走。”便有人上前將二人帶了下去。顧聽從屋頂上一躍而下,穩穩落地。趙冼拱手,道:“多謝顧統領。”顧聽拱手回禮,“趙大人多禮了。”二人謙讓著一同離去。屋內的人此時已然明了。她們互相對視一眼,眼中都是濃濃的震驚。知人知麵不知心,下毒之人,居然真在她們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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