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盧倩倩的審訊一直從白天折騰到了晚上,期間王雱來過警局幾次找他,都被張安攔下了。用葉文暉的話說,審訊還沒輪到王雱,讓她稍安勿躁。但王雱看起來明顯很焦躁,欲言又止了半天,到底還是歎了口氣回去等消息了。劉一楠在審訊室裡做筆錄,專案組成員處於空閒狀態的就剩下夏螢和祁思嘉,一個話少,一個話更少。因此兩個人就在走廊上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說話。審訊直到淩晨三點才結束,夏螢進去倒水的時候,無論是葉文暉還是盧倩倩,都是一臉的疲態。辛翼更誇張,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夏螢暗覺好笑,見其他人都出去了,伸手想要喊醒辛翼,卻被葉文暉攔住了。“給他睡會吧。”葉文暉道:“他在辦公室睡好幾天了,都沒回家,讓他休息會吧。”夏螢內心一凜。原來他竟然這麼拚嗎。夏螢想了想,脫下了自己的風衣外套,給辛翼披上了。根據盧倩倩的口供,她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接受了周航的追求。她很喜歡畫畫,也很崇拜周航,所以經常把自己的畫作發給周航看。結果後來無意中發現,周航的一部連載作品中,直接用了自己的畫稿。盧倩倩也不是沒問過周航原因,但被周航一句“這是我們的共同創作”給壓了下來。周航說等作品印成冊後,可以寫上兩個人的名字,於是盧倩倩開始幫周航畫稿了。雖然作品印成冊後也沒寫上盧倩倩的名字,但周航以“出版社要求嚴格”給擋了過去。更何況陷入愛河的盧倩倩也沒想那麼多,直到有天她接到了王雱的電話。“我不知道他已經有個七年的女朋友了……我不知道我成了小三……我……”坐在審訊室的盧倩倩哭著說道,話語幾次被哽咽聲打斷:“我隻是……我以為……”在海城的租房是王雱幫她租的,轉賬的銀行卡戶主是周航的名字。盧倩倩來到海城後,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去見周航,見到的卻是一張驚慌失措的臉。“你來乾嗎?”周航麵帶慍怒地看著她:“稿子都畫完了?就到處亂跑?”盧倩倩看著他沒說話,心卻死了一大半。“所以你就起了殺心?”葉文暉無意一句話,讓盧倩倩驚嚇到想要逃離座椅。她拚命搖頭道:“我沒有我沒有!”葉文暉顯然並沒有準備放過她,追問道:“案發當晚,你到底在哪裡?”盧倩倩不再多說話,就一直哭,要麼拚命搖頭。辛翼見狀跟葉文暉說,讓人家小姑娘自己一個人呆一會吧,沒準等會什麼都說出來了。跟盧倩倩耗了幾個小時的葉文暉正疲憊不已,擦了擦額頭的汗,無奈道:“但願吧。”午休時間裡,葉文暉也沒休息,飯剛扒了兩口,起身就在黑板上列出以死者的人物關係圖,一邊端詳一邊總結道:“所以現在的情況是,畫室的機關是李則瑞設置的,不過他對此並不承認。而盧倩倩和王雱是相互認識的,並且王雱幫她租下了海城的房子。那麼問題就來了。”葉文暉邊說邊用馬克筆,圍繞著死者的名字畫了個圈:“究竟哪一個,跟這起案件有關係?”辛翼不慌不忙從麵前的麻辣燙裡撈出一根青菜,慢悠悠放嘴裡嚼,邊嚼邊跟坐對麵的張安說道:“你們隊長這麼拚,身為副隊能不能勸一勸,好歹讓隊員們把飯給吃了是不是。”眼前兩人都是隊長,張安哪敢接著話,笑了笑不接茬,硬裝沒聽見。“不過我覺得,他們三個倒有點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的感覺。”辛翼正經起來,認真道:“畫室機關十有八九是李則瑞設置的。而王雱呢,知道周航出軌了,還幫著給小三租房子,然後分手了。盧倩倩呢,看樣子和王雱也有聯係。這三個人現在就跟串供過一樣,啥也不說。”“那你的看法呢?”葉文暉問道。“分開審問。”辛翼斬釘截鐵道:“隻有這樣才有可能問出真相。”葉文暉想了想,順手從桌上拿起一瓶礦水泉,擰開,看著辛翼道:“有把握嗎?”“我試試。”辛翼輕描淡寫道。“行。”葉文暉沒再多問,拿起座機給張安打了個電話:“去把王雱和李則瑞都帶來。”電話那頭的張安好像處在鬨市之中,各種嘈雜的聲音爭著往聽筒外麵湧:“什麼理由?咱不能老把人拘留著,這不符合規定啊。”“用不著非得在局裡,去把王雱的搜查令申請下來。”辛翼搶過電話道:“然後帶人去王雱家門口守著。”見葉文暉沒異議,張安那邊迅速應了下來。“其實還有一件事。”安排完事情後,辛翼心情緩和了一些,慢悠悠呷了口茶,說道:“你們還記不記得,在案件早期,我們走訪死者公司的時候,死者編輯說過,周航和李則瑞兩人擅長的繪畫領域並不一樣。周航擅長風景和水彩畫,而李則瑞更擅長,人物肖像畫。”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辛翼的這一番,夏螢卻猛然明白了過來。“王雱的肖像畫!”夏螢聽見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掛在畫室機關按鈕前的那幅肖像畫!”看夏螢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辛翼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果然還是我們部門的人機智聰慧。”說完轉頭看到一臉呆滯的劉一楠,咂咂嘴道:“當我沒說。”這邊葉文暉也逐漸反應過來辛翼的意思,說道:“所以掛在死者畫室的那幅肖像畫,不是死者的作品,而是李則瑞的作品?”劉一楠沒反應過來,愣愣道:“什麼意思?”“說明那幅畫是周航拿來借花獻佛的,實際是李則瑞畫的。就是不知道王雱知不知道這件事。”“現在不是知不知道畫的問題了,關鍵是這起案件是不是合謀,是的話又是誰主使的。”葉文暉話音剛落,張安的電話便來了:“葉隊,搜查令下來了,我現在正在帶李則瑞過去的路上。王雱那邊找了幾個警員先守著在,她在家。”“好的,我這邊準備把盧倩倩也帶過去。”葉文暉站起身:“一會見。”王雱打開門的時候,沒想到門外站了這麼多警察。並且在一群警察之中,她還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盧倩倩和李則瑞。看到盧倩倩在警察手裡,王雱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她仍鎮定地對著站在最前麵的葉文暉問道:“來這裡有什麼事嗎?”“來都來了。”說話的辛翼:“王女士,你看街坊四鄰都看著呢,讓這麼多警察站在門口,是不是不太好看,還不如先讓我們進去?”王雱此時並沒有上次好說話,動也不動道:“讓這麼多警察進門,我是不是麵子上更不好看?”見軟的不行,葉文暉示意張安把剛申請到的搜查令亮出來:“不好意思,打擾了。”“你……”話音未落,王雱眼睜睜看著葉文暉等人已經進了門。三人被警方帶到了不同的房間審問,辛翼自告奮勇接了審問盧倩倩的活。葉文暉估摸著辛翼有自己的打算,沒多問就揮手應允了。盧倩倩大概是哭累了,一路過來都沒什麼抱怨,就怯生生找女警員要了杯溫水。辛翼大大咧咧扯了張椅子就在她麵前坐下,前言不搭後語的跟她閒聊著,問她大學生活怎麼樣,室友好不好相處。盧倩倩被問得一頭霧水,但還是謹慎地挨個回答了。“這天越來越熱了。”辛翼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張紙,對半折疊後對著自己直扇風:“到底還是年輕好啊,你看你現在才20歲,人生還是一張白紙,未來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盧倩倩抽動了下嘴唇,沒說話。辛翼不慌不忙把紙翻過來,重新疊了一遍,眼神也不看她,“而且你還挺有才華的。我不說什麼‘你以後一定能成為有名的藝術家’之類的話。不過你這麼熱愛繪畫,就這樣畫下去,想必也很幸福的。”盧倩倩眼神閃了一下,表情柔和了不少,沒否認。辛翼話鋒一轉,語氣裡帶著半分調侃半分恐嚇道:“但萬一你跟‘殺人犯’三個字扯上邊,這輩子算是完了。最冤的還是人不是自己殺的,愣給關進牢裡了,大好前途毀於一旦,你說可不可惜。”盧倩倩聽完身體不自覺發抖一下,聲音顫抖道:“人不是我殺的,跟我沒關係。”辛翼無辜反問道:“那人是誰殺的?”“沒有人殺他!”盧倩倩情緒漸漸激動起來:“你們不能讓任何無辜的人承擔這種事情!”“是嗎。”辛翼毫不猶豫地抓住她話語的漏洞道:“你的意思是死者是自殺?有意思,現在連我們警方都不敢斷定他是自殺還是他殺,你怎麼能這麼肯定?”辛翼看似表情平淡地說出這番話,手上卻冷不丁從桌底拿出一個綠色沙漏,放在桌子上輕輕把玩著。盧倩倩看到這個綠色沙漏之後,臉色陡然大變,眼眶逐漸泛紅。辛翼見狀也不逼她,而是慢悠悠扯了幾句題外話之後,又輕飄飄來了一句:“案發當晚,你到底在哪裡?”盧倩倩渾身顫抖,堅持著搖了搖頭道:“我在家裡……”“是嗎?”辛翼露出一笑,從公文包裡拿出幾張照片,放到盧倩倩跟前。那是從視頻監控上截取的畫麵,是一個女人的背影。那是王雱經過前台時的畫麵。盧倩倩不解地抬起頭看向他。辛翼笑了笑,指了指照片上的某個部分。盧倩倩湊近仔細看了看,突然明白了辛翼的意思,渾身劇烈顫抖起來。視頻畫麵經過精準度修複後,可以清晰地看到,王雱當晚戴了一頂棕褐色帽子,有一縷黑發從耳邊滑了下來,垂到耳邊。“那天我在視頻監控裡注意到這段畫麵,就覺得不對勁。我沒記錯的話,王雱應該是短發。那誰是長發呢?”辛翼看著她,意味深長道:“你是。案發當晚,你喬裝打扮成王雱的樣子,呆在公司,就是為了給她留下不在場證明吧,你何必呢。”“你可想過,即使人不是你殺的,作偽證要付出什麼代價,你真的不知道嗎?”隨著辛翼最後一句話說完,盧倩倩的情緒終於完全崩潰,開始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