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想到了什麼？”江有汜見易先生好似在深思著什麼，忍不住問道。“大約在十年前，唐丫頭來埠州找我，那時她還是個小小姑娘。她給我帶來了一件禮物，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個東西。當年離開倫敦前我把它送給了當地一個友人，就是這個友人在我入獄時幾番奔波想要將我保釋出來。唐丫頭說，她是我友人的孫女，她此次來中國是為了尋找母親。她的父親不讚成她來中國，所以她隻把這件事告訴了她的祖父。她的祖父把當年我送的禮物給了她當做信物，讓她來找我，希望我能幫助到她。”原來易先生和唐雲之間還有這層關係，也難怪易先生能寵著唐雲，任她在自己麵前像孫輩那般撒嬌。隻是這層關係跟祖母的那張小像有什麼關係呢？江有汜一時卻是捉摸不透。“這些年我從沒有懷疑過唐丫頭跟我講的那些有關她祖父的故事，更不曾懷疑過她的身份，直到你說起她手中有你祖母的小像。”說罷，易先生突然揚起了頭，閉上了雙眼，似是不願目睹那即將破殼而出的事實。難不成唐雲的身份是假的？那她為什麼要編這樣一個身份來騙易先生呢？江有汜看易先生的表情似乎很痛苦的樣子，想來他是真心把唐雲當做孫女的。江有汜有些不忍，猶豫地道：“先生要是不想說，那就不說了吧，這事跟我們要查的‘浮雲計劃’並無關聯，我隻是有些好奇罷了。”沒有關聯？又豈會沒有關聯！易先生從臉上拉扯出一絲悲愴的笑意，說道：“當日我見著那丫頭，總覺得有些神似記憶中的故人，心中便也跟著生出了不少歡喜。事到如今才恍然大悟，她的那張臉，神似的不是為我奔走無門的友人，而是那居心叵測的賊人！”“易先生說的是……”雖然已經猜到了答案，但陸無虞和江有汜猶有些不敢置信，唐雲那樣一個人，會嗎？然而不等他們說出名字，易先生已咬牙切齒地將“孟皖新”三個字吐了出來。十年時間都過去了，易先生對於唐雲都不曾懷疑，為何會在她說出唐雲擁有祖母的小像的時候，突然恍然大悟呢？難不成是這張小像泄露了什麼信息？莫非這張小像不屬於唐雲，而應該屬於孟皖新？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江有汜仍舊不敢相信。“伊小姐，她是雪村的夫人，也是我們的友人。浮雲組織裡，我們五個核心成員，不知是誰帶的頭，沒有人叫她嫂子，或是稱她為江夫人，我們就都叫她伊小姐。伊小姐長得極美，但因為她過人的學識，人們往往會忽略她的美。她跟當時的中國女性截然不同，但卻擁有中國女性最純粹的品格。我仍舊清晰地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情形，那是在留學生茶話會上。這種會議每周都會由大家現場投票推舉一個人來主持，雖然流程是這樣，但一般情況都是從那幾個熟麵孔中選，但那一次她去了，大家不約而同地就都把票投給了她。我當時真替她擔心，誰知她卻是不慌不忙，她跟大家介紹了她要做的事情，希望大家能齊心協力為國出力。以往這樣的口號和提倡總會迎來一通嗤笑，但那一次大家似乎一下子變成了啞巴。之後，許多人來追問她該如何為國效力，而我也在這些人之中。如今再回憶當時的情形，孟皖新似乎也在這群人裡頭。”孟皖新跟祖母？江有汜實在是不想把孟皖新暗戀的箭頭指向祖母，但從易先生的話語裡，江有汜卻不難發現，她祖母不僅是個大美人，而且還是個萬人迷。“或許孟皖新的念頭就是那時候起的，他後來千方百計要加入‘浮雲組織’應該也是衝著伊小姐去的。但在此後漫長的共事之中，我們都沒有察覺到他有這個心思。要不是你今日突然說起那丫頭手中有一張你祖母的小像，我也不會聯想到那件事。那是四人回國的前夕，一直以來在‘浮雲組織’內都以務實、低調、沉默示人的孟皖新忽然提議大家組織一次聚會，他的這個提議很快就得到了其他人的響應。之後他全權負責了這次的聚會，甚至還特彆安排了拍照環節。除了合影，他又給每人都拍了單人照。之後大家催著他要照片，我當時很好奇他竟然藏著這一手，便想去看看照片是怎麼洗出來的。我去的時候，他很爽快地把大家夥的照片交給了我，讓我代為分發出去。在一眾男人的照片裡，我一眼就看到了伊小姐，不是一張，而是兩張。我奇怪地拿出來問，卻是被他一把奪了回去，說搞錯了，這張要銷毀。我笑著說，都洗出來了，銷毀多可惜，都給人家吧。他卻說一人就一張，再沒多了。如今想來，他是特地組了那次的聚會，為的就是留下一張伊小姐的照片。他把心思藏得這般深，怕是伊小姐至死都不曉得。按理說，他得到了這張照片該是視若珍寶，死了也該帶進棺材裡，又如何會讓你看到？”說到最後，易先生也不由得皺眉思索了起來。易先生這最後一句好似喃喃自語的話，在陸無虞心中卻是掀起了不小風浪，他當即說道：“出現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其一，孟皖新可能已經死了，但照片被留了下來；其二，孟皖新就在簌溟山莊。”按陸無虞的第二種推理，這孟皖新不僅沒死，而且人還在簌溟山莊！一想到簌溟山莊，江有汜就有些毛骨悚然，好似當初在那棟古樓裡所經曆的恐怖、無助的一幕又在她身體裡複活了。一聽到孟皖新可能還活在世上，易先生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古怪，像是遺憾，又像是有些亢奮。這兩種矛盾的情緒在他的臉上此起彼伏，許久他才恢複常態，對兩人道：“既然孟老賊可能還活著，等你們把他逮到了，我定要去會會他。”見易先生這次是真的走了，兩人卻是坐在廳中許久沒動。跟易先生的這次麵談，解決了他們心中大部分的疑問，也改變了他們的行動目標。他們是奔著“浮雲計劃”中的文物隱藏地點來的，然而直到今日才知道陸超然在一開始就改變了他們的方向，那麼他們也隻能奔著那個方向去。等到真挖出了孟皖新，或許那些文物就會自動浮出水麵。兩人離開那棟小院，出來卻是沒看到陸無虞的車。當時晏小池在車內，陸無虞就把車鑰匙留給了她。兩人想到晏小池估計是等的不耐煩了，開車兜風去了，便打了個電話過去，很快就從那邊傳來了她的聲音，說馬上就回來！在路口等人的功夫，兩人依舊在分析這唐雲的身份。其實一直以來，他們對唐雲孤身一人能創下這麼大的一份“家業”一直感到奇怪，雖然調查的種種跡象都顯示，唐雲在經商方麵有著獨到的天賦，當然其中不乏用了些不光明的伎倆，但那些如今看來都不是她能如此“成功”的理由。如果孟皖新確實是唐雲的祖父，那麼他的勢力應該在很早之前就滲透到了中國。聽罷易先生的講述，對於孟皖新這個人，陸無虞和江有汜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以他的實力和能力，創下再大的“事業”，他們都不會質疑，而唐雲顯然是站在了這“巨人”的肩膀上，才輕而易舉地摘下了那數之不清的財富。兩人不由得都開始感歎，既然已經坐擁了幾輩子都用不完的財富，為何還要對本不屬於他們的文物趨之如騖呢？果然是人性的貪婪永無止儘嗎？就在兩人沉思之際，耳邊想起了晏小池的聲音，“你們猜我剛剛乾什麼去了？”“這裡風景不錯，莫非兜風去了？”江有汜舉目看了看四野，沒有聳立的高樓，有山有水確實是個宜居的好地方。她原本有些沉重的思緒，看到這樣的景象，一下子輕盈了許多。“這樣的風景出個城就看得到，那樣的人物卻是難得一見，你猜我見著了誰？”晏小池的驚喜都寫在了臉上。“莫非是簌溟山莊的主人，你的精神偶像，唐雲女士？”江有汜故意在唐雲名字前頭加了一串形容詞，她有些不敢想晏小池知道唐雲有著多重身份時的表情。被江有汜一下猜中，晏小池覺得沒意思透了，乾脆說道：“我當時正好把車開到那房子的後麵，準備去那裡兜兜風，誰知就瞧見她跟聞雁來一前一後從那裡出來，兩人都一副怕被人撞見的樣子。要是讓我們雲尚的大小姐發現，她看中的男朋友，看上了濱海首屈一指的大富婆，你說她會不會跟他鬨掰？”江有汜見晏小池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神情，趕緊道：“這是他們的私事，你就彆摻和了。”“安啦，雖然我們是對手，但我也是有原則的！”晏小池顯示是不屑於用這種手段，讓對手下台，她更傾向於看對方自毀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