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擋刀(1 / 1)

冬行歌 巫山不是雲 2002 字 19天前

馮若蘭眼神似一把刀子,看向趙嘉栩,緩慢道,“我相信,公子不是使這種手段的下作小人。”趙嘉栩的刀在她脖間壓出一道血線,“你不用相信我,你隻要知道,當你拿籌碼去威脅彆人的時候,便是給彆人提了個醒。所以,我怎麼不能拿你父母來威脅你呢?”馮若蘭很快反應過來,意味深長的看著趙嘉栩,“險些就上趙公子的當了。”她的父母在奉天,趙嘉栩人在昌德,若真的早就抓了他的父母,那麼,她又怎會收到父親的回信呢,還就在前兩天?趙嘉栩將匕首從馮若蘭脖子上移開,從袖間掏出一封信來,遞給馮若蘭。那是奉天刺史馮毅讓趙嘉栩帶給馮若蘭的。趙嘉栩淡淡道,“你恐不知道,你父親聽說你投靠範家,將證據交給範家,害的那一十八人受到牽連。遺憾的是大皇子的護衛有限,並未儘數救下,你可知你的手上,已沾滿了鮮血。你父親同我說,若你再生事,他便以死謝罪。你父親知你會懷疑,便提前備好這封信,勸你懸崖勒馬。”馮若蘭看完信,淚水一顆顆掉落在懷中狸貓的背上,打濕了它乾淨柔順的毛發。懷裡的貓後腿一瞪,跳到了地上,蹲坐在地上用爪子梳理自己的毛發,真是個愛乾淨的家夥。趙嘉栩垂眸看她,顯得無情。“賜婚的事是怎麼回事,現在要說了嗎?你有什麼把握讓範家撤回賜婚?”馮若蘭吸著鼻子,手指用力的捏著信封,似要把信捏破,才從牙縫中擠出四個字來。她道,“是範皇後。”範皇後作為一個後宮女人,自始至終都不願拿女子幸福做政治棋子,這出自於她的善。而她作為父親的女兒,又要看顧範家生死,未雨綢繆,這是孝。而當這兩種情緒交疊,她難得一見的固執,不肯妥協。所以,那份為範璧與孟忍冬賜婚的懿旨上麵的鳳印,是她的父親自己蓋上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白憫去送喜帖時,範皇後就在屏風後。白憫走後,範皇後依舊拒絕了範璧的要求。因為任誰都看得出來,範璧是因被趙孟兩家鑽了空子生氣,因此遷怒於嚴家千金,好讓當事人不好過。聽完這些事情,孟忍冬隻覺得像咽下一堆蚊子那樣惡心。她實在不敢相信,馮若蘭所謂的交換條件,不過就是利用自己對事實真相的盲點,從而設計好的一切。範皇後本就無意賜婚,馮若蘭便擺出一副這件事我能替你擺平,隻要你給我死就可以的假象。還說什麼一命換一命,真的是差點就上了她的鬼當。當然,孟忍冬還沒來得及教訓馮若蘭,範璧就從月洞旁邊露出半邊身子,臉色陰沉可怖,不知道站在那兒多久了。再瞥一眼身旁的額趙嘉栩,麵上毫無波瀾,想來早就感知到了。馮若蘭還傻不自知,對趙嘉栩恨道,“不許動我家人!”說完,她蹲下身子,將狸貓喚到腳邊,才將它抱緊懷裡,一隻鑲金邊的黑色雲紋靴帶著腳風踢過來,正中她左肩,力氣之大,將她整個人踢趴在地上,懷裡的狸貓被踢到尾巴,齜牙叫了一聲,攢進了草叢裡,不見蹤影。“彆怕—— ”馮若蘭第一反應不是看向來人,而是看向她的貓。她的聲音因疼痛變得有些嘶啞,透著急切與緊張。四周一時安靜下來,就顯得這宅子越發的荒蕪,而馮若蘭在這裡弄丟了她的貓——一隻撿來的小狸貓。範璧漠然的看著被自己踢趴在地上的馮若蘭,心裡的怒意依舊沒有減少半分。這個女人還真是為了利益不擇手段,連範皇後也要利用,也敢利用!若不是衙役有自己的人,竟還不知道這個女人背著自己有那麼多的小動作!“來人!將她帶回去!關入地牢!”範璧衝院門外大喊一聲,立刻有範府侍衛湧進這個枯槁的院落。有侍衛要碰馮若蘭,卻被她躲開。“不要碰我!”馮若蘭大叫一聲,扶著肩搖搖晃晃站起來,眼眶通紅,環視眾人一圈,最後將視線定格在趙嘉栩身上,就像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他。她緩緩走過去,伸出手來,像是做最後告彆一般輕聲道,“公子,匕首該還我了。”趙嘉栩將匕首交還給她,眼神卻並未停留,沒有同情,沒有憎恨。馮若蘭接過匕首,想起那個露珠微融的清晨,她故意撞進他懷裡,他扶她起來,眼角捎帶風情,問她一句“沒事吧”,隻一句,將她徹底引上一條不歸路。於是,馮若蘭握住匕首後,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對準趙嘉栩心臟的位置,狠狠的刺了過去。她覺得自己可能活不久,若自己死了,不管做過什麼錯事,父親應該也會原諒自己吧。溫熱的鮮血隨著匕首的抽出,噴濺到了馮若蘭扭曲失控的臉上,而當她看清,麵前橫亙的那個人是孟忍冬時,她的手再握不住那個匕首,掉在了地上。範璧驚愕之餘,一把將馮若蘭推開,侍衛們立刻將她架起。越來越多的血從孟忍冬胸前刀口出湧出來,源源不斷的,在她月白的裙子上形成了一朵殷紅的生命流逝之花。孟忍冬感受到自己的嗓子眼,似乎也要漫出血來,於是,她張了張口,鮮血就漫了出來,順著下巴流進脖子裡,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趙嘉栩立刻點下她傷口周邊的穴道,將虛軟無力的孟忍冬打抱橫起。他一生有過一次的絕望時刻,是他母親去世的那夜。現在,那夜的絕望正成千上萬倍的湧過來,路過馮若蘭與範璧時,微一停頓,踢起地上的匕首,朝馮若蘭飛去,若馮若蘭不躲,這匕首必中心臟。馮若蘭已經認命,閉上了眼睛,許久,沒有疼痛,沒有鮮血,再睜開眼,範璧在她身側,握住了那把匕首。忽然,他拿起馮若蘭垂下的那隻左手,手起刀落,兩根手指被削飛一段距離,落在了一堆枯草當中,帶著星星點點的血跡。馮若蘭來不及尖叫,被範璧一記手刀劈暈過去。範璧看著馮若蘭左手上被削去的小拇指與無名指,道,“我的人犯了錯,我來處置。她刺出這一刀,我已用她兩個手指做抵。至於孟小姐的命,我會幫你救回來。”趙嘉栩頭也不回抱著孟忍冬離去。範璧讓下人將已經暈過去的馮若蘭帶回範府,自己則騎上門外的馬,居高臨下看著趙嘉栩,“我去宮中找太醫,孟府見!”當管家老周看見未來姑爺渾身是血,抱著自己家的小姐,而小姐身上仿佛被血浸透昏迷不醒後,當下腿軟了,全靠身邊的人托著。他緩過來之後迅速去找夫人通報。趙嘉栩抱著孟忍冬進了她的院子,二鳳正在院中踢毽子,看見趙嘉栩一腳踢開房門,立刻追了過去。趙嘉栩將孟忍冬放在床上,回過頭看見二鳳驚慌失措的站在身後。趙嘉栩起身,將二鳳一路帶到院中,往她手上塞了塊令牌,道,“拿著這塊令牌,去宮中找梁妃,讓她把太醫褚正找過來。”那是呂梁給他的令牌,一直以來,他為了撇開與呂梁的關係,從不在外人麵前顯露出與他的關係。可是現在,他顧不了那麼多了。儘管範璧已經去宮裡了,可是他怎麼放心將心愛之人的命交給敵人。二鳳捏著那令牌連連點頭,忙不迭出了院子。孟忍冬的院子冷清,隨侍婢女隻有兩個,叫不上名字。趙嘉栩讓她們去後廚燒熱水,越多越好。另外,他怕太醫不夠及時,又找了個侍從去外麵請大夫,離的最近的所有大夫都找過來。陳淑淑午睡醒來,聽聞周管家的前來彙報的事情後,滿心擔憂立刻往女兒院中趕去,隻見原本安靜的孟府,正有秩序的匆忙著。因此每靠近她的院中一步,內心就越不安。當她看見孟忍冬渾身是血躺在床上,毫無生機的時候,隻覺得兩腿一軟,眼前發黑,卻強撐著不讓自己暈過去。陳淑淑聲音顫抖,“大夫呢大夫呢……”趙嘉栩正在替孟忍冬擦著臉上的血跡,可是嘴角的血,總是一絲絲的溢出來,怎麼也擦不乾淨。“已經去找了。”趙嘉栩的聲音很輕,生怕重了一點都會嚇到床上的人。門被人撞開,範璧拎了兩個太醫進來,其中一名便是太醫院首席黃藜,穿著寶藍色錦袍,身材精瘦,五十左右,下巴留一撮胡子。他身後那名年輕一點的太醫,似是他助手,將藥箱放在就近的桌子上。陳淑淑看著忽然出現的範璧,止住了眼淚,快步走上去,揚起手一個耳光。可怕的是,範璧沒有試圖躲開他。“冬兒受了這麼重的傷,是不是你們範家做的!”火辣辣的感覺從指間蔓延到整個掌心,陳淑淑以為範璧會躲,會反擊,卻沒想到他一動不動,像是默認了。“若真是這樣,便是你們範家欠我們家的!”陳淑淑注視著範璧良久,終是厭棄的彆過臉,走到床前,看見黃藜正在施針,眼淚又湧了出來,現在她的整顆心都撲在女兒身上。範璧抬手觸了一下臉,似被火炙烤過的密密麻麻的針擦過臉龐,還真的……有點疼。這讓他想起,那夜自己發現馮若蘭偷聽牆角時,給過她一耳光。當時,她居然因為一個耳光對自己說,要離開昌德,回奉天。他自是沒有允許,還將那把殺死潘安的匕首拿出來,告訴她,“身為一枚棋子,要想出局,便隻有死。”那時候的馮若蘭真的被嚇住了,眼睛睜的大大的,折射出那夜懸在頂上的大紅宮燈。這種將彆人拿捏的死死的滿足感最是讓他沉溺,一高興,便將匕首賜給了她。他還教導她,“拿著它,你有兩種選擇,要麼自殺,要麼殺人。”果然,今天她就舉起這把匕首毫不猶豫的刺向了趙嘉栩。這不是他指使的,甚至有些出乎意料。但他還是頭一回覺得,這個女人真的是可怕,為了滿足自己小小的虛榮心,為了那麼一點點的希望,恨不得拚儘全力,甚至可以舍去性命。一炷香後,施針完畢,孟忍冬的嘴角不再溢血,可是胸口不時仍有血液透出來。黃藜拿出汗巾擦了擦額上的汗,道,“刀口位置雖偏離了心臟,沒有直接傷及主要動脈,但拔刀的時候,還是在心臟左側留下了個半公分的傷口。現下,血液正隨著心跳一點點流失。我的醫術隻能控製住其他血脈,但對那個半公分的傷口,實在是……”暗瞟一眼趙嘉栩,咽了咽口水,怕道,“……無能為力。”腦子“嗡”的一聲便炸開了,趙嘉栩眼前似是有一片黑暗,恍惚間,隻聽孟重陽隔的老遠,喊出一聲“姐姐”。就是這句“姐姐”一瞬將趙嘉栩拉回現實。他極力克製著,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與往常無異,可一張口,便露陷了,到最後,顫抖到幾乎用吼的,“以你的醫術不行,還有誰行?誰行便把誰找過來!”黃藜繼續冷汗道,“據我所致,若想止住血,便得找會縫合術的人,可是,當今天下會縫合術的祁仲已經……死了。”死了?趙嘉栩攥起的拳頭響起一整骨頭錯位的聲音。黃藜額上滑下一滴冷汗,頭一回見人握拳握到手指骨頭脫臼的。這種疼痛,隻想一想就覺得渾身戰栗。“神醫祁仲是死了,縫合之術又未死。”從門外傳來一個清揚悅耳的聲音,似一陣清風,吹散了滿屋子的血腥氣味以及凝重氛圍。黃藜不用回頭便知道來人是那個鄉野大夫褚正,心裡一陣不屑。“趙公子,路上出了些事故,來晚了。”褚正一襲官袍,穿的歪七扭八的,長手長腳,似一根竹竿子,麵色紅潤,笑起來時露出一口整齊白牙。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