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展既沒送趙欽州回家，也沒在醫院給他弄間病房，而是在醫院旁邊某連鎖酒店開了一間房。趙欽州現在就是案板上一條待宰的多魚，裴展想怎麼擺布他，他都沒有力氣反抗。但裴展隻是把他放進床路，三兩下扒掉外套，順便拉好被子，然後走一邊打電話去了。趙欽州開頭還打起精神豎起耳朵聽了一兩個字，後麵也不知道是睡著還是昏倒，反正一個字都再沒聽到。裴展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先給趙欽州叫了外賣，又給裴淵打電話要錢，他自己也不是沒有，但想著蘇荷那樣子，醫院這邊估計是個無底洞，他那點零用抵不上什麼用處，還是要裴淵拔一拔毛才有底氣。裴淵雖然欠著裴展一輛超跑，但說到要錢，裴大總裁還是本能地敏銳起來，一反最近好不容易修煉出來的兄友弟恭，問裴展是不是又給他闖了什麼禍。“誒，我說你！”裴展冒火，但馬上又壓低聲音求和，“裴總，我沒闖禍，保證沒闖禍，我這剛下飛機，哪來時間闖禍啊。但錢你得馬上給我轉，救命用的。”裴淵還在追問怎麼回事，裴展卻不耐煩解釋，況且趙欽州家發生這種事，他大概也不希望被人到處說。打發完裴淵，裴展回到床邊看趙欽州，乍看過去給嚇了一大跳，這人麵如死灰，剛才明明還瞪著大眼，這會兒卻閉起來了，加上一動不動，他心裡咯噔一下，連叫兩聲名字，又把手伸過去探鼻息，確定他隻是睡著了，才鬆一口氣，垂首在床邊坐下來，有些哭笑不得。趙欽州弱是弱了點，但總不至於這麼容易就一命嗚呼，況且現在是他媽的關鍵時刻，他心裡吊著這個事，也不可能隨便放棄活的念頭。裴展為自己剛才的驚慌感到羞愧，想過之後心總算安定了些，便挪到床前的沙發裡靠著，其實飛了七八個小時，又經曆這麼一次驚嚇，他現在也覺出累來。他歪著打了個盹兒，然後被門鈴吵醒，他蹦起來去開門，但回頭發現趙欽州已經醒了。“還是吵到你了？”裴展揚了揚手裡的食品袋，抱怨道，“都給他留言說彆按鈴，這人估計壓根就沒看。你醒了也好，起來吃點東西。”趙欽州還有些迷糊，眼睛左右看了看，問裴展：“我，怎麼，在這裡？”裴展愣了一下，氣樂了，說：“嘿，你才睡多久就睡糊塗了？怎麼來的你不記得了？虧得我一雙胳膊都快斷了。我就奇了怪了，你看著跟把柴禾似的，怎麼抱著還挺沉？你幾天沒上廁所了？”趙欽州看著裴展，倒是記起來之前的事，本來還挺感激的，都給他最後一句話給破壞了。他抿著嘴不說話，裴展卻說個沒完，一邊將外賣一樣樣掏出來，一邊介紹他都點了什麼，又出於什麼考慮才這樣點，就比如那個小米粥，他還特意端給趙欽州聞聞，說：“這個可是比黃金還寶貴的東西，我又額外讓人加了紅棗，聽說那玩意兒補血，你這腦袋都開了瓢，正好補補。”趙欽州沒胃口也沒心情吃東西，對裴展舌燦蓮花的推銷毫無興趣，但還是等他說完了才說：“我不餓，不想吃……”裴展不等他說完，端著餐盒一屁股坐在床邊，衝趙欽州嚴肅道：“你餓不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現在要是對你做點什麼，你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不信的話咱們就試試。”哪用得著試，這一點趙欽州比誰都明白，彆說他現在體力不支，就是那會兒他狀態不錯拚了全力也還是不敵裴展，他們根本不是同一量級的選手，沒法比。裴展說著又笑起來：“你放心，我從不趁人之危，不然剛才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可能放過。但話說回來，你剛才可把我嚇一跳，要知道你這臉色比你媽可改不了多少。所以我說，你要想守著你媽，等她醒了再照顧她，不吃東西你倒是哪來力氣，還是說等你媽醒了再拖著病軀伺候你？”他這話還是說的委婉，照他今天見蘇荷那樣子，運氣好的話她要起來少說也得一年半載，更彆說再去照顧誰，但他沒法這麼說，趙欽州的心病是他媽，藥下得太猛怕他承受不了。“彆發呆了，喝不喝你自己決定，我不勉強你 。”裴展說完把小米粥放回床頭櫃上，卻又拿起另一個盒飯自己大口吃起來，一邊說 ，“我沒你能扛，一天沒吃東西就餓得受不了，我先補充下體力，你慢慢想，不著急。”但趙欽州著急，他不願離開他媽太久，但短暫睡一覺並沒有緩解頭暈，而且他現在渾身乏力，是很明顯的低血糖症狀，裴展說的沒錯，不吃東西補充體力他就彆想回到他媽身邊。想明白了，趙欽州便不再猶豫，咬牙自己坐起來靠到床頭，顫著手端過小米粥小口喝起來，雖然無心品嘗味道，但小半碗粥喝下去，身體似乎都暖和起來。裴展已經將自己那份吞下肚，趕緊將趙欽州手裡的粥奪下來，笑罵道：“你是不是傻，要麼不吃，要麼狂塞，你這胃能受得了才怪。我跟你說，補充體力不是你這樣的，心急還吃不了熱豆腐，一口也吃不成胖子，你得慢慢來，準時準量循序漸進才行。”趙欽州吃了點東西人是真有了點精神，聽得苦笑，說：“我沒想，吃成胖子……”“你也吃不成！我那就是打個比方說個意思。行了，你現在可以再睡會兒，我要是沒猜錯的話，晚上你也是不打算離開醫院的吧？”趙欽州哪還躺得下去，他現在就想回醫院去，雖然他知道他媽這會兒肯定還醒不了，但不看著她他心裡不踏實。跟裴展說了他的想法，裴展倒也沒強求，三兩下幫趙欽州把外套又穿上，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停下手，問：“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醫院？你爸跟你那個了不起的弟弟呢？都閃人了？”“沒有，我爸要，賣菜掙錢，晉州去老家，借錢，我媽這幾天，就花了，十幾萬，後麵還不知道，要多少。”趙欽州垂著頭坐在床沿上，聲音裡透著沉沉的疲憊和無力，又說：“我之前上班，攢了兩萬塊，我媽也攢了點，本來想年底，換房子，現在……是我沒用，我媽養我，這麼大，她有事了，我一點忙，也幫不上……”“你就是喜歡把所有事都頂自己頭上。”裴展故作生氣道，頓了頓，乾脆坐到趙欽州旁邊，抬起他的臉麵對自己，說，“誰說你幫不上？不就是錢嗎，我有，要多少我先給你墊著，你媽人那麼好，我當然也希望她早點好起來。”趙欽州聽得發怔，不是不相信裴展說得這些話，他有錢是毋庸置疑的，他願意幫忙大概也不假，可是，如果是那麼大筆錢，自己又如何償還得起？然而等著救命的是媽媽，是這世界上最愛他也是他最愛的人，他又怎麼忍心因為錢而延誤她的救治。“我，我，”趙欽州沒有猶豫太久，但畢竟是開口借錢，而且對方還是裴展，他難免有些不好開口，稍作沉吟才橫下心，誠懇道，“我不知道，要借多少，但如果你肯，我隻能，請你幫忙，我會寫，欠條，以後一定還，決不賴賬！”賴賬是之前裴展說他的，可笑那會兒他還沒正兒八經欠下債，現在卻是馬上就要實實在在欠下巨款。裴展被趙欽州這幅信誓旦旦的樣子勾起了促狹心理，順嘴說道：“欠條那東西也不靠譜，哪天我要弄丟了就找不上你了。再說以後是多以後也沒法說，還不如把握眼下，你說是不是？”“把握，眼下？”趙欽州疑惑地看著裴展，“你這是，什麼意思？”裴展衝他曖昧地擠擠眼：“你說呢？都不看電視嗎，人家欠錢都怎麼辦，你就怎麼辦唄，我這麼說喜歡你。”趙欽州這下是聽明白了，一張臉馬上又灰敗幾分，原就布滿血絲的眼睛裡似乎也氤起水霧，眼看就要落下淚來。裴展心裡懊惱，他就是開個玩笑，但這家夥果然是連玩笑也分辨不出的。正要自打臉地解釋，趙欽州卻咬了咬牙，又鄭重點了下頭，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我聽你的……”知道趙欽州當了真，裴展卻不敢再玩笑下去，訕笑道：“什麼你就聽我的？你真明白還假明白啊，我說的是我喜歡你，也喜歡你媽媽，所以我願意承擔風險給你墊子應急，就這麼簡單的事，看你想到哪裡去了？”“不是，我想的，那樣嗎？”趙欽州還是不確定，低喃道，“其實，這樣還好，你幫了我，大忙，我也沒彆的，可以回報你……”不待趙欽州說完，裴展出其不意地將人拖進懷裡抱住，還特意將他的手環到自己腰裡，笑著說：“這不就回抱了嗎？多大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