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辰辰?”一個外鄉男人的聲音響起。辰辰莫名其妙地抬頭。這是小馬路的微彎處,路燈的光被一棵大樹擋得發暗。“誰啊?”她看不清對麵男人的樣子,隻覺得他很魁梧。“是她!”另一個外鄉人肯定地說。然後,她後腦一疼,眼前全黑了。“醒醒,醒醒!”哪兒的口音呀?這麼好笑。辰辰覺得腦袋發木,艱難地睜開眼睛,發現一個黝黑男人的臉離她的眼睛那麼近,嚇得尖叫一聲。那黑漢子也嚇得一愣,然後他直起腰,整整比辰辰的臉大一倍的黑臉也離遠了。這是一間鄉下的小屋,沒有玻璃,粗劣的窗框上釘著臟臟的塑料布。辰辰覺得手腳發麻,這才發覺手腳被結實的尼龍繩緊緊地捆住,而且被勒得手指都發紫了。“趕緊給你家裡人打電話!”一個瘦小的男人說,他向身邊的另一個大漢丟了個眼色,那個看上去很質樸的大漢就愣頭愣腦地拿著手機過來,問:“你家多少號?”辰辰驚恐地看著他們——綁匪?不像啊,倒像一群剛進城的鄉下漢子。“說呀!”他們發狠的時候說方言尤其可笑。辰辰說了家裡的號碼,為首的瘦小男人就走過來接過手機,並撥通電話。她聽見他們向爸爸索要現金五十萬,還警告他不許報警,不然立刻撕票。爸爸應該要求和她通話了,那個瘦子把手機放到她麵前。“辰辰,辰辰?”他聽見爸爸焦急的喊聲。“爸爸,我很好……”她鼻子一酸,音都岔了。然後,瘦子拿走了手機,反複威脅不許報警,說在銀行下班前要看到錢。銀行下班?辰辰這才想起自己是晚上被劫持的。她昏了這麼久?這麼一想,後腦勺又疼起來了——他們打得也太狠了吧。木頭門被敲響,叫醒她的那個大漢去開了門,又一個衣著老土的漢子手上提了幾個塑料袋進來:“吃飯了。”他們在一個紙殼箱子上擺好了飯菜,辰辰略嫌惡心地偷瞟了幾眼,都不知道那些亂糟糟的是什麼東西。負責去買東西的漢子從塑料袋裡拿出了幾瓶白酒,辰辰一哆嗦——他們還要喝酒?萬一他們醉了會不會胡來啊?!其實這幾個外鄉人並不真的令她害怕,他們似乎隻是想要錢,但是……喝了酒……辰辰有些焦急,看樣子他們也不像什麼有自控能力的人。果然,幾大口酒下肚後,這幾個男人的神色淫猥了起來。瘦子一邊用手抹嘴上的油,一邊眯眼看她笑:“哎,你家很有錢吧?開那麼好的車。”辰辰害怕地往牆角縮,警戒地瞪著他不回答,也不覺得他們的口音好笑了。“城裡的女人長得就是好看。”買東西的漢子灌了一大口酒,看著辰辰嘿嘿笑。“那是喲,老三,你家婆娘和她沒法比。”叫醒她的大漢已經醉了,說話含混不清。“關了燈都一樣!”老三不服氣,梗著脖子喊。辰辰臉色發青。“不一樣!”瘦子也醉了,“摸上去就不一樣!”“老大,俺還沒婆娘,讓俺摸兩把。”黝黑漢子乞求地看著瘦子。“不中。這個女人不能動,要拿她換錢。”瘦子瞪眼,說話時口水亂噴。“就摸摸,就摸摸!”辰辰嚇哭了,摸也不行呀!手機響起來,瘦子醉醺醺地瞟著,對其餘幾個人說:“看她家答應得挺痛快,咱們要少了!”他手使勁一揮,身體都晃了晃,“奶奶的,再翻一倍!”他接起電話,含混不清地拉長調子:“喂——”“大哥,我們也要聽!”其餘的漢子湊過去,顯得很興奮。瘦子嘟囔著,鼓搗了半天才打開揚聲器。“說話!”手機裡傳出唐淩濤的聲音,顯然他對剛才那陣亂七八糟的對白很火大。“給錢!”瘦子醉笑道,“漲了,一百萬!”他顯得有些得意忘形。“我給你!”唐淩濤想也不想地說,“我是她男人,給錢沒問題,但你們要是敢碰她一根汗毛,我就讓你們都去死。”辰辰吸鼻子,心想到底是專業人士,說的都在點子上!而且聽他的口氣,不怎麼著急的樣子,威脅的話還說得慢悠悠的。這個渾蛋,一點都不為她擔心!“不許報警。”瘦子前搖後晃。“我給你們送錢,在哪兒?我要和我女人說話!”唐淩濤冷聲說,態度卻很輕鬆。他不像談判,倒像是準備上門送外賣。“唐淩濤,快來救我呀!”這呼聲真是發自肺腑了。“先掛了,明天再說,錢湊足!”瘦子嘿嘿笑。辰辰絕望了——,還要明天?這幾位大哥真是沉得住氣啊,出來綁票還喝醉,交易還得等他們酒醒?!眼淚流下來,她既無奈又失望。這和電視上演的完全是兩回事啊!拜托,具備點基本職業素養再出來混好不好呀?怎麼她碰見個綁架都這麼不入流!綁匪們已經東倒西歪地睡下了,還好,沒人再提議要摸摸城裡女人。辰辰的手腳越來越麻了,捆得太緊,血液不流通了——等到明天天亮,會不會壞死要截肢啊?辰辰吸著鼻子默默地哭,都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氣的。這都什麼和什麼啊!天色越來越暗,辰辰越來越難受了。她是不是該喊醒一個讓他們鬆一鬆繩子?可是,她怕真把他們喊醒了,他們又想起嘗城裡女人的鮮了。辰辰淚流滿麵。該死的唐淩濤不是職業保鏢嗎?說起來好像超人特工,人呢?這都幾個小時了?要不是碰見這麼幾塊料,她早都死八百回了!“噝噝——”她聽見古怪的聲音,一團黑影扭動著從木頭門縫裡擠進來,一路噝噝地響著,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那團影子在屋子中間盤成一團,辰辰嚇得哭都哭不出來了,是蛇。“噝噝——”突然那團黑影扭動著向她滑過來。“救命呀!有蛇!”辰辰的喊聲驚醒了幾個綁匪,其中一個睡眼蒙矓地打著打火機。微弱的光亮讓辰辰看清離她隻有兩三步距離的蛇,軟而肥的身體、惡心的花紋,讓她渾身僵直,哭都哭不出來了,連喊都不敢喊。蛇見了燈光,吐著信子不動,辰辰似乎都聞見了它身上的腥臭味。幾個鄉下漢子點燃了手邊的蠟燭,低聲警告:“莫說話,莫動。”辰辰含混不清地答應了一聲,一動都不敢動。那蛇的頭危險地來回晃著,好像隨時都可能撲過來給她一口。老三摸到一個酒瓶,向門口一扔,發出的響聲讓蛇蜿蜒地爬過去。離得最近的黝黑漢子猛然起身一腳踩住它的七寸,用手捏起來。蛇不死心地扭動,看得辰辰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好家夥!老毒蛇,咬上就完!”黝黑漢子還將蛇拎到眼前細看。剩下的幾個人又都躺倒,不怎麼在乎地說:“拿出去弄死吧。”黝黑漢子點點頭,開門出去了。寂靜的夜晚,石頭砸向蛇頭的聲音十分清晰,辰辰大口喘氣,既解恨又驚恐。“啊!”黝黑大漢喊了一聲,然後沒了聲響,也不見回來。“不好!老四讓蛇咬了!”瘦子老大跳起來,其餘的人也慌慌張張地點起蠟燭跑出去。這回連聲音都沒了,他們仿佛就那麼被黑夜吞沒了,消失得無影無蹤。辰辰嚇得渾身發抖——怎麼回事?他們怎麼了?怎麼不回來了?剛才他們睡在那兒打呼嚕、吧嗒嘴,黑暗裡總算還有人聲,可現在就剩她自己了!周圍一點光亮也沒有,甚至連月光、星光都沒有。辰辰哭都沒了聲,眼淚撲簌簌地掉,心就在淚水裡不停地緊縮。門開著,她倒下身想往外爬,這才發現胳膊和腿因為捆綁過緊早就麻痹了,根本用不上勁。怎麼辦?怎麼辦?她無聲地哭著,上氣不接下氣。唐淩濤,快來呀!她害怕……瘦子和他三個弟兄被扔在一片小草場裡,汽車的燈照得他們根本睜不開眼。怎麼會有這麼多車?好像還有很多人,他們都一聲不吭地站在周圍。堯天啟從車裡跨出來,瞥了幾眼驚恐得縮成一堆的綁匪,忍不住笑出聲:“真是盲拳打死老師傅。”他揶揄地看了看在一邊抽煙的唐淩濤,“但凡明白一點規矩的人,誰敢綁票濤哥的女人,哪怕是前妻?”說著他又嗬嗬笑。唐淩濤扔下煙頭,踩滅。他走進人圈,冷冷看著已經不知所措的幾個鄉下漢子。他們隻是幾個外地來務工的,連小混混都算不上,小混混都應該知道什麼人能碰、什麼人不能碰,也算他們倒黴。“怎麼辦,濤哥?”賀林走到唐淩濤的身邊,顯然也對這種情況拿不定主意。要是道上人還好辦,但這幾個莽撞無知的外行人倒難處理了。“從輕吧。”唐淩濤眯了眯眼。一個男人拿了把鋒利的匕首走過來,瘦子老大立馬帶頭跪到唐淩濤腳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起來,不停哀求,還反複說明自己上有老、下有小,這次不過是看見一個單身小姑娘,臨時起意而已。另一個男人搬了一個小小的方木墩過來,漢子們的哭聲就更響了。唐淩濤皺了皺眉,向拿著匕首的男人一伸手,那男人一愣:“還是我來吧,濤哥。”“給我。”唐淩濤沉聲說。男人恭敬地把匕首遞給他,然後招呼另外幾個人抓過瘦子,把他的右手壓到木墩上。一邊的堯天啟又嘿嘿地笑起來,滿是嘲諷地說:“手不染血的企業家唐總重出江湖啦?來著了,來著了,這場麵錯過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