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高中畢業後，我跟二浩混得最差。我讀了一年大專就輟學了，本事沒有，脾氣又臭，不肯回家，在長沙漂著。二浩成績不好，他家裡條件不好，乾脆沒上大學，直接去長沙的北大青鳥學IT。後來我們兩個就住一塊了，當時還有一個朋友，三個大老爺們擠在一個月租兩百多的毛坯房裡。我跟朋友每天出去找工作，碰一鼻子灰，二浩則提著手提電腦去學校培訓，晚上三人一邊吃三塊錢一碗的蛋炒飯一邊聯機打魔獸，站在迷茫的十字路口苦中作樂。兩年後，我正式成為一個以碼字為生的作者，二浩在培訓學校畢業，耐克姑娘也高中畢業，去了星沙的衛校學護士。二浩在長沙找了份工作，第一個月工資1500塊，他很激動地跑來找我，我以為他要請我吃飯呢，結果卻是問我借錢，他找我湊滿2000塊，去湘雅醫院把那顆“大鼻屎”給挖掉了。其實這個手術他半年前就谘詢過醫生，醫生建議他彆做，說那顆痣深入了皮下組織，連接著血管，做不好會有危險。加之二浩又暈血，大家覺得他肯定放棄了。誰也沒想到，某天他照常下班回家，我一開門，發現那顆黑痣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鼻頭。二浩樂嗬嗬地解釋：“我找算命先生算過，這東西會影響我的事業，阻礙我發財！”說完他就暈了過去。一個月後，二浩手術恢複得不錯，拆掉線，隻留下一個肉色的小疤痕。他非常滿意，整個人都精神煥發。也是那之後，他又開始跟耐克來往了。每個星期，耐克都會從星沙坐車來長沙，二浩十分大方，又請吃飯，又請K歌，每次都會叫上我，我感動到不行，心想這些年被他摳的錢終於蹭回來了。有次KTV，二浩跟耐克合唱了一首《今天我要嫁給你》，我無意間發現兩人唱歌時手牽著手。那晚回到家，我問起這事，他嘴硬不承認，還是那句口頭禪：“開什麼玩笑，女人多可怕啊！我才不找女人。”我冷笑一聲，懶得拆穿。那小半年大概是二浩最開心也最大方的一段日子。可惜好景不長，半年後的深秋，某個深夜，他偷偷摸摸地爬到我的床上，我被驚醒，忙拽住被子問他想乾什麼？他沒心情跟我鬨，不住地歎氣，說失眠了睡不著。我們亂七八糟地聊了一陣，他才磨磨嘰嘰地步入了正題：“今天我們接吻了。”“好事啊！關係有了質的突破！你憂傷個什麼啊？難道突然發現自己不喜歡女人……”說到這我又拽緊了被子。“滾！”他臉紅了，“不是這樣的，隻是，覺得她動作好熟練，像是……練習過一樣？”“說不定真練習過？”我隨便搭腔。“跟誰啊？”他這麼一問，我有點明白他想說什麼了。他歎了口氣：“彭湃你不懂，其實高三那年……我跟她表白了。”“你妹的！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嘛！”“彆插嘴，先聽我說。”二浩急了，“那會她說自己年紀太小，等我們都上大學了再答應我。我說好。然後我就等了三年，這三年怕自己不夠好，我拚命學，拚命工作，還去把痣給割了！我就想啊，她肯定也是一樣的心情在等我吧，這是我和她的約定不是嗎？電視裡不都這麼演的嗎？”說到這他有些垂頭喪氣，“她說她從沒談過戀愛，如果這三年她又一直在等我，我們的初吻都應該還在才對啊？可我感覺，隻有我是初吻……”我恍然大悟，忙說：“你彆瞎想！女人不是都愛看偶像劇嗎？整天琢磨著男女主角的吻戲，比你有經驗很正常。”“真的嗎？”“當然，我看人不會錯的，耐克是個好姑娘！”正所謂人生何處不打臉。第二天下午，事情就找上門來了。當時我跟二浩正在家裡打遊戲，門鈴響了。我以為點的快餐到了，結果門外站著一個洗剪吹打扮的男生，我剛想說我沒錢也不想辦你們發廊的會員卡，那男生就先甩給了我一個不屑的冷眼：“你就是二浩吧。”“我……”“相信你猜到我是誰了。你跟耐克的事我都知道，她都跟我坦白了。你看你，一沒錢二沒長相三沒背景，她也就是看你可憐才跟你玩玩，你何必太當真。我倆才是真愛，我勸你識趣點就趕緊退出吧。怎麼，不信啊？”他掏出手機，“自己看，我跟耐克剛進大學就在一起了。”我盯著手機，看到兩人甜蜜的情侶照。二浩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他嗬嗬一笑：“帥哥，這點小事還勞煩你大老遠跑一趟太客氣了。累了吧，我去給你倒杯茶，你等著啊……”他走進廚房，裡頭傳來操菜刀的聲響。“跑啊！還愣著乾嗎！不想活了！”那天要不是我當機立斷地趕走“洗剪吹”，二浩恐怕已經去警察局裡喝茶了。一連兩天，二浩幾乎窩在房間沒有動過。第三天，他出來吃了碗方便麵，又回房間窩著了。我跟另外一個朋友看不下去，深夜提了一些啤酒跟一些小吃把他拉到了天台。何以解憂，唯有灌酒。喝到第七瓶，二浩還是哭了，或許是因為平時見慣了他爛賤的嘴臉，他哭起來真是特彆醜。他朝著夜空大聲嚷嚷“女人沒一個好東西”，好像自己經曆過很多女人一樣。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這世上很多事情都充滿危險，大家還是趨之若鶩。幾天後，二浩去了廣州，除了錢和一身衣服，其餘家當全留給了我們，這小子摳了二十幾年，卻為了一個傷他心的姑娘一擲千金。愛情這事啊，凡人皆不懂。一星期後，耐克找上門來了。當時我們都挺為二浩氣憤的，一度不想給她開門。耐克得知二浩走了哭成了淚人兒，她說她那會還小，不懂事，第一次離家那麼遠，人生地不熟的沒什麼安全感，希望有人照顧，所以才會一時糊塗，跟其他男生曖昧上了。她知道錯了，她知道二浩是真的對她好，她早跟那人斷了，是那個人還在自作多情糾纏不清。我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