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楚感受到了實打實的打擊。本以為像是自己這樣哪怕他帶著墨鏡,全副武裝,也多多少少能被人認出一點來——他故意這樣是有原因的。景上已經一連個幾天都沒有理睬自己了,但是如果自己遇到粉絲的話那總可以引起她的注意吧?最好來幾個女粉絲,氣氣她。可天算不如人算,下午的陽光漸漸退了去,各家小超市的老板都回到了屋子裡,學校路段禁止通行,整條學校門口的小道隻剩下烤章魚小丸子的老大爺和一個把自己當成社會青年的保安……沒有粉絲,沒有鮮花,更沒有人氣景上。隻有一陣冷風吹過,蕭楚凍得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真沒想到今天在保安大爺這吃了癟。蕭楚雖然不是一個太過看重名利的人,隻是他自覺如今自己的人氣應該還是高峰,再加上他這幾年無論是選劇本還是亮相,都有意在擺脫流量的標簽,選的劇本受眾更是從女性的電視劇漸漸轉變成更多的普羅大眾樂於看的動作電影方麵,哪怕這位大爺不愛看電影,沒看過他,那也不應該成了什麼……社會青年……的地步吧……蕭楚將自己的墨鏡拿下來,一本正經的對著依舊一臉迷茫的保安大爺,最後終於決定放棄。……是不是該交待趙千秋替自己選些家長裡短的電視劇,打入老年人市場……萬眾寵愛慣了,如今乍一下蕭楚心裡免不了有些鬱悶,結果一回頭看到景上正在捧腹大笑,一副樂到開懷的模樣,心裡突然就掃了陰霾,明淨的像座佛堂。這一切都讓他那麼懷念。熟悉的校門口,熟悉的景致,還有一個熟悉的人……自己夢縈牽繞的一切,竟幸運的在今天重新相遇,上演。蕭楚看著這一切,竟產生了想去抱抱眼前的那個人的衝動,或者說,他一直壓抑在內心的渴望終於破土而出,像是得了空氣和水的種子,拚了命的舒展了自己柔嫩的莖葉,去撩動他長期禁欲的心弦。——他想抱一下她。蕭楚這次沒有猶豫,向景上麵前走去。景上頭一次看到這樣的蕭楚,他的眼中倒映著自己的身影,也隻有自己的身影,仿佛天地之間隻剩下她一個人。“蕭楚……”天地間仿佛一片寂靜,景上試探性的喊對方的名字。直到一聲尖銳,像是鐵片之間碰撞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蕭楚!”誰也沒想到突然橫路出現一個粉絲。張甜甜的手熱情揮動著,生怕自家偶像錯過了自己熱情的呼喚。都被嚇了一跳。景上快速的轉過臉,用冰涼的手去降低自己臉上溫度,試圖撫平自己剛剛有些失控的心跳。而蕭楚顯然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等回過神來時,張豐田正與保安大爺交代事情,而站在他身旁的小女孩正拚命的向這邊揮手。保安大爺狐疑的看了眼蕭楚,似乎還是有些不相信這個“社會青年”是個明星。那個十歲大的小女孩使出吃奶的勁掙開了爸爸的手,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到了蕭楚的麵前,眼裡儘是期待和緊張的小星星:“你是蕭楚吧!你就是蕭楚!”蕭楚不是第一次碰見粉絲,可是卻是第一次在這麼尷尬的場合碰到這麼小的粉絲。……差一點就能抱到景上了……蕭楚捂著嘴輕咳了一聲,不大情願的說了句:“是。”小女孩情不自禁的尖叫了起來,圍著蕭楚轉了好幾圈。不過幸好現在還沒到放學時間,校門口一片清淨,女孩的喊聲也沒引起多大關注。“他不是蕭楚,他是楚蕭。”景上幸災樂禍的走過來,將手裡的禮物送給女孩:“張老師的閨女吧,送你了。”小女孩猶豫了一會兒,看向爸爸的方向,不知道該不該接。張豐田總算解決了多疑的保安大叔,衝自家閨女笑了笑,點了點頭。早在之前蕭楚就在QQ群裡和張豐田說過會和景上一起來,張豐田在忙,也就沒有多想,他與蕭楚雖然在社交群裡有聯係,可卻是實打實的相隔十多年才見到麵,沒想到歲月成了一把美工刀,當年的小胖子如今竟然成了光芒四射的大明星。張甜甜的眼睛的始終黏在了蕭楚的身上,張豐田無奈的看了眼手表,決定還是先將“特殊人物”帶回自己的辦公室。今天兩人來的趕巧,正好碰上周五下午的最後一節課,整個教學樓裡都傳遞著一種躁動的氣氛,以前蕭楚和景上打羽毛球的小操場被新一批的學生們懶懶散散的占領著,相比於即將到來的周末,這一個星期兩節的體育課實在不太緊要,蕭楚走在幾人的身後,他高的紮眼,一路上引來不少學生們猜測的目光。“你還喜歡打羽毛球嗎?”蕭楚路過操場,看著塑膠跑道上來回奔跑的學生,問景上:“我學會了。”實話來說景上真不是愛運動的人,大概人都有些這樣的毛病,越是小時候像多動症的人,長大了越是懶洋洋的。真算起來,景上都有五六年沒碰羽毛球了。“還行吧……”景上含糊不清答道往前走著:“也就那樣。”蕭楚腳步一頓,對著景上的背影眼神之中似乎帶了些考量。張豐田帶著兩人一路穿行,嘴巴倒是沒閒著,不忘念叨:“你們倆人是真的有出息了,這麼多年還記得回來看看,今晚你們師母過生日,正好來嘗嘗她手藝……”平時的景上是最怕人嘮叨的,但大概是太久沒看到張豐田了,景上覺得連他的嘮叨都可愛起來了,她像是生怕走丟一樣,緊緊貼在張豐田身邊走,偶爾還笑出了聲。被冷落的蕭楚神情暗了暗,不動聲色的跟了上去。大約是因為周五,辦公室裡各科老師上完最後一節課後就直接回了家,整個辦公室裡空空蕩蕩的,隻有幾張淩亂的辦公桌安靜的躺在辦公室裡。倒是與以前沒有什麼變化。這幾年的學校越來越講究自己的年份,動輒打出百年名校的旗號,所以對於一些建築的外在修葺還是儘量保留了古樸和年代感。景上喜歡這樣的陳舊感,人越上了年紀,就越容易懷念,看著熟悉的過去,那一層被覆了灰的記憶也會被推敲出懷舊感。張豐田的辦公室中間挪過幾次,兜兜轉轉又回到了當初的位置。日光從窗戶中傾瀉而下,簌簌的落下一層細塵,好似掀起眼前一片浮影,自己與蕭楚曾經就站在過這裡,兩個人嬉皮笑鬨。得了爸爸允許拿到了景上的見麵禮的張甜甜剛到了辦公室就迫不及待的打開包裝粉嫩的盒子,不過看了一眼眼睛就徹底移不開了,景上不太會給小朋友買禮物,於是就特地在超市裡挑了最貴最粉嫩的那盒,說起來,她算是女孩子之間的異類,小時候不喜歡這些,長大了依舊不喜歡,跳來跳去乾脆盲買了那盒最貴的,沒想到歪打正著了。小姑娘摸著自己的新娃娃,吃著正熱乎的章魚小丸子,果然還是小孩子,不知道帥哥的可貴,轉眼就把電視上才能看到的蕭楚扔到了一邊,連頭都沒抬起來看他一眼。蕭楚也不介意,拉了個彆人桌前的椅子到景上旁邊坐了下來。張豐田還在感慨的盯著蕭楚看,無論怎麼看都有點不可思議的味道,畢竟當年蕭楚可是胖到連眼都擠到了肉裡。“張老師,你是不是覺得蕭楚的變化很大?”景上見張豐田始終盯著蕭楚看,便找話題道。她十分能理解張豐田這種心理,彆說是張豐田,就她這個當年的同桌,也沒想到蕭楚的變化會這麼大。“是啊,我閨女之前看了一部電視劇,天天蕭楚蕭楚的說,我還以為是同名同姓,沒想到還真是本尊。”張豐田感慨的拍了拍蕭楚的肩膀,心裡還生出了幾分感動:“蕭楚啊,長大了。”教師職業好似園丁,注定了桃李滿天下的同時也注定了會遇到一些讓人擔心的果子。張豐田心大,堅信人各有路,可卻忍不住擔心蕭楚。這個孩子實在是太沉默了,他就像是一個漏了底的簍,將所有的心事都往裡擱,看似密封保存,實際上早就已經漫了出來,張豐田一直怕如果不及時疏導,長期這樣會釀成悲劇。張豐田始終想儘自己的力量去關心他,卻發現又心有餘而力不足。有的人的內心,是越長大越封閉的。蕭楚沒有避開張豐田,淡淡的笑著,始終挨在景上的身旁。張豐田又不是十多年前剛參加工作的小年輕,看這幅模樣當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兩人,指著景上責怪的說道:“你個小丫頭,當時搬家也不和老師說一聲,你媽媽更過分,悶不做聲的連手機號都換了,怎麼,和誰鬨翻了啊走的那麼決絕?”景上被說的訕笑了好幾聲,其實這事還真不關她的事,誰叫她媽是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女人,當年她與他爸也不過是被通知了一聲,第二天就啟程了。到了首都也是好長一頓時間沒反應過來。“後來不是回來了嘛,首都沒意思,還沒我們海港好,暖洋洋的,我在首都那些年給凍折了。”景上說道。張豐田笑了笑,似乎意有所指:“當年某人可是追著我要了好長時間你的號碼,不過這下可證明了啊,我是真的沒有你的聯係方式。”十幾年前的年代什麼都匱乏,手機麵世還沒多久,要想找一個人,遠沒有現在這麼容易。景上不傻,一下就聽懂了張豐田的弦外之音,有些拘謹的笑了笑。其實麵對蕭楚時心裡鼓敲如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