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兩千三百萬左右。”“您先稍等,我打個電話。”方黎放下杯子,從茶幾上拿起手機,撥通了馬祥龍的電話。另一邊的馬祥龍沒料到她會突然打來電話,很是意外。方黎道:“馬先生您好,之前在康複中心您邀請我加入‘回家救助站’,我未給出答複,現在我想正式成為你們的誌願者。目前我手裡有一筆款打算捐獻,用作調查被拐者的經費補助,可以嗎?”馬祥龍詫異不已,激動道:“方小姐隨時可以加入我們!”“那好,我想查看你們的財務報表,具體事宜我委托給馬三英律師代辦,他會聯係您的。”“好好,謝謝方小姐的支持!”掛斷電話,方黎看向馬律師,說道:“這件事情我不想再跟林家人交涉,我唯一的訴求就是均分外祖母留下來的遺產,分配好後麻煩您直接把它打到‘回家救助站’的戶頭上,林家人的東西我是不會碰的。”“好,既然說定了,那接下來的事情無需方小姐操心,我自會跟林家人交涉,把事情辦妥的。”“謝謝您馬律師。”雙方達成協議,馬律師起身告辭,方黎送他離開。天空有些陰霾,馬律師走後方黎獨自站在院子裡吹冷風。絲絲涼意侵襲進皮膚裡,她卻渾然不知,比起林家人的心寒舉動,這點冷算不得什麼。直到整顆心都冷下來,方黎才回到溫暖的書房,坐在椅子上發呆。桌上的台曆日期被她畫得亂七八糟,每過一天她都會在那天的日期上畫圈,有時候甚至是每過一個小時就會去做標記。不可否認,她是擔心虞望舒的,如果七天內他沒有聯係她,是否意味著他出了意外?想到上次虞望舒被揍得不成人形的樣子,方黎的心情頓時變得煩躁不安。她起身把台曆丟進了垃圾桶,開始抽煙,一根又一根。整個書房裡烏煙瘴氣,沉悶的氣息令人窒息。由於前幾天在運城吹了八小時的冷風,寒意在體內醞釀了許久終於爆發出來,方黎生病了,高燒來得異常猛烈。她是極少生病的,一年到頭下來幾乎連小感冒都沒有,但是作為一個獨立慣了的成熟女人,懂得照顧自己是必修課。強忍不適,方黎掙紮地爬起來翻找抽屜,抽屜裡堆放著各式各樣的常備藥,有葡萄糖、板藍根、藿香正氣水、創可貼、退燒藥等等。打開礦泉水服下退燒藥,方黎蜷縮在床上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她不知做了多少個夢,均是跟虞望舒有關,並且還是他的各種花樣死法……一夢驚醒,方黎猛地睜開眼睛,窗外一片漆黑。她虛弱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打開床頭燈,渾身軟綿綿的,有氣無力。瞥了一眼床頭的鬨鐘,已是半夜十二點。方黎疲倦閉目,靜靜地聆聽深夜裡鬨鐘的嗒嗒聲。退燒藥起了作用,體溫稍稍降了些,比先前的情況要好得多。方黎再服一次藥,繼續昏睡,直到第二日天明。昨日天空陰霾,今天意外露出陽光。些許溫暖從窗外照射進來,臉上的暖意喚醒了方黎,隻覺得饑腸轆轆,立馬取手機訂了一份外賣。事實證明,在病毒麵前,良好的身體素質是免疫力最強大的後盾。下午方黎用體溫計測試,體溫已恢複正常,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不過她並不想躺著,而是打算給自己找些事情做,以此來避免自己胡思亂想。一通電話,方黎找到方佑芸,問她是否還有孟建遠當年留下來的遺物。方佑芸給她一個地址,說孟建遠的遺物被她放在此處。次日一早方黎驅車前往聚賢街,在街道儘頭找到了一家專門賣鐘表的老店。店主是一名上了年紀的老人,老人姓唐,叫唐聯之,跟方佑芸父親關係交好,當初方佑芸出國時曾把孟建遠的遺物放在他這裡。方黎拎著禮品上門,唐聯之戴上老花眼鏡,和藹道:“昨晚上你媽媽給我打過電話,說你會過來取你爸爸的東西。”說罷指著角落裡的一個紙箱,“喏,就是那個紙箱,你拿去吧。”“謝謝老先生。”“你媽媽好些年沒有回來過了,她最近還好嗎?”“她還好,身體沒有大礙,整天忙著工作,一直都很拚。”兩人閒聊了一陣兒,方黎把紙箱放進後備箱裡開車離去了。回到方家,把車停在院子裡時,方黎敏感地瞥了一眼後視鏡。一顆腦袋迅速縮回,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把紙箱抱進屋內,隨後上樓,偷偷地掀起窗簾一角往下觀望。牆角處站著一個男人,鬼鬼祟祟地探頭張望,方黎微微蹙眉,有人暗中監視她。取出手機,她把那個男人的身影拍下,並認真地打量每一個角落,動了心思。看來得網購幾個攝像頭安置在隱秘處,或許守株待兔會捕獲一些意外的線索。到書房仔細查看孟建遠的遺物,紙箱裡隻有幾支筆,幾本心理方麵的書籍,一個錢包和些許零碎物件。方黎認真地檢查兩支鋼筆和簽字筆,它們並沒有其他功能,隻是寫字用的普通物品,再翻看書籍,裡頭沒有任何筆跡注解,甚至連折疊的痕跡都沒有。錢包更不用說了,除了一張與方佑芸的合照外,裡頭沒放任何東西。這個結果在意料之中,想來當初方佑芸也曾仔細檢查過,她自然不會找出異常來。把它們放到一邊,方黎疲憊地躺在搖椅上晃晃悠悠。冬天是一個犯困的季節,室內空調開著暖氣,方黎不禁有些昏昏欲睡。似乎覺得缺少什麼,她又打開筆記本電腦,隨機播放了幾首歐美金曲。耳朵裡灌滿了音樂聲,方黎閉目聆聽,恍恍惚惚的,她仿佛又聽到了時鐘嗒嗒的聲音。像被什麼驚醒了般,她起身從垃圾桶裡翻出台曆,已經是第五天了,虞望舒還沒有聯係她!某種焦慮的情緒再次浮上心頭,方黎開始抽煙。二十幾年中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擔心過一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沒有任何關係的男人。那種微妙的心情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表達,方黎覺得這是一種心理疾病。為了解釋內心的茫然,她給李漾打了個電話,把她目前的症狀一一講述。顯然李漾對這方麵有著非常豐富的經驗,很快就給出診斷,“方爺,你不會是戀愛了吧?!”提到戀愛這門學問,方黎皺起眉頭,一本正經說:“不可能,從科學的角度來講,一個人如果戀愛時大腦會分泌多巴胺,去甲腎上腺素等,這些化學物質會使人心臟狂跳或茶飯不思,到目前為止,我並沒有這些症狀。”李漾無語,追問道:“那你見到對方時會心跳加速,手足無措嗎?”“不會,心情一直很平靜。”“那對方有沒有做過讓你心情不平靜的事情?”方黎愣了愣,不禁想起她和虞望舒在寶永縣見麵的情形,當時她的情緒是激動的,但那是特殊情況,她回答道:“有,但當時的情況很特殊。”“嘖嘖,那你跟對方相處時感覺怎麼樣?”“沒感覺。”“我去,一個大活人,怎麼會沒感覺?!”“你讓我好好想想。”方黎開始認真地回想她跟虞望舒接觸下來的種種場景,最後老實回答,“他這人似乎有點意思。”“這就對了嘛,依你目前的表現來看,你對他是有興趣的。”“……”方黎盯著台曆陷入了沉思,從小到大她就沒有喜歡過一個人,更未對任何人動過心,怎麼可能會喜歡虞望舒?為了掩蓋她內心的焦慮和某種說不清又道不明的心思,她給自己找了一個非常專業的借口來解釋她目前的症狀,“李漾,經過方才的一番探討,我忽然知道我為什麼會焦躁不安了。”“你說,是什麼原因。”“你知道經前綜合征吧,再過兩天我的經期就到了……”話還沒說完,李漾就掛斷了電話,頗有絕交的做派。手機裡傳來嘟嘟的聲音,方黎無奈聳肩。之後她用經前綜合征來解釋自己近段時日的焦慮症狀,因為生理激素導致心情緊張焦慮,她覺得是合情合理的,並且具有科學依據。然而這種自我催眠並沒起多大的作用,方黎仍舊會擔心虞望舒,焦慮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甚至連整個人都變得神經質,天天抱著手機,有事沒事就瞅它,默數著分分秒秒,度日如年。這種情形持續到跟虞望舒約定的最後一天時,方黎的手機總算響起。一個陌生來電闖入眼簾,突兀的鈴聲把她嚇著了,不慎打翻了杯子。顧不得滿桌茶水,方黎迅速接起,手機裡傳來虞望舒熟悉的聲音,“方小姐。”那一刻,聽到他的聲音,緊繃在心裡的弦忽然斷了。方黎曾幻想過她接到電話時的種種情形,無非是各種激動。可此時此刻,她的心不知不覺變得平靜,“還活著呀?”虞望舒愣住,片刻才道:“嗯,還活著。”方黎沉默,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虞望舒擔憂道:“方小姐,你怎麼了?”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忽然爆發,方黎衝他發飆了,憤怒指責道:“虞望舒,你能不能接地氣點,彆動不動就玩生離死彆,誰他媽受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