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袁為仁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兒子袁海平從小到大乖巧聽話,未曾讓他費過一點兒心思,更彆說惹禍了。他甚至有時候都在擔憂,兒子的性格過於靦腆和膽小,不像個男人,將來可怎麼撐起家業。他思索了片刻,安慰兒子道:“事兒雖然著落在你的身上,可是並不怪你,是遭了小人算計了。”“爹,怎麼回事兒?”袁為仁沉吟了半晌兒,看了看袁海平,歎息道:“有人為祭拜顧廟的十金十銀而來,防不勝防!”“此話怎講?”袁為仁猶豫了片刻,將自己的猜測一一道來。篁城五鎮,東王西顧,南袁北陸,中端木,五大家族。也不知從那一代起,就有拜顧廟的習俗,通常在每年的七月十五這一天,幾大家族備下九斤金十斤銀,然後在顧廟上香祭拜後,將九金十銀沉入顧廟當中的井底,據說這樣顧廟可以保佑各家一年的平安。幾百年來,這一習俗從未更改。說來也怪,不知是巧合,還是顧廟卻有神靈,篁城這些年裡,風調雨順,民安業興,既無兵憂,也無匪擾,儼然一處世外桃源。即便是大清沒了,軍閥割據,槍林彈雨,篁城也沒有受到絲毫影響。正因為如此,篁城熱鬨繁華,一片太平盛世。除了五大家族之外,又有不少前朝的王爺和權貴千裡迢迢搬到篁城,大家紛紛效法五大家族,也在每年的中元節祭拜顧廟,雖然祭拜的金銀數量有多有少,但終歸討了個太平。就連縣長張大炮也不例外,年年是第一個祭拜顧廟的,足足的十金十銀沉入井底,毫不含糊。美中不足的是,篁城這個地方邪門的事兒比較多,尤其是常有陰兵襲擾,不少人莫名其妙的的被抓了陰兵,一去不還。可捉陰兵的事兒畢竟是少數,人們每每遇到這種事兒,立刻去顧廟祭拜一番,也就可以化險為夷,免除陰兵所擾了。袁海平聽得出神,沒想到年年祭拜顧廟竟是這個原因。“那爹說的有人為十金十銀而來,又是誰?”袁為仁拖了個枕頭倚在身後,神色黯然,道:“兒啊,你可知是誰救了你性命?你又是為何昏倒在家門前,險些喪命?”袁海平搖了搖頭,自從醒來到現在,他隻記得二叔隨著出殯的隊伍去了,然後自己跨過洛水橋回家,眼見著要到家門口了,不知為何一陣兒天旋地轉便沒了知覺。“救你的人就是七月初十那天,你在篁城遇見的紙錢道人!”袁為仁道,“害你性命的怕也是他!”“啊?”袁海平一驚,眉頭緊蹙,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給我下毒,然後又來解毒,目的就是騙走十金十銀!”“是啊……”袁為仁一陣唏噓,苦笑道:“這些個江湖騙子,肯定是早早的就算計到咱家已經準備下了祭拜顧廟的十金十銀,所以才打了你的主意。他下毒之後,便獨獨等你病發,然後又大模大樣的來給你解毒,你想,連聞太醫都治不了的病,為何偏偏他能治?有倒是解鈴還須係鈴人,他以兩百金的診金救你性命,目的就是為了騙走咱家祭拜顧廟的十金十銀。他光明正大的騙走了錢不說,還害得咱們沒辦法去拜顧廟,你三爺爺剛才已經帶人來鬨過一番了,若是七月十五之前不能湊足十金十銀,他們非反了天不可。”袁海平渾身一顫,仔細的前後一琢磨,不由得心裡發慌,萬沒想到在篁城測了幾個字,竟然中了對方的鬼計,“爹,為何不報官,將那紙錢道人捉回來?”袁為仁一愣,他看破紙錢道人的詭計後昏厥不起,後來又被三叔一鬨騰,竟忘了報官去抓紙錢道人,讓袁海平這麼一提醒,立刻燃起一絲希望,拍打著床沿道:“對對對,報官,我怎麼把這茬忘了。”可是轉念一想,又突然打消了念頭,無奈道:“哎,報了官,怕是也追不回錢了,那張大炮也不是省油的燈,即便抓到紙錢道人,找回咱家的錢,也不會送回來的,錢是無論如何也彆想找回來了。”袁海平聞聽,也跟著喪氣,手攥成拳,恨道:“那也得報官,抓了那老道,非狠狠的整治他一番不可,若不是他騙我測字,我和二叔也不至於貪黑趕路,二叔也就不會跟著出殯的隊伍去了。”提到袁為民,袁為仁皺起了眉頭,問道:“海平,你確實看清楚了,出殯的隊伍裡有你三叔?”“三叔走那年,我還小,記不太清,模模糊糊的有點兒印象,可是二叔斷不會記錯吧?”袁為仁聞聽,點了點頭,歎道:“真是奇怪了,最近這些事兒一個比一個邪乎!”“爹,三叔怎麼會被陰兵捉了去?”“哎!”袁為仁一聲歎息,道:“他是自己作死,偏不信邪,所以才被陰兵抓了去。那是十年前,你三叔年輕氣盛,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祭拜顧廟的時候,偷偷的將九金十銀換做了二十銀,誰也不知道他怎麼倒騰的,都拜完顧廟十幾天了,你爺爺才發現不對勁,那一年的七月底,他去篁城回來的路上,遇上了陰兵,然後再也沒回來。第二天你爺爺帶著全家老小,又去顧廟祭拜,沉下九金十銀,才算平息了這件事兒。”袁海平聞聽,大惑不解,他讀書十幾年,對鬼神之說向來是半信半疑,麵對發生在三叔身上的詭事,他隱隱的有種不好的預感。“爹,莫非二叔也被抓了陰兵?”“陰兵煞氣重,所經之地,所有有陽氣的東西都會被攝魂取魄,你二叔怕是也被抓了陰兵,你是命大,被他救下了!”袁為仁喃喃道,忍不住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滾落,沒想到幾天的功夫,不但二弟被捉了陰兵,就連老爺子也不知哪兒去了,很可能他的失蹤也和陰兵有關,莫名其妙的袁家就被陰兵盯上了,讓他心裡一陣難過。“爹,真的有陰兵嗎?會不會是有人搗鬼?”“有,當然有!陰兵借道,雞犬不留,千萬要當心!”袁為仁的目光裡閃過一絲不安,盯著袁海平,叮囑道:“你可不要自以為多讀了幾年書,就肆意妄為,有倒是上有神靈不可不敬,下有妖魔不可冒犯,世間自有那鬼怪橫行要你性命,切記切記。”袁海平看著父親驚恐的臉,連忙應道:“孩兒記下了,永不敢忘!”三更天的梆子隱隱傳來,袁海平才記起老管家的囑咐,連忙侍弄父親休息,然後緩緩退出。站在院子裡,袁海平長出了一口氣,讀了十幾年的書都不敵自己這幾天所經曆的事兒,望著皎白的月光和朦朦朧朧的黑夜,他的心很難平靜,慢慢踱步向門外走去。剛來到門口,忽見一隻血了呼啦的手從外麵伸了進來,嘭的一聲抓住了他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