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沁打電話過來說要接朗朗回家,被朗朗義正言辭地回絕,說是要在爸爸這多待一會。晚飯過後秦睿送他回去,小朋友依依不舍,扁著嘴跟喬茜約定下次再一起玩,喬茜多少也有些不舍,隻是大人的情緒沒有小孩那樣外露。他們一起出了門,喬茜去樓下扔垃圾,等她想要回去,卻發現忘記帶鑰匙。以前看過一個報道,說是夜班對人體的傷害,記憶力減退就是其中一種,喬茜無奈地歎了口氣,心想也算是被夜班荼毒了。小區有個便民服務區,幾件老舊生鏽的健身器材,還真有幾個老人在那鍛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鄰裡家長,言談間都是生活氣息。喬茜便在旁邊的木質長椅上坐下,想起自己父母,這段時間上班忙,也已經好久沒聯係,便掏出手機,電量那格已經顯示紅色警示標誌,喬茜猶豫了下,還是撥通了號碼。電話那頭有些嘈雜,伴隨著廣場舞的背景音樂,李愛萍對著電話扯著嗓子,有些吃力,喬茜這邊卻是不得不將手機放得離耳朵遠些,好在李愛萍找到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和自己女兒通話。李愛萍告訴女兒在郵輪上的見聞,情緒高昂,看來對這次旅行相當滿意。喬茜:“那挺好的呀,趁著你們走得動,多出去走走看看。”李愛萍倒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畫風突變,又嘮叨上了:“你也知道趁我們年紀還不是特彆大,趁我們還有力氣,怎麼就不知道早點生個娃呢?以後等我們年紀大了想幫你帶孩子也是有心無力!”麵對這種現實的問題,喬茜慣有的態度就是逃避,但是李愛萍沒打算就此放過她,“你跟那個小徐最近談得怎麼樣?看得出來那孩子對你挺上心的,在你爸麵前也不掩飾對你的好感。”喬茜急於撇清關係:“媽,我們沒有發展的可能,他已經有合適的交往對象了,我今天就看見的。”她其實想告訴李愛萍,她自始至終喜歡的另有其人,而且她已經跟秦睿在一起,可是她想起李愛萍那套足夠反駁她的說辭,還是缺少那份勇氣。李愛萍也沒有給她機會,她變得認真而嚴厲,聲音又拔高幾度:“你不要以為隨便忽悠我就信了,小徐不是那樣的人!還有,你是不是對那個秦醫生還念念不忘?我告訴過你了你倆不合適,你就應該找個年紀相當背景簡單的……”喬茜扶額,她打斷李愛萍,努力轉移話題,也隻能撇開這茬不談,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才有足夠的力氣將她和秦睿之間的關係擺上台麵,和父母好好談一談,好取得他們的理解。最後李愛萍告訴喬茜,過兩天就讓喬衛明住院把膽囊給割了,省得像顆定時炸彈一樣時不時發作。喬茜抱著一線希望,心想到時候讓秦睿好好表現,期待李愛萍可以轉變態度。等掛斷電話,手機苟延殘喘的電量耗儘,屏幕瞬間黑了下來。夜色漸深,秦睿遲遲沒有歸來,喬茜想著或許朗朗賴著他不讓他走,或者沈沁遇上了什麼事需要秦睿幫助,她可以再耐心等等。也不知過了多久,鍛煉的老年人散場,臨走前還好心提醒喬茜:“小姑娘也不要呆太晚,更深露重的,早點回去。”喬茜感激地點了點頭,可是回去,她兩邊的房子都沒有鑰匙哪都回不去。可以數的清萬家燈火熄滅了幾盞,喬茜不自覺瑟縮了身子,出來的時候就穿著家居服,這回冷是肯定的,她想著走走動動,也隻是從長椅上坐到單元門前的花壇邊上。卷毛流浪狗過來,蹲在她麵前,對著她搖尾巴,喬茜撓了撓它的後頸,小聲對它道:“實在抱歉,沒有什麼吃的東西給你,我現在也是自身難保。”流浪狗像是聽懂了她的話似的,過去蹭了蹭她的褲腿,以示安慰,一人一狗,四目相對,著實淒慘。喬茜想著,見到秦睿她一定要問一問他,這麼兩邊跑著,兩邊都要顧及,他累不累?他還有多少時間和精力可以留給自己?當然,這個問題還是留給她自己去體會。冷空氣像是把一切冰凍了般,周圍空寂寂的,喬茜抱著希望去等待,越來越絕望,最後卷毛流浪狗也棄她而去,不知鑽到哪輛車子底下尋找發動機殘留的些許溫度。喬茜把頭埋在雙膝之間,眼皮漸漸耷拉下來。秦睿照例把車子停在小區門口,當他看到在昏暗路燈下那抹熟悉不過的身影,蜷縮著身子,看上去有點孤獨又無助,他不覺加快了腳步,一路小跑,蹲在她身前。眼前出現一雙棕色馬丁靴,喬茜抬起頭,意識還有些迷蒙,就見秦睿急急把她扶起,手是冰冷的,腳還有些麻,她便順勢靠在秦睿身上。“你怎麼在這等我呢?不好好呆在屋裡嗎?”秦睿將她摟緊,走進樓道,擰著眉,語氣不太好。喬茜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小聲嘟噥著:“我忘帶鑰匙了……”“手機呢?不給我打電話嗎?”“沒電,關機了。”秦睿歎了口氣,“下次就應該把鑰匙掛你脖子上。”“肯定是夜班上多了,所以腦子不好使。”“彆找借口,第一次見你就忘記帶錢包手機,那會還沒上過夜班吧?”喬茜被凍得思維有些遲鈍,沒來得及細想這話哪裡不對勁。說話間已經到了家門口,秦睿掏出鑰匙開門,給她倒了杯熱水,又幫她手機把電充上。等到手機開機,喬茜才看清裡麵還有幾條信息,就在她跟李愛萍打電話時發來的。“科室裡還有點事,一會過去一趟。”“不會太久。”“你先睡。”都是來自秦睿。這一晚,秦睿熾熱的身體緊貼著她,讓她一點一點回暖,眼皮也漸漸下沉,原先打算一定要問明白的那些問題,已經被拋到九霄雲外。睡前沈沁照例給朗朗講故事,朗朗卻興奮地跟她講多麼喜歡那個漂亮友好的“大姐姐”。“媽媽,爸爸肯定也很喜歡她!”沈沁好笑地看著兒子,“你知道什麼叫‘喜歡’嗎?”朗朗板著小臉假意思考,小孩子自有自己的理解,末了想起什麼,眼神一亮:“我看到爸爸跟大姐姐做俯臥撐!”“俯臥撐?”“嗯,就是這樣的!”說著,朗朗當真模仿起來,但是臂力有限,一下就趴倒在床板上。沈沁起初不解,待她明白過來,卻是又生氣又難受,心裡像有東西堵著,在朗朗終於睡著後,她抓起床頭的手機,給秦睿發了條信息:請你們以後,在孩子麵前注意影響。幾秒鐘之後,是秦睿的回複:抱歉,下次注意。——不問緣由,也再無更多下文。心裡更多的是羞憤與難堪,她之前懷疑一個男人怎麼可能有那麼強大的定力,甚至懷疑過是不是他身心某方麵有問題,原來,隻是對她無感罷了。這一晚,對沈沁來說是個難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