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智茵沒有想到自己會懷孕,謝允也沒有想到這一點。甚至說,他連想都沒想過。林智茵不想要這個孩子,因為它是謝允的孩子。可是謝允想要,因為那是林智茵和他的孩子。那個女人懷著她眼裡最不堪的他的孩子,她應該很痛苦吧畢竟是他的種。又或者,懷著它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吧。一想到這裡,他心裡就格外順暢。母性偉大的光大概是女人的天性,就算她肚子裡的是謝允的孩子,她的心臟脈搏也隨著孩子在她肚子裡一天天的成長而羈絆著。這種羈絆不是因為謝允對她的威脅而來的,隻是因為那不僅僅是謝允的孩子,更是她的孩子,她的血液的傳承。她那麼不愛笑和少言寡語的一個人,誰又能想到她竟然會整日摸著自己日漸變大的肚子自言自語,時不時地還會展露笑容。她是高傲的玫瑰,本來應該不笑的,笑容不適合出現在高傲的玫瑰上,可她一笑,就像人間的花朵也不過是她的陪襯而已。她會聽胎教課,會強迫自己按時作息,會定時去醫院做檢查。謝允在家裡請了保姆和營養師,一日三餐都是按孕婦的標準製作,為了防止孕吐,幾乎每一餐的樣式都不一樣,也儘量在滿足孕婦攝入營養量的同時貼合著她的口味。中午燉的是三鮮湯,營養價值還算高,脂肪不算多。她嘗了一口,高雅的教養不允許她吐出來,勉強將湯給吞了下去,卻嗆得不行,鹹得簡直不能入口。謝允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注意到了她的動作,視線往她那邊掃了一眼。唐阿姨趕緊跑過去輕拍她的後背減輕她咳嗽的大幅度。“唐阿姨,你鹽怎麼放那麼多?”她扯了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角。唐阿姨不好意思地往謝允那邊看了一眼,卻發現謝允人都不在了。謝先生可是特意下的廚,親自做的湯,這下聽到林小姐的話怕是這會兒不知道跑哪兒生悶氣了。這兩口子也不知道鬨什麼彆扭,什麼事都不肯當麵說,一見麵要麼就是不說話,要麼就互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謝先生對林小姐好得不得了,可這位林小姐卻看不見。林小姐這個稱呼她起先也不是這樣叫的,她起先叫的太太,這位林小姐可是差點沒把她辭退。就拿這湯來說,謝先生一看就是沒進過廚房,手背端湯的時候還被燙傷了。也不知道這小兩口鬨什麼,有錢人的世界,她大概是不懂得。*他站在陽台上,風刮得很大,他還特意鎖了窗戶,以免風刮進去了,據說今晚有台風。他沒點煙,手上習慣性地用夾煙的姿勢夾了片葉片,在他手裡摩擦了又摩擦,綠色的汁液弄得食指上全是。他戒煙很久了,從知道她懷孕的時候就戒的煙。手背上一處被燙成紅色了的皮格外明顯,彆墅裡的人都看到了,隻有她林智茵沒看到,真不知道是真沒看到,還是假沒看到。看到了也好,沒看到也罷,總歸現在她懷著孩子,她就是老大。他犯著賤貼上去也是他活該。他扔掉了手裡那片葉子,右手的拇指用力地摩擦著左手被燙傷的地上,一層皮都被搓了下來。痛嗎?他也不知道痛還是不痛。唐姨今天本來讓他去醫院包紮的,他沒去,故意讓它發炎,故意讓它傷口潰大,因為那樣能吸引人的注意。隻是沒吸引到她的注意罷了。腦子裡她喝到湯難受的模樣一直在重複上演,他覺得煩躁,心裡悶得發慌,可是現在沒煙。他低眉垂著眼看著手上的傷疤,嘴角咧著弧度:“真夠你媽狼狽的!”他的人生好像一直都是如此狼狽不堪,不論是在親人麵前,還是在愛人麵前。他從未有如此期盼過一件事物,可是現在他期盼著那個孩子到來。這種期盼不是年少時期盼母親快點病死的那種,那大概是觸動著他心底最柔軟的部分。他也曾想過,如果林智茵不願意生下那個孩子,他會和她談條件,威脅也好,利誘也罷,隻要她能平安無事地把孩子生下來,他好像其他的也沒那麼多可在乎的。他大概自己也沒想到林智茵會願意,林智茵自己也沒想到。她月份大了起來之後,走起路來越發地不靈活,時不時地還會腳抽筋,彆墅裡的樓梯她走著困難。謝允讓人把樓梯給推了,不過三層樓而已,也裝上了電梯,隻是方便她一人。她不愛穿鞋,赤腳走在地上容易體涼,謝允就讓人把彆墅裡的每一個地方都鋪上了毛絨絨的地毯。為了防止她不小心磕到或是碰到哪裡,彆墅裡的每一處犄角旮旯也安上了防撞器。說他對她上心嗎?他好像是上心的。他把彆墅裡的每一個角落都像是為她而生一樣,他那麼浪的一個人居然學會了準點回家,每晚擁著她入眠。可你說他真的上心嗎?他好像又不是那麼上心。自她懷孕一以來,他從未和她談論過任何有關孩子方麵的問題,也從未開口問過她身體溫涼。他們話語很少,少得連最基本地生活話語都不曾談論過。他們之間有的隻是無休止的爭論,壓迫,威脅,辱罵。這樣的日子還將進行多久?她也不知道,或許是在孩子出生以後。可是孩子出生以後,撫養權又歸誰?一係列的問題想的她頭疼,她不想去想。有時候她一想到如果以後孩子歸了謝允,謝允會不會不讓她見孩子,他那麼浪,一定會成天帶女人回家,孩子教育的問題,孩子身心的健康,他會關心嗎?有時候她一想到這裡,淚水就情不自禁地流了出來。懷了孩子之後,她這個人也越來越感性了,感性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那還是那個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林智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