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似乎下了一場大雨,今日清晨的霧氣很重,給馬車的外麵蒙上了一層朦朦朧朧的白紗,車內的三個男子一邊一個地靠著車廂休息,等著兩位姑娘進來。等了沒一會兒,馬車前的簾子被掀開了一個角落,率先出現在眼前的是蘇晚那張白皙的小臉,柳煙兒跟在後麵鑽了進來。見蘇晚上車,司雲起向一旁側身挪了挪,給她讓出了些許空位置來,輕聲細語地朝她說道:“到這邊來坐著。”聞言,蘇晚迷迷糊糊地坐上去,模樣看過去有幾分懵懂,臉頰似乎還有幾分紅暈隨後注意到了身側的視線,將目光轉了過去,“怎麼了?”司雲起盯著她,眉頭隨即蹙了起來,沉聲問道:“你怎麼回事?昨天晚上不是很早就回屋休息了嗎?”“什麼怎麼回事?”蘇晚朝他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你怎麼……”司雲起思考著措辭。柳煙兒抬手擋住了半張臉,悄悄打了個哈欠,細細柔柔地說道:“許是昨夜我們倆喝酒聊天,鬨得晚了些,雲起哥哥不必太擔心。”話音剛落下,一旁的舒牧的臉色驀地就黑了下來,目光在蘇晚和柳煙兒二人的身上徘徊了一陣,“你們昨晚還喝酒了?”柳煙兒心間“咯噔”了一下,猛地想起了前些日子大夫特彆交代的,讓她們少吃那些刺激的東西,尤其是切記喝酒吃辣的話,心裡頭微微有些發虛。舒牧的目光太過冷漠,嚇得柳煙兒下意識地便要後退,搭在椅邊的袖子突然打滑,身子失了重心就要往後倒。可是還未等她驚呼出聲,腰間就被一直有力的手臂攬過,輕鬆地扶住了她。舒牧盯著妹妹腰邊上那隻手,話語更冷了些,“還不放開?”柳煙兒坐穩了身子,目光看著近在咫尺的那人,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還未等她有什麼反應,那隻手便鬆開了來。林靖塵直勾勾的看著她,卻沒有說半句話。馬車軲轆不知道撞到了什麼,震了一下,蘇晚的腦袋一下子磕到了車廂的牆壁,苦著臉揉了揉後腦勺。司雲起的臉色也不是太好,蘇晚的傷勢未愈,這個時候亂喝酒簡直是胡鬨,但看著麵前這個反應慢半拍的傻子,竟然也什麼氣都發不出來。他輕歎口氣,伸手替她揉了揉方才撞到的地方,“撞疼了?”蘇晚眨巴著眼,搖了搖頭,聲音軟軟糯糯的答了一句,“不疼。”模樣是從未有過的乖巧。司雲起黑眸沉了沉,轉頭看向柳煙兒,怒意多了幾分,開口問道:“她昨夜喝了多少?”柳煙兒緩緩地伸出了兩隻手指。司雲起複又開口問道:“兩杯?”柳煙兒小心翼翼地搖著頭,“是兩壺。”上好的桂花釀,尋常姑娘家喝一兩杯就不行了,柳煙兒也隻喝了半壺左右,而蘇晚一人卻喝了兩壺,可不得暈到今天早上。司雲起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了一下,他轉頭看過去,蘇晚眼睛還半眯著,卻字正腔圓地跟他說著,“那個桂花釀很好喝。”司雲起險些被氣笑了,目光深邃地看著柳煙兒,眸底的怒氣極盛,“若還有下次,我可不會顧念著你哥哥的麵子。”“哦。”柳煙兒委屈巴巴地應了一聲,然後安穩地在司雲起的對麵坐了下來,蔥白細長的手安分地搭在雙膝上,整個人變得又謹慎又慫。小時候她幾乎什麼都不怕,在家中甚至能在舒牧頭上作威作福,唯一怕的就是這個自小一起長大的世子哥哥。“累了就睡一覺。”司雲起將蘇晚的腦袋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等到了之後喊你。”馬車一晃一晃得,蘇晚很快就發了困,就這般靠在他的身上沉沉睡了過去。司雲起低頭看著已經睡熟了的女子,神色倏地就溫和了起來,她皮膚白皙又泛著些粉嫩,若不是周邊人太多,真想親一口。柳煙兒偶然看到司雲起嘴角的笑容,悄咪咪地拽住了舒牧的手臂,“真沒想到雲起哥哥還有這般溫柔的一麵。”舒牧冷哼一聲,“若是你沒有瞎胡鬨,亂喝酒,也可以看到你哥哥我溫柔的一麵。”柳煙兒:“……”——馬車駛了將近一日才停下,暮色已漸沉,天邊已經掛上了一輪彎月。駕車的黑鷹眼神渙散,直勾勾地盯著馬車邊的路,一旁的玲瓏早已經靠在一旁睡了過去,車廂裡同樣是一片寂靜無聲,呼吸淺淺。率先醒過來的是舒牧,待看清周身的場景後,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伸手晃醒身旁的柳煙兒和對麵的司雲起。司雲起揉著發昏的腦袋坐起來,意識隻能說是勉強還算得上清醒,睜開眼就看到了一臉驚慌的柳煙兒,還有依舊在沉睡中的蘇晚。這是怎麼回事?他不是靠在車上閉目養神嗎?怎麼會突然睡了過去?“我這是怎麼了?”柳煙兒隻覺得自己的腦袋發脹,疼的厲害。夜間的風透過薄薄的車簾,吹進了車廂裡,帶來了陣陣涼意。林靖塵掀開了簾子看了眼窗外,“這是什麼地方?”柳煙兒跟著探了腦袋出去,車簾外一片荒蕪,隻有一座孤僻的院落,門外掛著的紅燈籠亮著詭異的紅光,讓人不禁感覺背後生涼。突然,門嘎吱一聲被打開了,從屋中走出了一位佝僂著身子的老太太,顫顫巍巍地朝馬車走來,聲音沙啞得過分,像是喉嚨曾被燒傷一般,“主子等候各位多時了。”林靖塵微微睜大了眸子,卻依舊保持著鎮定,“你是何人。”司雲起拍了拍身側人的臉,他們四人都已經醒來,可是蘇晚卻依舊睡得昏天黑地的,沒有一絲半毫醒來的跡象。“阿晚?”司雲起皺了眉頭,一臉的擔憂。柳煙兒先是輕輕翻了翻她的眼皮,然後一把抓過蘇晚的手腕,探著她的脈搏,臉上的神色便愈發的凝重了起來。一切正常,並沒有中毒的跡象,也不像是生了病的樣子。車外蒼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位姑娘隻是中了蠱,待各位見了主子,主子自然會將她體內的蠱蟲引出。”老婦人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個黑色的布袋,輕輕拽開了綁著袋口的紅繩,袋中帶著熒光的粉末順著袋口落了下來,她輕輕一吹,便儘數吹到了黑鷹的臉上。黑鷹的瞳孔漸漸恢複明亮,手傻傻地抓著韁繩,語氣慢吞吞的,“我這是怎麼了?”玲瓏也在一片喧鬨中醒了過來,連忙坐正了身子,待看到麵前的老人後,一聲驚呼,一下子便慌了神。“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柳煙兒凝了神色,手緊緊抓著蘇晚的。舒牧率先跳下馬車,看著麵前的老婦人,“還煩請老婆婆為我們引個路。”司雲起將蘇晚的手臂搭在他的脖子上,一隻手攬著後背,另一隻手環過她的腿彎,將她打橫抱了起來,緊跟著走下了馬車。“晚晚這是怎麼了?”玲瓏看著蘇晚沉睡的模樣,問道。司雲起目光緊緊盯著麵前的老人,“你的意思是,你家主子給她下了蠱?”“年輕人不必擔心。”老婦人眼睫低低垂下,漫不經心地將手中的布袋收了起來,側開身子,“老奴說過了,主子已經等候多時了。”說完這句話,她又好整以暇地看向了柳煙兒,“這位姑娘身上的血腥味似乎有些重。”柳煙兒神色一變,輕輕地屏住了呼吸,林靖塵走上前,將她護在了身後,手緊緊地攥著她的手臂,“還煩請帶路。”院中的景致比起院外似乎要更加荒涼,一片漆黑的小路旁種著許多不知名的花草。玲瓏看著腳邊一朵紅色的小花,剛想伸手去碰,就聽到背對著自己走在最前麵的老婦人聲音低沉地喊了一句,“姑娘最好彆碰,若是傷了性命,可彆怪老奴沒有提醒。”玲瓏嚇得連忙縮回了手,緊緊地靠著身邊的黑鷹,不敢再輕舉妄動。院子的正中央是一座木製的吊腳樓,周圍一圈的木欄杆上還掛著精致好看的鈴鐺,在晚風的吹拂下,發出清脆的聲響。舒牧握緊了手中的劍,輕聲說道:“是蠱蟲。”“什麼?”林靖塵沒有聽清他說的話,問了一句。舒牧看著欄杆上數十個鈴鐺,又解釋了一遍,“那些鈴鐺裡,都是蠱蟲。”老婦人聞言,淡淡笑了,伸手推開麵前的一個木門,古老的門受力推動,發出了刺耳難聽的聲音,“諸位,裡麵請。”屋中的環境比院裡要亮些,每根柱子上都點著一根蠟燭,點燃的燭芯時不時發出劈啪的聲音,火光在風中跳躍搖曳,卻半點不熄。“你們小心,這間屋子詭異得很。”舒牧在進門前特地交待了一句。柳煙兒和玲瓏忙應下,司雲起淡淡地點了頭,懷中緊緊抱著緊閉著眼睛的蘇晚,此刻眼神冰冷至極。屋子的正中央,豎著一個火堆,旁邊靜靜地坐著一位少女。少女身著一套藏青色藍裙,裙擺上繡的滿是花鳥魚蟲的紋案,她的頭上戴著一個精致的銀冠,脖子上耳垂上無不是銀質的首飾。少女見幾人進門後,緩緩地睜開了一直閉著的眼睛,笑著朝眾人開口說道:“你們終於來了,我可等了你們一天了。”聲音甜美,如潺潺涓流一般,蠱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