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撞到薑夫人的貨車司機終於落網,他對自己肇事逃逸的事情供認不諱,聲稱自己撞人後沒有報警而是逃之夭夭是因為害怕,此次事情完全是意外。肇事司機落網,江照清白清洗,原本是件好事,但薑家人卻不那麼容易妥協,接連幾天都到遠洋鬨事,聲稱遠洋江氏買凶殺人,鬨得遠洋人心惶惶。後麵警察出麵乾涉,並申請禁令,遠洋才得以恢複平靜。網絡輿論並未因此休止,反而越演越烈,好像江照買凶殺人之事已有了板上釘釘的證據,還有人好像親眼所見一般,做了一個流程表,從江照並購尚宇到貨車司機落網坐牢都是他一手策劃的局。甚至有人扒出貨車司機兒子的學校,說他的生活條件得到了極大的改善,這便是江照買凶殺人的證據。雖結案,但樹欲靜而風不止。對於外界的各種猜測和詆毀,江照采取了不回應、不辯解的態度,因為他清楚地明白,有些事情隻會越抹越黑,對於謠言,給予時間,自會不攻自破。他依舊按時上下班,對每一個人給予客氣禮貌的微笑,在外界看來,他仍是那個驕傲的強大的江照,遠洋集團的未來繼承人。隻有江照自己知道,這條路,有多麼難走。自知道自己的身份後,他更是步步為難,步步荊棘。連續一周,江照都在加班,每日都是早早抵達辦公室,直到深夜才離開。有時候太晚,他索性就在辦公室的休息室過夜,反正助理會為他準備換洗的衣服。隻是一到了晚上,他便會想起林音希,想起那日她安靜離開的背影,好幾次拿出了手機,剛按下她的號碼,又被自己迅速掐斷。現在,還不是時候。白天有工作環繞不覺難熬,到了夜晚,他便輾轉反側,恰好傅見西打電話來約他喝酒,他便換了一身衣服赴約。仍是他們常去的小酒吧,上次喝醉的事情曆曆在目,這一次兩人十分默契各點了一杯酒,聽音樂,聊工作,偶爾碰杯,並不打算不醉不歸。末了,傅見西問他:“林音希出院了嗎?”“什麼?”江照微怔,“她怎麼了?”“難道你不知道她住院了嗎?”傅見西抿了一口酒,似笑非笑,“阿照,彆告訴我你們分手了,怪不得那日她是一個人去醫院,一個人做手術。”“沒有分手……”“她是個好女孩,如果你不喜歡她,就不要耽誤她。”那是傅見西第一次這樣對他說話,“阿照,你不懂珍惜她。”江照忽然覺得惱怒,為林音希住院而自己不知情,更為傅見西語氣裡的憤憤不平:“這是我和她的事情,與你何關?”“自小我從未和你爭搶過什麼?你和她在一起後,我也克製著自己,祝福你們。是不是得到太容易,你不懂得珍惜?如果是這樣,那就不要怪我了。”“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林音希是人,不是物品,她不是屬於我,也不會屬於你。但是,她喜歡的是我。”他說得斬釘截鐵,心裡卻沒有底氣,沉默地乾了杯中的酒,沒有和傅見西道彆。兩人不歡而散。林音希的確住院了。那些天江照忙於煩瑣的工作,林音希擔心江照,亦是寢食不安。那夜從星海彙回家後,她又氣又惱,偏生江照一直不打電話來。她在沙發上坐了一個多小時,忽然覺得不舒服,原以為洗漱後休息一下便好,誰知肚子越來越疼,一直到清晨都沒有好轉。她吃了藥,同報社請了假,又讓擔心她的李星上班去:“我休息一下就好。你最近不是很忙嗎?快點去上班。我要是不舒服就去看醫生,你彆當我小孩子,我自己可以。”李星連日來也是焦頭爛額,自己也沒休息好,臉色蒼白,眼下青黑,見林音希堅持,她便叮囑了幾句,匆匆上班去。林音希又吃了一次藥,抱著熱水袋躺在床上,疼痛並沒有好轉,反倒越來越嚴重。她沒有耽擱,忙換了衣服下樓。打車去醫院的路上,她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司機見她一臉蒼白還不停冒冷汗,也怕她在自己車上出事,將車開得飛快,到了醫院,見她已經疼得幾乎失去意識,忙為她推來輪椅,叫醫生。小護士聽著病人躺在病床上念念叨叨,還以為她說什麼,結果湊近去聽,卻聽到她反反複複地低聲念叨著一句:“江照你這個大渾蛋。”林音希很快便被診斷出闌尾炎,要做手術,要通知家屬。但她已經沒有親人,唯一的朋友便是李星,她不想李星擔心,想要自己簽手術同意書,卻被拒絕。她正輸著液,坐在輪椅上被推往電梯,還在與醫生膠著,卻聽見傅見西的聲音:“你怎麼在這裡?”疼痛因為輸液而緩解,林音希見到他,還有心思寒暄:“你怎麼也在醫院?”傅見西朝她揮了揮手臂:“來換藥。”林音希這才想起,傅見西上次為了救自己而受傷,自己因為江亞男一巴掌而離開醫院,甚至忘記和他道謝和告彆,後來一忙起來,也將這事拋之腦後,不覺有些內疚。傅見西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並不想提之前的事情,又問了一遍:“你生什麼病,怎麼臉色這麼難看?”“闌尾炎,要做手術。”她頓了頓,“我沒有家人,你可以幫我簽手術同意書嗎?”傅見西微微皺眉:“阿照呢,他還不知道嗎?我給他打電話……”林音希卻製止他:“他最近焦頭爛額的,這會兒估計還在開會。闌尾手術隻是個小手術,很快就好。”說到這裡,她不禁又在心裡將江照罵了一遍:你這麼討厭,我還要幫你圓謊。傅見西不疑有他,谘詢了醫生,得知是小手術,便為林音希簽了手術同意書。待她做完手術出來,發現傅見西並未離去,還在手術室門口等她。麻醉還未完全過去,她半睡半醒又聽見李星咋咋呼呼的聲音,終於安心睡去。她再醒來的時候,傅見西已經離開,李星正抱著電腦在工作。李星是想過通知江照的,卻被林音希製止,說他工作忙,隻是小手術,不必讓他分心。若是往常李星或許不會就此罷休,但這一次,想到江照近日的處境,她也沒有固執己見。林音希住院一周,傅見西來探望過她三次,但每次都是來去匆匆,就好像如他所說的一樣,隻是來換藥,順便看看她。李星倒是每天都會來,說是要來陪床。林音希見她累得眼睛都睜不開心疼得很,讓她回去休息她也不肯,好在醫院病床不緊張,便在隔壁給她開多了一張床,好讓她休息。說要陪床的人每天都睡得打鼾,倒是林音希自己,輾轉反側,始終睡不好。除了傷口疼,更因為胸口的空落落。江照讓林音希走,她便真的走了,頭也沒回。她從來不是輕言放棄的人。從第一天見麵開始,他就叫她走,但每一次她走了,還是會回去。這一次,她卻沒有再回去。或許是因為從前她留在他身邊是因為內疚,因為執念,他拒絕的言語隻會讓她難堪,不會讓她難過。而現在,她愛他,會因為他一句話而傷心失落,徹夜不得好眠。手機拿起又放下,沒有江照一通來電和信息,林音希最後是抱著手機睡著的。闌尾病變疼痛可以切除,人的心生病了卻不能摒棄,唯獨忍受。